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闪而过,萧颂立刻向萧太夫人告罪,随着小厮匆匆离开。

第268章 随我来

“这府上厨房可还有人?”萧太夫人问道。

宋国公与萧颂为人天差地别,却也还是有些相类似的地方,便是都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倒也不是节俭,而是自律,还有醉心于政事,经历复杂的事情多了,便觉得生活上的一切越简单越好。

“没有,之前九郎嫌弃我的时候,连庖厨一起都嫌弃了。”刘青松委委屈屈地道。

冉颜默不作声,她做出几个人的饭菜倒不是很难,只是她不知道萧太夫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贵族的妇女怎么看待下厨这件事情。况且刚刚那件窘事,这时候自动请缨算不算献殷勤?

想着,她却道:“太夫人若是不嫌弃,儿倒是会做些家常菜。”

纸包不住火,日后太夫人知道此事,又想起今日没有午膳,她会厨艺却不肯做,会怎么想?

瞻前顾后还不如爽快行事。

罗氏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她今日已经心力交瘁了!在她看来,冉颜应对事情还太欠火候,有些事情本来可以更好地解决,冉颜却选择了很笨拙的方法。她心里暗暗着急,心想平时看着十七娘也挺精明的,怎么净是做些糊涂事?

“哦?”萧太夫人却饶有兴趣的询问道:“你会烹食?”

“是。”冉颜实事求是地回答,并未谦虚或自骄。

萧太夫人点头,“怎么想到去学厨艺?”

女子嫁人后主持中馈天经地义,然而大家族的主母根本不需要亲自下厨,只需要略懂一些,能够指挥底下的人管理家中供膳诸事即可。

怎么想到去学厨艺?这个问题太久远了。当年冉颜祖母躺在病榻上,家中无人会做饭,祖母无意中说了一句,整日吃饭店里的菜,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冉颜便下了苦工去学了,祖母临走之前还精神很好地吃了她做的饭菜,这是冉颜一辈子任何时候想起了都觉得欣慰的事情。

冉颜答道:“只是为了照顾想照顾的人。”

萧太夫人听着这句似是而非的答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冉颜一眼,“你去吧,带上仆婢,简单做即可。”

罗氏看冉颜退了出去,转头笑着对太夫人道:“这孩子自小便是个直性子。”

萧太夫人手指摩挲了手杖柄的雕花,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罗氏也是阅人无数,可惜此时此刻,却全然看不明白萧太夫人的意思。从始至终也只是表现出一瞬的惊讶而已,既不曾表现出喜欢,也未有一丝不悦。

“听说十七娘懂医术?”萧太夫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和蔼。

罗氏心头一跳,心想莫不是萧家介怀冉颜验尸的事情?心思电光火石地掠过,罗氏口中便轻声答道:“是啊,阿颜小时候体弱,都说久病成良医,她后来跟着一位师傅学习医术,竟是将自己治好了。”

罗氏一番话既隐晦地说冉颜体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身体好着,不影响子嗣繁茂,又说明了冉颜学习医术是有原因的,并非是要从事这一行,也不是喜欢医术。

“罗夫人倒是个玲珑人儿。”萧太夫人微微笑道。

“您过奖了。”罗氏其实可以更八面玲珑,只是在绝对的权利地位之前,她不敢太过随意,只能本着少说少错的态度,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刘青松算是了解萧太夫人,而此刻他却也看不明白萧太夫人的意思,不知对冉颜是否满意。

其实谈婚论嫁的男女互相亲昵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萧太夫人刚刚离开,两人便乱了起来,怎么说都有些不妥。原本好在,形容不整的只有萧颂,再加上他解释自己只是在小憩,便没有什么大事,奈何不巧冉颜说了一句什么“猥亵”之类的话。

刘青松是听得一清二楚,就不知道萧太夫人听见了没有。

罗氏和刘青松陪萧太夫人说着话,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有侍婢过来询问,是否要用膳。

