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之笑道:“这就幸灾乐祸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道:“既然如此,你想不想知道另一件儿更匪夷所思的事?”

敏之个高,微微俯身低头,在阿弦耳畔道:“你知道么?太平那妮子出事了。”口吻里居然有几分古怪的得意。

阿弦心头一颤!

从昨日到现在,除了被崔府的事挂心,阿弦心头疑惑的还有一件儿,便跟太平公主有关。

阿弦记得自己看见太平跌倒在地的那一幕,虽然身为旁观者,但仍觉心惊肉跳,似乎能感觉到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

而且阿弦明明知道,那种恐惧其实并不属于她自己。

她感受到的是当时太平的感觉。

又加上禁军出宫,阿弦直觉太平或许出事了,可是所见所闻,并不曾有任何一个字事关“太平公主”。

没想到这点疑惑,在此刻被揭开。

阿弦脱口问道:“是什么人对公主不利,公主如今可回宫了么?”

敏之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他眯起双眸:“我不过是说太平出事,未必是有人对她不利所致,你又如何知道她不在宫中?”

阿弦的心又有些空落而张皇,如同昨日在丹凤门前的感觉。敏之见她双眼放空,一把又捏住她的下颌:“说话!”

敏之手上用了三分力,阿弦吃痛,挥手将他的手打落。

贺兰敏之却笑道:“你可知道凭着你方才那两句话,你差不多就是死罪了?”

阿弦道:“为什么?”

敏之道:“太平是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人,平日里谁敢弹她一指甲都是死罪,今番太平失踪,你猜皇后是如何心情?”

阿弦道:“为何外头毫无消息?”

敏之道:“这也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原本陛下想要满城搜找。皇后却怕逼急了贼人狗急跳墙,故而不许人声张,只暗暗地加紧搜寻。”

阿弦低头,敏之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为何知道这绝密内情的?”

阿弦知道贺兰敏之不像是崔晔袁恕己一样相信她的天赋之能,事实上,除了崔玄暐一开始就信她外,袁恕己起初非但不信,几乎当她是无稽的恶作剧一流,后来也是经过数次经验,才终于对她深信不疑的。

幸而崔玄暐是君子无碍,袁恕己则如阿弦所说,“外厉而内热”,就算知道她的能为,也并无他意。

但是敏之的性情跟以上两位皆不相同,依稀是个邪大于正,邪意凛然的人,所以阿弦始终对他极有保留,当然也不想在他面前把自己所能一一说明。

如今见敏之问,阿弦便道:“我其实是是猜的。昨儿我在丹凤门前等待公子,公主正好出宫,还跟我说要去崔府,今日崔夫人出事,故而我便有此联想,不料歪打正着了。”

昨日太平劝阿弦跟她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崔”,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阿弦也并未在意。

如今回想,才知道太平当时要说的是去崔晔府上。

敏之听了这番说辞,倒是没什么怀疑:“原来是这样,你倒也聪明。”

阿弦道:“公子,如今可有消息了?”

敏之摇头:“昨儿我甚晚回来,还无任何消息,这会儿也无人送信来,只怕仍是凶多吉少。”

阿弦道:“是什么人敢对公主下手?”

敏之道:“自然是跟皇后娘娘有深仇大恨的人了。”

阿弦吃了一惊,敏之道:“你不信?你想想看,太平的身份何等尊贵,若是动手的人为求利,不至于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唯一的解释是有仇,还是大仇。而太平年纪尚小,虽然刁蛮不至于跟人结下如此血仇,但我那位姨母就不同了。”

阿弦讷讷道:“怎么不同?”

敏之呵呵道:“这还用问么?天下之大且不必说了,单是这长安城里,只怕就有一大半儿她的仇敌呢,光是长孙无忌他们……”

敏之及时停了下来。

阿弦抬头,敏之却不再说下去,只笑道:“总之,我们就只隔岸观火就好了,他们打的越热闹,我越高兴。”

阿弦不由道:“公子,太平公主毕竟是您的表妹,你难道不担心她的安危?”

