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制止了想要上前查看究竟的随从,亲自打马往前。

只几步,马儿来到那花轿跟前儿。

李义府屏住呼吸,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唐刀。

沉甸甸地刀握在手中,让他有种杀伐在握的踏实感。

李义府慢慢抬手,用刀尖儿挑起面前垂着的轿帘。

轿帘慢慢上掀,露出里头摇曳的幽静的火光,也照出一位端坐其中盛装打扮的“新嫁娘”。

李义府周围的侍从们也都窒息,一双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面前这场景。

这新娘子端坐轿中,搁在腿上的双手中捧着一盏点燃的蜡烛,烛光幽幽。

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新娘子的手白皙纤细,上涂着蔻丹,一看就知道是一双绝世美人的手。

那红盖头却仍庄重寂然地垂着,让人看不清新娘子的容颜。

因先前见了那纸人,众人心中骇然,都猜测这轿中是更加可怖的东西。

如今看了这样盛装打扮的新娘子……虽然心中仍是害怕,可看着这双美手,却情不自禁地都好奇起来,急不可待地想一睹真容。

李义府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他跟随扈们不同,他知道眼前这一幅场景意味着什么。

李义府深吸一口气,刀尖一转,挑在那垂落的红盖头上。

“不必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到底是纵横朝堂多年的权臣,李义府冷哼:“你到底是人是鬼,即刻现行吧!”

刀尖上掀,几乎贴着那新娘的脸而过,随着红色的喜帕被掀飞,连同李义府在内的众人,禁不住都惊呼起来!

首先,不负众望的是,面前的这张脸,跟捧着蜡烛的那双美手极为相衬……的的确确是个娇滴滴的绝色女子。

虽然看出有些上了年纪,但那股风情却反而越发动人。

但让李义府失态惨呼出声的,当然不会是因为这女子的美丽。

而是因为,这张脸……李义府至为熟悉。

——淳于氏。

当初他不顾一切从大理寺的牢房中救出来的美貌女囚,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甚至曾让他置身险地,但李义府从未后悔过。

淳于氏的婉娈奉承跟善解人意,让他飘飘然镇日沉溺,觉着就算杀死十个毕正义也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本该在偏院之中的淳于氏却端坐在这诡异的花轿之中,打扮的如同一个新嫁娘。

李义府手一抖,几乎握不住唐刀。

他想上前将淳于氏抱住,脚步一动,又发现淳于氏美丽的脸上,从额前往下,如瓷器忽然开裂般,显出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那姣好的下巴,滴滴答答落下。

看起来就好像有人从中间儿把这美貌的妇人劈成了两半一样。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李义府自己动的手——方才他举手挑红帕子,因知道轿子里绝对是敌非友,故而暗中下了狠手。

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淳于氏手中捧着的蜡烛仍旧未灭,鲜血从旁边滑过,就如同红色的烛泪,零零融化。

“啊!”现场又响起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

街口处,几个夜行的百姓路过此处,却看见这样诡异的一幕。

娶亲的队伍被人拦住,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许多尸首,臭名远扬的丞相李义府手持唐刀,将轿子里的新娘子劈死。

惨叫声传来,众人连滚带爬跑走,一边儿拼命高叫公差。

等到京兆府的公差赶到的时候,正见李府的下人们拼命地拉扯着李义府,扶着他上马逃离。

而在原地,烈火熊熊,几乎将整条街都照亮了,也照出了轿子里美丽而诡异的淳于氏的脸。

次日,坊间已经传遍了宰相行凶截杀娶亲队伍的流言。

因要去大理寺,天不亮阿弦便起身,洗漱整理妥当,便催着陈基出门。

才出门,就见路边行人三五成群,谈论的却都是昨夜丞相杀死娶亲新娘的故事。

陈基把阿弦拉开,悄悄地问:“这怎么同你所说的那件事有些相似?”

阿弦心知有异,却不知究竟:“大哥,要不要去府衙打听打听?”

陈基道:“不必,这种事大理寺的消息最灵通,直接去那里就是。”

大理寺的杨差官见他两个来到,便将他们拉到房中,说起昨夜之事。

阿弦跟陈基这才知道,被李义府“杀死”的那个正是他府上的淳于氏,至于迎亲队伍里的其他人,却是子虚乌有,因京兆府的人赶到后,很快大理寺也出动人马,却见满地纸灰乱滚,那着火的花轿却被公差拼力抢出,这才留下唯一物证。

阿弦道:“哥哥,这队伍从何而来,可知道么?”

杨差官道:“毫无头绪。”

阿弦道:“那此事该如何处置?”