正巧是午时,萧太夫人便让摆饭。她也曾经是媳妇,自然主持过中馈,厨房准备膳食至少也要花一两个时辰,府里连庖厨都没有,恐怕也没有多少材料,她倒是想瞧瞧冉颜是怎么整出一桌午膳。

罗氏也提心吊胆着,她吃过冉颜熬的粥,味道还不错,可萧太夫人这么大的年纪,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侍婢伺候着厅中三人净手,不出片刻,冉颜便领着人端着已经做好的午膳摆上了各自的桌子。

冉颜做的菜色都极普通,却也都是认真做了的。

萧太夫人一言不发地用餐。

老年人的食量不大,只用了小半碗米饭便搁下了碗,冉颜三人也只好跟着放了筷子。

萧太夫人放下漱口的杯盏,端起茶杯,却并未喝,而是直接放在了几上,“听说崔氏也去苏州下聘了,十七娘如何想?”

怎么回答?冉颜稍稍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萧太夫人问这个问题,可能是想知道她怎么就惹上了崔氏,或者是想通过她对待此事的态度,进一步地判断她的脾性。

不管是哪一种,但求问心无愧吧!冉颜心叹了一句,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儿不知崔氏为何要这么做,但相信不论是崔氏还是别的士族都不能随意阻碍此事。”

究竟是为什么不能随意阻碍呢,这要看各人的理解了。每个人的眼界和心思不同,得到的答案也就不同。

萧太夫人这才微微地颌首,给了一句淡淡的评价,“倒是个有心性的。”

这个评价依旧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依着冉颜的分析,多半不是贬义。别的且不说,像萧太夫人这种人,若是对一个人看不上眼,怕是连嫌弃都懒得嫌弃一句吧,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我人老了,怕也是只能折腾这一回,等到这场雪下完,我也不知道还能否回岐州。”萧太夫人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

刘青松一时怔住,他是亲眼看着老太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看着她十年间渐渐放手对一切权利的掌控和眷恋,也看过她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阁楼上望着东南方向的兰陵,然而,却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丧气话…

听说,人对自己的死亡有一种奇特的预感。心头刹那的窒息钝痛,令刘青松忽然清醒得觉着,自己是活着的。

“十七娘,你随我来。”萧太夫人伸手让侍婢扶着她站起来。

第269章 无题

冉颜跟着萧太夫人去了偏厅。

偏厅临水,屋内并未生火盆,连冉颜都能感觉到飕飕的凉意刺痛皮肤。

侍婢取了两片厚厚的羊毛毡,放在窗前的两张圆腰胡床上。萧太夫人择了一张坐下,伸手示意冉颜也坐下。

“窗子打开。”萧太夫人道。

侍婢欲劝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伸手将格窗推开来,一股凉风顿时扑面而来。

对于萧太夫人的性子冉颜也能猜测出一二,遂也不多此一举地劝,只转头对晚绿道:“取了薄褥来。”

萧太夫人淡淡一笑,看向外面的光秃秃的湖面,上面结着薄如蝉翼的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屋内静静的,只有偶尔动作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晚绿把薄褥子交给萧太夫人身边侍婢,那侍婢接过来帮太夫人盖在身上。

“你们都退下去吧。”萧太夫人道。

侍婢依次退出,门吱呀一声关上。静默了一会儿,萧太夫人才缓缓道:“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冉颜抬眼,瞧见萧太夫人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雪光映照之下,冉颜忽觉得分外亲切,也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笑意。

“我这一辈子,看遍后宫阴暗的斗争,也看过朝代更迭的惨烈。”萧太夫人的经历远远不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能够概括,她是西梁皇后,是萧皇后之母,是门阀贵妇,曾经母仪天下,曾经历经亡国,曾经不止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的跌宕起伏,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冉颜面对这样一位女性,心中充满尊敬。

萧太夫人见冉颜态度尊敬却丝毫不显得卑微,面上的笑意更浓,“你留在钺儿身边,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性子,他自会护你周全。”

冉颜微微抿唇,难道萧太夫人是想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萧颂的羽翼之下?

