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父皇对你很是赞赏,大概不日就会下诏,嘉奖你呢。”

阿弦微睁双眸,忽地问道:“那……那皇后娘娘是何意思?”

李贤道:“母后自然跟陛下是一个心意。今日召崔师傅,只怕还会同他说起你呢。”

“说我?”

李贤看此处距离殿门很近,且耳目众多,便慢慢走开两步。

阿弦会意,也随他往左手侧而行,走过十数步远,李贤道:“先前群臣都在为你议论纷纷,等诏命出来后,只怕又有一场轩然大波。”

阿弦道:“嘉奖我的诏命吗?可知我只求无罪,不求有功。”

“说的好,”李贤不由笑道:“我岂不知你的性子?当初你才进长安就跟李洋冲突,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长安城一定不会寂寞了,果然给我猜中。我倒是希望能下一道诏命,就算不是从公而论,从我私心来说,也是想让你扶摇直上的。”

阿弦笑道:“殿下,你是否太高看我了?”

“这是我真心诚意的想法,”李贤止步回头,凝视着阿弦的双眼道:“先前是这样想,现在还是这样想。”

阿弦见李贤言语恳切神情坚定,心中感激,李贤正要再说,就见一个内侍匆匆而来,左右张望,看见他在此,便鸡飞狗跳地跑了过来道:“殿下,公主殿下出宫去了!”

李贤凛然:“你说什么?好端端出宫做什么?”

阿弦愣怔间,那宦官道:“好像是公主不慎听见说杨夫人进宫来了,想跟她说说话,不料她竟走了,公主情急之下便亲自追了去。”

阿弦脑中轰然,忙拉住李贤衣袖道:“殿下,快把公主追回来。”

李贤看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放心,我即刻就去。”

说罢后,李贤领着几个侍从,如风云乍起般奔往宫门外。

阿弦立在栏杆之后,等了半天不见回来。

耳畔却不时响起敏之那刺耳的尖叫声,小小地身子仿佛被怪兽般巨大的阴影吞噬,向着她伸出无助的手。

阿弦不再迟疑,纵身就要下台阶,转念间却又停下脚步,“阿叔……”她想也不想,回身冲向殿门口。

谁知两侧侍卫见状,忙出手拔刀,将她拦住。

因上次周国公之事,含元殿外戒备更森严数倍,侍卫们见阿弦有所异动,纷纷戒备。

来不及犹豫,阿弦倒退一步,对旁侧宦官道:“若崔天官出来,劳烦转告他我去了国公府。”

不等宦官询问,阿弦已飞身掠开。

几个起落,人飘然从上掠到地面,果真是如鸿雁过庭,轻灵曼妙,将一干宫女太监们都看呆了。

第178章 所谓明妃

周国公府。

太平这连日来被看管的十分严密, 上有武后的耳提面命,忽然回来个李贤, 本以为是知心知意的, 谁知还未诉说委屈,就被旁敲侧击地也嘱咐了一通:无非是不许前往周国公府, 更不许跟敏之多有接触之类。

之前李贤不在长安, 皇室之中,除了太子李弘, 太平最喜欢的自然就是贺兰敏之了,因他相貌英俊,人更极为“有趣”,就算什么也不做, 就很得女孩子们欢心了。

尤其是太子身子弱, 且又是东宫的身份, 分身乏术,比不得敏之清闲, 花样又多,不拘一格。

如今忽然人人都说敏之不好, 太平虽不敢直面忤逆, 心里实在厌烦的很。

何况魏国夫人之死在前,太平思忖敏之一定是因为贺兰氏的死而伤了心神, 于是心里更对他存了一丝怜悯。

这日因听说杨尚进宫,正好儿说说话,谁知杨尚竟来去如风, 太平烦闷之极!又加上李贤不在,武后且忙,再也无法按捺,便偷偷地瞒天过海。

直到她将跑出宫时,伺候的人才发现公主不见了。

太平犹如刚逃脱囚笼的鸟儿,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一路欢天喜地来至周国公府,长驱直入。

不料……实在是来的有些不巧。

其一,敏之居然正在会客,其二杨尚居然并未回来。

原来杨尚自打出宫,便直接奔了娘家杨府而去,并未返回。而此时敏之所接见之人,也不是别的,赫然正是杨府的杨立。

太平闯入的时候,两人正对面而坐,似在吃酒,旁侧屏风后有鼓乐声声。

太平才叫了声“表哥”,敏之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太平本要诉说自己何等艰难才赶来见他一面,可敏之态度隐隐冷淡,太平有些讪讪地,“先前我看见表嫂进宫,便想跟她说说话,怎么她没回来呢?”

