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醒来的时候,他脑海中还残留着昨日的一些记忆,他记得自己妻子的容貌,还记得与自己妻子相关的许多事情。

因此当他看见雪地里出现的那个女人时,立刻便认了出来。那是一个与他妻子容貌一模样的人,不同的是,她的力气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大些。

“我自己曾记过,夫人是个温柔之人。”柴玄意喃喃道。

冉颜得看出,他并不确定自己的记录。而昨日之事,他记忆里已经没有任何残留。

刘青松勾着头看纸上的内容,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但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叫做《每天爱你第一次》电影。电影中那位女孩便是患了类似这样的病症,她的记忆只有一昼夜,男人为了追求她,必须每天让女孩爱上他一次。

每天,都是初恋。

这看起来很梦幻很浪漫,可是得需要多深的爱恋和怎样的毅力才能令这份爱坚持下去…

“你喜欢自己的夫人吗?”刘青松忽然问道。

柴玄意怔住,冉颜用手肘猛地顶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怒道:“刘青松,我们是来查案的,请你不要问这些很私人,又无关紧要的问题!”

冉颜有一段时间的研究课题就是关于人脑的记忆力,她对这个病症很熟悉,除了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之外,患者不会记得任何事情。

“或许?”柴玄意有些迷茫。

他本身是一个乐观洒脱之人,但忽然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再洒脱的人都难免要生出怅惘。

冉颜皱了皱眉,继续看纸上记录的内容。

柴玄意返回城中之后,随便找了个茶馆,运笔如飞地把当下还记得的事情记录下来,之后便一个人返回府中。

谁知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路上转悠许久,直过了午时,腹中饥饿,想摸摸自己身上是否有食物,却摸到了几张纸。

一副是画,画着一个很美的女子,左上角空白的地方记着这女子的身份。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每一次柴玄意发现这些的时候,都要受到自己失忆的打击,而且每一次都是第一次得知自己失忆,然而,每一次最先看到的便是闻喜县主的画像,他又很欣喜,原来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夫人。

柴玄意被打击之余,便拿着地址询问路人,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走找到永兴坊的坊门,坊内行人极少,他一时未曾遇上可询问之人,便自己摸索着寻找。

未曾想,竟是遇见了闻喜县主!

柴玄意试探地唤了一声夫人,闻喜县主从未在主人格状态下出过门,她一个人徘徊在坊间,也是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忽然遇见了夫君,自是欣喜,竟是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中。

柴玄意没有记忆,对于闻喜县主实在很陌生,但看着她小猫一般缩在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他心底竟是有些疼惜。

安抚了她一会儿,便开始找路。

于是一对明明在永兴坊住了许多年的夫妻,竟是只能一并携手寻找回家的路。

柴玄意道:夫人,如果等会儿我忘记了你,你就把我揣在怀里的画像拿出来给我看。

闻喜县主抓着他的手,道:好。

两个人作伴,心中的迷茫和惊惧都被驱散了许多,他们也都是聪明人,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宅邸。

有侍婢服侍他们各自去沐浴,沐浴之后,柴玄意便立刻让侍婢领着他去了书房,写下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见屋内还有许多记录,便一一抽出来阅读。

柴玄意的记录到此为止,遇袭是在这之后,也就是在府内,而柴玄意的记录上根本没有详细的经过,不用问,他现在肯定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以看看你的其他记录么?”冉颜把东西还给柴玄意。他的记录十分清楚,连与闻喜县主的对话都写得一清二楚,冉颜觉得如果能观看全部,也许更找出些许端倪。

第272章 暗线

柴玄意倒也配合,很爽快地答应了冉颜的请求,亲自领着他们去了书房。

柴府的书房藏书量很可观,并不比萧颂府上少。在靠南墙的地方有个一人高的梨花木书架,上面放置着许多画卷和记录的书册。

柴玄意是八个月前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才导致失忆症,这么多的数量,可见记录已经持续很久,而且应该比较详细。

冉颜寻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录册来看。

柴玄意道:“二位看完之后自行离开便是。”

