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一件儿因“事先得知”而几乎“弄巧成拙”的异闻了。

袁恕己想起此事,心曲微乱。

英俊道:“大人可知道我的意思了么?人的命数,不过是个终局,但到底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而行走之中将发生何事,是否会另外生出变数,则是个未知了。”

袁恕己道:“你是说,小弦子说我将来会死于蒲俊之手,未必会成真?”

英俊道:“王子安之沉浮起落,太宗皇帝赦杀之举,窦轨的前车之鉴,大人都可细想。”

英俊说罢,后退一步,向着袁恕己拱手一揖。

袁恕己猝不及防,本能地起手还礼。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英俊已经回转身,慢慢地走向月门处了。

此刻,袁恕己说罢,阿弦摸了摸头:“怪不得昨夜阿叔让我不必多想,还说要给大人一点时间,今日大人就会明白了。”

前方的树荫底下,十几道身影手牵手,小小地身影活泼地跳跃转动,仍然欢快念道:“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好词,”袁恕己不由叹道:“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我向来只听人盛赞此文章,却只觉着辞藻华丽,浮于表面,没想到今日才觉是个知音。”

阿弦道:“要不然阿叔怎么特意教他们背这个呢?”

袁恕己低笑了两声。半晌,他回头看向阿弦:“小弦子,你的所知所感不再准确无误,你觉着这是好事还是……”

阿弦因放下心头重担,正满怀欣慰地笑看安善等孩童嬉戏雀跃。

闻言,阿弦重对上袁恕己的双眸,笃定回答:“当然是好事,一定是好事。”

两人离开善堂后,日头正中。

阿弦本要陪着袁大人回府衙,走到半路,袁恕己忽然又道:“听说昨儿苏老将军去了你阿叔的摊子上吃饭?”

阿弦道:“大人也听说了?确有其事。”

袁恕己道:“老朱的手艺的确不错,今儿我看英俊先生脸色极好,可见他的饭食养人,对了,上次送去的鸡蛋等都吃了么?”

阿弦道:“已经吃光了。”眼睛骨碌碌地看着袁恕己。

袁恕己笑道:“干什么?你还想要么?要就求我。”

阿弦便撇嘴。袁恕己见状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头:“嫌弃我?”

阿弦觉着疼,忙揉住眉心,才动了两下,忽然一怔。

袁恕己问道:“怎么了?”

阿弦眨了眨眼,忽然主动拉起了袁恕己的手。

她的手又小又软,之前虽也曾握过,但并未特意留心,这会儿感觉却有点异样了。

袁恕己咳嗽了声:“你干什么?”

阿弦又放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没有了,真的没有。”

袁恕己疑惑:“没有什么?”

——之前因对蒲俊心生恶感,每次跟袁恕己说起他之后,被他碰触,都有种阴冷的恶寒,令阿弦浑身难受。

但是此刻,那种遍体森冷的感觉消失了。

阿弦虽不能断定袁恕己将来的命运会改变,但……无论如何,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阿弦仰头,眉眼弯弯道:“没什么,对了大人,既然说起来了,还有没有鸡蛋给我们?我近来很想吃伯伯做的雪团子了。就缺那个东西呢。”

“雪团子?”袁恕己咂嘴皱眉,“那种油腻软烂之物,我看也是白瞎了鸡蛋。按理说老朱头做饭这样出色,不至于给你吃那种东西。”

阿弦本是转移话题,才刻意又跟袁恕己要鸡蛋,听他鄙夷,便笑道:“那种东西怎么了,我吃着很好,伯伯做的双全汤都很好,阿叔也喜欢吃……”

袁恕己道:“什么双全汤?”

阿弦保密:“必定不合您的口味,还是不要问了。”

夏日多雨。这数日,阴雨连绵不断。

这天,阿弦在府衙里又看了会儿档册,午后犯困,眼睛也酸了,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揉揉双眼,觉着有些发闷,于是探身将窗户打开。

“呼啦啦”一阵狂风裹着雨点吹了进来,有几滴打在阿弦脸上,她吓了一跳,不知雨竟吓得如此凶猛了,又怕雨水湿了桌上的档册,忙将窗户掩起。

那库管已找了个安妥地方偷懒去了,阴天,窗户又关着,室内光线阴暗昏沉。

阿弦先前聚精会神看那档册,竟未留意,如今回神,便有些身上微凉,当下便不敢耽搁,忙将册子放起来,拔腿跑出府库。

天际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

阿弦抬头看了眼,见那乌云腾空,宛若奇形怪状的妖兽,正静默而妖异地俯视着身下的人间。

这一场雨从中午开始,一直绵延到黄昏未停。

青石路上已经流水四溢,阿弦撑着伞狂奔过大街,地上的雨水被她急急踩过,水花四溅,脚上的靴子早已经湿透了,袍子也湿了大半,裤脚到膝盖的地方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腿上,煞是难受。

