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泪渍,双目微红,鼻头也是红的,她直直地望着那边,神情似是极度的悲伤,跟极深的绝望。

她并不说话,只是望着他身侧那片空白之处,但是她虽然一字不发,双眼中的泪却犹如大颗的雨点,凌乱坠落,她衣裳上的湿润痕迹跟跌在地上化作粉碎的泪渍,每一片,都好像是万语千言,无法描述的心碎。

袁恕己蓦地明白了什么。

他回头看向身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但是再看阿弦的眼神,再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来,袁恕己知道在自己身边站着的是……

老朱头。

他本来张口想问,然而却又紧紧地闭了双唇。

吴成说是什么苦岩寺的挂单老和尚带了老朱头去……虽然这种说法有些略显荒诞,但毕竟并不是最坏。

可倘若这会儿阿弦看见的是……是老朱头,那么这岂不是意味着,老朱头已经……

不不,一定有什么误会!

目光在阿弦跟身旁之间逡巡,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袁恕己“看着”身侧他明明看不见的所在,却感觉到心里也有一丝沙沙地疼。

这种沉默是会令人窒息的。

尤其是看着阿弦的呼吸越来越急,泪落得越来越急,袁恕己不能再让这种沉默继续下去。

“是……是朱老伯?”他语气迟疑而心内确信地问。

他的目光胡乱地在身侧扫掠,徒劳无功地想要看见点什么,但他目之所及,只不过是挂在墙壁上的锅、铲、长勺,种种老朱头得心应手的用具。

“袁大人,让您受惊了,”明知对方看不见,老朱头仍是转头看着袁恕己说。

后者当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仓皇地扫了一圈后,又看向阿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阿弦叫道:“不,我不信,我不要信!”她已用力将他推开,转身往厨房门口跑去。

老朱头叫道:“弦子!”

阿弦早已经越过他,跳了出去。

阿弦从来惧怕黑夜,因为那些魑魅魍魉,挥之不去,总会在意外或者不意外的时候跳出来,给她惊吓,或者性命攸关。

唯一放心无挂的那次,是握着英俊的手腕,那是她头一次可以放心大胆惬意地打量着这尘世间的夜影。

可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了。

对她而言,黑夜并不可怕,黑夜也并不美好,一切都是苍白缭乱,凄凉无味。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天赋之能,但是有朝一日,她竟只能靠这种天赋跟至亲之人相见,这对她而言,简直如同一个天大的荒唐笑话。

才回家的时候,小院那种略有些陌生的“死寂”已经令她心生不安,直到老朱头答应了她的呼唤,出现在她跟前儿的时候,阿弦不顾一切地放下心里所有隐隐窜动的惶惑跟不安,因跟伯伯“重逢”而“欢天喜地”。

他脸色不大好,没什么,因为着凉生了病;他不喝蜂蜜水,也没什么,他说了才喝过;他不像是以前一样拉着她嘘寒问暖碎碎念打听,毕竟是病人……

然后,她到院子里打水洗脸,从头到脚都冷的像是要冻住了。

她在厨下里切菜,心里却像是有许多跳蛙,噗通噗通,上蹿下跳,不怀好意。

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案板,蒜汁子辣眼只是一点儿小小地引由,就足以让泪水如破闸的洪流。

可就算证据再多又怎么样,阿弦不要相信。

因为不敢接受,绝对不敢。

那是她的伯伯啊,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人,是她的父亲,母亲,兄长,所有的存在。

最无可替代的无可替代。

好似上天往天地间泼了无穷浓墨,阿弦拼命往前跑,不知自己要跑向哪里,也许是想跑出这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打小儿跟着老朱头,略有点懂事之后,看有的孩子父母双全,阿弦问了很多次自己的父母在哪里。

老朱头的回答很奇怪,应该说他有很多个不同的回答。

最初的时候,他说:“之前逃荒的时候走散了。”

阿弦毕竟年纪小,频频追问。

兴许是被她问烦了,老朱头又说:“他们都已经死了!你是个孤儿。”

阿弦大哭,哭了数日,煞是伤心,郁郁寡欢。

老朱头大概是不忍心,最后,拉着阿弦道:“伯伯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好阿弦,你听着……”

他皱眉想了半晌,才又说道:“先前逃难的时候,伯伯跟你爹娘走了不同的一条路,现在,也不知他们活没活着,至于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活着还是死了。你不是没爹娘的孩子,不要哭了,等你长大了后,愿意找他们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他们,好吗?”