杨差官道:“现在仵作正在查验淳于氏的死因,已经上报刑部,若死因系刀伤,则要先囚捕李义府。”

阿弦跟陈基对视一眼,陈基道:“李义府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想法子。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这样能耐,竟设了如此高明的一个圈套让他中计呢?”

杨差官冷笑道:“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何况……又有谁确认是人为设套,还是……的确是冥冥中鬼神有报呢。”

毕竟此刻坊间已经是“神鬼”故事漫天飞舞,而李义府有事大理寺的老仇人,因此大理寺上下皆都喜闻乐见,几乎拍手称快。

杨差官八卦了一番,又低声对两人道:“李义府实在猖狂,发生此事,他居然不主动来投案,先前我们派人几次三番,才将他请来。如今正在里头跟少卿等陈述昨夜案发经过呢。”

说了一番,便带阿弦跟陈基去办妥了剩下的一些琐务。

这一次大理寺招新,目的便是吸纳新血,于各地的精英捕快之中选了二十人来试用,三个月后再做综合评核,能留任者只有五人,授予正式捕快职位,名字记入吏部。

两人领了公服,立即试穿妥当,阿弦的衣袍略长些,出门相看,却见陈基的公服却十分合体,越发衬得他体格健壮,通身利落,且神采奕奕,比先前在府衙当杂役时候的颓然打扮不可同日而语。

阿弦不由笑道:“大哥,这一身儿可真适合你。”

陈基正也在顾盼自量,闻言回头,见阿弦穿着松松垮垮,底下一截袍摆几乎拖地了。

陈基笑道:“我说你长得慢,你倒是快些长呢,回头找个裁缝给你改一改。”

阿弦低头打量:“不妨碍,免得改了后我又长快,岂不是又会小了?”

陈基哈哈笑道:“你以为你是那过了雨的春笋?一夜之间就可以窜高么?”

两人正说笑,便听得背后有人一声冷哼。

看见来人的瞬间,陈基肃然后退,行礼道:“参见相爷。”

阿弦也看见了,这来人赫然正是李义府——先前听杨差官说他人在大理寺陈述案情,不知为何竟来到此处。

李义府也不理会陈基,只盯着阿弦道:“十八子。”

阿弦道:“相爷。有什么指教?”

陈基听她口吻平淡,心中暗自担忧她惹怒李义府,但转念一想,现在幸而是在大理寺,就算李相爷要发威,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李义府道:“昨夜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看得出昨晚的那一场对李义府刺激甚大,他的脸色有些铁青,眼圈儿微微发黑,已经不像是之前在府邸里对阿弦说是“受命于太宗”时候的嚣狂自得了。

阿弦道:“相爷指的是你截杀了新嫁娘的事吗?”

这句话指的,却自然不是昨夜。

李义府只觉心头如被一根针扎入,几乎咆哮:“快说,你到底是跟谁密谋对付我!”

他竟迈前几步,直奔阿弦。

陈基见势不妙,忙将阿弦往后一拉,陪笑道:“相爷误会了,我们是今儿早上出门,才听说昨夜晚出事了的。”

阿弦道:“那次我去相爷的府中,您不是有恃无恐的么,为什么这次吓得如此,可知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李义府怀怒伸出手指,虚空点向阿弦:“我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昨夜是谁暗中设计陷害,我迟早要查出来,不管是谁参与其中,我都会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痛不欲生!”

阿弦不语。

李义府紧闭双唇,牙关紧咬,脸颊上的肌肉随之牵动,然后他转身往外,身形居然有些伛偻,右肩略低,姿势古怪。

阿弦盯着李义府的背影,忽地眼神发直。

陈基见李义府去了,本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阿弦脸色不对。

陈基还以为阿弦是被李义府吓到了,便安抚道:“我头一次看见李义府这样气急败坏,且昨夜虽然似是人为,但他却着实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他既要查明,暂时应该不会再对你我如何了。”

阿弦对后一句置若罔闻,只喃喃道:“是啊,的确是活见鬼。”

陈基不明白这句。

但阿弦看的很清楚。

——李义府转身离去之时,就在他的肩头,侧坐着一道红色的影子,红衣红帕,红色绣鞋,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裙摆、喜帕、跟那双翘脚都随之摇曳,妖异而诡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不算太恐怖,不过为了照顾胆小的同学,还是在提要里标注一下~

关于最近几章行文的某些小细节的解释:

卢照邻先生获罪是史实,具体时间或有差异。

武三思其实是在武后登基后封的梁王,本章里的“梁侯”乃是鄙作者杜撰,为了契合此诗哦。

梁家画阁跟汉帝金茎的解释,文史里好像并没有确凿的解释,也是作者自己摸索想出来的,可看到评论里有小伙伴曾这样指出,不由想上一个么么哒?