敏之笑道:“我当然担心,只是我这个人不善于表达,所以你没看出来。”

阿弦叫道:“你方才明明在幸灾乐祸!”

敏之道:“我天生说话就是那样的,不然你要我哭么?”

他竟说做就做,立刻换了一副沮丧伤感脸色,掩面道:“我那苦命的表妹,你现在在哪里受苦?哈哈哈!”

阿弦目瞪口呆,怒道:“公子,你太过分了!不管如何,公主都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敏之放下衣袖,衣袖背后的脸仍然极为艳丽,敏之淡淡道:“小孩子又怎么样?小孩子……就有特赦令么?哼?”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唇边多了一丝冷笑,“我看未必,小十八你大概也深有同感,如果小孩子就该被关爱保护,娇养的密不透风,那请问你又是怎么成了孤儿的?”

这明明是歪理,但却不得不承认,也是一个——歪打正着。

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心上刮动。

阿弦忍着难过,道:“我的确是个不幸的孤儿,可我绝不会因此而心怀恶毒,以他人的不幸为乐。”

敏之愣了愣,继而道:“闭嘴!那是你蠢!”

阿弦道:“那就算我蠢好了。”她不等敏之反应,转身往门外走去。

敏之叫道:“给我站住!”

阿弦却头也不回,一跃出门去了。

一路往南华坊而行,阿弦没了之前的顾忌,只想快点见到崔晔。

不管是卢氏还是太平的事,没什么比直接询问崔玄暐更快了。

崔晔不在府中。

崔府的那些下人却对阿弦的到来显出极大的热心,其中一个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大爷现在在吏部,只怕吏部的老爷们不认得十八弟,我带你去就是了。”

阿弦因着急要见崔晔,便不曾推辞。

这人又叫备了两匹劣马,领着她一路转过长街短巷,来至吏部。

仆人到门口略一招呼,吏部的门官放行,仆人陪着她入内,一路也遇见了几个吏部办差的公人,见了仆人,都含笑招呼,可见都是认得的。

不多时,仆人止步,往前指着一处院落道:“那是我们爷平日里办公的所在,十八弟直接过去就是,我便不打扰了。”

阿弦谢过,那人自去。

院子里静悄悄地,阿弦沿着廊下往前,见到前方有一扇窗户半开,她折到门口往内瞧了一眼,屋内并无人影。

阿弦不确定崔晔是否在此,因实在太过肃静,又不敢贸然出声召唤,便悄然迈步入内,抬头张望。

正在徘徊,右手边的里间中徐步走出一个人,身着暗花细麻苍灰色公服,头戴进贤之冠,手中捧着一册书。

一眼看见来者竟是阿弦,崔玄暐将书册合上。

他的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格外惊喜的意思流露,阿弦对上这样平静的眼神,忽然自觉来的唐突。

“阿叔,”阿弦惴惴唤了声,还未说话,崔晔走过来,举手在她腕上轻轻一握,引着她到了里间儿。

“来找我是为了何事?”让阿弦落座,崔晔就在她旁边坐了。

旁边的火堆上吊着一个炉子,崔晔举手提起来,取了个银杯,倒了半杯茶:“握着。”

阿弦接了过来,原先的那点儿不安被他在举手投足间化为乌有,银杯透出和煦暖意,如同方才被他握着手腕的感觉。

自从来到长安后便暌违良久,阿弦几乎忘了她一度十分依赖的这种感觉。

阿弦定了神:“阿叔,我听外头好些奇怪的流言。”

崔晔道:“原来真的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既然是流言,自有消散的一日,你放心就是了。”

“阿叔的意思,是说那些都是假的?”阿弦惊喜交加。

崔晔微微一笑:“谣言止于智者,不过这谣言能让阿弦亲自来找我,我却是感激他们的。”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阿弦不依叫道,“可知我听说之后担心的什么样?而且、而且是谁散播这样可恶的流言?阿叔一定要查出来!”

