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倚在李世民的怀里,时不时的挠着额前那一小撮刘海儿,见到冉颜看过来,便住了手,冲她羞涩的一笑。

“父皇,苏药师以后还给我瞧病吗?”晋阳公主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童稚之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这是自然。”李世民笑答道。

在此之前,苏伏已然为晋阳公主诊病有些时日了。放一个刃血之人在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身边,李世民也十分担忧。但这些天公主身子一直很安康,也充分证明了苏伏的医术高超,否则冉颜声名鹊起时,恐怕李世民便不会再用他了。

偌大的寝殿中,除了李小九不算,就只有李世民和苏伏两个男人。然而,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便如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倘若不是苏伏外表太吸引人,想必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大活人。

冉颜是第一次见到他不遮面出现在世人面前,能看出,他很不习惯被这么多双眼睛围观。

李世民并没有说太多话,他日理万机,只见晋阳公主无碍,便又匆匆离去。苏伏自是不会久留。晋阳公主也在一大群宦官宫婢的簇拥下回住所。

冉颜则被一群宫妃留下来叙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在太液池畔,一出唱罢又上一出,轮番地登场。虽然也没出什么岔子,但冉颜并不喜欢应对这种纯交际的场合,彼此之间全然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还隔着等级的差别。因此等到傍晚时候,冉颜几乎是逃离现场。

回到入门时的那个广场,依旧是军卫林立,与后苑里的气氛截然不同。

冉颜正要出宫门,转眼便瞧见偌大的广场上,一个高大而挺直的背影,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手垂在身侧,左手被一只小小的手抓着。

小女孩太小,即便是高高地举着手,也不过能堪堪够着他的手,两条小短腿使劲地倒腾才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夕阳落在他们的身上,轮廓温暖。

冉颜看着这样的画面,不由微微一笑,其实苏伏也有温柔一面的吧!倘若一只在人群里生活,他也许某天,也能如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这样牵着孩子的手在夕阳下散步。

冉颜希望看见有这么一天。

那边,很快便有宫婢迎了上来,小女孩同她展示手里新得的花,开心地同宫婢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娘子将来生个女儿定然也像晋阳公主一样可爱。”晚绿凑近冉颜悄悄道,说罢,她又道:“还是先生儿子好。”

冉颜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却看见苏伏也向宫门走过来。

他还是如在苏州江南雨巷里那样,看似步履从容,却行速极快,只是片刻的功夫便距离她只有两丈远了。

冉颜朝她微微颌首。

苏伏也淡淡点头回应。

两人便各自转身往宫外走。宫门很长,犹如隧道一般。苏伏并没有寻她说话的意思,冉颜也并未打算主动寒暄。

只是走了一会儿,冉颜发觉他走路的速度并不像平时那样快,几乎是与她并肩,两人一个靠着东墙而行,一个靠着西墙而行,彼此相隔不足一丈。

尚未出宫门,冉颜便看见了在外面负手而立的一袭紫衣,唇畔不由浮上一抹笑意。

萧颂看见她,原本显得冷峻的面上绽开一抹灿然地笑,抬步迎来,看见苏伏便亦如普通同僚那般,微微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累不累?”萧颂握住她的手,笑问道。

“还好。”其实冉颜已经浑身酸软了,怪只怪昨晚太放纵,但这种事情也不好拿出来在大庭广众讨论,她便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出来?”

“我能掐会算。”萧颂说着扶着她上了马车。

而宫门前,早已经不见了苏伏的身影…

第38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接下来的日子,冉颜每月初、月中、月末入宫与苏伏、刘青松一同会诊。

苏伏从来不发表意见,若问及,他不声不响地便递出一纸药方。

苏伏对药理的掌握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冉颜甚至发现,他刻意将药中的苦味和怪味中和一部分,使药汤或药丸服用起来更容易接受。

冉颜和刘青松对气疾有更全面的认识,能够制定出更合理的治疗方案,配合苏伏的药使用,效果十分显著。

四个月以来,冉颜一共见了晋阳公主十余次,但明显发现,这小姑娘的爱好实在不一般。自诩为“妇女之友”的刘青松在她那里竟然吃瘪了,小姑娘居然更偏爱她和苏伏这一款,宁愿与他们“无言相对”,也绝不受刘青松引诱。

