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勱见他推心置腹,便命侍从退下。

林侍郎微微倾身,低低道:“我隐约也猜到皇后特意派了个女官来江南道的用意,她无非是想让世人知道,这女官甚是能为,也佐证她之能为而已,不瞒使君说,如今朝中有一半儿的老臣很是不满……”

张勱心头一动:“却又如何?”

林侍郎道:“这一趟江南之行却是个机会,我临行前,姚张等几位大人暗中叮嘱,要想法子把这个十八子……”

张勱心里颇为开花,面上却仍做忧心状:“这个,她毕竟是钦点的黜陟使,怎么好……”

林侍郎道:“一来她假作身死,一路暗度陈仓的,已经是一则罪名,二来她挟持同为钦差的老夫,便是罪名其二,第三么……据我所知这十八子虽官职卑微,但在朝中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何况除去她就像是除去了那个人,也给许多大人们都出了口气,只怕连皇上都会暗中得意呢。张使君不如细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勱已经动了心了,却不敢轻易表态,只略微侧脸,往身侧的屏风后瞟了一眼。

就在此刻,屏风后有人笑了声,一道人影缓步走了出来。

林侍郎见来人身形清瘦,似乎有些眼熟,却并不认得,便警惕问道:“这是什么人?”

张勱眼珠一动:“这位是我的幕僚陶先生。”

“陶先生”走到两人之前,举手行了礼,道:“方才小人无意中听见大人说那十八子的不是……那大人是想除去她了?”

“这……”林侍郎惊疑不定。

张勱忙安抚:“不妨事,陶先生乃是心腹。”

林侍郎拧眉看了陶先生半晌,小心而又不乏倨傲地问道:“你这样问是何意?”

陶先生道:“如果真心想除去两人,不如且先将他两人的藏身之地告诉张大人?”

林侍郎冷笑:“我自是真心,只是不知道张使君有没有这个胆量,只别是我告诉了你他们的下落,你便敲锣打鼓将他两人迎接过来,以上宾对待,到时候你为讨好皇后,又把我卖了,我岂不是自讨没趣,又惹祸上身?”

陶先生笑道:“侍郎多虑了,其实……”他心中飞快地合计,“其实昨晚上我已见过十八子。”

“什么?”林侍郎跳起来,后退一步。

张勱道:“侍郎勿要着急,其实是那两人闯入,陶先生曾跟十八子交手,还伤了她呢。”

林侍郎半信半疑,然后道:“原来是十八子受伤,怪不得她迟迟没有回去。不过,他们闯入府里做什么?”

张勱道:“这两人所作所为很不似钦差,昨夜我还当是刺客,所以手底下误打误撞的跟他们交了手。”

“可不正是如此?自从皇后干政,朝堂上便日渐荒唐了,”林侍郎不免又生感慨,忽想起一事,面露遗憾道:“但就算他们回去,如果发现我不在了,也会知道我是跑出来通风报信的,自拿不住了,可惜可惜。”

陶先生道:“侍郎不必担忧,只管告诉我们那两人的藏身之地就是了。”

林侍郎道:“告诉了你后,你当如何?”

陶先生笑道:“自然是按照侍郎大人的意思了。”

林侍郎却看向张勱:“使君,他说的话可算话?”

张勱点头。

林侍郎这才说道:“我当然是要她死,而且……是让她死的轰轰烈烈,理所当然,这才解我心头之恨,也是朝中同属们的心愿,更是为皇帝陛下争回了一丝颜面。”

张勱忍不住击掌:“说得好。”

三人一拍即合,林侍郎便告知了之前的藏身地义庄。张勱忙派兵丁前去。

私底下,张勱拉住陶先生,道:“这十八子是皇后看中的人,我们杀了她的话,可使得?”

