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班房里的同僚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那边儿高建问道:“你请了大夫了?”

阿弦摆摆手,问道:“先前你说曹爷会谢我,可是真的?”

高建想不到她竟问的这个:“那当然啦。曹管家既然说了,定然少不了。”

阿弦道:“他会送我什么?”

高建皱眉想了会儿,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阿弦问:“会不会送我金银?”

高建“嗤”地笑了起来,阿弦见他笑的古怪,不由道:“你笑什么?”

高建抱臂道:“他送什么给你都是可能的,却独不会送你金银。你忘了?上回松子岭的黎大为谢你救了他女儿,特凑了五十两银子送你,你呢?”

阿弦忽然口干舌燥。

阿弦跟老朱头向来过的虽然寻常,但也算是吃穿不缺。

而在阿弦看来,救人一命,问心无愧罢了,更不是图他倾家荡产来报答。何况她自有差事,老朱头也有食摊,很不需要什么“飞来横财”。

最主要的是,如果要了黎大的银子,岂不是成了“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以后这名头更传扬出去,只怕还有更多的人拿着金银来求她做那些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事。

高建慢悠悠道:“所以现在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十八子是不收金银的。”

阿弦开始后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是如此境地。

高建见她脸色难看,试探问道:“怎么了,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阿弦心底飞快想了想:“我近来……近来需要一笔钱。所以我想……”

高建吃惊地瞪大眼:“你想让曹爷送你银子?”

阿弦毕竟面薄,脸腾地红了:“我没说。”

她极少会当面害羞,高建忽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竟没了言语。

阿弦道:“你看什么?”举手摸了摸脸。

高建反应过来,咳嗽了声看向别处,过了会儿才道:“我、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该知道曹爷对小公子是何其关心,就算跟他要个百八十两银子又能怎么样?他一定会乖乖地拿出来的。就怕你不肯要罢了。”

阿弦听到“百八十两银子”,心尖摇动,但贸然开口跟人要,宛若要挟。阿弦便道:“这样不大好,不如你替我留心着,看看谁家还有什么……什么疑难的事儿需要我……帮手,我会尽力看看,能帮则帮,但是、但是得收钱。”

高建鼓着双眼盯了她半晌。

阿弦不安:“怎么了,你是不是觉着我这样,很是市侩……但是我……”

当初如果不是黎大要跪在她跟前儿,她也不会答应去寻阿兰;这次曹家的事若不是她承高建的情,也不会去查看。

在今日之前,她对那些灵异事端当然是敬而远之。

但,因为那个人……

他说:别怕,我不会死。

那时候,阿弦觉着她握着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慰她。

最不可思议的是,就在那一刻,她的不安跟惶惑都荡然无存,更不知畏怕为何物。

或许就算立刻走出门去面对那些面目狰狞的鬼魂,她也不会如先前一样心惊胆战落荒而逃。

是啊,因为那个人。

阿弦恍神的当儿,高建一拍脑门:“什么市侩,早该这样儿了!你若肯早些松口,如今何苦咱们还在喝露吃风?”他心花怒放,感激的几乎流泪,双手合十向天拜谢:“老天爷,多谢你让阿弦开窍了!”

阿弦无语。

高建又突发奇想地开始展望:“将来若是再遇上几个跟曹爷似的主顾,咱们飞黄腾达,那可是指日可待。”

阿弦失笑:“哪里就飞黄腾达了?我看是飞蝗腾达还靠谱些。”

这日,阿弦取了药,带回家里煎,从小儿开始,一些家里头的粗活都是老朱头干,故而生火煎药这些活计对她而言并非很熟练。

换作平常时候,老朱头早挺身而出不许她做这些了,但因为是给那人煎的药,又想让阿弦吃些苦头知道伺候人的不易,所以老朱头竟难得地袖手旁观。

阿弦摇着扇子给炉子扇风的时候,老朱头喝着茶坐在门口,挖苦道:“这药熬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好,那人可等着喝呢。你可要赶紧,别人家等不及了。”

