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瑟缩在被子里,双手捏紧被角不敢放手。

虞氏见她似乎受惊,便也毫无睡意,因坐在她身旁陪着。

“明晚上我一定看好炉子,不会出意外了。”

虞氏只当阿弦冻得如此,是因为炉火熄灭之故,喃喃地自责。

又见阿弦裹的如一个三角粽子,只在顶上露出一个头来,有些可笑,可试着摸摸她的手指,却仍觉着如握寒玉。

虞氏叹道:“十八弟,不用怕,横竖这屋里还有我,我会看着你的。”她起初还同阿弦说话,渐渐地有些困意上来,就靠在阿弦身旁睡着了。

阿弦转头看看右手边的虞氏,想到她所说“这屋里还有我”那句。

她不大敢转头看向左手边儿,久违了的黑衣人就挨在她身旁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但真正让阿弦害怕的却并不是此人,而是她方才梦中所见。

她梦见了鸢庄钱掌柜一家被灭门的旧日场景。

阿弦其实早在跟随袁恕己前往鸢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鸢庄发生过什么,但是想象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又是一回事。

此刻,阿弦就又神奇的“重回那梦境”,钱掌柜的家仆,儿子媳妇,甚至发妻老母等被害的场景,每个人遇害经过,格外详细地又在她的梦境中出现。

没有人能够经历这个。

偏偏梦之造主十分顽皮似的,偏让她仔仔细细地看这一幕场景。

当阿弦惊叫着醒来之后,她本以为是鸢庄冤死之人来托梦给她消息,但是才一睁眼,就看见那代替钱掌柜而死的黑衣人,恰好就在面前。

不折不扣的二重惊吓。

阿弦来不及喝问,虞氏便赶来了,只有趁着虞氏下厨之时,阿弦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黑衣人不答反问道:“你看见了么?”

“看见什么?”

“看见那些人的挣扎跟绝望,”黑衣人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这个世界太不公道,好人总是难得好报,恶人却每每风生水起,十八子,你难道不觉着么?”

阿弦道:“我知道。”

黑衣人道:“不,你不知道!你若真的知道,就不会帮着袁恕己要查拿我们了!”

阿弦疑惑:“我要查的是老宋如何被杀之事,”

说到这里,忽然警觉起来:“你指的是什么?你……你所说难道跟老宋无关?那么……”

黑衣人见已经泄露机密,气的大叫一声。

阿弦偏追问道:“是不是跟太平公主失踪的事有关?”

黑衣人听了,忽然变了一张脸,比先前那张越发狰狞可怖,哀嚎一声向着阿弦扑了过来。

他当然不至于伤人性命,但阿弦体质跟常人不同,被他惊吓在前,扑击在后,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精神气损了好些。

阿弦从柜子里将崔晔给她默写的《存神炼气铭》找了出来,逐字逐句地看背,但她本就是个不大爱看书的性子,看了几句,便觉着那些字都在眼前飞舞。

可是奇怪的是,面对着崔晔那端正清逸笔走龙蛇的字迹,原先那悚惧心颤之感竟渐渐地消减不少,隐约平静。

又加上喝了虞氏所做的汤水,阿弦慢慢地又睡了过去……却不知是辣汤之力,那篇存神炼气铭的功劳,还是崔晔字迹的功劳了。

次日一大早儿,阿弦匆匆吃了饭,带了玄影出门。

她有些不知第一时间是去大理寺好,还是去找崔玄暐好,思来想去,权衡了片刻,还是先去大理寺。

不料走到半路便遇到了拦路虎。

周国公的马车横在跟前儿,贺兰敏之坐在车中:“还不快点上来,是要我请么?”

阿弦道:“公子,我有一件事,做完后立刻回来。”

贺兰敏之道:“你试试看,你若是离开这里一步,我就去吏部。”

阿弦不解:“去吏部跟我有何相干?”——他总不会是去找崔晔发难吧,但料想以崔晔的为人,不至于吃亏,那……难道是告状?啼笑皆非。

贺兰敏之道:“看样子你的陈大哥最近是失了宠,你也浑然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了。”

阿弦凛然:“你想干什么?”

敏之道:“我心里不痛快,当然要拿人出气,想来想去,这人倒是个极不错的人选。”

太卑鄙了。

可虽然卑鄙之极,却偏偏直接而有用。

车厢内,阿弦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敏之脸上的神情,就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而他也将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顾盼睥睨,轻慢不屑。

唯一庆幸的是,早在上车前,阿弦便打发玄影去找袁恕己了。

敏之问道:“你方才所去的方向,可是大理寺?你去找袁恕己做什么?”

阿弦道:“是一件小事。”

敏之道:“你如今最着紧的事,只有一件儿,让我猜猜,难道是为了太平?”

