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诩武三思不会有这样大胆,因此大意。

武惟良跟武怀运曾去登门拜访过武三思,这件事贺兰敏之是知道的。但武家这两人一心要留在京都,故而四处钻营,拉拢亲眷也是有的。

武家这两个兄弟粗莽无知,非止武后不待见,就连一些略有见识的武家族人也是宁肯疏远些,因此对敏之而言,这不过是两个一无是处不值一提的蠢货罢了。

敏之聪明一世,却万万想不到,他担心的贺兰氏的命运竟偏偏拿捏在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蠢材身上。

现在回头想想,二武去梁侯府之举,当然不再像是他先前想的那样单纯了。

他立在偌大大明宫中,举头四顾,再无可眷恋之人,一身皮囊亦如行尸走肉,恨不得就此随风灰飞湮灭。

且说武三思上了马车,回头看敏之仍在原处未动,武三思不由冷笑:“终于……你也有不能的时候了。”

声音里有一丝得意跟嘲笑。

对武三思而言,这一场局,机关算尽,终究不负这场心血。

至少……在皇后那边儿,他的地位俨然又牢固如常。

这一切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的。

这要从袁恕己在梁侯府内查出种种证据,要进宫揭发的时候起。

武三思嗅觉何其领命,早就察觉不对,早飞跑进宫向武后求救。

然而长案背后的武后并不理会,对他声泪俱下的绝望表演视而不见。

就在武三思以为死定了的时候,武后道:“你知道袁恕己为什么明知你是我的侄子,却仍要迎难而上的原因吗?”

武三思心乱如麻,哪里还能想得明白。武后道:“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明目张胆地替你掩护。正相反,如果给我决定,我会……杀了你。”

武三思几乎瘫跌在地:“姑母、姑母救我!”

武后冷道:“所以你根本是求错了人了。在这宫里的确有个人能救你一命,但却不是我。”

武三思既惊又喜,忙询问是何人,武后却不紧不慢地拿了一份折子,随口道:“你可知道,想要脚踩两只船的人……最终下场会是如何?”

武三思一愣,幸而他还有一丝理智聪明:“姑母!我对您的心意天地可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呀。”

武后哼道:“我最烦听人指天誓日,蜜语甜言,那些太过动听的话里头往往藏着刀子跟毒。而我,只想看人之所为。”

武三思忙匍匐道:“姑母想要侄儿做什么?只管吩咐,我立刻……”

武后却敛了笑,淡淡道:“我索性给你写道诏书,贴到城门上去如何?”

武三思噤声,知道自己又问错了。

之前是因为被袁恕己逼急了,让武三思脑中一片混乱无法认真忖度,退出含元殿后他将武后方才的话仔仔细细统统想了一遍。

“宫里有个人”,“脚踩两只船”……

武三思的确知道这宫里有个人能救自己,事实上,在他进宫求武后之前他已经有个一个隐隐约约地念头,倘若武后这边儿碰壁,那就索性——

去找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最得高宗宠爱,她撒个娇,高宗十有八九会应允。且武三思自诩跟魏国夫人之间关系不差,只要放得下身段儿,多说几句动听的话,那个小丫头未必不会听自己的。

但是同时武三思又怕,去求魏国夫人救命自然使得,让他忌惮的是,如果他贸然去求魏国夫人,从此会引发何等后果。这个“后果”的意思是……武后对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但现在武三思知道了。

——“脚踩两只船”,就是武后给他的反应,脚踩两只船的人往往会掉下河淹死,武三思当然不想淹死。

所以他迅速给自己想好了往下要走的路:第一,求魏国夫人救命;第二,不能脚踩两只船,仍要坚定地站在武后这边儿。

因为没有人愿意有皇后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魏国夫人在她面前,稚嫩的简直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虽然经常撒泼,看似占了上风,但那是武后不愿跟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计较,可如果真的惹怒了她,终于让她忍无可忍了后……

毕竟魏国夫人不是小孩子。

其实就算是小孩儿又如何,武三思觉着没什么能够挡在这位姑母皇后的跟前路上。

因此,魏国夫人就在一种懵懂无知的情形下,走进了一个早就注定好的圈套。

所有的挑拨只是让她更加娇纵轻敌,魏国夫人满怀欣喜地奔向武三思给她编造的美好的凤位,谁知一脚踩落,已是万丈悬崖。

车厢内,梁侯抱臂沉思。

当他猜到了武后已经彻底厌烦了贺兰氏之后,便在找寻机会,但是毕竟贺兰氏身后还有个高宗,更加还有个不好惹的贺兰敏之,故而武三思投鼠忌器。

谁知老天如此善解人意,就在他畏首畏尾之时,武惟良武怀运回到了京都。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借刀杀人的机会了。

武三思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笑容,但是忽然他模模糊糊想到一个问题:武惟良跟武怀运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是不是太过机缘巧合了?皇后召他们回来,当真是所谓“亲情”相关?