第95章 百兽王

人有人气, 而官有官威。

就像是鬼魂极少在大太阳底下出现一样, 人气跟官威重的人,鬼魂也不敢靠近。

李义府身为本朝丞相, 自然官威甚重,但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女鬼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近身。

阿弦无法确定这女鬼是昨夜死于非命的淳于氏,还是那景城山庄的新娘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李义府的官威衰退,甚至连鬼魂也不再畏惧,这似乎预示着……李义府身上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理寺新进的这批捕快们彼此见了面儿,报了姓名,其中不乏全国各州县里颇有名声的好手,许多人彼此道了“久仰”, 陈基跟阿弦两个人在其中,却显得有些“突出”了, 倒不是因为能耐出众, 恰好相反。

这些人看着都是极精明强干的,陈基在桐县自然是佼佼者,但是跟众人相比,却俨然失色, 正所谓鸡头牛尾之差。

但对阿弦而言,来长安找到了陈基,如今又有幸寻了一份差事,且又是跟陈基同僚……除了没有老朱头外, 一切就如同在桐县一样。

人生总是会伴随着此处彼处的遗憾,纵然身具天赋,也无能为力。

众捕快互相通了姓名,轮到陈基跟阿弦的时候,其中有知情的指着阿弦道:“这位就是在明德门打过李家三公子的那位十八弟。”

这些人正因见阿弦身形瘦弱,不似是个捕快,反而有些类似小厮,一个个心中纳闷,但听了这话,才肃然道:“原来是十八弟,幸会幸会。”

阿弦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反应,一愣之下也忙抱拳:“不敢不敢。”

陈基在旁看着,微微一笑。

众人因是新见,便商议了次日在平康坊的飞雪楼相聚饮宴。

当阿弦走出大理寺门首的时候,长安城的上空正是残阳如血,西天边更宛若火烧,映着皇城,格外壮丽。

阿弦仰头看了会儿,怦然心动,这一刻忽地想起了在桐县“捡骨令”之后……旷野烈火、焚烧枯骨的场景。

心情忽然沉重了几分。

陈基跟两位同僚说过了话,走出门来,却见阿弦正在出神,陈基道:“又想什么呢?好了,咱们走吧。”

行了几步又道:“一整天了,不知玄影一个人在家里呆不呆得住。”

大理寺毕竟不是桐县那方寸地方,正是最肃然凝重的刑狱所在,且两人是头一天当差,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且若是贸然带着玄影,长安城地形复杂,人心更异,如果趁机把玄影拐了,却没法儿再找。

保险起见,陈基便让阿弦把玄影留在家中,多给它准备几个饼子跟水,横竖它饿了自会吃。

两人一路返回,陈基还未开门,阿弦先叫了声“玄影”,话音刚落,陈基道:“不好!”把门一推,两扇门应声而开。

原来这门的锁竟是开的。

两人忙冲进院中,阿弦仓促环顾,却不见玄影,陈基早进了里屋,半晌也从内出来道:“东西被翻过,但不见玄影。”

阿弦心凉了半截。

若是玄影自己跑出去的还好说,但门锁被打开,显然有人闯空门,如果是来人将玄影掳走……又会对玄影做什么?

陈基却极冷静,他飞快一想:“弦子别急,玄影对咱们来说虽是极要紧的,但在别人眼中,还不至于要到破门而入抢劫的地步,我觉着做这件事的,只怕是另有目的。”

一语提醒梦中人,阿弦攥紧双拳:“另有目的?另有目的……”

她皱眉苦思冥想,心中隐隐地闪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贺兰……”阿弦喃喃一声,扭身往门外跑去。

陈基将那敏感的两个字听得分明,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你去哪里?”

阿弦道:“我要去问问周国公,是不是他把玄影带走了。”

陈基道:“周国公何许人也,你这样贸然前去,若是惹怒了他如何是好?”

阿弦红着双眼:“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尽快找到玄影,周国公上次还说要把它喂皇宫里的狮子老虎……”

阿弦说不下去:“大哥你松手!”

陈基哪敢放手:“好好好,你要去也行,但是要我陪着你一起去,而且你不能冲动!不然你想,若是这事不是周国公所为,以他那样的性子,被你这样一激,以后真的对玄影不利,岂不是适得其反了?”

