晚绿笑道:“要是一般的包子,娘子给多少奴婢能吃多少,可这是萧侍郎上次见你挺爱吃那家的素菜包子,才顺便买的两个。”

“死丫头!”秦云林过世过之后,冉颜便从没有这样骂过人了,她把一只包子塞到晚绿手中,“你爱吃不吃。”

晚绿笑嘻嘻地道:“谢娘子赏。”她咬了一口,叹道:“这可比什么赏都贵啊!”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冉颜瞪了她一眼。

晚绿吐了吐舌头,又咬了一大口。

马车缓缓动起来,冉颜从竹帘中看萧颂利落地翻身上马,而后驱马往车边靠了靠,微微垂头道:“阿颜,我先回府等你。”

“嗯。”冉颜应了一声。

虽然萧太夫人不会不知道萧颂一大早去了哪里,但该做的,面上也得做足了,至少让她知道自个儿孙子还是尊敬自己的,否则孙媳妇还没过门,孙子就偏帮着,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她能高兴得起来么。

出了冉府,外面马蹄声远去。冉颜吃着还温热的包子,唇畔溢出一抹笑意。

日出东方,温橘色的光铺满整个世界,郊外的雪地里折射着不真实的温暖光芒。

白茫茫连成片的雪如此广袤,倒在雪地里的一袭黑衣,显得十分渺小。

他微微动了动,在这里昏迷了一夜,四肢都冻得僵硬了,挣扎了许久也无法动弹半分。

四周寂寂,只有清晨并不尖利的风声,他搭落在面前的发丝上结满了白白的霜。

躺了许久,他的听觉和思维才慢慢恢复灵活,听见雪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靠近,他立刻睁开眼睛看过去,这是在郊外,极有可能遇上凶兽。

然而顺着目光,他却看见了浅青色的裙裾,再向上看,那个女子穿着单薄,烟眉入鬓。她一声不响地蹲下身来,将他携起来往城中走。

“你…”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被她一只胳膊携起,半晌才问道:“你是谁?”

女子不答话,只是闷着头往前走,步履极快,夹着他的手臂也十分有力。

城门越来越近,女子将黑衣人放在城墙附近的地上,才飞快跑回原来的方向。

他动了动依旧麻木的手脚,扶着城墙站了起来,拧眉看向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心中诧异至极!

那个女人,明明长着一张与他妻子相同的脸,他却又明显地感觉到,那不是她!

“怎么会这样…”柴玄意喃喃道,想到冉颜的相貌,想到闻喜县主还有个失踪了的亲姐姐,他一时也不能确定。

昨晚,柴玄意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些印象,他莫名其妙的躁动有些喘不开气,若是生活幸福平顺倒也不在乎有没有以前的记忆,可他与妻子的关系很奇怪,府中的气氛也很奇怪,他受不了整日生活在云里雾里,所以便顺着自己的感觉走到了那里,谁知竟然晕了过去。

可此时,他非但没有想起什么,反而更加迷惑了!

第266章 先下手为强

萧太夫人是住在萧锐之府中,与平康坊只隔了几条街。她这次来只是打算私下见见冉颜,所以便亲自到了萧颂府中。

一个马上九十岁的老人了,还不辞劳苦地为此事奔波。可以想见,老太太有多么重视萧颂的婚事。

到达平康坊,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候,看见罗氏和冉颜一起下车,连忙躬身行礼,而后恭敬地领着她们去往前厅。

冉颜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书房的阁楼上甚至还有她一间专用的药房,自是知道过了这个门,对面就是前厅了。冉颜面上冷静,手心却是有些冒汗,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探入袖中,用帕子擦拭干净。

罗氏和冉颜在门外等了几息,小厮进门通报之后,便飞快地退出来,请她们进去。

冉颜被邢娘狠狠灌输了贤良淑德,此刻老老实实地跟在罗氏身后,盯着罗氏的后脚跟走。

罗氏也算是见多了大场面的,萧太夫人看起来和善可亲,比萧颂要面善得多,她便也少了几分紧张,恭敬地欠身行礼道:“见过萧太夫人。”