对此,刘青松愤愤然地把兕子归结为外貌协会,非美人不亲近。

这些日子,冉颜过得十分充实,不过她每月入宫的时间恰巧是萧颂沐休时间,对此萧某人十分不满,每至沐休,都在宫门望穿秋水地接夫人回家,刘青松戏称他有“恋妻癖”。

却是不知怎的,这名称“忽如一夜春风来”般地遍布了坊市之间,萧某人顿时成为全长安男人的楷模,连夫妻间吵架,妇人都道:人家襄武侯如何如何。

萧颂整日不是埋头在案宗里,便是与冉颜过二人世界,抑或关注朝中动向,根本不曾在意这些事,直到有一日他走在街市上,陡然发现原来他所过之处娘子们都退避三舍,如今却都围着他转悠。甚至有一两个大胆的,会跑过来问他:买糕点是不是因为献梁夫人爱吃?

去一趟首饰铺子,连老板都笑眯眯地道:包准献梁夫人会喜欢。

萧颂原本想给冉颜一个惊喜,结果回府之后,还未曾踏进内门道,便遇见晚绿,她捂嘴笑道:“郎君,夫人煮茶等着您的点心呢!”

几日之间,萧颂的威严荡然无存。

萧颂咬牙,三天不抽刘青松,他就开始皮痒痒了。

冉颜正坐在凉亭里,正用铲子拨红泥小火炉里的炭火,转头见萧颂进来,嘴角弯起,“你今日为何休息?”

“今日是腊八节。”萧颂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几上,挤着冉颜的席子坐下,伸手环住她的腰。

唐朝官员假期实在多,一年三百多天,旬休加各种节假日,算起来一百多天都不用上班,逢节便休假,尤其是元正、冬至,寒食、清明、中秋,连夏至都会放三日的假期。

“怪不得今早邢娘忙忙叨叨的。”冉颜道。在后世,这些节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她更是连春节有时候都要各地飞,对节日自是不敏感。

萧颂下颚抵在冉颜肩头,她也不曾推开他,只问道:“怎么想起去买点心?”

“今日几个少时好友约我去喝酒,我便忽然想起这家点心不错,买了与你尝尝。”萧颂道。

萧颂单身时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有规律,只是晚上睡的极晚,但婚后他越来越早地便上榻去了,并且各种撺掇冉颜也早点睡。而他的大多数朋友也都是同僚,冉颜倒是没有听他说起朋友的事情,“怎么从不见你请朋友回家小聚?”

“那怎么成。”萧颂笑道:“他们都是流氓!”

“萧九!你说谁是流氓呢!”

一声惊雷般的咆哮,连一向淡定的冉颜都吓了一跳,不禁顺着声音看过去。

内门道那里站了五个人,紫衣红袍的常服,显见官职或身份都不低,而出声音的那个,便是站在最前面,一身圆领胡服的大汉。

萧颂若无其事地起身,仿佛背后说人坏话的不是他一般,“你们不在家里好好过节,跑我这儿来作甚?”

其中一名相貌俊秀,一副风流相的红袍郎君一甩折扇,笑眯眯地道:“不是九郎最近声名远播嘛,我等相请不得,所以特地来拜访九郎!成亲近一载,我等都不曾拜见过嫂夫人,实在是失礼。”

“就是就是。”那声如洪钟的大汉,大步下了阶梯,径直走了过来,一把推开碍事的萧颂,冲冉颜拱手施礼道:“某是程怀亮,嫂夫人万不要听九郎胡说,某最是正直!小时候偷看娘子们洗澡,某都是做九郎的垫脚,从来没看过。”

萧颂脸色黑如锅底,他没早把他们引见给冉颜认识,果然是极英明的决定。

“以前九郎可是咱们头儿,斗鸡走狗投壶赛马,咱们都是跟这九郎混的。”那执扇的红袍郎君上前来,冲冉颜拱手道:“在下李德謇(jian,音同简)。”

冉颜知道程怀亮是程咬金的长子,将娶清河公主,授驸马都尉、左卫中郎将。而对于李德謇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李靖之子。

“在下独孤凭,见过嫂夫人。”一名看上去很是面嫩腼腆的郎君红着脸给冉颜行了一礼。

紧接着便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郎君,朝冉颜一揖道:“在下卢谦,见过弟妹。”