这两句话有奇效。阿弦停了挣扎:“那好,我听大哥的。”

陈基点头:“静下心来,你越是镇定行事,对早点找到玄影越有利。”

重锁了门,两人穿过平康坊,往青云坊而去。

此刻夜幕降临,整个平康坊的灯笼烛光皆亮起来,若是俯瞰,星星点点的灯火连绵不绝,就如同一个梦幻的城中之城。

眼之所见,灯红酒浑,耳之所听,舞乐歌声,正是京都第一热闹地方,无边旖旎绮丽的所在。

两人却皆无心观赏,陈基忧心忡忡,心里盘算若是见了周国公该如何措辞,阿弦却边走边焦急四看,希望奇迹出现,玄影会自己从哪个角落跑出来。

正将要到春明大道,陈基目光所及,忽然看见几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从身侧巷口一闪而过,仿佛在刻意躲避什么。

陈基反应最快,立刻转头细看,依稀瞧出其中一人是谁,忙道:“弦子,有些古怪,那几个人好像……”

回头看时,却见在这样短的一刻钟里,阿弦竟不在身旁了。

陈基大惊:“弦子!”叫了两声,仍不见人影。

陈基本要追去,转念间一跺脚,向着巷口人影藏匿的方向而去。

阿弦自然不会凭空消失。

就在陈基回头看巷子口的时候,阿弦目光所及,发现人群中钻过一条黑狗去,看那形体竟极酷似玄影!

阿弦几乎窒息,毫不犹豫地立即追了过去,那狗儿在人群中左拐右转,终于如同游鱼一样消失无踪。

阿弦立在街口,惘然若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正要回身去寻陈基,肩头却被人轻轻按落。

“喂……”那人笑道,“你在这里没头苍蝇般乱窜什么?”

阿弦本以为是陈基,听了这个声音,却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

街灯通明,将贺兰敏之的脸照的如此清晰,柔和的灯光让他过分厉艳的脸有了几分奇异的柔和。

见阿弦转身,贺兰敏之慢慢缩手,双手抱臂,含笑看着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阿弦道:“周国公……”

目光上下左右飞快转动,自不会看见敏之身边带着玄影。

阿弦本要直接问出口,想到陈基的叮嘱:“玄影不见了,我正在找它,周国公从哪里来?可看见玄影了么?”

贺兰敏之皱眉:“你说什么?那只狗不见了?”

阿弦道:“是,有人闯入我家里,也许把玄影给带走了。”

敏之不屑一顾:“快罢了,你那狗又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还会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地进内掳劫?除非……”

突然打了个顿儿。

阿弦问道:“除非什么?”

敏之瞥她一眼,慢悠悠道:“除非……除非是个不开眼的。又或者是谁家的狮子老虎饿了,拿它塞牙缝去了。”

阿弦最恨这种话,尤其是在玄影此刻下落不明的时候。

她心里悔恨极了,今日无论如何本该带着玄影的,当初在桐县的时候,都从来不曾拘束玄影,它自个儿来去自如,爱回家还是满街跑,亦或者去县衙,都由它的意思,如今贸然将它孤零零地圈在家里,本就不妥。

敏之道:“怎么?不高兴了?哼……你心里是不是曾怀疑我把这狗带走了?”

她已经按照陈基所说、并未直接开口询问了,贺兰敏之却仍嗅到异样。

阿弦道:“我没有说。”

敏之哼道:“但是你心里这样想了。”

阿弦跟他说了这半晌,已经知道应该跟他无关,如今她最关心的就是玄影下落,便不欲纠缠:“周国公,抱歉,我还要去找……”

敏之牢牢握住她的手臂。

对视片刻,敏之挑唇:“好……那只狗虽然不是我捉走的,但是我却有法子找它回来。而凭你……要在这长安城里找一只狗,犹如大海捞针。”

阿弦眼前似有一丝亮光闪过:“您说的是真的?”

敏之道:“我有必要骗你么?现在……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找到那只狗?”

“想!”

敏之道:“那好,求我。”

阿弦一愣。

敏之斜睨:“只要你让我满意,我就帮你把狗找回来。”

正是华灯初上,市集喧闹,两边儿人来人往,极少有人注意到当朝最不可一世的周国公贺兰敏之,正跟一名少年宛若对峙。

人影闪过,带着灯光摇曳,瞬间仿佛天地都不存在,只有流光飞影,从身侧流淌飞逝。

贺兰敏之看阿弦呆立不语,笑道:“怎么,不愿意?那也罢……”

尚未说完,就见阿弦垂手将袍摆提起,双膝一屈,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