阿弦横他一眼,因见炉子火不旺,便拼命扇风,谁知更引出些浓烟来,熏得咳嗽不停,眼泪直流。

老朱头回避,还不忘说风凉话:“烟多点儿也好,兴许能把人熏的受不了跳起来呢?连汤药费都省了。”

阿弦不理他的冷嘲热讽,费了一番折腾,才终于熬好了药,欢天喜地地端了送去喂那人喝了。

老朱头立在门口,见她灰头土脸,脸上手上道道烟灰,活脱脱是个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小鬼儿。

老朱头看着她手上的烫伤,嘴里像是吞了个青皮核桃,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虽然他看似什么也不管,但阿弦吃了晚饭,却发现桌上放着一罐烫伤药膏。

阿弦赌气不肯用,只推在旁边,闷闷地上炕睡了。

次日,高建不负所托,果然为阿弦找了第一件差事。

说是本地一户姓黄的富户,家中有一独子,半个月前才娶了亲,新娘也是本地商贾之女,生得十分貌美,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偏成亲那夜,新郎入了洞房,掀开盖头后,忽然大叫一声,昏死在地。

众人慌作一团,不知何故,忙把新郎扶起来,掐人中,灌汤水,请大夫……新郎好不容易醒来,却大叫有鬼!并坚决要悔婚。

新娘不知缘故,哭的死去活来,哪里有才进门就要被退回的?一时想不开,几度要寻死。

众人仔细询问缘故,后来新郎镇定下来,据他所说,就在他揭开新娘子红盖头的时候,看见盖头底下竟是个青面獠牙的骷髅鬼,所以才吓死过去。

在场之人听了,都觉着新郎乃是乏累太过,兴许是眼花了,当下便又请了新娘前来相见。

新娘子重新装扮妥当,被扶着进门。

床边的新郎官抬头一看,顿时又嚎叫起来,抱头鼠窜,躲闪不及,状若疯癫地大叫:“鬼来了!”

众人惊愕之极!原来在场的男女足有十几人,无数双眼睛看的明白,却见新娘生得很是美貌端庄,哪里有什么鬼怪之象?

黄家一边儿请大夫进府,一边儿安抚新娘,只说新郎有些失心疯,说的话也不作数,等调理妥当就好了。

也有人怀疑新郎是“中邪”,悄悄请了几个算卜打卦灵验的方士,扶乩占仙最准的神娘,均无功而返。

如此一连过了半个多月,那黄公子见别人都还使得,唯独见了新娘子,便会如见了鬼似的发疯。

高建留心此事多日,只是先前阿弦不愿沾手这些,故而高建也不敢跟她说,如今得她开了金口,自然正中下怀。

高建笑得合不拢嘴:“那黄家已经是毫无办法了,我仔细打听过,他们跟新娘家里乃是联姻,若没有新娘的嫁妆及商道上相助,他们家的铺子就撑不住了。所以这门亲事对黄家来说至关重要,可黄公子要还是不好,这亲事便要告吹,黄家也就完了,我一提起你肯出手,那黄老爷几乎要给我跪下……莫说是一百两银子,若给他们家解决了此事,一千两银子都会乖乖地给咱们。”

阿弦觉着自己有些不好了,看着高建财迷心窍的模样,她居然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作者有话要说:

阿弦开始赚钱养家了,撒花~

书记:我很欣慰啊,我大桐县的人民如此努力,GDP必将产生质的飞跃(什么你是要养汉?

躺平的某人:是的不谢。┑( ̄-  ̄)┍

第30章 近在咫尺

凭心而论, 高建虽然十分喜钱, 但却也是个尽责可靠的人。他虽觉着黄家这事体有利可图,但事先也并非全无准备。

在去见黄老爷之前, 高建找了先前去黄府给黄公子“治病”的大夫,以及“驱邪”的术士巫娘等, 将众人入府详情询问了解了一遍。

毕竟阿弦不是别人,高建心想着先探探详细, 看看情形是不是极凶险,若真的棘手,那不管多少银子也不能让阿弦冒险,免得银子没有到手,反对她有碍。

因高建的公差身份,查问事情自然事半功倍。

据给黄公子看病的大夫说, 黄公子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除了面对新娘子会发疯病, 对其他人的言谈举止都无可挑剔,他们去也不过是开些安神养气的药而已。