冉颜一一回礼。

“在下柴令武,见过嫂夫人。”

一个沉稳声音传来,冉颜不禁抬头看他。实在是因为这个柴令武太有名了,更因为他未来的妻子是巴陵公主,因牵扯到谋反之事被赐死,死后仍被分尸。冉颜实在很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令皇上如此痛恨。

柴令武的长相很端正,比起萧颂和李德謇,他实在不能算是俊俏,但五官端正,气度浑厚,给人一种稳重踏实之感,他表情很少,显得有些木讷,但冉颜接触他目光的时候,分明有种感觉:这是个极有城府之人。

“嫂夫人莫不是平素看腻了九郎英俊,所以偶然一见令武,觉得新鲜?”李德謇开始挖苦萧颂“恋妻癖”的事情。

“诶?倘若说新鲜,某的样貌要比小柴新鲜多了,嫂夫人你说是也不是?”程怀亮声音震得人耳朵发聋。

冉颜浅浅一笑,这程怀亮着实很有自娱的精神。

萧颂走到冉颜身侧,道:“莫听他们胡扯。”转而握着冉颜的手向众人,傲娇道:“萧某的爱妻冉氏,在娘家排行十七。”

“啧。”李德謇一手捂着腮,“可酸死我了。”

程怀亮嘿嘿傻笑,同冉颜道:“程某马上就有爱妻了,是李氏,排行十一。”

婚事是早就赐下的,但清河公主今年过完年才十四岁,眼看程怀亮已经二十出头了,算起来两人年龄差距不小。柴令武也是类似的情形,他比程怀亮要惨,至少人家那个公主温文娴雅,他这厢苦等着,巴陵公主可一点都不寂寞。

看来萧颂在这一帮人里也不算出奇,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晚婚。

“我去命人备些酒菜,各位慢聊。”冉颜微微欠身。

“嫂子真贤惠。”程怀亮满脸向往地夸赞道。

冉颜不禁一笑,看来这孩子是想成亲快想疯了。

萧颂唇角含笑看着冉颜穿过落叶纷纷的小径。李德謇用扇子轻轻拍这他的肩头,“哎哎哎,适可而止啊。”

“你们来有什么事?”萧颂请他们到亭内去坐。

李德謇正欲回答,目光却落在领着人来收拾东西的歌蓝身上,顺口答道:“本来没有事,但现在有事了。”

萧颂知道他们几个虽然都不太着调,但也不会单单为了看冉颜一眼而闯入府内,便沉声道:“有事先放一放,先说没有的事。”

卢谦见李德謇实在腾不出空来,就先答了,“我们方才得到消息,说桑随远上奏,洋洋洒洒数千字,文采斐然倒是其次,他上书的内容,是关于四个月以前遭袭之事,他在休病假期间,四处走访,暗中查证,矛头直指魏王和太子,此事被圣上留中,暂时将消息压了下来。不过桑随远文章写得绝艳,不少人传诵,怕是压不住。”

“他倒是看得明白。”萧颂端起茶抿了一口,依旧是一副闲适的模样。

柴令武道:“此一番,太子与魏王皆损,尤其是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了。”

李承乾现在纯粹是靠母系氏族和嫡长子的身份撑着,还有他以前也曾经有段时间比较令人满意,所以李世民还抱有一丝丝希望罢了,倘若李承乾不断地磨灭这一丝希望,废黜也就在眼前了。

歌蓝已经走出去好远,李德謇才回过魂来,插嘴道:“九郎,把你府里那侍婢给我吧,就方才穿蓝色襦裙的那个。”

“要,就三媒六聘地来娶,她是良民,并非奴籍。”萧颂淡淡将此事一略而过,转而问他道:“你隔三岔五地往东宫跑,可还知道些别的?”

李德謇遗憾的咂了咂嘴,答道:“有,但不知真假。”他想起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听说太子得到一份关于魏王行为不端、极有野心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虽只是只言片语,但萧颂从中嗅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看着架势,这回太子与魏王是不死不休了。萧颂微微垂眸,魏王谋反的证据,他府里就有一份,是冉颜从东阳夫人手里得来的。这也是李恪派杀手去找寻的东西…

“太子如此宠爱安瑾,安瑾怎能不知?看你放的这叫什么线,一个小小的伶优都握不住,不是我说你,忒丢人了!”程怀亮鄙视李德謇道。

这厢里略略沉默了一会儿,便见刘青松从小径奔来进来,“九郎,大新闻!”