冉颜很理解他的想法,待会儿再见面时,他也不一定认识他们了。

柴玄意只是隐隐猜测自己患有失忆,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情形,而冉颜从未对他进行观察和诊治,自然也不能确定他的记忆能存留多久,但根据她对这个病情的了解,应该不会超过两天。

“他的病还能治好吗?”刘青松见柴玄意离开,才问道。

冉颜摇摇头,“他和闻喜县主患的病症都十分罕见,闻喜县主倒是还好些,只要生活环境稳定,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柴玄意就很麻烦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甚至可能连基本的常识都完全不知道,智商也会受到影响。”

这一次见柴玄意,就明显和前一段时间所见的笑容朗朗、洒脱不羁有很大的区别。

“会是闻喜县主杀的人吗?”刘青松嘟囔着,也随手取了一本记录的书卷来观看,“如果真是她,动机是什么?从柴玄意昨天的记录来看,他们的夫妻关系还不错,否则闻喜县主也不会如此依赖他。”

冉颜头也不抬道:“你这回倒是说了正经话。不是在东城城郊又发现尸体么?那天柴玄意早上见过闻喜县主一次,直到晚上才又见到,这一整天,她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从东城郊到永兴坊不远,即使徒步,来回也不过四五个时辰,但是杀人的时间可长可短。闻喜县主有一个兽性人格,如果想偷袭瞬杀一个人,也许并不需要很久。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杀人呢?”冉颜一边翻看着柴玄意记录的画像,一边喃喃自语。

画像一共有十二张,全部都是同一个人——闻喜县主。有她嫣然一笑如花,有她静倚在窗前出神,也有她抚琴时的娴雅…每一幅旁边都题着一首诗。

冉颜文学欣赏水平有限,但从这行云流水的笔触,从这字里行间,也能够略略了解当时作画人的心情。

刘青松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太感人了!”

冉颜抿唇不语,将画在地上按照日期铺成了一排,最终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幅图上。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是所有画中,只有这幅画构图最空旷,颜色极其雅淡。

这是一副《冬雪漫行图》,画面上白茫茫的一片,人很小,几乎只有一个黑点,但仔细看还能分辨出是一个蓝衣女子,她撑着一把天青色的伞,将身子遮去了大半,暴风怒雪中,似乎走得极为艰难。远处,是一片林子。

古人作画,讲究构图疏密有度,虽然柴玄意的画多以叙事为主,似乎很少讲求这些,但看上去很生动,也有很意境。

“柴玄意所有的画,都是记录闻喜县主的,那么这一幅画的也是她?”冉颜示意刘青松看那幅《冬雪漫行图》。

刘青松毫不迟疑地道:“一定是,你说他失忆了嘛,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妻子,而且所有画都画的是她,这一幅定然也不例外。”

冉颜皱眉,“既然如此,柴玄意要站在哪里才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这些画全部都是闻喜县主的日常生活,柴府比冉府还要小许多,这幅画明显不可能是在府内,冉颜猜测多半是城郊处。

“他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景象?是跟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冉颜猜测着,伸手翻起记录的册子。

刘青松也是怔住,半晌才道:“很多地方可能看见这样的景象,站在城楼上、山坡上…只是,柴玄意跟着到郊外,却又没有跟着闻喜现在一起…”

果真是像冉颜所猜测的那样是跟踪?

看着柴玄意的记录,冉颜脑海中忽然涌出了所有的资料,这些松松散散的事和人,用什么线才能串联起来呢?

神秘的母女、窦程风、何彦、瑜郎、柴玄意和他身边的一个侍婢,另外就是形迹可疑的闻喜县主。

侍婢暂时可以忽略不计,是什么让这些人联系到了一起?

阿芙蓉!冉颜脑海中陡然划过这个词。窦程风是个瘾君子,那日早上发现疑似瑜郎的尸体内也有阿芙蓉的残留物,那何彦和柴玄意是否也是瘾君子?

冉颜微微打了个哆嗦,因为纵使柴玄意受伤失忆,她也不想曾经那样一个风流潇洒、不滞于物的郎君曾经有过那么不堪的过去。

“似乎…从前名士服食五石散也算是正常的爱好?”冉颜问刘青松道。

刘青松神色一凝,立刻明白了冉颜的意思,“你是说他们都服食阿芙蓉?”