陶先生道:“杀一万个也使得。她虽是皇后的人,奈何跟我们并不一条心,甚至是个棘手的角色,这种人自然除掉了干净。”

张勱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而且如今更有林夏做挡箭牌,以后若是朝廷追究下来,便把林夏推出去,说是他首告主持的。”

陶先生笑道:“我早听说这老头有些食古不化,没想到倒成了我们的好棋子……不过,到底他是真是假,还要等义庄的兵马探了回来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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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正如林侍郎所说,士兵前往义庄,桓彦范正在看护着重伤的阿弦,后者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之态。

桓彦范见势不妙,扔下阿弦逃之夭夭。因兵士早受张勱所命,领头之人并未为难,叫人备了担架把阿弦抬了回去。

先锋早回府报信,张勱得知真切,心头一颗大石落地,再看林侍郎,便俨然是“知己”的眼神了,当即命手下安排酒宴,招待林侍郎。

席上,林侍郎道:“陶先生呢?”

张勱道:“他说有话要去问十八子。”

林侍郎道:“可会动刑?”

张勱道:“毕竟是钦差,怎敢。”

林侍郎道:“千万休要动刑,反要派人为她调治,若公开处刑之前就死了,让人捉我们的小辫子,说我们私刑害死人命,有理也成了没理。”

张勱惊奇:“公开处刑?”

林侍郎满面得意之色,道:“你若悄悄地杀了这个人,反显得极为理亏,只有让她罪有应得,以朝廷的律法公开处置,让满城百姓们都耳闻目睹,以后在二圣跟前也才能理直气壮地说明,另外,公开行刑,对使君还有一个极大利好。”

张勱精神一振,忙请教。

林侍郎道:“我一路走来,凡有百姓的地方,无不在怨念皇后牝鸡司晨之举,简直是民怨沸腾,我想着括州城内受灾最重,自然更厉害些?”

“可不是么!”这个张勱却是最清楚的。

林侍郎呵呵笑道:“这十八子便是皇后的代表,只要当着百姓的面儿把她的脑袋砍了,百姓的怨气自然也得到释放,必不会如先前般不好掌控,这是不是对使君的极大利好?”

张勱心想:“这老儿是有些被气糊涂了,竟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报复,不过正合我意,在这里顺势把十八子杀死,朝廷问罪,横竖是他的主意,他又是黜陟使,我只从命而已,再者说,倘若真如他所说,陛下也有此意,我岂不是左右不亏?”

当即抚掌大赞:“林大人高见。”忙传一人前去提醒陶先生。

两人吃了半晌,林侍郎似有些醉意,道:“长安何等繁华昌盛,反派我来这受灾的地方捱苦,地方上自有使君这样的官员料理,何必多此一举又再派人?”

张勱很是赞同:“可不正是这个道理?”

林侍郎道:“居然还让我到各处看看桥梁瓦舍等是否修缮妥当,还要协助那十八子翻验所耗用资财账簿,唉,我一把年纪了,莫非是要搏命么?只想快些交差而已!”

张勱兴致大发:“林公说的对,我们当官儿的,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的不对,惹得龙颜大怒降下罪来,偏偏薪俸又短,花销又大,一并还要上下左右地打点疏通,除非自己是三头六臂,不然如何厮混得开。总如此,还要当我们是牛马一样的使唤,譬如我这里的灾情,天灾如此严重,朝廷放的补给又少,巧妇难为无米炊,难道要我自己拉出些来不成?嘿嘿……我索性……”

林侍郎瞥着他,张勱勉强勒住话头:“总之,你不仁,我不义,乐得快活自在呢。”

林侍郎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这般大年纪了,如此品级,还要被那两个品级低微的毛头小子……一个还是个小小女孩儿,被他们两个牵扯着欺负呼喝,这种话说出去,都要笑掉人的牙齿了,我在朝中如何立足,倒不如做个如张使君般的地方官,却也清闲自在。”

张勱道:“我也是勉强好些而已,实则心里苦,虽不在京中,但也有千丝万缕的牵连……身不由己……”

林侍郎道:“朝中有人好办事,若使君当真自有路子,以后怕是要出将入相,造化更在老夫之上了。”

“不敢不敢!”张勱笑道:“也并没什么路子,只不过是……”

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人咳嗽了声,是那陶先生去而复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奥斯卡颁发给——

小桓:难道是我?