敏之道:“大概回娘家去了吧。你若想找她,自去便是。”

太平道:“那、那算了。”

又见杨立在场,自忖两人兴许在说些机密的事,太平便乖巧道:“表哥,你们先说正事,我自己去逛逛就是了。”

太平去后,杨立道:“方才我所说之事,殿下你不妨仔细思量。”

敏之道:“今日她进宫去,想必也是为此事了?”

杨立不答,敏之笑道:“只不过……我想她一定是碰壁而归。皇后不会答应的。”

杨立看着他类似得意的笑,竭力按捺胸口怒意:“就算皇后不会答应,殿下答应也是一样的。”

“凭什么?”敏之斜睨着他,“我的样貌,很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么?”

“周国公!”杨立忍无可忍,几乎拍案而起。

敏之却仍淡淡笑道:“哟,恼了?有本事来压着我的头让我答应,答应跟你妹子和离呀?”

杨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数次将无法遏制地向着那张气人的脸上挥去:“为什么?”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杨立道:“那夜之事我也想了几百次,绝无可能是外人下毒,你又怎会毒发?且顺势害了妹妹?我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可能……”

敏之大笑道:“原来杨尚没跟你说?”

杨立道:“你说什么?”

敏之笑得泪都流出来,道:“你们这些自作聪明之辈,没想到被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天时地利人和,你自己看看,哪一样不是你们布置好的?少一样都不成,是老天也在助我成事,现在后悔思量,是不是太晚了?”

杨立大喝一声,忍无可忍,举手掀翻了桌子:“周国公!”他气的浑身发抖。

敏之早在他动手之时便转身避开,此刻坐在旁侧,双手撑在腰侧,半身往后倾斜,好整以暇地看着杨立道:“是了,这样才对,现在的法子只有打死我,只要你打死了我,你妹子成了寡妇,一切都解脱了!”

杨立不知是不是被他气昏了头,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正在此刻,厅门口有人冲了进来,见状大惊。

这来者自然正是李贤,他一路追太平而来,听见堂下喧闹,生恐有事,谁知跳进来才发现并非所想,一时懵呆。

李贤定神问道:“你们……周国公,杨公子,这是做什么?”

敏之笑道:“杨立要杀了我呢。只可惜,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

突然,杨立大喝一声,躬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着敏之用力刺来!

敏之本斜躺在榻上,他知道杨立的身手一般,是以并没当回事,直到那短刀的寒冷锋芒扑面而来,敏之才有所感知,忙顺势往旁侧闪身滚开!

就算如此,脸颊上仍是微疼,已经给短刀的锋刃带破出一道血痕!如果方才他躲的慢一寸,这一刀扎的就是他的心口了!

敏之这才色变,手指在脸上擦过,看着那鲜红的血迹,拧眉看向杨立。

李贤也万没想到杨立竟下此狠手,吓得叫道:“杨公子住手!”

这会儿鼓乐声早停了,那些乐手们似受惊燕雀,纷纷逃窜。

敏之森然看向杨立。

此时在他面前的杨立,仿佛跟方才判若两人,眼神冰冷,直直地盯着敏之,一击不成,势若风雷便又扑击上来!

敏之情知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闪避间,外头侍卫听见动静,也纷纷冲了进来,但杨立势不可挡,顷刻间,已有两人被他所伤。

李贤杂在人群中,不知所措,只叫道:“住手!不要伤人啦!”

敏之道:“你还不出去!”

他觑着空隙,纵身而上,攥住杨立手腕,当手贴着杨立腕子的时候,整个人猛地一颤!原来杨立的手腕竟似冰冷!

敏之惊地抬头,猛然发现杨立的脸色赫然也有些青白交杂,双眼越发呆滞地盯着自己。敏之咬牙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杨立手腕已折。

但他的脸上竟然丝毫地痛色都没有。

“你不是……”敏之这才发觉,一句话未曾说完,杨立桀桀笑了两声,忽然往后便倒。

堂中顿时死寂一片。

剩下的侍卫们围绕左右,面面相觑,敏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现手心已经呈现灰白之色,竟似失去知觉。

李贤冲出人群:“表哥,你怎么样?”

敏之呆呆看着手心,摇了摇头,忽然道:“都退下!”

侍卫们退下之后,敏之又觉口干,但先前酒食已被掀翻在地,便命上酒。

他仰脖吃了两杯,仍旧觉着不足,索性拿起酒壶,又一口气喝了半壶。

李贤在旁看着,原先来的时候还担忧太平,现在却已经转而担忧敏之了:“表哥,不要再喝了!”

敏之后退两步,手扶着桌子,并不答话。

李贤见他如此,心里却又莫名升起一丝隐忧,因问道:“表哥,太平可来过了?”