“轻松哥儿!”程怀亮一见刘青松便乐了,连忙腾了地方,“轻松哥坐某的旁边。”

第381章 九郎!九郎!九郎!

刘青松看见凉亭里的一群人,顿住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还以为跑错家门了。”

“轻松哥,某多时没有见你了,快来,咱们叙叙。”程怀亮嘿嘿笑道。

他们几个叫刘青松为“轻松哥儿”是有缘由的。这一帮子人也是和刘青松从小玩到大,刘青松被萧老太太当做亲人看待,他们从小也不敢轻视,再加上刘青松经常帮他们交族学的作业,几人对刘青松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程怀亮,前几年在国子监的时候,还靠着刘青松帮忙作弊,每次都能轻而易举过关,甚至还得到师长的褒奖。因此他们都觉得,有刘青松在,可以轻松的玩儿。

起初程怀亮是唤他“轻松郎君”,但觉得不够亲切,便改叫“轻松哥儿”了。

刘青松进了凉亭,一屁股坐在程怀亮身侧,啧道:“一旦聚头,必有密谋。”

刘青松看了一眼萧颂,只见他一脸悠然,修长的手指在几上轻而规律地敲击,想起“恋妻癖”事件,刘青松脊背上陡然冒出冷汗来,他一旦这副模样,准是要下狠手。

当下,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桑随远上书弹劾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我刚刚从宫里出来,听说圣上先召见了魏王,在书房里不知都说了些什么,魏王走后,紧接着又召见了太子,听说圣上震怒,把一张胡床给劈了。”

几人立刻来了精神,连萧颂敲击几面的动作也停顿了片刻。

李德謇深知萧颂对朝堂风云的敏锐程度,并不下于那些老臣,因此立刻问道:“九郎,你觉得太子这次…如何?”

萧颂沉吟道:“不好说。”

他们几个虽然是从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朋友,但为官之后都有各自的立场和看法,因此平时聚在一起多半是作乐,若不是这次可能会引起朝堂动荡,他们也不会着急议论。

李德謇与太子私交不错,而且也隐有支持太子的意思,他安排安瑾在太子身边,不是为了扳倒太子,而是为了互通消息,所以萧颂并不会在李德謇面前随意发表看法。

“九郎,上次嫂夫人遇险,你我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想明哲保身不成?”李德謇收起那副风流态,形容严肃起来。

萧颂笑笑道:“你也不必激我,魏王如何,太子如何,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想蹚浑水容易,明哲保身才需要真本事。”

李德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说也罢。”

萧颂少年时十分有血性,颇有游侠儿快意恩仇的风范,并且睚眦必报,敢犯他,哪怕就是天涯海角也必须得还回去。因此李德謇才会激将一句,不过他也不知道奏不奏效,萧颂自从战场回来,变了很多,尤其是入朝转做文官之后,越发的喜怒不形于色。直到娶妻之后这段时间,坊间对他的传闻沸沸扬扬,才仿佛恢复了一些。

“对,好不容易得空聚一聚,说这些烦人的玩意作甚!”程怀亮嚷嚷道。他就从来不担忧这个问题,无论谁做皇帝,只要李唐江山不倒,他媳妇还是公主,他爹还是卢国公。

许是因为程怀亮的嗓门太大了,不一会歌蓝便过来问道:“郎君,可需酒菜?”

“嗯。”萧颂淡淡地应了一声。

歌蓝屈膝退下去。李德謇已将方才的事情抛诸脑后,满脸痴迷地道:“美人儿连声音都别致。”

歌蓝声音受损,乍一听上去有些粗哑,说实在的,并不好听。

“美人儿再别致,也不是你的。”刘青松对冉颜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婢很有印象,她的见地和智慧,都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尤其还是个侍婢。

“我不信。”李德謇转向萧颂道:“九郎,你若是不反对,我要追求她。”

“随你。”萧颂道。李德謇的父亲虽是大唐第一名将,但他的母亲出身并不光彩,原是隋朝时权臣杨素府上圈养的歌妓,他们家对门第的要求也并不是那么严格。萧颂能看出冉颜很看重歌蓝,以歌蓝的身份能嫁入李家,哪怕是侧妻也不错。