陶先生:我似乎也有点机会

张勱:咱的戏份少,给个鼓励奖吧

林侍郎:老夫背台词背到凌晨两点,这份敬业值得一个奥斯卡TwT

八导:我宣布,本章的最佳男主角是:玄影

玄影:汪躺着也能获奖-3-

看内容提要,其实这张的演技炸裂奖当然非老林莫属啦(掌声)

第199章 好东西

且说陶先生入内落座, 张勱将两人方才所说同他细述一遍。

张勱问道:“先生方才去询问那十八子,可问出什么来了?”

陶先生看一眼林侍郎,道:“大概是伤重的原因, 看着不大好, 只勉强答了两句,没什么大用。”

张勱道:“答什么了?”又忙问:“总不会就死了吧?”

陶先生道:“一时倒也死不了。我只问她那桓彦范去了何处,她摇头说不知,然后……”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 陶先生似笑非笑道:“她还问是不是林侍郎告密呢。”

林侍郎皱眉, 哼道:“告密?这叫做揭发。”

张勱很钦佩他的机敏, 不由笑道:“说的不错, 此乃正义之举。”

陶先生也笑:“是了,方才听使君说起来, 林大人主张将十八子公开处刑?照我看,这样好似有些不妥。”

林侍郎问道:“有何不妥?”

陶先生道:“她好歹也是朝廷的钦使,在这里大张旗鼓地给杀了, 只怕会引发朝野哗然, 二圣震怒。”

张勱转头看向林侍郎, 林侍郎道:“朝野哗然大概是有的, 但也绝不会说杀的有错, 至于二圣震怒未必,最多只有皇后不满罢了。但就算皇后不满又如何,且看十八子做的这些,挟持本官, 肆意折辱,又且隐藏身份不肯上报朝廷,竟不知她意欲何为,且照我看,她既然如此行事,就已经抛了自己的钦使身份,又何足忌惮?”

张勱低低对陶先生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说朝中皆都不满这女官的存在,就连皇上也……所以索性顺势除去。”

对于陶先生而言,阿弦自然也是一枚眼中钉,如果借他们的手除去,其实未尝不可。但他心里仍有一点疑虑。

陶先生忖度道:“那悄悄地除掉她如何?”

张勱牢记之前林侍郎所说,接口道:“若悄悄杀死,反显得我等行径鬼祟,不够理直气壮,不如罗列罪名,杀之以震天下。”

林侍郎捋着胡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朝野都在传说,本朝阴盛而阳衰,实在是大不成个体统。如今只将十八子的罪名昭告天下,必然人人唾骂女子不能当官,从此也绝了圣后还想再用女官之心,也算是我等为了振作朝纲所尽的心意了。”

陶先生点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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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林侍郎问起将阿弦关在何处。

张勱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林侍郎道:“我想去看看她,先前一路上被个丫头片子欺压的极苦,如今总算是风水轮流转,我自然要去瞧一眼了。”

张勱笑看陶先生。

陶先生眼珠转动:“我带侍郎前往。”

林侍郎对上他闪烁的眼神,点头道:“如此就劳烦了。”

当即陶先生起身,领着林侍郎出门,在府衙之中左转右拐,一刻钟左右才到地方。

陶先生支开看守,自己站在旁边。

林侍郎早看见牢房中的阿弦,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也无被褥保暖,脸是青白之色,难看的吓人。

“这……”林侍郎一惊,才要说话,转头却见身侧的陶先生正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

见林侍郎面露惊异之色,陶先生道:“怎么了林大人?”

林侍郎生生地将舌头打了个弯:“她怎么竟是这幅模样了,可还活着么?”