敏之不抬头,随意抬手往外一指。

李贤咽了口唾沫:“表哥,你保重,我先去看太平了。”

敏之亦未做声。

一直在李贤转身疾步离开堂中的时候,背后的敏之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却见他原本阴鸷锐利的双眸,更似寒冰地狱般深邃冷酷,他凝视着李贤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邪气阴散。

且说李贤嗅到不对,急急离开躺下,又抓住一个下人,问明太平所在之处,便急急赶去。

此时,偏偏太平正在敏之跟杨尚的卧房,打量着这房中摆设,一边儿随意问那些伺候的侍女们话。

李贤冲进门来,吓得侍女们纷纷行礼,李贤顾不得,挥手叫他们退下。

太平见他追了来,颇为意外,到底是有点儿心虚,便笑道:“贤哥哥,你干什么?难道是我身上的小尾巴,怎么我到哪你也到哪?”

李贤见她笑的烂漫,满心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道:“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玩笑,快些跟我回宫!”

上前,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拉着往外。

太平道:“我才看见表哥跟杨立喝酒,他们又说什么呢?我们好歹去跟表哥说一声儿啊。”

两人正要出门,眼前一暗。

李贤抬头看时,却见来者正是敏之,他挺身立在门口,身形高挑,宽袖长袍,挡了个严严实实。

太平见敏之来到,反而喜欢:“表哥,你吃完酒了?”

敏之不答,目光转动,在她跟李贤面上逡巡,似在沉思。

而李贤望着敏之此刻的模样,无端想到方才在前厅里杨立那副疯魔如虎之态,心中惊悸:“周国公……”

敏之往前走来,眼见要撞上李贤,李贤被迫后退,本能地把太平拉到自己身后去。

敏之走进来,挥手将门一掩。室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太平此刻也感觉到气氛异常,又见敏之神情邪魅,便道:“表哥,你、你怎么啦?”

敏之忽然深吸一口气,闭起双眼叹道:“好香的气息……”

等睁开双眼的时候,敏之看着太平,笑得有几分难以言喻:“你就给我做个明妃吧。”他逼近一步。

太平疑惑:“什么明妃?”

李贤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咬牙叫道:“周国公,你想干什么?”

敏之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却森森然像是什么野兽的表情,会随时将人咬杀撕碎。

李贤并无兵器,咬牙挥拳击向敏之,却被他轻易挡住。

这瞬间,敏之皱眉道:“讨厌的气息。”盯着李贤,像是在嫌恶什么。

李贤道:“太平快走!”

太平又怕又是担心,忍无可忍,跳出来叫道:“表哥!你中邪了么?”

两人齐声大叫,敏之听到“中邪”二字,往前的脚步竟突然停了停,他双眼茫然看向前方,也不再动作。

李贤察觉时机,拉着太平便要绕出去,但人影一晃,敏之出手如电,揪着太平的后背,把她扯了回来。

太平只觉后背处的手好像冰冷的铁爪,吓得魂不附体,厉声尖叫:“放开我!”

“太平!”李贤回身救援。

混乱之中,敏之抓住李贤,信手往旁边掼去!

李贤猝不及防,趔趄奔出,竟撞在旁边的柜子上,眼前一昏,顺着柜子跌在地上。

敏之五指如爪探出,轻而易举将太平擒在手底。

太平拼命挣扎大叫,但被他周身那股阴冷笼罩,几番压制下,心神震荡,竟晕了过去

就在一片混沌之时,房门“啪”地被推开了。

秋风鼓荡,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看见眼前情形的时候,来者的脸上并没有格外惊诧之色,恰好相反,却是极为愤怒跟失望交织。

“周国公……”阿弦双手握拳,咬牙道:“放开公主!”

敏之回过头来。

阿弦发现他双眸微红,同时也觉着自己的右眼迅速发热。

她的神情很快起了变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敏之,阿弦很快发现不妥,骇然道:“你……你不是周国公?!”

敏之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看见极好猎物的贪婪之色。

阿弦屏息盯着一身艳丽的贺兰敏之,但在她眼前所见,却赫然是那日那个赤着半边肩膀,手持黑骷髅的番僧摩罗王。

“嗤啦”,裂帛一声,打碎了令人窒息的死寂,阿弦顺着看去,竟是敏之把太平的裙子撕破。

阿弦怒道:“住手!”拔刀冲上,向着敏之肩胛刺去!

敏之不曾回头,只挥手掠过,两人双臂相交,阿弦胳膊一麻,竟握不住匕首,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阿弦亦被震得倒退数步,顷刻间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原本若是单打独斗,阿弦同敏之也算旗鼓相当,不至于一招便分胜负,但此刻一上手,阿弦便知道不好。

因为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贺兰敏之”,却是个最难缠难斗的魔僧。

“不必着急,我一个个地料理你们。”他道。

电光火石间,耳畔“嗤嗤”数声,却似敏之狂性大发。

阿弦捂着右臂,勉强倚桌而立:“周国公!”