这人虽坏,但却更加敏锐,如此神奇地一猜就着,让阿弦无端紧张。

敏之察言观色,笑道:“怎么,我猜中了对么?”

阿弦决定不再说一个字,毕竟昨日敏之提到太平的时候,那种不怀好意几乎不加掩饰,她是想要救护太平的,万一告诉了敏之适得其反,那可真是无法可想。

敏之问道:“你知道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阿弦道:“公子不要乱猜,何况你不是对公主失踪颇为幸灾乐祸么?如何又这般上心打听?”

敏之凝视着她,忽然一言不发地倾身上前。

他的动作突然,身形高大,如此一来,几乎将阿弦笼罩在他身影之下。

阿弦反应倒也快,举手在他肩头一抵:“周国公,你做什么!”

贺兰敏之近距离打量她的脸,忽然道:“起初只当时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般的人,没想到,细细打量还是有几分可看,你若是个女孩子的话……”

阿弦被他这句话吓得窒息,又看他的目光下移,居然在盯着自己胸口,阿弦手一抖,几乎一巴掌挥过去。

心虽发抖,面上却淡淡道:“周国公,请你退后。”

贺兰敏之嗤嗤笑了起来:“想来也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孩儿呢?一眼就会被人看出是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之说,半是玩笑,半又是嘲弄,阿弦一震,心里想起一件事。

敏之见她忽地沉默不语,便道:“怎么,生气了?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你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兴许就更丑了,所以还是珍惜现在罢了。”

敏之说完,觉着这一句十分可乐,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阿弦淡淡冷冷地瞥了一眼,觉着敏之这种自得其乐的本事倒也是天赋。

微微敛神,阿弦道:“那个小厮,会不会曾是男扮女装?”

敏之正因为自个儿的一句话乐不可支,蓦地听见这句,几乎噎住:“什么小厮?什么男扮……”一句话还未说完,敏之已经明白了。

阿弦指的当然就是杨思俭府上“自缢”的那名小厮。

方才被敏之一句提醒,阿弦蓦地回想当时所见,那吊死的“女子”,在梁上晃晃悠悠,“她”虽是着艳色裙裤,但是……底下的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脚,却竟然极大。

敏之哑然,继而道:“不要转开话题,何况这哪里可能,杨思俭为人规矩古板,家里的仆人也都循规蹈矩,又怎么会有个敢男扮女装的小厮?岂不是找死?”

阿弦摇头:“我只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敏之脸上的笑好像被一阵风吹走,他皱眉看着阿弦,眼神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敏之眼底掠过一道光:“去司卫少卿府上。”

阿弦叫道:“周国公,我还有事!”

敏之道:“你是我的跟班儿,我的事就是你天大的事,还要去做什么别的?”

阿弦正是怕耽搁时间,才一大早儿出门,如今太平公主生死不知,阿弦便不再啰嗦,转身往车门掠去。

敏之却早防备她如此,当即探臂将她揪住:“昨儿已经给你跑了一次了,怎么,还想故技重施么?”

阿弦叫道:“周国公!”

敏之笑道:“小十八,这么急的叫我做什么?”

阿弦挣了挣,无法脱身。

她的武功若是用在跟贺兰对敌的场合中,也许难能落败,至少会周旋个几十招。

但是论起近身格斗,比力气的话,她毕竟年纪小力气弱,又怎能跟贺兰敏之相比?

敏之将她擒住:“你再试着逃走看看。”

但敏之也并非轻而易举,阿弦挣动之下,让敏之也颇费了些力气,忍不住气喘吁吁,他怒极之下喝道:“不要再乱动,不然就拗断你的手!”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在跟前儿,敏之只怕连说这句都不会,但是……一句话出口,敏之忽然察觉了自己对待阿弦的态度有些神奇。

他微微一愣,不再喝骂,只是低头打量被自己擒住的阿弦,却见她因方才剧烈的挣扎,脸红红的,双眼里润着水光,却倔强地抿着唇瞪着他。

敏之的心一跳,没来由有些口干,他道:“咦,你看起来……”

“周国公!”阿弦又挣了一下,“放手!”