耳畔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武三思正胡思乱想,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所乘马车,但很快便知道不是。

他正要掀起车帘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朱雀大街上如此急速狂奔——

“彭!”一声巨响。

车厢猛烈地颠簸起来,单侧的轱辘飞起,车厢几乎侧翻出去。

武三思大叫一声,身不由己从车厢的这边儿滚跌到对面。

他本能地抱住头,叫道:“发生何事!”

车夫的声音惊恐地传来:“是周国公……”还未说完,就惨叫一声,杳无声息。

此时马儿仿佛受惊,越跑越快,武三思在车厢里颠来滚去,听车夫声气不对,心头一凉。

咬牙从车窗外看出去,却见果然在临近旁边儿,敏之赶着自家车驾,凌厉充满杀气的双眼却看向这边儿。

武三思不由叫道:“贺兰敏之,你疯了么?”

回答他的,是敏之将缰绳一拨,马鞭当空划过。

几匹马受惊,被迫往旁边凑来,几乎跟武三思拉扯的那两匹马擦肩并行了,两辆马车也挤在一起,车轮相接处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又有木柱断裂发出瘆人响动。

被贺兰敏之故意挤压撞击下,车逐渐向着旁侧的水渠逼近,有几次车轮擦着水渠边沿而过。

武三思起初不知他的用意,发现之后,忍不住尖叫起来!

“贺兰敏之,住手!”武三思惊恐大叫,“你不要命了么?”

前头两匹马长嘶一声,原来前方有一棵榆树略微横斜出来,马儿扭身避开,但是马车却避无可避,直装而上!

武三思顿时从车后被撞得直飞往前!马车再也支撑不住,往旁边的水渠沟里翻跌下去。

早在两辆马车并行的时候,路上行人便已经纷纷避让围看,街头巡逻的衙门禁卫更是闻讯而来,见状大惊,纷纷聚拢。

贺兰敏之勒住马儿,往下俯看。

武三思随着残破的马车一并坠落沟渠,一时无声无息,半晌不见出现,不知死活。

敏之盯着看了许久,嘿嘿一笑,这才重新赶车去了。

那些禁军认得是大名鼎鼎的周国公,哪里敢招惹,直到贺兰敏之去了,才纷纷地张罗抢救。

这一场惊魂,武三思伤了腿脚,脸上挂彩。

先前坠水,又惊又怕,又被水一冲,便闭过气去。

此事很快武后也知道了。

但在武三思诉说委屈之后,武后却似有息事宁人之意:“他原本就是那个无常性情,如今更加失了亲人,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幸而你命大无事,就不必再跟他计较了。”

武三思道:“但是、但是姑母,我觉着这次不止是无常任性这么简单,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会不会疑心……”

武后抬眼。

虽未说话,武三思已噤若寒蝉。

武后却又垂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武三思起初还有些失望,武后竟纵容贺兰敏之到如此地步!甚至连他几乎要了自己性命,都如此轻描淡写地开脱放过。

直到武三思告退出殿,重又回味武后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时,方品出几分真正意思。

武三思挑眉:“难道说……”

他想笑又不敢,生怕自己笑的太早,但是不可否认,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心里舒泰。

偌大的长安城,每日都演绎着不同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

正如敏之对阿弦说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这正是陶渊明的《拟挽歌辞》里两句,说的是亲戚伙伴们正在因为亲人的离开而仍觉悲伤,但其他不相干的众人却已经在开怀歌舞。

这数日,敏之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沉浸在痛苦跟愤怒之中无法自拔。

他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更加愤怒就算贺兰氏身死,他仍无法毁天灭地,为她陪葬。

这种愤怒又促使悔恨加倍,扭曲咆哮,像是无形的毒蛇将他的身心几乎啃噬干净。

但是痛怒交加反复之后,所有的症结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就算他当真毁天灭地,贺兰氏也不可复生了。

直到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才似乎举世苍白里看见了一丝光亮。

平康坊。

敏之擒住阿弦,恶狠狠地威胁,在他眼里心中看来,面前的人俨然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样狰狞狠恶的周国公,自是万人畏惧,但阿弦并不怕。

她只是倍觉伤郁而已。

阿弦道:“殿下,就算你杀了我又怎么样,仍然不能成事。”

敏之竟从她太过平静的反应里看出一丝悲伤,这一点悲伤就似千里之堤上一点溃口,几乎让他在瞬间全盘涣散。

敏之却仍咬牙道:“好,如果杀了你不能成事,那我就杀了她!”