罗氏并未急着介绍冉颜,冉颜也就只随着行了礼。

“罗夫人请坐。”萧太夫人的声音很普通,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枯哑和颤声,听起来很随和。

坐定之后,冉颜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这位传说中杀伐果断、手段过人的老太太,满头银白的发丝低低地挽了一个发髻,老人家因为头发不多,发髻不像一般妇人那样大,只用一根檀木簪子簪上,一身暗青色缎衣,上面纹着深色吉祥鸟。老太太经历几朝乱世,因此也不像一般贵妇那样只有个华丽的空壳,那双眼眸,带着看透世事淡然,却隐透坚毅。

只是一瞬,老夫人便发现了冉颜在偷偷看她,却并未戳穿,缓缓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看向冉颜道:“这位就是冉十七娘吧。”

罗氏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微欠身道:“正是。”

冉颜躬身道:“见过太夫人。”

“来,过来。”萧太夫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莫要拘着,坐到我身边来。”

冉颜飞快地看萧颂一眼,见他笑着微微颌首,起身走了过去。老太太自是发现了,不悦地瞪了萧颂一眼,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听闻最近官署里事务繁忙,你就不要陪着女人家说话了。”

萧颂干咳了一声,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起身,“今日…沐休。”

萧太夫人也不答话,只是淡淡地喝了一口茶,然后作势就要闭眼休息,竟是打算把人都给晾着了。

萧太夫人身份尊贵,满大唐找不出几个能与她地位等同的,即便不高兴,真是把罗氏和冉颜给晾着一天,也不算太失礼。

“孙儿忽然想起来还果真有一件事情非办不可,多谢祖母提醒,孙儿有事先走了。”萧颂说着,向萧太夫人行了个礼,又与罗氏和冉颜打了声招呼,做全了礼数才起身离开。

萧颂一走,萧太夫人的态度就松了不少。她打量冉颜几眼,询问道:“今年多大了?”

萧太夫人早就把冉颜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年龄,只是上了年纪的人,喜欢从言谈举止上去判断一个人的品行、性子。

“儿过完年十六。”冉颜语气恭敬,但是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抓住对方的目光。

这样的人无形中会给人一种压迫感,但老太太是经历世事的,非但不觉得有压力,反倒很欣赏。如果换做是一位公主这样做,她会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冉颜出身不高,在面对她时还能保持这份自信和镇定,实在很不容易。

萧太夫人之前派人打听过冉颜的性子,却都说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她一直不信,萧颂也算是她带大的,萧颂是什么性子、喜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几月生辰?”萧太夫人问道。

冉颜道:“儿是三月生人。”

“三月好。”萧太夫人颌首。

冉颜和罗氏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遂也未曾敢冒然接着话茬。

萧太夫人余光看着冉颜,故作沉吟一下,接着道:“钺儿身边也没有个侍婢,我身边这两个人就赏了你,待你嫁过来后也好有个扶持。”

说着,让身后跪坐着的两名二八少女上前来给冉颜行礼。

罗氏眼色微微一变,她作为过来人,很明白萧太夫人话中那句“扶持”是什么意思,这连婚书还未定,就急着塞人了?而且还不是未来婆婆塞的人!罗氏心中疑惑,萧太夫人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啊!

冉颜转头,看着两名女子,她们垂着头,身上着一般侍婢的浅碧色对襟襦裙,挽着双丫髻,方才混在六七个婢女之中也不出挑,单单拉出来,竟是越瞧越好看,若是换上华服,势必都是上等姿色的美人。

“谢太夫人。”冉颜微微欠身致谢。

萧太夫人面色不变,眸子却闪过一丝失望。正当她准备端茶送客之时,却听冉颜平平的声音道:“不过,儿尚未过门,亦未与萧郎君有婚约,这样贸然将人带回府不合规矩,不如就留在萧侍郎的府中吧。”

当下,萧太夫人和罗氏脸色各异。罗氏暗暗着急,傻姑娘啊!放在这府里,男的血气方刚,女的俏丽可人,等你三媒六聘,花轿抬进门,指不定连肚子都大了。

萧太夫人看着冉颜,忽然笑了起来,枯瘦干涩的手握住冉颜的手,笑道:“果然不愧是我钺儿看中的娘子,胸襟气度都非同一般。”