敏之的目光往下,滑在她的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像是不错。”

阿弦睁大双眸,此刻不由想起上次在府内看见他按着丫头干那种事的情形,阿弦脸色大红:“你、你这无耻的……”

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阿弦屈起膝盖,奋力往上用了一招“兔子搏鹰”,敏之被她踢中了腹部,虽然吃痛,却并不肯撒手,往后倒下的功夫揪着阿弦的手腕不放。

阿弦猝不及防,被他拽的飞了过去,这一下子,两个人的姿势正好儿掉了个个儿,变成了阿弦在上头,敏之在下。

跌倒的瞬间,敏之忽然脸色雪白,他猛地松手,阿弦虽然莫名,却趁着这个机会一跃而起。

正要往外跃出,敏之探臂,使出鹰抓手在阿弦脚踝上一扣,阿弦正扑出车门,被他握着脚踝,顿时“啪”地一下重重跌在车板上,疼得闷哼了声。

此时正好儿车行闹市,顿时有眼尖的百姓看见了这新鲜的热闹,纷纷指点过来。

阿弦回头,却见敏之的脸色白里泛青,握着她脚踝的手也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的腿骨捏碎,又将她往车厢内拖了回去。

阿弦不知敏之为何忽然间如换了一个人,但这倒也不足为奇,因为周国公本来就是个不能以常理臆测之人。

眼见将要被重拉入车厢,一阵马蹄声响从远而近,有人喝道:“小弦子!”

一道矫健人影纵身而起离开马背,几个起落,身形落在车辕上。

来人不由分说往内拍了一掌,敏之察觉他掌风刚猛,被迫松手自保。来人趁机将阿弦一抱,纵身跳下来了马车。

这来者自然正是袁恕己,惊魂未定,袁恕己低头看阿弦道:“怎么样怎么样?”

阿弦觉着脚踝似已经失去知觉,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大人,我有事要告诉你!”

偏偏青天白日,三头六眼的,阿弦挺身在他耳畔道:“那个鸢庄灭门案里的钱掌柜,跟老宋认识,还参与过伽蓝寺的劫案。”

袁恕己脸色微变:“果然?”

阿弦道:“只要找到他就能明白所有……他只怕还有更大的图谋,大人,一定要快些找到此人。”

太平公主失踪,朝廷并未公布,袁恕己有事新上任的官儿,上头并没特意交代也是有的。阿弦一时也不敢就把这种干系匪浅的事泄露给他。

这会儿,车上贺兰敏之道:“来者是谁?”

袁恕己将阿弦轻轻放在自己身旁,行礼道:“大理寺少卿袁恕己,参见周国公殿下,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还请殿下勿怪。”

此刻车门大敞,贺兰敏之斜倚在车厢里:“原来是你,我早听说你的名头,还想着终究要见一见,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袁恕己道:“贱名何足挂齿。”

敏之道:“你跟小十八有旧?”

袁恕己道:“故旧情深。”

敏之笑道:“别是一厢情愿吧,据我所知,小十八心中最看重的人却并不是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袁恕己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但却忍不住被他这句所诱,竟问:“那不知是谁?”

“那当然……”敏之双眼明晃晃地:“是我。”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112章 非龙即凤

袁恕己本还有些紧张, 待听敏之这般自吹自擂, 那颗心也仍安稳地存在肚皮里。

阿弦也早习惯了贺兰敏之的语出惊人,举止新异, 便并不理会,只皱眉对袁恕己道:“我本要去找大人告诉, 如今恰好遇见,大人不要在此耽搁, 快去!”

毕竟是从桐县开始的交情,袁恕己最明白阿弦的心意:“你放心,我即刻就去。”

又道:“我带你一块儿走。”

阿弦抬头,看敏之意态消闲地坐在车中,双眸却有虎视眈眈之意,暗藏戒惕。阿弦知道以敏之的心性, 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放她离开,又怕袁恕己因此耽留。

借着转身之际, 阿弦道:“我深知周国公的性情, 他不会当真对我如何,大人也只管放心去查案。我应付得了。”

袁恕己垂眼对上她清澈如明溪的双眸。

倘若不知阿弦是个女孩子,那担心必然会少上一层,甚至毫不担心, 但……故而当初听说她跟在贺兰敏之身旁的时候,就有种如鲠在喉提心吊胆之感。

整个长安谁不知贺兰敏之声名狼藉,似阿弦这般可爱,真怕给那人荼毒了去。

而今日袁恕己之所以会恰好出现此处, 原因不在别的,而在玄影。

因阿弦担心玄影跟着自己会有“意外”,所以这连日来都许玄影早上去大理寺报道。

玄影镇日厮混,凭着一副讨喜的面孔跟颇具灵性的性情,已深得大理寺众人欢心。

原本有些瞧不上这条土狗的大理寺差官们,从开始的惊诧轻慢,转作心悦,每个人见了都要抚摸两把,有好吃的亦想着它,是以玄影在大理寺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人气竟比袁恕己还要高许多。

这日大理寺门上侍卫因不见玄影来到,甚是想念,便猜它因何缺席,一个道:“多半是跟着十八弟去了。”

另一个道:“谨慎起见,还是找一找为好,那样可爱的狗子,别给人窝了去。”

两人闲谈之时,便给耳报神左永溟听见,忙进来告诉袁恕己:“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出了事。”

袁恕己虽不信玄影当真有事,但这却也算是个好借口,何况他也有些人头案的相关想要跟阿弦说,于是便骑马出门。

谁知恰好就遇到这样一幕。

心底很快权衡。袁恕己咬牙道:“待此事稍缓,你一定不能再在周国公身旁了。”

阿弦还未回答,车内贺兰敏之道:“小十八,还不快点回到主人身边来,难道……你觉着我说的不对么?”