敏之不为所动。

阿弦深吸一口气:“贺兰敏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敏之听了这句,探手扼向太平的手蓦地停住。

“放开我!”孩童稚嫩的尖叫,在虚空中响起,仿佛穿越时光,仍如此清晰,刻骨痛心。

“不要!”那大哭的绝望的声音,挣扎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压制,咻咻地喘息靠过来,令人厌恶的肌肤贴近……

敏之的背影有些簌簌发抖。

阿弦的右眼亦光芒流转,一滴泪在内宛然生光,因已变赤色,看着就如血泪凝结。

阿弦道:“那人伤害你的时候,你是何等绝望痛苦,何等厌恶那种畜生不如丧心病狂之人,为什么现在……你居然选择成了你所厌恶不耻的那种人!”

“贺兰敏之!”阿弦走上一步,厉声道:“你不该是现在这幅连你自己也唾弃不齿的模样!醒醒吧!”

第179章 你这孽畜

听完阿弦的怒斥, 敏之蓦地回首。

泛白的一张脸,更显得双眼的红越发明显, 衬着本就俊艳之极的容颜, 越发幽诡妖丽。

他盯着阿弦,原本森冷的眸子里有骇然的波动跟惊疑之色:“你……又知道什么……”

阿弦道:“我什么都知道。”

从第一次跟敏之见面开始, 那种奇异的感觉便挥之不去, 起初阿弦以为是不相干的人,甚至大胆猜测来说, 或许是被敏之所害者,毕竟他的声名狼藉,败坏在外。

但很快阿弦明白,不必再乱猜什么, 真相从来只有一个。

在敏之小时候, 因他长相出众, 粉妆玉琢,自然人人喜欢, 因跟武后家中是亲戚,敏之常常随着母亲韩国夫人回其娘家, 然而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韩国夫人之母, 也就是敏之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也十分喜爱敏之, 常常叫他留宿府中,但这正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若可以选择,阿弦其实不想知道这些, 可所有并不是她能够抗拒的。

故而敏之虽性情桀骜不羁,行事荒谬,不择手段等等,但阿弦看待他的时候,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会浮现那个被欺辱的、无力反抗的幼童。

因为比世人都深知那场景是何等的令人绝望而丑恶,所以对他始终心存一份悲悯。

可也正因如此,在知道敏之会对太平不利的时候,阿弦才会超乎寻常的愤怒。

敏之家中蓄养无数美艳姬妾,肆意寻欢,毫无节奏,倒也罢了,正如他所说,有更多女子甚至自愿投怀送抱,可……他不能对太平这样。

不是因为太平是公主,而是因为太平的年纪,却跟他先前遭受荼毒的时候差不许多,一个饱受摧残的被害之人,为何竟会成为如此残酷的施暴者,将自己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加在无辜的其他人身上。

就像是一种丑恶之极的循环,——之前的加害者,通过暴行将自己的邪恶都“教给”了受害者,然后受害者又会去找寻新的被害之人。

这是阿弦无法接受跟面对的。

面对敏之的此刻,阿弦忽地想起了在桐县的时候,那欧家的骇人内情。

阿弦看着敏之,因为能清醒地看到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不由双眸微热:“那人对你所做的种种,都是禽兽不如的行径,都是极为错谬有违天理的。殿下你明知是错,怎么能让这种恶行继续下去,你不该也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如果我天生也是那种人呢?”敏之忽然问。

阿弦怔怔,而敏之幽幽地望着她道:“如果我天生就是那种肮脏的人呢?”

“你不是,”阿弦尖叫,捂住耳朵,“他不是!”

——在她眼前,是那可憎的一张有些年纪而狰狞似鬼的脸,它喘息着,对那惊慌失措苦叫不已的幼童道:“是你的错,你天生就是肮脏的,是你勾引我……”

脸上却透出得意满足的笑。

敏之望着阿弦:“你看见了什么?”

阿弦慢慢放下发抖的双手:“我看见了那作恶之人。”

敏之眉睫微动,似惊,似笑,又仿佛很平静:“哦?它……还好么?”

“不,它不好,”阿弦深吸一口气:“它在轮回之中,受扒皮之刑,行刑从丑时开始,在中午时候结束,皮囊同血躯挂于钩刺树之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直到流尽第一滴血,次日子时又会恢复原样,这宗苦难,日日循环。”

敏之的目光微微一亮,继而道:“你是骗我……”

阿弦对上他的双眸:“是殿下你亲手杀了它,你本想好生折磨它,但是你实在是无法面对,所以一刀斩下了它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