“哇,九郎,你们府里的庖厨刀工真是一流啊!”程怀亮看着盘子里才不由赞叹道。他用筷子夹起用萝卜雕成的花,啧啧赞叹道:“真是神了。”

“九郎,你们家庖厨借我几天。”李德謇早已经吃上了,口吃不清地道。

刘青松也忙着往嘴里塞,抽空道:“我说你怎么什么都想往自己家里兜,有的吃就不错了,今儿可是献梁夫人亲自下厨,借给你?你就是把萧府都拉回家,这个也不能借给你。”

其他几个人也大感兴趣,连忙向萧颂道谢。在门阀世家,一般情形下夫人们是绝对不进厨房,否则便是有失身份。大妇亲自下厨,只为了侍奉翁婆,以及招待特别重要又比较亲近之人。而且,贵族出来的娘子,也没有几个能做出像样菜肴的。

酒菜上齐,几个人在里吃吃喝喝直到傍晚,挺着肚子在凉亭里躺了一会,亲自去向冉颜拜谢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萧颂沐浴完回房的时候,冉颜正在整理这几个月来的病例。晋阳公主平顺地度过了秋季,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夫人辛苦了。”萧颂从身后搂住她。

下厨招待夫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冉颜的意识里是应该要做的事情,她正忙着整理资料,因此也并未想太多,只嗯了一声。

“夫人,你果然厌倦我了。”萧颂颇为幽怨地道。

冉颜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看他,“你喝醉了?”

萧颂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半眯着眼睛道:“没有。”

冉颜伸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了半晌,才肯定地道:“果然喝醉了。”

萧颂顺势就躺了下去,脑袋枕在冉颜腿上,闭上眼睛道:“你忙你的,我躺会儿。”

“萧钺之,去榻上躺着。”冉颜皱眉。这都入冬了,哪能睡在地上。

冉颜知道萧颂是个能酒后能控制自己言行的人,他这样多半是不想控制,借着酒劲闹腾。

“你也一起去。”萧颂睁开一只眼睛。

“萧钺之,我发现上当受骗了。”冉颜将几上病例都收拾好,“未曾成亲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现在越来越发觉孩子气。”

冉颜以前很不喜欢别人任性或者幼稚,但不知怎的,萧颂这样她就没有任何反感,而且有些喜欢。

冉颜性子硬,倘若不是萧颂这样软着对她,这日子虽然不会差,但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温暖,她已经越来越少地想起后世。

这里有个挖空心思对她好的男人,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仿佛那一直漂泊的心有了停驻的地方,纵然事业上的前途渺渺,不能尽情发挥她的专长。可是,向来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得惜福。

“走吧。”冉颜用镇纸压住收拾好的资料,催促他起来。

萧颂笑着起身。

萧颂在床帏之事上并不会纵欲无度,只是刚开始那些天忍不住,每晚都要,现在渐渐规律起来。

两人躺在榻上说话,萧颂喝完酒之后有个特点,便是本来就醇厚磁性的声音会越发好听,哪怕一个慵懒的音节,都令人心尖发颤,与动情之后颇为相类,冉颜听着听着,便忍不住亲了他。

本来是盖着棉被聊天的纯洁活动,渐渐开始弥漫起了暧昧气息。

萧颂本就是为了彼此身体着想,才控制次数,现在一把火点起来,加上酒精作用,立刻有了燎原之势。

冉颜伏在他身上,占据了主动权。她对人体一直都很有兴趣,尤其是喜欢试探萧颂不同的反应,因此也绝不会羞涩放不开,立刻便展开了对他身体的探索。

两人正到情浓时,衣服已经凌乱地抛了满榻,门口却忽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冉颜直接装作没听见,萧颂亦觉得难忍也忽略过去,敲门声是停了,但陡然响起一个令人恼火的声音,“九郎!九郎!九郎!”

两人脸色同时一黑,冉颜吐了口气,翻身躺在榻上,阴测测地道:“出去阉了他。”

“得令。”萧颂伸手抓了中衣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走下榻。他墨发微乱的墨发散在身后,宽肩蜂腰腿长,真是颇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