术士却有不同的见解:“我仔细推算过,黄公子跟新娘的八字看着相合,其实是反冲的, 所以才会不能相见,见必出事,更加上新娘是七月十五子时生的,正是个极阴之体, 两人成亲的日子且是无月之日,百鬼横行的,哪会安生……当初黄家不曾请我去批八字选吉日,哼,若是请了我去,又哪里会生出这些事来。”

高建虽不通这些玄学跟鬼怪情形,却也知道他在马后炮胡说。

高建所询问过的人中,有个叫元娘的巫娘子说的倒有几分意思。

听说高建来意,元娘道:“一饮一啄,因果报应。那黄公子是冤孽缠身。”

高建忙问是何冤孽,为何未曾破解。

元娘道:“若是寻常的小邪祟,自然容易驱除。但黄公子身上怨气太重,贸然插手反受其祸。”

高建听说的郑重,便踌躇起来。

元娘却的确有些本事,便问:“公差为什么忽然来问黄家的事?可是……跟十八子有关?”

高建见她猜中,便不瞒着:“本来想让她试试,你既然说的这样可怕,不如不叫他冒这个险。”

元娘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说道:“你错了,十八子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的,他未必不能。”

高建道:“您老人家也知道阿弦?”

元娘一笑:“我当然知道,十八子可是盛名在外的。”

高建只当她的意思,是说阿弦在桐县里有名,可是若用“盛名在外”来形容,好像也有些太过夸张,但高建不知道的是,元娘所说的“外”并非桐县,甚至……根本不是现世。

高建虽然心生怯意,其实也有些惋惜将要失了一位大“客户”,听元娘这样说,心却又活络起来。

这日中午,趁着吃饭的当儿,两人来到黄府。黄老爷正坐立不安,望眼欲穿,急忙接了两人入内。

陪着往内而行之时,便见从廊下有一人匆匆走来,身着绛红色的袍子,是个颇为俊俏的青年,只是眼神有些闪烁游移,看着略有不正之色。

黄老爷道:“这便是犬子。”

高建忙着跟黄氏父子寒暄,一边儿瞥阿弦,却见她神色如常,显然并无异样。

高建随口道:“黄公子气色不错……”

本以为遇上这种倒霉事,黄公子该萎靡不振或面黄肌瘦,没想到竟看似常人,可见事情未到最糟糕的地步,只不知黄家为何如此焦急。

黄老爷重重一叹,其子黄侪却扫着两人,哼道:“我当这回请的又是哪路神仙,原来是两位公差老爷,想必比那些满口胡言的草包要强些。”居然是略带讥讽不屑的口吻。

黄老爷虽站在这里,眼睛却盯着阿弦,见她不言不语毫无动作,心里暗暗着急,听儿子如此说,便道:“若不是你想不开一心要解除婚约,为父又何必这样着急?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么?”

黄侪低声道:“若真的为了我着想,就该听我的话,把那如牛头马面似的晦气朱家女赶走!若还留着她,迟早要我的命……”

黄老爷不愿当着人跟他争执起来,便将他拉到厅边,低低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若是这回联姻不成,将来家散业败,比要了你的命更可怕!你如何竟耐不住这急躁性情!”

黄侪顿足:“既然这样想要联姻,不如你去娶了她!何苦送我去死!”

“你!”黄老爷急怒攻心,一口气不来,呼呼急喘。

高建见父子两人起了争执,便假装没听见,信步走到门口,低声问阿弦:“有什么东西吗?”

阿弦摇头。

高建心里不安,先前去曹府,才进门阿弦就听见婴儿啼哭,如何这一次拿银子的事,她竟毫无所得?

阿弦回头看一眼黄氏父子,问道:“黄老爷跟公子似乎不合。”

高建道:“不必理会,这儿既然没什么蹊跷,要不要到里头去看看?”