萧太夫人看出冉颜对萧颂有情,自然不会以为她能大度到不介意往夫君榻上送人,还送得如此淡然。既然她敢这么做,自然已经想好了后招。

罗氏脸上赔着笑,心中却是懊恼至极,这种情形,也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又没有办法在萧太夫人的眼皮底子下给冉颜暗示。

接下来的聊天又恢复其乐融融,萧太夫人不端架子的时候便如普通的老妇人一般,慈祥端庄。冉颜的奶奶曾是大学教授,即便满头白发,也十分有气质,就如萧太夫人这样,然而不同的是,奶奶是温婉柔和的,不似萧太夫人这样软中带硬。

用完午膳过后,萧太夫人便说今日有赏梅会,便携罗氏一同去赏花了。能够多多接触贵妇,对冉氏的生意也很有帮助,罗氏自然心中欢喜,只稍稍推脱了两句,便随着萧太夫人离开。

冉颜笼着袖子,垂眼暗自纳闷,怎么萧太夫人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正想着,眼前出现了黑色的鞋履,冉颜顺着鞋子向上看去,却见萧颂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老太太知道你在。”肯定是萧太夫人知道萧颂一直在附近,才会留她一个人。

“嗯。”萧颂看着屋里多了两个侍婢,一念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挥手令所有人都下去。

他看着晚绿领着两人退出去,把门关上之后,才道:“老太太给你塞人了?”

冉颜忍了半晌口干,喝了口水才看向他道:“是给你塞人,你高不高兴?”

萧颂愣了一下,探究地看了她片刻,高兴地笑道:“阿颜吃醋了?”他坐到冉颜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你就装傻留在身边做侍婢就是了,老太太还能把人拎到我榻上不成?”

“老太太不会,但别人有心、有腿,会自己往上爬。”这样的事情冉颜见过不少,便是在后世,不是也有那么多人不要名分甘愿爬上别人的床吗?

“我又不是小倌楼里的公子,岂是谁都能爬上我的榻?”萧颂道。他不是严于律己,而是从来没有把睡女人当做是一件享受的事情,骄傲如他,觉得随便跟女人发生肌肤之亲,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

萧颂老老实实地把心里话与冉颜说了。

一时间听得冉颜哑口无言、哭笑不得,半晌才回过神来,“那说来,我还是占了个大便宜?”

“可不是。”萧颂笑眯眯道:“可我愿意给你占便宜。”

“萧钺之,我觉得你已经自恋成狂了。”冉颜鉴定道。要不是自恋成狂,哪一个正常的古代男人会这么想?不,从古至今,哪一个正常男人会这么想?

其实萧颂与冉颜对待感情和性,是同一种人,一个看惯了生死,一个看多了世情百态,在这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冷淡,只有思想和情意先达到了,才能觉得性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冉颜垂眸不语。

萧颂摇晃着她的手,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冉颜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万一你觉得除了我之外,又出现别的令你愿意被占便宜的女人呢?”冉颜沉吟一下道:“我认为,应该先下手为强,斩草要除根,不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颂挑了挑眉尾,道:“那你打算怎么先下手?”

“我已经跟太夫人说把这两个侍婢放在你府上,不如我先把她们弄死…送来几个弄死几个,造成你命格太硬,克死除了我以外任何女子的假象,她们也就死了心。”冉颜说完,顿了顿,黑沉沉的眼眸盯着萧颂道:“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萧颂瞠目结舌,他这许多年来,可是头一次真心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怔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朗朗,轻轻拍着她的手道:“看来我惹了个大麻烦。”

第267章 史上最窘

“此事交给我吧。”萧颂笑过之后,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划过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犹如垂柳被风拂动,在河水中触动一圈圈涟漪。

“你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冉颜皱眉,跟萧颂认识以来,他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萧颂扬眉道:“你看错了,我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说着,顺势躺在了席上,把头靠在冉颜腿上,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声音慵懒中带着沙哑,“阿颜,我所求不多,只想每日回家之后能这样靠着你小憩一会儿…”

便是为了这个,做点事情又能如何?