当时还是个小孩儿,这句话成了阿弦最大的动力,她时时刻刻想要快些长大,就如老朱头所说,去找到自己的父母。

但后来,她年纪渐大,学会懂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要找爹娘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陈基因跟她好,知道关于她的身世的几种说法,私下里对阿弦道:“有句话说来你不要伤心,据我看,你的父母多半已经……所以先前老朱头才瞒着你,他是怕你自卑身世,怕你伤心才如此的。但正因为父母双亡,我们才该好好地活着,因为……倘若我们父母在天之灵看见我们活的不好,他们也会不安的。”

阿弦并未伤心,因为她早也跟陈基一样的想法。

而且她也不必太过伤心,从不知道有父母的滋味是什么样……从未所得,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何况父母所能给的,老朱头都能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阿弦有时候甚至觉着自己可能是老朱头的亲生孩子……只是不敢提起。

年纪稍小的时候,被同伴蛊惑,她曾叫老朱头“爹”,但是那次,老朱头却意外地打了她两下儿——轻轻地在手心里而已。

“不许胡叫,你只有一个爹,知道吗?”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弦认爹被拒,当时还不懂事,泪汪汪地,以前她这幅模样老朱头多半会心软,但这次,老朱头却逼得她认错了才把绷紧的脸松开。

可就算是心里对从未谋面的生身父母略觉好奇,但毕竟并不是朝夕相处长大的,没有谁能够取代老朱头在阿弦生命中的角色跟意义。

——他是她的父母,叔伯,生命中无可替代之人。

她可以没有父母,只要有他,只因有他。

胸口似要炸裂开来,眼睛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急奔之中,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阿弦往前扑倒出去,却又被人死死地从后拉住。

袁恕己从未这样惊惧过,他用力将阿弦捉回来:“你疯了?!”明明是平地,她却好像被什么挡住一样,往前扑倒过去,若是以这种速度这样摔过去,只怕非死即伤。

阿弦定了定神,目光转动,看见地上蠕动的影子,咦……她一点也不觉着惧怕。

“你想干什么?想要我的命吗?那就拿去好了。”

阿弦望着那蠕动的鬼魂,忽然拼尽全力握拳叫道:“来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阿弦!”袁恕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砖地面哪里有什么东西,但他却前所未有的害怕,忙将她抱紧:“住口!别瞎说!”

但是虽然看不见,袁恕己却发现,“夜”,忽然莫名冷了很多,一阵阵夜风吹过,让人脊背生寒。

袁恕己道:“我、我带你回家。”低头看阿弦之时,却见她的脸上有一种冷冷地笑。

像是不屑,像是轻蔑,像是生死都抛在脑后,袁恕己不知道她在面对什么,却依稀能猜到几分。

他更加用力抱紧阿弦,这一刻居然想把她好生藏起来,哪怕是藏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别怕,小弦子……”他咬牙,因为不可知的“敌人”而紧张。

阿弦从他的臂弯里挣扎出来,目光所及,是已经攀在她腿上的一支枯骨的手,还有更多黑色诡异的影子,争先恐后的向她涌来。

被枯骨的手握住的小腿已经冰凉麻木,渐渐失去知觉,阿弦却一点儿也不怕。

她在泪光涌动中冷峭地看着想来争夺这具身体的无主亡魂们,就这样吧,宁肯什么也不知道,宁肯不知道那已经发生,如果……真的无法改变,那么就大家一起,在此刻结束。

她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挣扎辗转于这荒芜尘世。

第74章 幻亦真

袁恕己忽然发现自己竟抱不动阿弦了。

明明是这样瘦弱的一个孩子, 能有多重?先前他也抱过几次, 都是轻轻易易地,但是现在……

袁恕己低头看向阿弦, 猛然感觉到她的身体变的极冰冷,他又试着用力, 终于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牵制着她,让她无法从原地挪开半寸。

他当然不通鬼神, 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经历了那许多光怪陆离,却不由他不信:“小弦子!”

他大叫,举手在她脸上拍了两下,又冲着她身边徒劳无功地厉声呵斥:“都滚开!滚得远远的!”

忽地袁恕己愣住,在他喝骂出声之时, 他的眼前也随之飘散了一片白雾——这是他口中呵出的气息,遇冷凝结。

但……这才是秋日, 又非寒冬腊月。

答案只有一个。

袁恕己拼命地抱紧阿弦, 心里却有种将失去她的感觉。

汪汪汪……狗叫声传来。

“玄影?”袁恕己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

也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上一次阿弦被恶鬼附体之后,是玄影及时领了那人前来,才解了当时的危急。

“好狗, ”袁恕己口不择言,叫道:“玄影,快叫他来,快去!”