“并非是让你躲在他身后。”萧太夫人仿佛能看透冉颜所想,她干枯的手指轻轻敲着手掌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湖面,“钺儿是我教导出来的孩子,为人处世和性子也颇肖我。这不是一条好路子,他越是走下去,便会越觉得这世上污秽,自己也越来越肮脏,所以他需要一个简单的人陪着。”

萧太夫人与孝明皇帝是患难夫妻,又育有几个嫡子嫡女,后位稳稳当当,更因为她在政治上颇有手段,也没有哪个妃子敢不怕死地招惹。然而作为政客,远远比后宫争宠更加残酷。有时候一失足,不是陪上一个人的命或者一家子的命便能了事的。

而且,她也必须得找好后妃和政客之间的平衡点,绝不能牝鸡司晨,亦不能完全摘除。

“只要你照顾好钺儿,我萧家,也可以成为你乘凉的那棵大树。”萧太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冉颜愕然,说的是验尸之事吗?

萧太夫人满意地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玉簪。簪身通体洁白如羊脂,呈流云的形状,竟然是与萧颂之前送给她的那支一模样。

“你见过这支簪?”萧太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冉颜细微的神色变化。

冉颜也不曾隐瞒,“萧郎君曾送给我一支同样的簪子,开始并不知内情,只道是贵重一些而已,后来得知是萧氏嫡妻的象征,便还了回去。”

“哦?”萧太夫人对冉颜的做法很感兴趣地道:“为何退回去,难道萧氏家嫡妻还值不上区区簪子的价值?”

“不,正是因为价值太高,才必须谨慎。我之前收下那根簪子,是觉得以我一己之力能担得起这支簪子的价值。”冉颜道。

萧太夫人摩挲着云簪,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才道:“崔氏六房那个孩子我也略知一二,论人品、才德、家世,均不在钺儿之下,为何不选他?”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不止一次地问过她,此时此刻,她也不欲多解释许多,直接道:“因为喜欢,因为值得。”

萧太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几面。

门外立刻有侍婢推门快步走进来,萧太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起身,她的目光从冉颜面上掠过,枯哑的声音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待嫁吧。”

别说崔家下聘,便是皇室下聘,这门亲也不能逃过她的掌控。萧太夫人转身往门外走去,她有预感这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谋划。

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根本不算太棘手,她来之前就知道崔氏那边与桑辰僵持着,有许多地方可以动脑筋。也许是因着是为了最疼爱的孙子所谋,也许也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圆满的终结,萧太夫人的态度很慎重。

冉颜怔怔地看着老人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她反应过来,走出偏厅时,萧太夫人已经走在了通向内门道的游廊上。

刘青松和罗氏站在正厅前目送她。

罗氏见冉颜出来,很想立刻便询问结果,但鉴于刘青松还在场,她也只好忍住。等到听见内门道的马车轱辘声想起,罗氏才道:“阿颜,我们也该告辞了。”

正主都走光了,她们也没有必要再留下。

冉颜方欲答话,却被刘青松截断,“襄城公主想见见十七娘,罗夫人不如先行回去,待见过公主之后,我便立刻派人送她回府。”

罗氏心中虽有疑惑,但她也不太了解萧家内的事情,只想着,冉颜若是嫁过门后,襄城公主也就是冉颜的大嫂,她要见冉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听说襄城公主雅礼有度,也不是难处的性子,罗氏心里又稍稍放宽了,嘱咐了冉颜几句,便领着侍婢离开。

待罗氏走出内门道,刘青松便立刻道:“柴玄意和闻喜县主遭袭,险些丢了性命,城外又发现一具无名男尸,不是这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据说尸体状况和之前发现的男尸十分相似。”

“这么说来,之前那具尸体,也不见得那瑜郎?”冉颜皱眉道。

刘青松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咂嘴道:“情况很复杂啊,走,咱们瞧瞧去。”

第270章 局部性失忆症

听刘青松这么说,冉颜便知道,什么襄城公主要见她,不过是刘青松随便扯的幌子,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这件事情。

冉颜也被这个案子绕得有些糊涂,便就随着去了。坐在马车上,冉颜越想越有些不对,“你说柴玄意和闻喜县主一起遭袭?”