袁恕己听他口吻轻薄,浓眉骤然一敛。

阿弦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握。

袁恕己瞥见,眼底的锐色缓缓隐没,正平心静气,耳畔听到“汪汪”之声。

袁恕己转头,却见是玄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两人跟前,摇尾摆头。

阿弦一直以为玄影是跟着袁恕己的,见它“迟到”,便也没当回事儿。

而袁恕己也以为玄影方才跟着阿弦,正值心情起伏,也并未格外在意此事。

他毕竟也是一层层历练出身的官员,这瞬间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

京城毕竟不是桐县,京城的权贵,非龙即凤,亦并不是能够不由分说便可以黑白入罪的桐县劣绅们,他的行事手段,必须要相应变通。

冲着阿弦定心微笑,抬头之时,袁恕己作揖:“既然如此,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且容我先行告退。”

贺兰敏之点头:“好啊,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袁少卿务必好生专心,及早破案,这才不枉费崔玄暐在圣后面前极力保举之苦心啊。”

袁恕己本来已镇定下来,猛然听了这句,脸色转白。

阿弦也觉意外,——袁恕己调职留京,人人尽知,但所谓崔玄暐竭力举荐……却也跟袁恕己一样,都是第一次知道。

袁恕己带着玄影离开后,阿弦问:“周国公方才说的我阿叔……说是崔天官保荐袁大人,可是真的?”

贺兰敏之道:“骗你做什么?再说,崔玄暐一心为国举荐栋梁,这是值得称道的好事,又不是头戴绿帽那种不可言说……”

他抿唇一笑,“何必遮遮掩掩?若说是不想施恩于人,在我看来,实在虚伪的很,毕竟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迟早是会知道的,小十八你说是么?”

阿弦谨慎道:“有些道理。”

敏之笑道:“你这话狡诈的很,那你说,哪几句有些道理,哪几句有没有?”

阿弦不语。

敏之冷笑:“千万别跟我玩心机,小十八,你玩不过我。”

阿弦道:“我为何要跟周国公玩心机?”

敏之笑了一笑,从身旁抽笼里取了一杯酒出来,晃了晃,忽然道:“天为棋盘星作子……你这小卒子,只怕是身在局中而自不知。”

这话似别有深意,阿弦道:“我不懂周国公的意思?是说我身在局中?什么局?”

敏之却忽地又笑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局呢。不过不必着急,迟早一切都会明明白白的,谁执子,谁黑谁白,谁输谁赢……”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兴奋之色,手指微微发抖,忽然举杯一饮而尽,不多时双颊浮现淡淡地红。

阿弦心中暗惊,谨慎起见,不再同贺兰敏之说话,敏之却盯着她,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地燃烧,让人畏惧。

幸而他并未再如之前一样动手动脚胡作非为。

当马车停下,阿弦才发现居然又来到了司卫少卿杨思俭府上。

“殿下,怎么又来了杨少卿府上?”阿弦问。

方才在车内,贺兰敏之又多吃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喜欢的地方,当然要多来走动走动。”

杨府的人见敏之来到,也不知是“如临大敌”,还是“诚惶诚恐”。

敏之正眼也不看别人,甚至喝退了带路的仆人,他熟门熟路,一马当先,负手往杨立书房而去。

阿弦也有些疑惑这杨府的内情到底如何,又见敏之并未做别的吩咐,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来到书房,敏之推开半掩的门入内,目光所及,却见杨立站在书桌之前,低头正在打量着什么。

因听见门扇被推开,杨立大怒:“混账……”

他以为是哪个丫鬟小厮,谁知才开口责骂,就看见是敏之,杨立眉头缩紧,手上却也随之握住。

阿弦目光转动,看见杨立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卷轴,他仓皇卷起画轴的动作,显得心虚胆怯。

“在看什么?”敏之看的更为清楚:“多日不见我甚是想念,特来探望,都不耐烦等他们通传,你可勿怪。”

他仍是自说自话,不由分说地快步走到桌前。

如临大敌,杨立后退一步,将那卷轴藏在身后。

敏之笑道:“什么好东西,难得的春宫不成?”

杨立脸色紫涨:“周国公!”

敏之道:“越是不叫我看,越是心里有鬼,既然是这等上品,就大家分享,彼此切磋如何?”

杨立忍无可忍:“住口,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