的确是玄影狂奔而来, 但是这一次,玄影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玄影跟人类不同,这次,它嗅出阿弦跟上次被恶鬼附体的时候气息不一样,这是垂死无救的气息。所以它不肯再离开主人半步。

但玄影虽不是人类,却仿佛知道阿弦是因为什么如此。

——就在阿弦跟袁恕己抵达垣县的那天,苏柄临来食摊上跟老朱头摊牌。

老朱头指天发誓,说当初那孩子已死。

苏柄临见他如此,便道:“你对我十分戒防,其实大可不必,我并无害你之意,但是有些人就不同了。 ”

老朱头转头:“您指的是什么人?”

苏柄临道:“当初废后是因何下台,朝中重臣是因何被牵连,你总该心知肚明。”

老朱头摇摇头道:“我在这儿已经平平安安过了这许多年,这倒好,为了劳什子子虚乌有的那些事儿,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找上门来,老将军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问心无愧,又怕他们什么?”

苏柄临见他这般说,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马鞭掌心一敲,说走就走。

老朱头听得那杲杲地军靴声走了四五步,正略略松了口气,脚步声又停下来。

正捏起心,就听苏柄临道:“其实……有句不中听的话,从我第一次在大营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觉着他身上有种什么东西,格外碍眼,我本来想不通是什么,到后来有一次偶然之间,我忽然明白了。”

老朱头并不回身,只是略略侧脸,问道:“您明白了什么?”

苏柄临背对着他,道:“像,真像!”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三个字,由此头也不回地去了!

当时玄影伏在桌子底下,他嗅到了苏柄临身上的血腥煞气,也嗅到了老朱头身上的恐惧气息。

苏柄临将转弯的时候,公差高建正也匆匆赶来。

高建只看见一个人跟自己背道而驰,也未在意,只顾忙着往前看,一眼看见老朱头立在原地,便叫道:“朱伯!”

原来高建正是因得了阿弦的嘱托,看今儿天冷,特意来探望,见老朱头收拾了一半儿家伙什,便邀功道:“伯伯,我来的是不是正是时候儿呢?”

他走到跟前儿,才见老朱头脸色不大好,且也不似平日般活泛爱说话。

高建忙道:“您老人家怎么了?”

老朱头脚步挪动,晕眩难当,身子往后一晃,亏得高建急忙张手扶住。

玄影“汪”地一声,跳了出来。

高建吓得不轻:“伯伯,您是怎么,敢情劳累的狠了?”扶着他到旁边儿凳子上坐着歇息。

老朱头垂着头,半晌才似缓过一口气来,道:“高建,我……我真的有些累了,剩下的东西,你帮我收拾收拾。”

他的声音也很轻,仿佛有气无力。

高建担心,忙应声:“好好好,您就别担心这些了,我保管收拾的妥妥当当。”

高建果然是个能干事的人,很快帮老朱头将家什都整理妥当,又推着车送回了朱家。

他见老朱头一路上脚步踯躅,跟平日里的利落大相径庭,高建便道:“想必是风里站的久,遭风扑了,我去请谢大夫来给您看看。”

老朱头拦住他:“别去费心,我不过是一时累了,歇会儿就好。今儿多亏了你,你去吧。”

高建知道老朱头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忖度着他也许是怕花钱,且老朱头看着随和,实则也是个倔脾气,硬要请大夫惹了他不高兴的话,只怕适得其反。

因此高建并不敢违逆,只带了门出来,却转去善堂,将老朱头身子不适的事儿同英俊说了。

是日英俊回来,果然便带了谢大夫同归。

进门之后,听得屋内无声,谢大夫去了西间,果然见老朱头呆呆地坐在炕沿上。

听了动静,老朱头转头,见是大夫,便笑道:“怎么您老来了?”

谢大夫笑道:“英俊先生说他身上不大好,叫我过来给他看看,顺便看看您好不好。”

老朱头是个人精,岂会不明白:“这两日英俊吃也吃得,喝也喝得,精神着呢,我是最清楚的,又怎么会忽然不适,还懂得自己请大夫了?我猜……一定是高建小子又去多嘴了。”

谢大夫道:“这也是英俊先生一片心意,何况如今阿弦不在家,你更该保重些身子才好,别让孩子在外头也不放心。”

老朱头听到最后一句,才笑道:“我说不过您,既然您来了,也不能让白跑一趟,那就看看吧。”说着便伸出了手腕。

谢大夫这才仔细地听了一番,忖度说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忧思内郁之像,必然是因为十八子跟着刺史大人在外头,您老就担心了?”