“嗯,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方才我出去如厕的时候,拽着那个来报信的小厮问了,他也只知道这些。”刘青松道。

冉颜皱眉,黑沉沉的眼眸盯着他,微怒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这次去不是萧颂的意思,而是你自作主张地凑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刘青松干干笑了两声道,旋即义正词严地道:“这满大唐还能找出别个比你更权威的验尸官吗?没有!眼看快过年了,这案子再不破,九郎免不了要遭牵连,最少也得官降两级,你知道这两级降得轻松,爬上去有多么不易吗?你身为九郎未来的夫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舍不得你吃苦,你总不能真的不管吧!”

刘青松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竟是把冉颜给堵住了。

“你上次说这案子有一条关联,是不是阿芙蓉?”刘青松问道。

冉颜应了一声,她忽然灵光一闪,回想到冉云生似乎曾说巴陵公主用阿芙蓉控制那些捉来的郎君,那么巴陵公主那里应当有许多阿芙蓉了?

想到这里,冉颜立刻问道:“萧颂有没有去查过巴陵公主的私园?那个瑜郎,说不定就是巴陵公主那里逃出来的郎君!”

刘青松在八卦堆里混的,立刻便明白了冉颜的意思,颜色微变,问道:“巴陵公主那里岂是想查就能够查的?最起码也要有一定的证据才行。长安瘾君子的据点很多,几乎每个坊都有一两个,而且有些小倌楼中也有阿芙蓉,根本不能确定与巴陵公主有关。”

这只是一念的灵感,冉颜也并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现在最疑惑的是,是谁袭击了柴玄意和闻喜县主,她隐隐觉得,知道这个,比去城外验尸更能够进一步地了解此案。

萧颂忙得脚不沾地,为了有个人探讨案情,冉颜便把闻喜县主人格分裂的详细情形讲给了刘青松。

刘青松讶然,瞪着一双不怎么大的眼睛,道:“人格分裂这么厉害?对了,我曾经也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在校品学兼优的女生,分裂的人格竟然是国际通缉犯…”

“刘青松,麻烦你回归现实,我没有兴趣与你讨论这些不着边际的故事。”冉颜冷冷道。

“好,不说这个。”刘青松爽快答应,但转而又缩着脖子,弱弱地道:“可是那些探案片的必然桥段,主人公身边都有一个性格古灵精怪、长相风流潇洒、想法天马行空的角色,往往无意间一句话就能激发主角灵感…”

随着冉颜死气沉沉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絮叨的声音渐渐消失,顿了顿,他才干咳一声道:“我其实想说的是,会不会是闻喜县主分裂的人格干的。”

冉颜收回目光,缓缓心情,答道:“若真是如此,柴玄意会不知道?他虽然失忆过,又不是…”

冉颜声音忽然顿了下来,失忆分很多种,有个人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遗忘某些某些事情,也有完全忘记自己的生活背景,包括姓名、地址等,亦有人忘记自某一年或某一事件之前的过去经验…还有一种叫做局部性失忆症,患者对某些创伤事件发生前后数小时内的情况,完全失去记忆。

如果柴玄意的症状是这种局部性失忆症,并不仅仅忘记了过去的事情,甚至连发生在几个时辰以外的所有事情都完全不会有记忆呢?

就算闻喜县主人格分裂变来变去,他也完全不知道的吧。

虽然只是猜测,但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地胡乱想。人格分裂常常是不受控制的,这是一种病,不是主人格想扮演谁就扮演谁,柴玄意与闻喜县主生活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任何异常发现,这不是很奇怪吗?

或者他出于某种原因隐瞒着这件事情。

冉颜叹了口气,若真不凑巧,与她猜测的一样,那闻喜县主这夫妇俩可真是够悲惨的,一个人格分裂,一个可以说没有任何记忆。难夫难妻啊!