崔晔道:“好了,你来真的只为了这件事?”

阿弦一怔,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还……还有另一件。我……听说公主殿下出了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崔晔眉间也多了一抹忧虑之色:“这个却是真的,殿下至今尚下落不明。”

阿弦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喃喃道:“早知道,我昨儿答应她就好了。”

太平昨儿出宫的时候,曾百般厮缠,想阿弦跟她一起。

阿弦却因太平的身份而一口回绝,谁又能想到竟一去出事?这会儿回想,心中竟十分后悔。

崔晔见她呆呆出神:“你是说,答应陪公主同去?”

“是,”阿弦低头道:“我或许……可以保护她。”

崔晔道:“不必自责,本跟你无关。何况就算你跟着也是无济于事,对方武功十分高强,我府里的侍卫都伤了三个。”

阿弦道:“不是,在事发前,我看见过公主被人追的场景。我本来、本来预知到她会有危险……”

崔晔略觉意外,旋即道:“阿弦,你将你所见情形,详细说给我。”

——阿弦所见的不多。

只是太平奔逃而已。此刻竭力回想当时,阿弦道:“像是在黑松林里,公主的裙子被地上的树枝刮破了,跌在地上……”

太平望向身后,瞳孔之中人影闪烁,她到底是皇室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怒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很利落的一记封穴,太平软绵绵地倒地,另一人将她拦腰捞起,扛在肩头:“到手了,退。”

阿弦说罢,崔晔道:“黑松林……对了,可看清几人的脸?”

阿弦道:“那三个人都是蒙面的,并看不见。”

崔晔沉吟片刻,忽问:“公主被带走之时,你可还看见别的什么了?”

“别的……什么?”阿弦不懂。

崔晔却道:“没什么,只是如今说来你是唯一的目击者,故而问的详尽些,好找寻其中线索。”

阿弦道:“阿叔,是什么人居然对公主下手?是皇后的仇人么?”

“未曾水落石出前,谁也说不定。”

阿弦问:“他们是绑走了公主用以恐吓呢,还是要……他们的意图是什么?”阿弦未曾说出口的,是一个“杀”字。

自打跟太平相遇,那女孩子着实算不上“温柔有教养”的高门淑女模样,甚至屡屡冲突,可是一想到她会有事,仍叫阿弦周身发冷,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觉不适。

崔晔道:“如今皇后娘娘将此事密藏调查,就是怕打草惊蛇,让他们作出难以挽回的事来,所以暗中加紧巡查。至于他们的意图为何……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这是何意?”

崔晔道:“他们大费周章捉走了公主,一定会物尽其用,正如你所说他们是皇后的仇人,当然会用一个特别的法子来对付皇后。”

阿弦背上发寒:“恨皇后,所以报复在公主身上?”

崔晔道:“不错,公主是个最佳的诱饵,绝不会无声无息杀了,所以他们定会有后招。”

阿弦试着问道:“这动手的人是谁?”

崔晔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阿弦会意喝了口茶,咂了咂嘴,太过清淡,宛若山泉之水,略带清甜而已,但心底张皇却由此减退。

崔晔道:“你可知道昨日宫中紧急召集许多大臣,是为何事?”

阿弦摇头。

崔晔道:“李义府望气在先,‘勾结’长孙延在后,所以陛下跟皇后都怀疑李义府有反叛之心,究其原因,是长孙无忌等的遗事。昨日便是因为二圣召见,原来长孙无忌的故旧门生等,正密谋于长安行事。所以二圣召集群臣商议此事。”

阿弦迟疑道:“那么公主遇袭失踪,会不会也跟他们有关?”