这一场春雪过后,接连两天日影高照,至今那雪已经化了大半,雪水滋润之下,草木复苏,欣然抬头。

几人穿厅而过,往后宅而行。

黄侪赌气去了,管家亲自在前方引路,黄老爷陪着两人,感叹道:“家门不幸,明明娶进门的是个品貌俱佳的好女子,小儿竟像是被鬼迷心窍,只说是鬼,近来更是连照面也不与她照面了。想来是我教子无方,从小太过娇惯了他了。”

高建道:“黄老爷,是不是公子不满意这位新妇,所以故意想出个法儿来拒婚呢?”

“不不不,“黄老爷忙道:“万不至于,他还是知道轻重的。绝不会临时做出这种自毁家门的蠢事。何况倘若新媳妇貌丑,他任性悔婚倒也罢了,可但凡见过我那儿媳妇的,哪一个不称赞?”

高建笑道:“我倒是也听说过,说这位新妇貌美如花呢。只是不曾亲眼见过。”

黄老爷会意,忙道:“两位,是这样的,虽说新媳妇不便见外人,但是如今非常之时,也顾不得了,所以我想索性请十八子亲看一看,借您的慧眼辨认真假,如何?”

阿弦还未答话,高建道:“黄老爷高见!那再好不过了。”

黄老爷转念极快,便吩咐旁边的管家,叫入内安排,顷刻管家回来,说一切妥当。

黄老爷又道:“说来也不怪犬子有些急躁不安,我家里向来太平,只是在娶了新妇之后,时不时地门户自开,屋瓦坠落,夜半怪声等……虽然并没大碍,但也实在让人心烦,偏偏请的人都不中用,所以犬子不免把所有罪责由头都怪在新妇头上。”一边抱怨,一边引着他们来至后花园。

才进院门,就见前方廊下走来数人。

高建定睛看时,却见一共是四个人。

头前右边是个中年妇人,跟黄侪有几分面容相似,自是黄夫人了。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她旁边的却是个少女,新妇打扮,果然生得如花似玉,身形婀娜,只是双眼微红,愁眉不展。

高建一看,就知道这大概就是才过门的那位新娘子了。

黄夫人早得了管家知会,所以故意引着新媳妇来此,这会儿也假作不知,上前道:“老爷如何在这儿?”

黄老爷道:“这是县衙的两位公差,因一点小事,我陪他们走一走。”

新娘子朱氏早也瞥见了外人在,也垂首行了礼。

高建见她果然美貌,放在桐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哪里有半分鬼怪的模样,不由称赞:“新娘子果然名不虚传……”

朱氏面上微红,头垂的更低了。

高建回头看向阿弦,想要得她一句赞同,谁知却见阿弦不知何时居然侧退了一步,立在走廊的柱子旁边,低着头像是个没看见朱氏的模样。

黄老爷因不解诀窍,见她连看也不看,更加着急,几乎要催她一催,又不敢多嘴,便只向着高建使眼色。

殊不知高建一看阿弦这个模样,那心里便咯噔一声。

高建咽了口唾沫,对黄老爷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拉拉阿弦,快走了十几步离开那些人,一直来到走廊尽头台阶处,才问:“怎么了,难道说果然……”

情不自禁又看一眼朱氏,却见明明好一张花容月貌,当真难以想象阿弦看见了什么。

阿弦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出声,眼前所见,是口中飘出的气息,化作屡屡白雾。

因地气转暖,这已经不是呵气成雾的时候了,之所以会如此,只有一个原因。

如鲠在喉,阿弦却无法回答。

先前黄夫人陪着朱氏走过来之时,别人看着是四个人,在阿弦所见,却是四人一鬼。

就在朱氏的身侧,紧紧地缀着一道影子。

是个女鬼。

像是才从地里爬出来一样,身上的衣裙破烂变色,多处沾泥带血,长发似秋天的细草般枯凋,双手垂在腰侧,十指白骨嶙峋,脸上青肿带伤,早看不出本来容颜。

阿弦虽下定决心要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挣一把,但毕竟才除下眼罩不久,又天生心里忌惮这些东西,乍一看女鬼如此可怖的容貌,便不由又如鸵鸟般畏惧地低下头。

高建不见她回答,又问道:“到底是有没有呢?”