陶先生一笑道:“应是死不了的。”

林侍郎皱眉:“好不容易把人拿住了,可千万不要让她就白白地死了,还得用她来公告天下呢,这大冷天的连床被子都没有,是要冻死她么?”

陶先生道:“林大人好似十分关心这十八子,先前不是对她恨之入骨么,我还以为你看到她多受些折磨会高兴呢。”

林侍郎还未说话,里头阿弦轻轻咳嗽了声。

两人顿时停口,都看向牢房之内。却见阿弦的手动了动,然后极费力地撑着起身:“可是林大人来了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陶先生莫测高深地看向林侍郎。

林侍郎听见召唤,则身不由己走前一步,眼神变化,终于道:“不错,是我!你想怎么?”

阿弦举手在胸前轻轻地捂住:“林大人,你为何要逃走?”

林侍郎听见自己咬牙的轻微声响:“……我、我不逃走,难道要坐着等死吗?你看见我在这里,是不是、是不是觉着很意外?”

阿弦笑了笑:“林大人,我就知道你是误会我了,我其实、并没有恶意……”

她垂着头,忍着咳嗽了几声,身子有些发抖:“林大人,你现在所做的才是错的,你不该跟张勱他们、同流合污……”

林侍郎面上神情极为复杂,胡须也跟着颤抖,然后他厉声叫道:“你闭嘴,我不听你这妖女的妖言惑众,我已经把你的种种恶行都告诉了张使君,他也答应不日便会把你公开处刑,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有今天!”

陶先生在旁细听两人对话,暗中察言观色,直到现在,脸色才略转了几分。

却听阿弦又咳嗽连连:“我是朝廷、命官……林大人,你这样做,是要……后悔的……”她有些说不下去,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

“这是我所做最英明神武之事,怎么会后……”

林侍郎似还要骂,见状忙转头对陶先生道:“快叫人给她看看,可不能让她在这时候出事,我要她活着到行刑那日,才解我心头之恨呢。”

陶先生道:“林大人放心就是了。”回头叫了两个狱卒过来,吩咐道:“请大夫,另外,给她加一床被褥,并炭火,好好看着,别让人死了。”

狱卒领命而去,陶先生又对林侍郎道:“林大人,这种地方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吧。”

林侍郎答应了声,回头又看一眼阿弦,在背对陶先生的一瞬间,眼中透出些悲伤难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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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侍郎便在刺史府上安歇。

客厅之中,张勱同陶先生对坐,张勱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陶先生道:“看样子,这姓林的的确是跟十八子他们不是一路,倒是可以按照他说的做,横竖以后将所有都推在他头上就是了。但是如今桓彦范仍在逃……给这人走了的话,以后怕有麻烦。那夜他毕竟同十八子一起救走了那些孩童,只怕此时已经知道了内情。”

张勱道:“只要他还在城中,迟早就会找到。”

陶先生又道:“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神秘的高手,不知是什么来历……可恨的是十八子不肯招认,她的伤势颇重,又不能刑讯。”

张勱忙道:“还是先别用刑,就随林侍郎的意见,不要节外生枝。横竖如今林侍郎站在我们一边儿,又拿下了十八子,只剩下一个桓彦范……少年人,好对付。”

陶先生点了点头,道:“明日可以让林侍郎跟他的同僚们见一见,叙叙旧了。”

之前户部所派官员,尚有两位还在城中,除此之外,这一次宛州大火后,朝廷又另在户部跟工部中另外选派了两位,都给用各色手段笼络安抚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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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刺史府大牢。

牢房里多加了两床被褥,并生了炭火,只不过牢房毕竟是牢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对阿弦而言,最难熬的是胸口阵阵疼痛,就好像伤口处的血肉都变成了活物似的,一扭一跳地在窜动,疼得人无法安静。