崔晔道:“十有八九。”

崔晔起身,转到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好了的纸来,递给阿弦道:“这个是许久前写好了的,只是寻不到合适机会,你拿了去,记得不要懒惰,每日必修一遍。”

阿弦打开看了一眼,见白纸黑字,铁钩银划,笔走龙蛇,却正是孙思邈口述的那篇《存神炼气铭》。近来因过节又加上杂事诸多,阿弦几乎忘了此事,只在偶然想起来,便默念几句“若欲存身,先安神气”等,如此而已。

双手接过来,小心放入怀中。阿弦道:“多谢阿叔费心。”

崔晔默默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必有个留在周国公身边儿的理由,既然是这样选择了,未尝不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是……”

崔晔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阿弦道:“阿叔请说,一百件也使得。”

“在知道别人开什么条件之前,不要先一口应承。”崔晔有些责怪地看她。

阿弦笑道:“若是别人,我当然要先想一百遍那还未必答应呢,但阿叔不同,阿叔又不会卖了我。”

崔晔唇角微动,却垂了眼皮,顷刻才道:“我要你答应我,有朝一日,我要你回到我身边儿的时候,你一定要二话不说地回来。”

阿弦吃了一惊,觉着这话大为古怪:“阿叔……”

崔晔哼道:“不是一百件也使得么?我只有这一件。”

阿弦思来想去:“我答应阿叔,横竖阿叔不会害我。”

崔晔道:“一言既出……”

阿弦摇头笑道:“我的玄影也难追,如何?”

崔晔低低一笑。

正此刻,门口一名书吏正好来到,忽然见崔晔面露笑容,一愣之下便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阿弦忙站起身来,而崔晔也早恢复了之前那种淡然无波的神色,对那书吏做了个手势。

那书吏会意退下。

阿弦道:“我也该走了,不打扰阿叔做正事。”

崔晔的手在桌上拢了拢:“听说玄影最近总跟在袁大人的身边?”

阿弦道:“也是我的意思,我不想玄影跟着我在国公府出出入入。”

崔晔道:“为什么?”

阿弦道:“周国公常常要挟说把玄影如何如何,虽然我觉着他不至于如此,但总是妥帖些为上。幸好玄影也爱跟着大人。”

崔晔抬眸:“那如何不送到我这里?”

阿弦吐吐舌头:“我方才进来还汗毛倒竖呢,玄影如何使得。若被人非议阿叔就不好了。”

崔晔默然:“那你不怕别人非议袁恕己么?”

阿弦道:“不怕,袁大人身上的非议已经够多了,并不差这一件儿……这是他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自己说的。”

崔晔忍不住又要笑,却咳了声:“既然如此,也罢,你先去,如果……关于公主殿下还有所得,你只管来找我。我会吩咐门上,不叫他们拦你。”

阿弦道:“多谢阿叔,我记得了。”

临出门时候,阿弦又想到一件事,因问:“阿叔,那天……你给我的雪团子,是从何处得来?”

崔晔道:“是有个相识会做。”

阿弦问道:“那人是谁?”

崔晔道:“姓张,乃是宫中的御厨。怎么,还觉着可口么?若喜欢……改天我叫他再做一些。”

阿弦听到“御厨”两字,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不、不必了,虽然好吃,但只是个念想,不用每日都吃。”

转身时,阿弦又想起岁钱,舌尖上转来转去,却并未出口。

崔府那下人很是识趣地留了一匹马,阿弦马不停蹄地往大理寺而来。

大理寺原本是她呆过的地方,自有几个旧日相识,阿弦又是来找袁恕己的,因此十分便宜。

还未见到袁恕己,先见玄影跑了出来,这几日玄影的毛色又油亮了许多,脖子上虽无黄金项圈,袁恕己却自作主张地给他做了个狗牌,上面用小篆体写了“大理寺犬”四个字,亦有小小地印章落款,赫赫威风。

玄影“狗仗人势”,本就在大理寺出入自如,有了这面狗牌,以后就算再有马二这种地痞无赖要打它的主意,见了“大理寺”三个字,也要手软肝颤不敢造次。

虽然背后也有些人非议此举,但袁恕己本来就是从争议里杀出来的官儿,那些话对他而言也是不痛不痒,浑不在意。久而久之,那些人也习惯了他的行事方法。

两人相见,袁恕己不看阿弦,却仰头看天,脸色深沉,仿佛在观天象。

阿弦随着抬头看了眼,见天有些阴测测地,因问:“大人在看什么?今儿能下雪么?”