大雨更兼黄昏,世界阴暗昏沉,又仿佛被雨水浸泡过,更加可怖了。

阿弦只想早点赶回家,一路疾奔,然而雨势越来越猛烈,雨水如倾盆似的泼洒,打的都擎不住雨伞。

阿弦见势不妙,只好暂时停步,她转身跑到旁边客栈的门口屋檐下,收起雨伞,贴着墙壁站住。

正站了半刻钟,那雨势丝毫不减,阿弦暗中着急,旁边客栈门口也走出个人来,黑布麻衣,头戴斗笠,半遮着脸。

阿弦转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仍旧盯着急雨。

忽然就听身边有人道:“这雨一直不停,实在可恨,若是耽误了主人的命令,如何是好。”

阿弦诧异地看过去,却见身边儿只有那才出客栈的黑衣人,然而他正肃然木立,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

阿弦只当他是自言自语,便自顾自地又摆弄伞。

正在无聊地看屋檐上雨水跌落,在脚边溅起水花,旁边那人又道:“我要快些赶往垣县,一定要在月前将信交到钱掌柜的手上。”

阿弦皱眉,又扭头看向黑衣人,却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地在看着那瓢泼大雨,嘴唇也紧紧抿着,显然是不曾发声。

阿弦惊疑之中,黑衣人察觉了她在看自己,就也转过头来。

斗笠下的脸,稀松平常,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一点让人格外印象深刻的地方,若是放在人群里,只怕立刻就找不到了。

黑衣人默默地看了阿弦一会儿,又转开头去。

阿弦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也自回过头来。

又站了会儿,只听黑衣人道:“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天黑前出城,‘不系舟’的名声一定不能坏在我手上。”

阿弦正要再看,身边冷风过后,黑衣人撑开一把很大的油纸伞,低头走进了雨中。

阿弦目瞪口呆,目送黑衣人离开,对方才的奇异之事很是不解。

正在此刻,客栈里一名伙计出来,看见黑衣人去了,不由啧道:“真是个急性子,说了今晚上雨会更大,偏偏要冒雨赶路,是舍不得那几百钱么?”

忽然看见阿弦站在这里,忙陪笑道:“十八子?怎么在这里站着,进来坐着喝口茶岂不好?”

阿弦道:“不必,我立刻就要家去。”停了停,又问道:“方才那位客人,是哪里的?”

伙计道:“那个人啊,是沧城的,今儿才来,本是要住一夜,不知怎地改了主意,冒雨就走了。”

阿弦毫无头绪,就答应了声,见雨比先前略小了些,阿弦忍无可忍,便又撑开伞冲入雨中。

她压低了油纸伞,顶着风往前又跑了片刻,正好过吉安酒馆的巷口,阿弦心道:“今儿雨大,阿叔只怕不会在这里耽搁吧?”

不料想什么便来什么,无意中扭头看了眼,却正好儿看见在酒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每日负责去接英俊的那辆。

阿弦陡然止步,脚尖上激起的水花似浪头上卷,又落在她湿透的靴子上。

只犹豫了一瞬,阿弦便扭身转头,往酒馆门口跑去。

虽然是下雨天,但是吉安酒馆却仍是热闹如昔,还未进门,隔着重重雨帘,就听见喧哗笑闹的声响。

阿弦正要入内,忽然没来由地仰头往上看,却见头顶二楼上的窗扇半掩,透着一线亮光,似有人影闪烁。

忽然有人道:“十八子!”原来是伙计,本以为客人上门,陡然见阿弦浑身湿淋淋地,便忙道:“快请进来。”

阿弦跳到门边儿上,将雨伞倾斜:“我阿叔可还在?”

伙计道:“是,先生还在。”

阿弦发现这伙计的神色略显古怪,便道:“这样晚了,怎么还没回家去?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伙计忙道:“十八子,别急,我去跟我们老板娘说一声。”

阿弦皱眉:“我自见我阿叔,你跟她说什么。”她看伙计张手似是个要拦住的姿态,心中越发疑窦丛生,便推开他,往前而去。

阿弦原本是要往雅间去的,谁知错眼之间,就看见那伙计仿佛松了口气,阿弦蓦地想到方才在门外所见二楼……当即抽身回来,踩着楼梯往上。

伙计见状,吓得叫道:“十八子,楼上不能去!”

阿弦哪里管这些,噔噔噔急急上楼,左右打量了一眼,便向着一间房奔去。

她正要将门推开,门却自己打开了,英俊站在跟前儿,神色淡然:“是阿弦来了?”

阿弦眨了眨眼:“阿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英俊道:“我先前看账本累了,在此小憩。”

阿弦的心跳了两下:“胡说,我先前在下面看见了,明明是还有个人在,是谁?”