静了片刻,冉颜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却听他忽然又道:“你说的事,我早就做过一次了,再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如何…阿颜,坏事都留给我来做吧…”

那个凶手只杀了一个侍妾,而另外一个,是萧颂为了警告那人,亲手杀的。

他行事从来都是这般毒辣,只不过也要怪那个侍妾太不知好歹,若是老实本分,他或许也不会轻易取了她性命。

这些事情,萧颂不瞒着冉颜,因为他不想等冉颜嫁给他之后,才慢慢发现他原来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两只手沾满了污秽,从而心生排斥。

但凡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又有谁是干干净净?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萧颂这样狠。他形成今日的行事手段,一方面是受到萧太夫人的影响和本身心性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叛逆期与宋国公的父子矛盾的产物。

宋国公秉性刚直而且急躁,在初次发现萧颂行事阴暗之时便动辄出动家法,处于叛逆期的少年要么就是被打屈服,要么就是隐忍反抗,而萧颂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被板子打倒的人,他骨子里还是继承了萧家人的倔强和坚韧,只不过恰好用到了与萧氏家训相反的方向,他想证明自己的做事方法也能够成大事。

经历的事情多了,心智成熟之后,发现自己这样的执拗是多么幼稚,但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回头无期。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但现实是,有时候你放下,就等于死。

冉颜与萧颂观念不同,那个侍妾在萧颂眼里也就是一个婢而已,即便真拿到明面上去说,打死一个贱藉奴婢又能如何?所谓的律法,维护最多的还是权贵,其次是良民,而贱藉如畜,可通买卖。冉颜有仇必报,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或者无缘无故地去取人性命。

她听着前半句的时候心里很是排斥,但萧颂说“坏事都留给我做”的时候,心头却是松了松。

“地上凉。”冉颜轻轻地推了推他。

萧颂哼哼一声,却是翻了个身,当真美美地睡了起来。

冉颜唤晚绿进来,取了被褥把他裹起来。萧颂迷迷糊糊地咕哝道:“阿颜果然是贤妻。”

正在帮他拉被子的冉颜手一抖,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纯洁。她想起来这么做,只是单纯觉得,如果他受凉伤了肾,那她以后跟谁探索“兴”趣?

虽然明知道,这样一两回也不能把肾怎么样…冉颜把头埋在胸口,自我催眠,这样算起来,从哪个方面论证,她的出发点都是“关心”,绝对不是什么“兴”趣。

同时,冉颜也很疑惑,为什么在苏州时看萧颂没有任何感觉,现在看起来觉得有些…悸动?

是什么时候发生质变的呢?

萧颂只眯了一刻,便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瞧见冉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聚精会神地在看书。

“累了吧?”萧颂的声音带着睡后的惺忪,原本就磁性的声音显得越发性感。

冉颜握着书卷的手指一抖,紧接着就感觉到萧颂的手正在揉着她的腿。冉颜想也未想,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你给我消停点。”

“我枕了这么久,不累么?”萧颂发髻有些凌乱,身上还裹着被子,脸颊多了一层血色,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盯着冉颜。这模样不似平时的硬朗俊美,显得柔和,还有一点点…可爱。

冉颜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用书本挡上他的脸。

萧颂看得莫名其妙,想伸手拨开书册,却听书后面一个闷闷的声音幽魂一样地飘出来,“萧钺之,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嗯?”萧颂不明白,自己只是在枕着她的腿小眯了一刻而已,她也未曾反对,怎么醒来就见她神色有变呢?

“第一,你不准这样看着我;第二,婚前不许有任何肢体接触;第三,不许卖色相。”冉颜从书后面探出头来,“你同不同意。”

萧颂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被她这约法三章说得越发懵了,“卖色相?”前两条还能稍微理解一下,但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

冉颜伸出食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他的头发、衣襟,“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真是…有辱斯文。”冉颜眨着眼睛想了想,补充道:“有伤风化。”

萧颂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下,顺手掰过冉颜的脸,拧眉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怎么了?”