冉颜敲了敲车壁,“去柴府。”她还是第一次放着尸体不管,却转去研究活人。

“啊?你不早说!”刘青松怨怪道:“这都离柴府老远了,还得回去。”

冉颜默不作声,心里既期待柴玄意是局部性失忆症,又希望他不是。毕竟夫妻两人,有一个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就罢了,若是两个人都患病,那要怎么交流呢?

到达柴府,冉颜只说自己是来拜访柴玄意。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一来她并不确定闻喜县主现在是哪一个人格,会不会见她,二来试探一下柴玄意。

在门房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有小厮领着他们去了花园。

梅林里落英缤纷,枝头上已经只有几片残红,满地落着的厚厚花瓣,没有路,让人不知从何处落脚。只好随着小厮身后走。

还是第一次见到柴玄意时的那个亭子,四周的帘幔都挂了起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依旧是一副落拓模样,然眉宇间比初次见时,多了几分茫然之色。

“冉十七娘。”柴玄意看着冉颜微微一笑,下颌指了指席子,“请坐。”

冉颜见他似乎熟稔的样子,心觉得自己是猜错了,柴玄意也许真的只是忘记了过去。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冉颜又不得不把猜疑重新拾起。

柴玄意看了刘青松一眼,却疑问道:“萧侍郎?”

就算一个人眼神再不济,也不可能把刘青松看错成萧颂!

“柴郎君,半年前你曾说送萧侍郎一首诗,不知还作不作数?”冉颜忽然问道。

柴玄意愣了一下,立即道:“自然作数。”

“柴郎君当真记得我么?”冉颜觉得柴玄意肯定是用某种方法记住了她,记住她的原因可能与闻喜县主有关,也因此硬性地记住了与她一起来的是萧侍郎,而他根本不记得萧颂的长相。

一个正常人,就算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有过一面之缘后,再见面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第271章 每天爱你第一次

柴玄意怔了一下,手指轻轻地在琴上拨弄出一个残破的音符,伴随着这种支离破碎似的音节,他的声音显得很缥缈,“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过了多少天,每一天都是全新的,身边那些人,无论见过多少次都是第一次见面。

“你的记忆能存留多久?”冉颜觉得这样问他,他定然也不知道,于是补充了一句,“早上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柴玄意淡淡道:“可是记得又有何用?不知道何时,又会是空白一片。”

他有时候不记得自己失忆,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猜测出来。

根据柴玄意的回答,冉颜猜测他的记忆可以保存一日,也有可能更久一些。

柴玄意把重要的事重要的人都用诗和画的形式记录下来,每隔几个时辰就看一次,这样可以保持他记忆的持续性,然而,终归不能长久,也许不知道何时,再看那画的时候,又认不出画中之人。

那日见冉颜和萧颂时,他对闻喜县主还有些记忆,对于冉颜和自己妻子相貌相似的事情觉得很好奇,待他们走了之后,他便画下了冉颜,并且在画旁边注明了当日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仅仅知道萧颂与冉颜一起来过,却不记得萧颂的容貌。

“这位是刘医生。”冉颜向柴玄意介绍道。

两人互相见了礼,刘青松不由得多看了柴玄意几眼,坊间有许多关于这位的八卦传闻。传说他放荡不羁,为人洒脱,才华横溢。可惜了,现在却落得这般田地。

冉颜接着道:“柴郎君,不知道你还记不得与闻喜县主遭袭的经过?萧侍郎不想让官衙之人打扰到两位的清静,所以由我们来问比较好。”

柴玄意顿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卷纸,看了一下,才将纸递给冉颜。

打开来看,上面记录着当天发生的事情。字迹很潦草,可以看出柴玄意当时写得很急。

据记录上说,那日傍晚柴玄意身体有些不舒服,脑海中有些熟悉的画面冒出来,他便急切地随着自己的感觉走到了城郊,身上只带了闻喜县主的画像,和说明自己身份以及住址的便条。

走到城东时,不知为何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