他挥手指向虞娘子,然后又指着玄影,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它!还有……陈基,袁恕己……所有你牵挂着的人,是不是还不能成事?”

阿弦想不到敏之竟会说出这种话:“殿下!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敏之道:“说的对,我所不欲却偏偏给我遇上,那我就让世上所有人都跟我陪葬!”

阿弦当然知道这并非是周国公说说而已。

阿弦看他一眼,终于抬手按住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慢慢地将他推开。

敏之起初还不肯放。

阿弦道:“殿下,你这样我是没有办法找人的。”

敏之松手:“你、你答应了?”他惊而又笑,“快找,快找,阿月在哪里,在哪里?”转头四看,迫不及待。

虞娘子眼中担忧之色更浓,看向阿弦,阿弦向她一摇头,转身扫了一眼屋内屋外。

并无。

“我先前之所以不敢答应殿下,就是因为……一般而言,并不是我去找‘它们’,”阿弦深吸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解释,“多半是‘它们’来找我。”

敏之怔怔地看着她。阿弦道:“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到底能不能找到。”

“当然能!”敏之叫起来,“阿月,阿月!你在哪里,你出来!”

他仰头大叫,似乎这样就能把贺兰氏召唤出来。

这一幕场景,当真又是可笑,又是可怕,又是可怜。

阿弦被迫随着贺兰敏之回到周国公府,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回了府,敏之寸步不离,时而东张西望打量,时而指点阿弦看某处询问有无,时而焦躁催促,时而又喃喃自语。

幸而阿弦是个心胸不比寻常的,且又素知敏之性情,又理解他当此之时……见怪不怪。

想当初朱伯出事,那会儿她的精神情形,又哪里比现在的敏之好上多少?

只是不管是从平康坊到周国公府,甚至将国公府转了个遍,阿弦都未曾看见有什么贺兰氏的踪影。

敏之已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怀疑道:“你到底能不能?”

阿弦不应声。敏之却又自打脸道:“你当然是能的!当然!”

周国公府的家奴下人们,见了敏之之时,都是一副噤若寒蝉之态,但阿弦不觉可怕,只觉可怜极了。

阿弦见敏之双眼之中全是血丝,好言相劝他去歇息。

正云绫也来劝慰,敏之对阿弦道:“不许你去,给我找到了再去。”

许是因阿弦在侧,敏之心神安稳几分,入内服药后沉沉睡去,但手兀自握着她的手腕。

云绫本想喊她悄悄出去,谁知敏之握的甚紧,丝毫不肯放松。

怕惊醒了他,只得放弃。

云绫小声问道:“之前殿下是在叫你找什么?”

阿弦道:“殿下是有些伤心过度,姐姐不必理会,只好生伺候就是了。”

云绫忧心不已,低低道:“我想不通,魏国夫人那样年轻,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无妄之灾。”云绫强打精神,“你且好生坐会儿,陪着走这半日必然累了,我去给你倒一盏茶。”

阿弦见敏之浑然无知地沉睡,便忙叫住云绫:“姐姐,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云绫道:“何事?”

阿弦却有些难以启齿:“周国公、他小的时候……”阿弦屏住呼吸,正在思忖如何开口,外头有人道:“夫人来了。”

两人停口,云绫往外迎了几步,果然见杨尚带了两个侍女而来,因贺兰氏之事,杨尚亦通身素服,越发显得超逸出尘。

杨尚道:“殿下怎么样了?”

云绫陪着入内道:“才服了药歇下。”

杨尚走到榻前看了半晌,目光落在阿弦身上:“你……是先前跟着殿下的人?后来听说你去了户部当差了,对么?”

阿弦拱手称是。

杨尚道:“殿下因魏国夫人之死,心神不宁,是否为难你了?”

阿弦摇头:“不曾。”

杨尚声音温和:“殿下的性情我是知道的,不管他做了什么,请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弦道:“并不敢,殿下也并未做什么。”

杨尚扫过敏之紧握着阿弦腕子的手,看了一会儿,便靠坐过来,温柔握住敏之的手:“殿下,我在这里。”

连唤数声,敏之仿佛察觉,被杨尚握着手一抬,阿弦趁机脱身了。

杨尚并不忙离开,转头看着阿弦道:“有劳你了,等殿下调养一阵儿后,亲自谢你。”杨尚又对云绫道:“去送送十八子罢。”

云绫道:“可是殿下……”

杨尚不等她说完,柔柔地道:“这里有我呢,若殿下要怪也有我呢。”

云绫从命,陪着阿弦退了出来。

两人沿着廊下往外,云绫道:“我们这位夫人,看着甚好脾气,其实是个极有心计决断的。不过她这样自作主张也好,现在殿下神智不稳,若是对你有个三长两短岂非糟糕了。”

阿弦道:“周国公不会真的伤我,姐姐放心。”

云绫举手在她的头上抚过:“你呀,总是把人都想的那样好。对了,你方才想问我什么?”