冉颜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

“如果上次那个尸体是瑜郎,这次这个会不会就是何彦?”刘青松觉得极有可能,当下一拍大腿道:“柴玄意现在得了失忆症,他根本不可能杀人了吧?闻喜县主有作案时间,又有作案的能力…”

“那动机呢?”冉颜打断他道。

如果掌握了杀人的动机,就掌握了凶手的身份。冉颜一直相信这一点,其他什么作案时间、作案能力,都只是作为辅助的证据而已。

“或许…原本柴玄意是不吸毒的,却被这些人引上歧途,美好的家庭支离破碎,所以闻喜县主怀恨在心,就把他们全都给杀了?”刘青松充分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他这么一想,就越发来劲儿,分析道:“你看啊,闻喜县主人格分裂,行事偏激,而且根据她童年孤苦无依的经历,她现在有了家,或许与柴玄意夫妻关系还不错,但这个稳定的环境被这些人破坏,你说她有没有可能被激发怒火,然后杀人?而且瑜郎是过量服食阿芙蓉致死,有没有可能是闻喜县主杀人泄愤?”

冉颜翻阅着资料的手一顿,颌首道:“你分析得也有道理,但瑜郎后庭的伤和分泌物怎么解释?”

刘青松翻了个白眼,“杀人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啊,指不定闻喜县主把他丢到瘾君子的据点呢?”他说着,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这点个啊,九郎最会了,要不是见多了这种手段,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

“虽然你这样分析也很有道理…”冉颜觉得有很多疑点解释不通,“窦程风为什么没有死,只是被丢进了树林里?而与他有奸情的女子却被杀了?为什么八个月前这些人都没有事,而再次查案的时候,这些人又都出事了?你不觉得巧合吗?”

刘青松不服气地道:“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世界上多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用逻辑推理么?那你为什么会穿越,你为什么又遇见了同穿的我?柴玄意为什么会得了这种千万分之一几率才会出现的失忆症,闻喜县主为什么又会患有千万分之一才会出现的人格分裂?他俩为什么恰巧又结成了夫妻?冉女士,请你推理一下。”

是啊,世间事情就是如此,有些事情太过离奇巧合,一般人就觉得不真实,或者另有隐情,然而事实上,这种情形还是有发生几率的。命运是种神奇的东西,所以说,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只是想得多了,就会觉得理不清楚。

“你说的对。”冉颜颌首同意,还未及刘青松得意,她转而又道:“但这是一个谋杀案,我不得不用逻辑去思考,也不得不带着阴谋的眼光去看问题。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刘青松瞠目,半晌才道:“冉法医,你说什么?最后一句。”

冉颜抬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在柴玄意的笔记里。

刘青松干咳了一声,因为平时冉颜一张扑克脸,对别人对自己的要求都很高,所以不常常赞美别人,也不常能从她嘴里听见言谢的话,刘青松以前其实很讨厌这种人,感觉总是高高在上,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冉颜只是为人孤僻了些,并非是个没有礼貌的人。

从近期的记录往回看,一字一句都不放过。

约莫看了一个时辰,刘青松有些不耐了,因为柴玄意记录的内容有很多都是类似的,因为每一天都要从头开始过,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笔记的内容无外乎就是记载了每天的生活,很是繁杂。

“这样的人生太无趣了。”刘青松感叹了一句,接着道:“冉法医,咱们就这么看下去?照你这个速度,看完这些最起码也得花五个时辰,恐怕得在柴府过夜了。”

冉颜也觉得时间紧迫,道:“你去通知萧颂吧,让他把这些都运回府衙。”

刘青松一听便有些火了,“这么做也太残忍了!柴玄意每日只凭着这些东西记住自己的妻子一颦一笑,你还要残忍地剥夺?”

第273章 奇怪的情书

冉颜皱眉,声音平平地道:“这些也许都是重要的证据,以前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已经找到线索,它们在这里有所闪失该怎么办?这是查案,讲的是事实,不是感情。”

“不是有句话说,法律不外乎人情?”刘青松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冉颜微微一挑眉梢,“既然你论人情,那就论好了,萧颂是我未婚夫婿,圣上给的破案时间紧迫,你说我是该照顾柴玄意的感受,还是该帮助萧颂?”

