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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基法师进门,却见阿弦一脸森森鬼气,整个人在昏睡半醒之间,窥基不由念了一声佛号。
原先徘徊在阿弦身旁的鬼们,顿时四散退避,不敢冒犯佛威。
阿弦听见熟悉的一声“阿弥陀佛”,不知为何,心神为之一宽,连想也来不及想,整个人往后一倒。
桓彦范早闪身到跟前儿,将她及时揽着,才没有跌在地上。
窥基上前为阿弦诊了诊脉,渐渐地脸上流露出惊疑之色,喃喃道:“我以为这孩子怎么会解除这许多阴魂尚且无事,原来是有宝物护体哩,造化,造化。”
他又看着阿弦因耗损了神气而有些难看的脸色,叹道:“这也是你的宅心仁厚,积攒的福分。”
叫桓彦范把阿弦抱上床,盖了被子,窥基一夜并未离开,只在床前,盘膝打坐,为她诵经念佛。
他不走开,桓彦范就也不离开。
到了子夜,才忙完公事的狄仁杰跟林侍郎前来查看的时候,就见阿弦睡在榻上,桓彦范手拄着床边儿,小鸡啄米似的困困醒醒。
而窥基则盘膝稳坐,梵唱之声,令人闻之安详。
次日早上,阿弦复又醒来,才觉着身体又有了力气,精神也渐饱满。
阿弦想起昨夜之事,却不知窥基是真的来到,还是也似老朱头一样,只在自己梦里。
正犹豫之际,窥基从外而来,阿弦大喜,跳起来叫道:“大师傅,当真是你!”
窥基笑道:“怎么,你盼着我来么?”
阿弦喜滋滋道:“可不是呢?我昨日还想,如果大师傅在这里就好了……可巧你就来了,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呀。”
窥基道:“的确是心有灵犀,只不过并不是跟我。”
阿弦疑惑。
窥基却并没有说下去,只道:“我先前在城中看了一圈,发现这城中鬼魅甚多,我想着要在此处做七天的水陆道场,也算是超度一下那些亡魂。”
“太好!大善!”阿弦喜不自禁。
昨日阿弦就在想,就算为鬼魂们完成了心愿,他们乃是枉死,就算去了阴司,还不知如何遭逢。
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窥基身上,若有窥基这样的得道高僧来诵经超度,却是一件极大的功德了,但是窥基乃是不世出的高僧,且此处有跟长安相隔千里,自是不能的。
没想到,竟是“心到神知”。
如今见窥基有说到了她心中所想,阿弦更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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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括州城由窥基法师主持,开始了七日的水陆超度大会。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窥基念了一日的经文之后,始终阴霾的天际,慢慢地透出一丝太阳之光。
而阿弦木之所至,那些眷恋红尘,执念不退的鬼魂们,却都在那声声梵唱之中,超度解脱而去。
阿弦不仅也合起手掌,虔诚念诵。
就连周围的百姓们,眼见天光乍现,也都尽数跪拜,口诵“南无阿弥陀佛”。
那些在水患中失去亲人的,听着梵唱,看着天际阳光再现,身心所受的创伤沐浴在这金光之中,也仿佛得到了治愈,虽不明所以,却已热泪盈眶。
在那阵阵地暖煦跟微风中,似感觉到亲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了,而他们,也将重拾勇气,坚韧地生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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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日,狄仁杰跟林侍郎也将括州杂乱虚浮的账目等都理清干净。张勱跟其党羽的私财都已经抄没,府库也查看过,但是那相差的一大笔钱银,却仍是不知所踪。
而张勱坚持不肯招认那陶先生是何人,更不肯承认那丢了的巨额钱银去向何方。
因阿弦是钦点的黜陟使,有权代替皇帝罢免或者擢升地方官员,因此在狄仁杰将张勱的罪名确凿落实后,便决定将张勱押解长安再行审讯。
这日,再一次开仓放粮,除了官府粮仓、抄没贪官家产所积粮食外,还有城中一些大户甘愿奉献用以赈灾的。
阿弦身着官服,前往巡查,百姓们一个个前来领粮食,虽仍面有菜色,但神态安详,不再似先前般绝望悲感、无处栖身似的仓皇。
而大街上也已没有之前随地可见的倒地不起的人了。
见了阿弦,百姓们均都自发地后退,却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原本在众人口中“罪大恶极”的女官,俨然成了他们的救世主,她不仅拿下了张勱这盘踞本地多年的蠹虫,更加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比如那数百件竟由鬼魂之口传达的消息,所救的家庭跟人命等……已经在民间传的玄之又玄,近乎神异。
此时此刻,对括州本地的百姓而言,这个手臂上绣着凤凰羽毛的女官,就真的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神鸟,把祥瑞跟泰平带给了他们。
这一天的超度大会结束,阿弦迎了窥基,告别道:“大师傅,我即刻要去永嘉,固安查看,此地就劳烦大师傅,”她恭敬地双掌合什行礼,“以后我们长安再见了。”
窥基见她转身要走,略微犹豫:“你可知道,我为何竟不请而来?”