冉颜脸色一红,吞吐了半晌,拿眼瞅着他,小声道:“我觉得我会猥亵你…”

屋内一片寂静,两人呆滞了许久,才发现门口光线不知何时变暗。冉颜和萧颂同时转头,入眼便看见刘青松和罗氏正扶着萧太夫人满脸诧异地站在门口。身后一排六个侍婢,眼观鼻鼻观心,垂头默默静立,并没有看见晚绿。

冉颜也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

罗氏脸色惨白,看着两人的姿势,心说亲昵些也不是错处,但太夫人刚刚离开不久,就这副模样,也显得太迫不及待了啊!她想着,便拿眼角余光偷偷瞧着萧太夫人的表情。

刘青松一脸八卦,萧太夫人眼眸中有一刹的惊讶,面色迅速恢复异常。

僵了片刻,还是萧颂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拉着冉颜起身,身子有意无意地半挡在她前面,向萧太夫人施礼,“祖母不是去参加赏花会了么?怎么回来了?”

萧太夫人目光从冉颜身上掠过,淡淡道:“半路正巧遇到松儿,我也许久没有见他,便回来叙叙。”

只是淡淡一瞥,冉颜觉得萧太夫人的目光有如实质,无形中令人感觉到很有压力。

萧太夫人对方才的事情没有发作,也只字未提,冉颜虽然觉得自己实话实说没有什么错,却也不由忐忑,自己在萧太夫人眼里的印象会否一落千丈。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迅速地想了一遍,萧太夫人丢下她去赏梅,恰巧遇上刘青松,恰巧在此时返回,恰巧在外面守门的晚绿不在,会不会太巧了点?

或者是,萧太夫人故意杀了一个回马枪?

“外面冷,祖母快进来。”萧颂连忙上前阶梯罗氏搀了萧太夫人。

冉颜退到一边,看见晚绿才返回来,便对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去把被子收拾起来。

萧太夫人坐下之后看了刘青松一眼,悄悄地递了个眼色。

刘青松干干笑了两声,心里暗骂,真他妈的回来得不是时候啊!不用说,肯定又是被老太太算计了,当下也只好硬着头皮,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来,“九郎啊,你和十七娘在屋里玩儿什么呢,你瞧你这一身…啧啧。”

萧颂接过侍婢手中的雄黄石,递给萧太夫人,笑着道:“我这些天太累了,便趁机小睡了一会儿。诶?对了,你在妓馆那边还欠着二十贯,人家老板都来我府上催了六七回,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不着夫人,便去眠花宿柳,这搁着别人是一桩风流事儿,在我这就是笑话了,你可不要害我啊!”

萧颂半开玩笑地道。他明摆着地转移话题,丝毫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因为确定萧太夫人必然会过问此事。

果然,萧太夫人听完一番话后,微微蹙眉,看向刘青松道:“你夜宿妓馆?还欠债?”

刘青松恨不得泪流满面,暗暗腹诽:我简直炮灰得比窦娥还冤!躺着也中枪,你说你们祖孙俩掐架,祸水东引也不带都往我这里引啊。

“哪里,祖母,我是被歹人陷害了!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有个畜生给我下药,我的第一夜就毁在了妓馆里了!”刘青松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立刻伏在萧太夫人膝头放声大哭起来。

萧颂抿了口水润润嗓子,把这几句骂他的话全记在账上,云淡风轻地道:“你的第一夜不是十六岁时献给了本家的一个俊俏侍婢了吗?”

“纯属谣言,中伤。”刘青松大哭之余,还不忘抽空反驳一两句。

经过这么一搅和,刘青松被“歹人”陷害的事情顿时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冉颜之前的尴尬暂且缓了缓。

萧太夫人哄了刘青松几句,说是定要将那歹人揪出来正法。

刘青松演戏演得投入,喝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来。

冉颜默然,就刘青松这破演技能骗到萧太夫人?也不过是老太太愿意宠着他罢了。

“郎君!出事了。”门口小厮气气喘吁吁地道。

知道萧太夫人在还如此莽撞,定然是出了大事。

萧颂看了冉颜一眼,见她立刻微一颌首,眼神似乎也在催促他走。萧颂心下略一思忖,冉颜早晚要单独面对老太太,他时时刻刻挡在前面,恐怕更会引起老太太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