冉颜蹲下来,把一本一本的记录取出来堆成摞,“不要天真了,我只是借用,又不是不还他!柴玄意这个病情,我借一天还是借一年,结果都是一样,他每天都是一张白纸,少看几天这些回忆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刘青松知道冉颜在这方面比他了解得要多,遂也没有再坚持,只无奈地道:“那我去去就回。”

冉颜应了一声,刘青松便匆匆离开。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冉颜将册子搬出来,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尤其是那些画,她仔仔细细地卷好,放进专门盛未曾装裱画的竹筒里。收拾好一切,估计刘青松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她便开始查看这个书房。

若是搁在平时,冉颜绝不会这样侵犯他人的隐私,但现在又没有办法申请住宅调查,能有机会查看,她便更也不浪费。

书房四壁都放置了书架,在几案的正前方有三排,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甚至还有书简。柴玄意是个博学之人,这些书也定然不是用来充场面的。

冉颜转到书架的最后一排,看见角落里放了一只陶三彩瓷缸,口径约摸有一尺半,高三尺余,里面插着十几只画卷,她便随手取了一卷打开来看。

第一幅是字,龙飞凤舞,甚是潇洒,可惜冉颜看不懂写的究竟是什么,看了几眼,她便卷上放了回去,然后又拿起第二卷。

冉颜看得认真,丝毫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轻轻靠近。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完全被冉颜翻动画卷的声音掩盖。

日影西斜,从冉颜右后侧的格窗中投射进来。她看这些话本来就并不是很投入,正当卷起手中画卷时,余光忽然瞥见地上有一道人影正在渐渐靠近。

冉颜心中惊跳,却强迫自己冷静地仔细看了一眼,人影挽着丫髻,裙裾随着步子摇曳,是个女子,她便霍地转过身来。

那人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砰的一声,背部撞到了书架,架子上的书摇摇晃晃,有一摞哗啦啦地散落在地。

冉颜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个着碧裙的侍婢,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圆脸,鼻梁有些塌,两腮婴儿肥,肉鼓鼓,嘴巴一点点大小,虽不觉得标致,倒也有些可爱。

“夫人!”侍婢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给冉颜欠身行礼,“奴婢…奴婢不知道是夫人在此,还请夫人恕罪!”

冉颜心念一动,这侍婢定是没见过闻喜县主几次,竟是把她错认了不过这样也好…

“我没见过你,你是谁?”冉颜想着,便问她道。

侍婢躬身道:“奴婢是圆子,服侍阿郎起居的。”

阿郎?这府中就只有柴玄意一个男主子吧!冉颜心中惊讶,纵然之前听说过闻喜县主性格孤僻,不愿见人,连家中侍婢有些都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居然连她夫君身边的侍婢都不曾见过!

圆子是柴家的家生子,伺候柴玄意也有五年了,深知闻喜县主的脾性,又因为闻喜县主的身份很特殊,乃是隐太子遗孤,她不喜接触人,所以全府上下也都由着她,本着不怠慢、不亲近的态度来伺候。

圆子心中也很是奇怪,这位主儿不是平时十天半个月不出卧房、半步不离院子吗?怎么忽然跑到书房里来看画儿了?

“他的失忆病怎么样了?能想起什么了吗?”冉颜把手中的画卷起来放进缸内。

圆子知道对方问的是柴玄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对面这个镇定的女子,她丝毫不能想到闻喜县主。她对于闻喜县主的印象只是匆匆几面,看得也不真切,但并非全然不知道闻喜县主的性子。

“阿郎这半年来忘性很大,几乎什么都忘记了,连奴婢几个都不认识。”圆子心中虽疑惑,却还是答了。

冉颜颌首道:“他每天都做些什么?”