阿弦道:“这……不是‘心有灵犀’么?”
窥基不禁又笑:“可曾记得我说,的确有人心有灵犀,却并非是我?”
阿弦诧异:“那是……”话还未曾问出,无师自通,心底已经冒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见阿弦戛然止住,窥基大笑:“看样子你已知道,就不必我饶舌了。”
阿弦口干,窥基则道:“对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阿弦忙问。
窥基笑吟吟道:“他说,会在长安等你回去。”
他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阿弦忽然觉着脸上有些痒。
第204章 两无猜
所谓:万事开头难。
在经历了括州的惊心动魄, 甚至“死而复生”后,永嘉,固安两处, 处理起来便真的“事半功倍”, 顺利了许多。
之前的那场洪灾自然是迅猛无匹的,但是,朝廷所派的女官的名头,却更似阳光普照, 在众人的口耳相传里, 传遍了江浙一带的每一处有人的地方。
——从怀疑, 到深信, 到如今的敬畏。
她怎会那样细致入微,为夫死子散、本以为家破人亡的顺娘找到了儿子大毛?她又怎会洞若观火, 知道失踪多日的王小姐竟是死在枯井里?
她甚至知道,孝子朱宏的老母亲独自一个人衣食无着地被困在阁楼上,及时派人将老妇人救出……
种种神异之事, 不可胜数。
女官, 不再是被人质疑的称呼, 而是一个让人心悦诚服, 几乎需要顶礼膜拜的“神谕之称”。
又因永嘉、固安乃是小县城, 也不似括州般情形复杂,是以只用了五天时间,便将两地的灾情统计妥当,赈灾举措, 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日,因听说郊区有地方受灾严重,河堤有碍,林侍郎之前在括州劳心劳力,有些累病,暂留在城中休养,阿弦同桓彦范两人则亲自出城,往郊外去查看详细。
果然那河堤年久失修,随行的工部一人便当场度量,召集县衙以及地方的官吏,开始商议修缮事宜。
种种妥当之后,众人返城,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阿弦跟桓彦范皆骑马,玄影随行左右,眼见将到县城,队伍经过一处村落的村头,忽然从村子里跑出几条狗子,向着玄影狂吠。
阿弦生怕狗子欺生伤了玄影,便忙下地想将它抱上马儿。
谁知群狗乱吠中,那坐骑受了惊吓,趁着阿弦翻身下马,它便撒开四蹄,往前如风般自由狂奔。
阿弦大惊失色,顾不上玄影,忙追了上去。
桓彦范忙道:“小心!”拍马也急急追赶。
马儿正飞奔之时,前方路上,有几个小孩子追逐嬉戏,撒欢跑了出来,眼见挡在了马儿冲去的方向。
阿弦惊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厉声叫道:“闪开,闪开!”
那几个孩童听见动静,也看见了马儿如闪电奔雷似的冲过来,忙都叫嚷着逃开了。
却有一个极小年纪的,奔跑中被推搡在地,大概是吓呆了,居然一动不动,只瞪着圆溜溜地眼睛看着马儿往自己跟前急奔而来。
幸而桓彦范飞马赶上,叫道:“快上来!”向着阿弦伸出手来。
阿弦想也不想,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马。
此刻终于要追上前方的马儿,情形紧急不容犹豫,阿弦不顾一切,纵身跳起,从桓彦范身后跃向自己的马背上。
手同时拽住缰绳,不顾一切地往后用力一拉。
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阿弦只顾用力拽它,马儿晃了晃,蹄子在路边儿松软的泥地上踏空,身子一歪。
此时桓彦范手脚利落勒马下地,先一把将那小孩子拽起抱住。
待回头见是这般模样,忙叫道:“快离开!”若是被马儿压在身下,后果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未落,阿弦那匹马已经摔倒在路边的田地里。
桓彦范屏住呼吸,抱着那孩子冲过去打量,却见阿弦跌在距离马儿一步之遥地田地里,摔在泥水之中。
原来方才马儿摔倒之时阿弦及时跃开,却仍不防弄得一身泥水,狼狈非常。
桓彦范本极担心,见她这模样,又惊又急又笑。
他怀中的小孩子本有些受惊,可见一人一马都在泥水里打滚儿,小孩子便“咯”地一声,竟欢快地破涕为笑。
这会儿随从赶到,桓彦范忙将那孩子交付,自己跳下田地,跑到阿弦身旁:“怎么样?”