英俊眉峰一动,并不回答,却在这时侯,英俊身后“噗嗤”一声,有个声音笑道:“阿弦,你这样气吼吼的做什么,又不是妇人捉奸,也不是丈夫被戴绿帽忍不得……”

阿弦听了这声,往英俊身后一看,却见的确是陈三娘子,正慢条斯理地在提她的衣襟,阿弦一看之间,正好儿见那光裸雪白的大好肩头,可见先前是如何旖旎。

阿弦气窒:“你、你这无耻的,你竟然……”

英俊轻声制止:“阿弦。”

阿弦一愣,旋即跺脚道:“好!我不管了。你喜欢如何就如何吧。”

她转过身,提着那滴滴答答雨水乱落的油纸伞,撒腿往楼下跑去,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宛若急躁的鼓点。

听着阿弦的脚步声远去,英俊一言不发。

陈三娘子也敛了笑,面上反而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房内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以十八子之能,若他有心,只怕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陈三娘子垂着头,不敢做声。

英俊不语,只微微转头:“告辞。”他举步往外而行。

陈三娘子上前要扶,手将碰到他的衣裳,却又畏惧般缩了回来,只眼睁睁地看着英俊自己下楼去了。

且说阿弦跑出酒馆,见那马车还停在门前,她忍不住心里的烦恼,上前一脚踢在车轮子上。

却反而撞得脚疼,阿弦只得撑着伞低头又跑,谁知因心慌气躁,伞被风卷的翻了个个儿,很快撕裂开来。

阿弦举着破伞,感觉雨水兜头泼下,浑身凉澈。

但是心里却好像有一团火,阿弦将伞用力挥了挥:“看着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是这种捱不住狐狸迷的,可是你就算是去找青楼的姑娘,也总比跟她偷偷摸摸地鬼混好!难道桐县只她一个女人了不成!”

她愤愤然,咬牙切齿且走且恨恨不休,兴许是被怒火跟雨水迷了眼睛,只模糊看见迎面有个人向她走来。

天黑雨急,等到了跟前儿才发现,这人脸色白里透着青气,俨然并非人类。

阿弦吓得大叫,旋即喝道:“走开!”将破雨伞拎在手中,想要逼退这不请自来的鬼魂。

谁知正僵持中,目光所及处,却仿佛又看到有几道异样的影子,飘飘荡荡地,大概是听见了此处的异样,便也有靠近的势头。

阿弦起初还因怒火升腾,并不十分惧怕,可看鬼魂越来越多,猛地想起上次被附身后的遭遇,不知不觉手中的雨伞也落了地。

鬼气森森,加上遍体都给雨水湿透了,雨水被冰冷的阴气侵袭,犹如置身冰河。阿弦无法按捺地缠斗起来,本能地叫道:“不要过来!走开!”

挣扎之中,脚后一绊,跌在地上。

面前那只鬼见有机可乘,似得意地怪叫一声,飞快地往阿弦身上撞来!

阿弦举手在面前一挡,耳畔却听到凄厉的呼号,她仓皇看去,便见那撞过来的恶鬼仿佛是被无形的一股力道擭住,在绝望的惨叫声中,扭曲撕裂,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原本想要靠近的那些鬼魂看见这幕,慌得四处逃窜,统统不敢靠前。

阿弦呆呆地跌坐在雨中,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肩头被一只手握住,身后的人叹了声:“傻孩子。”

第66章 雨中

随着那厉鬼魂飞魄散, 连头顶的雨也骤然停了。

阿弦回头, 却见原来是英俊立在身后,手中雨伞高擎, 遮在她的头顶。

阿弦看了他片刻,右手撑地要站起身, 却因方才被那鬼魂吓得厉害,手脚无力。

正在雨水里扑腾, 身后英俊道:“傻孩子,别动。”

阿弦身软而嘴硬:“你才傻呢。”

英俊的手顺着她肩头往下,到手肘处停止,他将伞往她面前略送了送:“拿着。”

阿弦想也不想,举手接了过来。

英俊俯身,在她腰间一搂。

阿弦借着这股力道站起身, 英俊却又道:“上来。”

阿弦疑惑:“干吗?”

英俊缓缓道:“我力道不足以抱你,背着却还是可以的, 上来。”

阿弦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本不愿他劳累,然而想到方才在吉安酒馆的情形,心想:“在那里跟那狐狸相处难道很轻松么?哼,这会儿累一累你, 最好明儿就腿软的不必去见那狐狸了。”因此竟不再犹豫。

她上前爬了爬,徒劳无功地抓了把英俊肩头的衣袍,道:“阿叔,你矮一矮身子, 我上不去。”

英俊僵了僵,然后才垂首将袍摆提起,单膝向前缓缓如个半跪之态。

阿弦偷偷一笑,这才伏身上前,爬上了他的背,手勾着他的脖子,一边擎起雨伞:“好了。”

英俊复又起身,挽着她的双腿,一步步往前走。

阿弦张目四顾:“你怎么没叫那车送,就是自己走过来的?”