阿弦期期艾艾:“也、也没什么,只是想问,殿下小时候……怎么样?跟魏国夫人小时候就很好么?”

云绫道:“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说起殿下小时候,那可真也是人见人爱的,因为生得太好,许多人一见他,还以为是个女娃儿呢,都要抱抱、亲亲他……”

阿弦“咕咚”咽了口唾沫,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花朵般的孩子,拼命挣扎着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却毕竟逃脱不了。

偌大的一双手将他擒住,用力撕扯,露出底下柔嫩幼稚的小小身躯。

肮脏的嘴咧开,似乎是笑,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落下。

“放开我!”阿弦厉声大叫,举手在面前乱挥乱舞。

“怎么了?”惊慌失措,云绫眼睁睁地看着阿弦满面愤怒,对着面前虚空乱踢乱打。

她着急想上前拦住,却被阿弦打中,顿时捂着脸后退几步,矮身蹲了下去。

阿弦这才醒过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忙上前扶着云绫:“姐姐怎么样?我、我不是有心的!”

云绫捂着脸,疼得眼里冒泪,听阿弦慌张,才勉强站起身来:“不碍事,没怎么样……”

阿弦见她脸颊上赫然肿了一块儿,越发慌了,连声道:“对不住!”

云绫一笑:“说了没事,倒是你,方才是怎么了?与其被你那样惊吓,不如多打我几下呢。”

阿弦皱眉想着方才所见,眼前似乎都是那孩子无助惊恐而满是绝望的眼神。

她的右眼也跟着灼热起来,心头鼓噪。

阿弦举手抓了抓眼睛:“我、我……”

她知道那个自己亲眼看见的无助的孩子,正是年幼的贺兰敏之。

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当初才上京都,被贺兰敏之为难的那一次,她隐约就曾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现在这一次却更加清晰。

震惊,愤怒,甚至也有一丝那孩子当时清晰而浓烈的绝望。

但是……如何启齿。

崔府,内宅上房。

慈眉善目的崔老夫人斜倚在胡榻上,望着面前之人道:“我看你的确比先前瘦了好些,也有丫头说你饮食上很不留意,都是懒懒地,你婆婆还暗中高兴,以为你终于有了身孕了呢。”

烟年垂着头,竟无言以答。

崔老夫人笑了笑,道:“我这样的年纪,想吃的东西虽多,却克化不了了。你们这样年轻,可不要平白亏了自己,又不是荒年,家里的东西也都不缺,想吃什么就让厨下去做,务必要把身子养好,倘若再出上次宫里那样的事,可就无法可说了。”

烟年道:“是我一时失了检点,以后再不会了,请老太太勿要担忧。”

老夫人听她声音轻而无力,略觉心疼:“你是懂事的孩子,我向来放心。所以看你这个样儿,自也多怜惜你些。你就算是别叫我这个老家伙操心,也要自个儿多体恤自个儿才好,赶紧把身子保养起来,我可不喜欢这样病歪歪的模样。”

“是。”烟年回答。

老夫人肃然又问:“对了,近来听说晔儿又忙的不着家?我睡得早,他又每每回来的晚,所以竟不知道究竟。”

烟年道:“您放心。他们部里虽然诸事繁忙,但一得闲夫君就会回来,他还常说因这缘故不能常给老夫人请安,心里愧疚的很,总嘱咐我多替他尽心呢。”

崔老夫人面露笑容:“我可不爱听这话,他若有这心意,也不必陪着我老婆子,只多陪着你才好。”

烟年忙道:“他也这样说过,只是毕竟为人臣,首要尽忠,这也是我的想法。”

老夫人叹了声:“你倒是总维护着他,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给他描补……”虽然烟年身子骨有些单薄不尽如人意,但胜在性情通透聪慧,样貌又极出色,很得老夫人喜欢。

老夫人停了停,试探问道:“烟年,晔儿的确也不是个爱风流的人,只怕性子太庄淡了些,你……偏也是一样的,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跟你婆婆还喜欢呢,说正好儿两个投了契了,正好‘相敬如宾,夫唱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