袁恕己道:“我是在看今儿刮得什么风,居然把你给送了来了。我要多谢风神。”

阿弦心中虽沉甸甸地有事,听了这般谐趣的话,却也忍不住展颜一笑。

袁恕己陪着她入内,叫侍者拿茶送果子,一刻钟后便堆了半桌子。

阿弦见他如此盛情,又觉肚饥了,便胡乱捡着两样嚼吃:“大人,宋牢头的案子你有了眉目了么?”

袁恕己见她腮帮子鼓鼓的,如一只仓老鼠,很想去捏一捏。

只得把手藏在袖子里:“近来把跟他有过节的人、或潜在可疑者都拘来查问了一遍,口供倒是还都过得去,只有两个格外不大对的,我叫人暗中盯梢,一有不妥,立刻回报。”

阿弦点头:“大人果然能干,不知这两人是谁?”

袁恕己道:“一个是府衙大牢的后门牢子,姓罗,一个是右金吾司曹参军,姓杨的。”

这罗狱卒阿弦当然不陌生,曾经坑骗过陈基的恶人。

当初陈基为救阿弦设计逃狱,还踢了他一脚,罗狱卒很是记仇,事后多次出言不逊,试图报复,直到陈基升了金吾卫司戈才终于消停了。

挠挠头,阿弦道:“姓罗的倒也罢了,司曹参军,怎么听来有些耳熟?”

袁恕己道:“你当然不会记得这样仔细,不过这人倒是个好汉,当初李义府许长孙延买官,就是经他告发的。”

阿弦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怎么他也有嫌疑?”

袁恕己道:“你当杨行颖如何知道李义府许长孙延买官?这消息正是宋牢头暗中告诉他的,按理说他不会对宋牢头动手,但有人证说,宋牢头失踪前最后见的人便是这杨行颖,偏偏问他两人谈的什么,他一再支吾不言,故而可疑的很。”

阿弦想了想:“那老罗呢?”

袁恕己道:“此人因先前陈基之事怀恨在心,后来还跟宋牢头吵了一架,被宋牢头打了一顿,后来此人有一次酒醉,扬言要杀了宋牢头。且宋牢头失踪前的半天他说自己在家中睡觉,但并无人证。”

阿弦问道:“宋牢头打过老罗?宋牢头向来精明,极少跟人动手,又是为了何事?”

袁恕己道:“姓罗的只说两人起了口角而已,我看他语焉不详,应是有所隐瞒,于是放长线钓大鱼。”

袁恕己说完了老宋头的案情进展,又问阿弦是否听说了崔晔府上的事,阿弦道:“不必担心,我才去见过阿叔,原来那些流言不过是子虚乌有而已。”

袁恕己挑眉,却满脸不信:“我看未必,男人遇到这种事是最窝火的,他当然要否认,难不成就承认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阿弦正拿了一块蜜饯要吃,闻言再吃不下,瞪他道:“大人!你怎么跟周国公似的?!”

袁恕己道:“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阿弦气难平:“阿叔说了没这回事那就是没这回事,不许你乱猜。”

袁恕己无法,只冲着她笑道:“好好好,我听你的行不行?”

阿弦见他竟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反自责自家说话太冲,于是咽了口唾沫道:“咱们私下里说话,说说无妨……大人,就算这件事并不只是流言而已,但阿叔如此说了,我们便尊重他所说就是了。何必总是不怀好意地揭人疮疤呢。”

袁恕己却道:“若是真,他岂非自欺欺人?”

阿弦道:“这怎么是自欺欺人?崔夫人遇到此事本就大不幸,阿叔如此说,足见爱护妻子之意,可见他们夫妻情比金坚……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大人以后的妻子被人往身上泼脏水,大人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