此刻才忽然发现他身上干净的很,并没被雨水打湿。只可惜她通身水淋淋地,像是一只水鸡儿,这样趴过来,顿时就将他大半边身子也染湿了。

英俊道:“嗯。我看不见,可要留神些,如果这会儿摔倒了,你一定摔得更狠。”

阿弦不由哈哈笑了出声:“我会紧紧地抓着你,让你在下头当肉垫子,我压在上头就摔不着了。”

英俊咳嗽了声,想说什么,却又无言。

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头顶的油纸伞上,显得格外声大。

阿弦仰头看了眼,低头道:“阿叔你放心就是了,我会替你照看着路的,我的眼可好使了。”

英俊“嗯”了声。阿弦的脸正靠近他的后颈发端,望着衣领底下的一节白净如玉的脖颈,她眼珠一转,便凑过去在那周围嗅来嗅去,又试图抓他领口。

英俊觉着脖子上有些暖暖气息喷来喷去,略有些痒痒:“你做什么?”

阿弦随口道:“没什么,我看看有没有虱子。”

英俊哑然,过了会儿才问道:“那有没有?”

阿弦听他仿佛认真起来,便又大笑:“哪里会有,干干净净地,衣领上连点油灰都没有,也没有那种狐……”她差点说漏了嘴,忙停下来,只拍马屁:“阿叔,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每天都擦洗身子?不然我怎么没看见你自己洗澡呢?”

英俊再度无语。只慢慢道:“没有那就好。”

阿弦略叹了声。

这样被英俊背着,让她想起些几乎遗忘的旧事。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跟老朱头一块儿走路,两个人不知是要去什么地方,走了很长一段路,仍不到目的地。阿弦累了,不想再走,每当这时候老朱头也会蹲下身子,让她爬到背上。

在她渐渐长大后,已经不再如此了。

没想到这会儿,竟又得此殊待。

英俊察觉她在乱动,仿佛不安,便问:“又干什么?”

阿弦道:“我想起小时候伯伯也常这样背着我。现在伯伯年纪大了,我却也大了,他再也背不动了……”阿弦停了停,忽然有些感慨说:“兴许有天,得是我背着伯伯呢。”

她只顾想事情,伞不知不觉歪了些,风裹着雨吹了过来,打在脸上有些沁凉。

英俊听出她口吻中的伤感之意:“朱伯……虽不是你亲生父母,待你却比亲生父母更好。实在无可挑剔。”

“那当然了。”阿弦用力点头,又道:“前面有个水洼,阿叔往左边一步。”

阿弦紧紧盯着前头,见英俊果然依言往左避开了那浅水洼,阿弦松了口气:“如果没有伯伯,只怕这世上早也没有我了。”

“阿弦,”英俊忽地问道:“以后,你会一直都在桐县?”

阿弦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

英俊道:“如果、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想起来我该去何处,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阿弦愣怔:“可是我不能离开桐县,我得跟伯伯一起。”

英俊默然道:“你想也不想就这样回答,可见在你心中,朱伯一直都是第一位的。”

阿弦才要说话,忽然看他脸颊上也多了几滴雨点,鬓角显得格外清晰,犹如刀裁,阿弦忙伸手去给他擦干。

不知不觉将到朱家小院,阿弦几乎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个舒适的背了,将脸颊贴在他的后颈上,猫一样蹭了两下:“英俊叔是除了伯伯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了。好了,慢慢地在这里往右转,我们快到家了。”

英俊放慢脚步:“那陈基呢?”

“啊?”阿弦道,“那不一样。”

英俊问道:“哪里不一样?”

阿弦忽地觉着脸上痒痒,伸手抓了抓,支支唔唔说不出口,可因为英俊一句“陈基”,便又引发了她的联想,想到方才在吉安酒馆里三娘子那骚浪的模样,阿弦道:“阿叔,你到底在酒馆里做什么?”

英俊道:“算账。”

阿弦道:“瞎说,算账要算得衣裳都脱了?”

英俊淡淡道:“我看不见。”

阿弦语塞,却又抓着他衣领问道:“那、那她咬你了没有?”

英俊道:“你说的她可是陈三娘子?她又不是狗,为何会咬人。”

阿弦哼道:“比狗还厉害呢,狗只咬一口,她可是……总之,你小心给她吸干了!”

英俊一抖,几乎止步:“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阿弦道:“他们都这么说,怎么啦?”

英俊道:“这不是正经话,你学的倒得心应手。”

阿弦嗤嗤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当然知道这不是正经话,正因为这个,才要格外提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