老朱头强笑:“可不是么?她可是头一次出远门呢。”

谢大夫道:“孩子们长大了,当然要出去闯荡闯荡,且十八子能干,才入了袁大人的青眼,可知道有多少人都羡慕他呢?将来若是再多个一官半职的,您老就擎等着享清福了。”

老朱头忍不住大笑:“好的很,我也成了那老太爷了。”

谢大夫陪他说了会儿话,便自出去开方拿药。

而屋里头,老朱头想着他那句“孩子们长大了……出去闯荡”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嘴角的笑里漾起的,却皆是苦涩。

当夜谢大夫去后,老朱头喂了玄影,做了晚饭,同英俊两人对坐吃了。

饭后,老朱头依旧送了碗筷入厨下,却并未如寻常一样清洗妥当,只在厨下站了半晌,才折回了堂中。

自打阿弦离开桐县,老朱头跟英俊两人的日常相处,保持着一种“互不干涉”的奇异共处之态,如同极熟稔,又像是陌路人,却彼此照应,平淡而融恰。

虽然也会交谈,但所说都是无关痛痒的话,朱家小院虽看似如同往常,但两个人心照不宣,因缺了阿弦,这院子就好像失去了一大半儿的生气,只剩下一个少言寡语深沉内敛的瞎子,并一个阴阳怪气哼哼叽叽的老家伙。

老朱头还未进门,就见英俊坐在堂下未动。以老朱头对他的了解,这个姿态,表示英俊有事。

沏了两碗淡茶,老朱头在英俊对面坐了。

他并没主动说话,只是等待。

果然,英俊道:“朱伯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朱头正望着那杯子上的一点热气在夜色里氤氲,有些出神,闻言笑道:“怎么了,吃了一顿饭,你就听出我有心事来了?”

英俊道:“您没吃几口,我是听出来了。”

老朱头笑容一僵,遂点头说:“你听得没错儿,我的确是有心事。”

英俊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老朱头道:“谢大夫说,是因为惦记阿弦,其实他也算是歪打正着,我也的确惦记着那孩子呢。”老朱头说到这里,便看着英俊:“你呢?”

英俊不答。老朱头自嘲道:“我问了一句废话。”

英俊才说道:“您的心事,是因为阿弦,却也不是因为阿弦。”

老朱头眉头微皱:“你……知道什么?”

英俊微微摇头。

老朱头端详这张脸,就算是以他格外挑剔的眼光来看,英俊的容貌也无可挑拣,确有令人倾倒的本钱。

虽然才在桐县几个月,“朱英俊”的大名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前倒还一般,尤其是去了善堂之后,越发了不得。

虽然是个瞎子,但人家有能耐,而且最重要的是……生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些日子,便有不少三姑六婆拐着弯儿的找老朱头说话,尽是说媒拉纤的,看看那些女方的出身,年纪等……

就算阅人无数的老朱头,也忍不住要感慨一句:“当真是老少通杀,风靡万千呀。”

他本来还想把这个当成一件趣事,等阿弦回来后告诉她,且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此刻,玩笑的心早就不复存在。

一盏油灯之下,两人对面而坐,老朱头捧起茶,不知不觉喝了半碗。

“我有一件事,正在想,”老朱头说,“你既然问了,不如替我参详参详。”

英俊道:“是何事?”

老朱头哑声道:“我……我想带着弦子,离开桐县。”

英俊不言语,老朱头打量他的神色,却依旧是个“波澜不惊”,老朱头笑道:“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惊讶么?”

英俊默默问道:“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朱头一怔。

这一个停顿,已经坐实了英俊的猜测:“是有人找您了?”

老朱头微微受惊:“你……”他站起身来,双眼盯着英俊,眼神狐疑而不安。

门口的玄影扭头回看,他又嗅到了白日里似曾相识的那种恐惧气息。

善堂,账房。

书桌后,灯影中,一道人影坐的端直。

忽然,薄薄地纸靠近蜡烛,火光燃起,顿时让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亮。

待纸烧成灰,修长的手指一动,似不小心,把桌上的杯子碰翻了。

茶水倾覆,将字纸灰冲散,犹如河流肆意,冲屋毁田,面目全非。

遥遥夜色中,依稀传来犬吠的激烈声响。

桌后的人本沉静而坐,霍然起身。

蜡烛的光芒正自摇曳,不料房门被什么陡然撞开,呼啦啦!冷冽的夜风涌入。

“噗”地细微一声,便将烛光扑灭了。

烛影明灭间,那素衣白裳之人已闪身出了房门。

长街。

玄影并未如袁恕己所愿去请“救兵”,它绕着两人身侧呲牙狂吠,狂躁地起落窜跳,却收效甚微。

袁恕己拼命抱着阿弦,用尽毕生之力,却无法将她从原地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