阿弦咬牙,汗把贴身的衣裳都打湿了。

这种痛楚如此强烈,以至于她无心再去理会别的事,就连塞满牢房的鬼魂们,也都统统视而不见。

只在那无可忍受之时,阿弦举手入怀中,将那油纸包取出,却惊见一角竟被划破,血从缺口渗透进去。

阿弦一惊之下,几乎忘了疼痛,慌忙将油纸包打开,果然见里头的那卷《存神炼气铭》已经染了血,上头几个字都给浸湿透了,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并未残破。

而身边群鬼本甚是好奇,一是对她,二是对这幅东西,因此都悄悄地围过来打量。

但在阿弦展开看的时候,悄然无声,群鬼默契地后退三尺开外。

阿弦本想问他们为何竟如此恐惧,伤痛蔓延全身,就算每一丝动作都会让这股痛扩大数倍,因此并未出声。

她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字,目光落在那空缺的“神安气海”四字上,眼前蓦地出现那夜在黄泉路上,浮动而起缠住勾魂锁链的金光。

“阿叔……”

伤处又疼了起来,几乎难以忍受。

阿弦并不是个擅长忍痛的人,偏偏总是受伤,这也是命运如此。

疼到极时,泪盈于睫,眼前的字迹在泪光中也都随之舞动起来,阿弦怕眼泪打湿了崔晔的手书,忙又收藏起来,仍妥帖地包回油纸里,妥帖放在胸口。

咬牙强忍,阿弦艰难地挪动躺倒,却又因为那股火烧般的剧痛,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

朦朦胧胧中,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虽然将来还会吃更多苦楚,可毕竟也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是在黄泉河畔,老朱头对她所说。

阿弦吸了吸鼻子:“伯伯……”深吸一口气,阿弦喃喃道:“我没事,我不疼……很快就会苦尽甘来,很快……”

不知不觉中,阿弦终于睡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像是又回到了桐县的小院里,她从县衙回家,嗅到满院奇香。

阿弦掀动鼻子,笑问:“伯伯,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门内老朱头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比双全汤还要好的呢。”

阿弦大喜,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双全汤已经最好喝了,比那个还好,还不是要美到天上去?”

老朱头笑道:“什么天上地下,那可不成,你还是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阿弦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老朱头笑眯眯地将一碗汤端了出来:“快,一口气喝了它。”

阿弦道:“我得细细品尝。”

老朱头笑道:“听话,一口气喝了才管用。”

阿弦嘟囔了声,却果然也听他的话,举起汤来吹了吹,果然异香扑鼻,阿弦情难自禁:“那我可不客气啦。”将汤碗举起,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一碗汤喝下肚子,腹内好似有一股热气在迅速凝聚,升腾,那热气循转全身,说不出的舒泰。

甚至连胸口的伤痛都一寸一寸减退。

阿弦只觉不可思议,举着碗道:“伯伯,好喝是好喝,但是没有品出味来,还有么?”

“一碗已经极难得了,再要就只能……”

老朱头戛然止住,只笑道:“你这傻孩子,我虽让你去救人,可也没说让你不顾性命也要去救,以后可要留神些,不许再让人担心了。”

因是在梦中,阿弦竟全不觉着异常,只道:“是那人太阴狠了,而且当时我……”

“当时你又被英俊搅乱了心神对不对?”老朱头又叹了声,“真真的是个傻孩子。”

此时,忽然隐约有人叫道:“是谁偷拿了转轮王殿下的清心宝珠?”

老朱头脸色微变,吐吐舌头,对阿弦道:“事发了,你快回去吧,记得伯伯的话,千万留神保重,记住了吗?”

“什么事发了?伯伯说的话我当然记得牢,”阿弦点头,又道:“伯伯不要走!”

她急忙上前来拉老朱头,老朱头却抽身后退,阿弦扑了个空,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第200章 在潮头

阿弦栽倒在地, 一惊之下醒来。

她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仍在牢房之中,窗口上天色微明, 原来已经过了一夜。

而先前那一场, 竟然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