圆子诧异地看了冉颜一眼,才答道:“阿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奴婢们摸索了好一段时间才明白阿郎忘性特别大,不仅仅忘记过去的事儿,连新近发生的事儿都能忘。所以奴婢们每日清晨都提醒他,书房里有他写的东西,他看完之后,便会去您那里。”

听圆子话里的意思,柴玄意的记忆只有一昼夜,可能在次日起榻后还有一些残留,但并不会持续很久。

闻喜县主喜欢看书,平时都是她院子里的侍婢过来取,从不会亲自过来,圆子看着冉颜的一举一动,越来越狐疑,“您想要找什么书?奴婢帮您。”

“先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吧。”冉颜轻抬下颚,示意被她撞掉的书籍。

圆子道了一声“是”,连忙蹲下身捡书。

冉颜也一并过去帮忙,圆子连劝阻了几次未果,便也不再多说,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许多。她只顾着将书落在一起,动作自然不会太轻柔,她抓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书脊上的线可能因为年份太久竟然断了,书页洒落一地。

“奴婢该死!”圆子大惊失色,立刻跪下请罪。

书,纸张,都不是便宜的东西,还有些书的价值就算把她全家都卖了也赔不起。

冉颜嗯了一声,目光却被地上的东西吸引,散落在地的纸张都泛着黄褐色,因此其中有张米白色的纸便显得特别扎眼。

她伸手拈了起来,轻轻展开来看。

是一张不规则的书信,字迹很工整,清俊隽永,上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落款是…窦程风。

上面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但是闻喜县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那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怎么可能把别人写的情书大剌剌地放在书房里?

写给柴玄意的信?冉颜满面惊诧,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不会吧!

难道真的让刘青松一语成谶?闻喜县主因为仇视那些破坏她家庭的人,从而起了杀心?

第274章 云开月明

冉颜拈着这一封信,满心的不可置信,竟是怔愣了半晌。

圆子收拾好书,见冉颜盯着手中的一张纸静静出神,不由伸头看了一眼,见到落款的字,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解释道:“夫人,您切莫误会,窦郎君好男风,但是阿郎从来不好这个!那个窦郎君缠了我们家阿郎两年,阿郎对他厌恶至极。”

“嗯?”冉颜立刻抓住这句话中的重点,缠了两年,柴玄意又对窦程风厌恶至极,那为何还要一起去郊游?

还是说,窦程风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即便他不是杀人凶手,也应当是这个案子的关键点。

圆子见冉颜一脸凝重,还道她不相信,急急道:“夫人,您要相信阿郎,阿郎为人虽有些不羁,却不是那腌臜之人,都是那个窦程风,这信定然是他不知何时放进来的!”

“我自是信他。”冉颜说着,便将那纸塞进袖中,“只不过,你怎么肯定窦程风好男风?”

圆子脸色微微一红,支吾道:“奴婢曾经有一回不甚闯入书房,看见窦程风和一个长相妖艳的男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

“你是说他们常常来府内?”冉颜立刻追问道。

圆子迅速地抬眸看了冉颜一眼,心想好像就是夫人啊?怎么今日感觉如此不同?她虽疑惑,却也一时没有想到这么巧会有一个和夫人长相相似的人在府内,因此只迟疑了两息便答道:“也并非常常过来,阿郎不喜他们在府内走动,来的几回都是在书房或者旁边的偏厅,更多是他们叫阿郎一起出去。”

冉颜心头一凛,“他们认识多久了?”

“到现在一共两年。”圆子见冉颜不停地围着这个问题询问,不禁忧心忡忡地替柴玄意解释道:“那些人如今也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许是老天惩罚恶人呢!以后阿郎再也不会与那些人有半分瓜葛,夫人不必为此忧心。”

从圆子的话中,冉颜能很清晰地知道,柴玄意是认识窦程风等人之后才染上毒瘾,而且那些人偶尔聚集在这个书房和隔壁的偏厅里吸食阿芙蓉。

圆子看见的场面也许不是什么好男风,只是吸毒后的疯狂而已。

要说柴玄意因此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现在已经失忆了,也不是作假,什么爱恨情仇全部清空,而失踪的瑜郎是最近才死…难道真被刘青松说中了?

那么…闻喜县主下一个目标是…窦程风!

冉颜倏地站起来。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