阿弦又呼一口气,那白雾在眼前更浓了,她闭了闭双眼,道:“有。”

有。

而且近在咫尺。

阿弦抬眼,慢慢转头看向身侧。

她虽然竭力不去看那女鬼,却不知为何,女鬼竟自动跟着她过来了。

此刻,无风自动的枯发几乎要飘到阿弦的脸上,因靠的近,看的越发清楚了,青中泛白的面色,眉角却是紫黑高肿,脸颊到下颌一道长长地伤口,鲜血结痂变黑。

她的身上散发一股阴寒入骨的冰冷气息,阿弦冷的几乎发抖。

“咕咚”,是高建咽了口唾沫。

他顺着阿弦的目光看向旁侧,却只见一片虚空。

虚空后面,是如热锅上蚂蚁般的黄老爷,跟夫人正窃窃商议着什么。

高建茫然问道:“居然真的有那阿物,那然后……然后该怎么办?”他来之前迫不及待,此刻却有些慌神,手按着刀柄,目光胡乱逡巡,却终究看不见什么影像。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寻人,而是驱鬼,他们又非道士巫师,并不知其中套路。

正在高建手足无措的时候,忽地听见阿弦轻声问道:“是你作弄黄家公子?”

高建本能地“啊”了声,继而醒悟,阿弦并不是向自己问话。

高建瞪向阿弦:“你、你是在跟’那个’说话?”

阿弦不理他,只看着旁侧。

女鬼仍旧森森然看着她,并不回答。

阿弦绷着心弦,又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高建仗着自己看不见,便硬着头皮道:“不错,问清楚,然后让、让它走。”

女鬼仍是无声,阿弦握了握双拳:“人鬼殊途,你又何必搅得人家家宅不宁,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不要在……”

还未说完,女鬼忽然尖叫起来,猛地合身往前扑来。

阿弦汗毛倒竖,来不及闪避,就觉着一股阴风扑面,吹得鬓边发丝刷地飞起。

与此同时,廊上许多瓦片纷纷坠落,向着她兜头砸下!

高建正在左顾右盼,见势不妙,急忙扑上来挡住。

“哗啦啦!”有数片瓦打在高建的背上,疼的他惨叫起来。

阿弦被高建护着,知道他受了伤,心里竟升起一股怒意,猛抬头厉声道:“还不住手!”

右眼里的红很快聚了起来,加上她满面怒色,原本明亮和善的眼睛忽地变得有些凶煞。

那女鬼一见,身形闪烁,消失眼前。

虽然黄老爷夫妇看不见那鬼魂,但是廊上的瓦片无缘无故如雪似的飞落砸人,两人却是看在眼里,顿时吓得两个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半天不敢动弹。

阿弦见那鬼已经消失,便将高建一扶,查看他伤的如何。

高建顾不上叫疼,只问道:“鬼呢?”

阿弦道:“不见了。”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朱氏,却见新妇跟小丫头们挤在一起,也半是恐惧半是吃惊地看着这里。但那鬼却不在她身边了。

阿弦的心仍旧怦怦乱跳,警惕四看。

正要扶着高建进走廊里,远远地听见有人叫道:“爹,娘……”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院门处站着的正是黄公子黄侪。

黄公子往此处跑了十数步,忽然紧紧地盯着黄氏夫妇身后,双眼中透出惊艳之色。

黄老爷跟夫人对视一眼,还在惊魂未定,黄侪已经上台阶走了进来,但眼睛却不看别人,只盯着新娘子看,迟疑问道:“这位……难道就是……”

黄老爷惊道:“侪儿,这就是你才过门的儿媳妇,怎么,你……能看见她了?”

黄侪也是一脸又惊又喜,下死劲儿把新娘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笑说:“原来果然是我娘子,真是失礼了。”

朱氏原本满面惶惑懵懂,见黄侪忽然认出自己,并未发疯,而且口齿伶俐彬彬有礼,脸上不由浮出一抹绯红。

刹那就如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