阿弦看那孩子无碍,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才算安稳下来,索性坐在泥水里。
这会儿玄影也冲了过来,阿弦将它抱在怀中,叹道:“没什么,好的很。”
“好什么好!”桓彦范啼笑皆非:“你起来说话,这是在干什么,自暴自弃么?”
阿弦笑道:“我累了,让我歇会儿。”
“这水凉,又脏。”桓彦范举手,要将阿弦拉起来,不妨阿弦抬手,把泥爪子搭在他的手上。
桓彦范无法置信:“你……”
阿弦看他惊气的模样,抱着玄影哈哈大笑,方才她被吓出一身汗,又急追猛赶,浑身发热,且看那孩子无事,心里宽松,倒也不觉得冷。
桓彦范看看满是泥水的手,无奈点头道:“大家伙儿可都来看看,这就是人人爱戴的女官大人,简直是一只泥猪。”
“我是泥猪,”阿弦道:“小桓你难道是一只癞狗么?”
两人年纪相当,又是同生共死的情义,彼此早就熟悉,桓彦范不以为忤,嘿嘿笑道:“好啊,那你把玄影置于何地?”
阿弦回头看一眼玄影,见他歪头看着桓彦范,乌溜溜地双眼满是无辜。
阿弦笑的停不下来,道:“玄影是狗中王子,英俊勇猛,人见人爱,岂是你能比的?”
桓彦范也失笑:“好啊,原来是我失礼了,参见王子殿下。”他装模作样地躬身对玄影行了个礼。
不料玄影见他俯身,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便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两只前爪溅起的泥水飞到桓彦范的脸上,有几滴还落在他的嘴里。
桓彦范惊呆,然后呸呸乱吐一气。
阿弦笑得捂住肚子。
两人正在彼此笑话,却没留意玄影其实并不是冲着桓彦范,而是向着他身后的路上。
往永嘉的路上,正缓缓驰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径直来到他们的车驾旁边,停下。
车中,走下一人。
虽然是在这才被洪水过境,满目疮痍仿佛泽国般的地方,这人仍是这般衣冠整齐,神情恬然,容貌出尘。
仿佛他目光所及,被他注视过的……泥泞的路,浸水的田,甚至层云叠嶂的远山,瞬间也都清雅安然了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阿弦。”
阿弦正笑得两眼泪,乍然听了这声,瞬间呆怔。
她有些不相信,忙转头向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当看见那站在路上的人影的时候,阿弦自觉心跳都在瞬间停止了。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心中想。
那人头戴玄色幞头,披着一袭同色披风,里头却是银灰袍子,脚踏官靴,卓然风流的身姿,那样正好地印在她的双眼里。
阿弦身不由己往前走了两步:“阿叔,真的是……”
玄影却比她更快,在田地里蹦跳着,吠叫着,欢快地往他的身旁奔去。
“阿叔!”因知道真的是他,惊喜若狂,阿弦加快了脚步。
她一跃跳上田埂,却因眼睛只盯着对方,脚下几乎踩空,往前踉跄几步,几乎跌倒。
双臂却被及时地扶住了。
阿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满身泥水,按在他一尘不染的袖口,顿时多了几道污痕。
方才还在跟桓彦范彼此打趣“泥猪癞狗”,却心下无尘,但这会儿,突然间自惭形秽起来。
阿弦忙欲撤手,他却反握住她的双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瞬间她的目光不知要落到何方,连呼吸都有些紊乱,勉强抬头,脱口而出竟道:“不是说……在长安等我么?”
对面,崔晔的眼神好似春日接天垂地的云朵,深软而温柔。
“抱歉……”他微微一笑,道:“我等不及了。”
第205章 绾青丝
两人说话之时, 桓彦范总算从水田里走了出来,这会儿他也不比阿弦好到哪里去,双腿跟袍摆上沾满泥水, 胸前跟脸上也被溅上了泥点, 平添几分顽劣之感。
眼见崔晔忽然出现此地,桓彦范自是大为意外,他在衣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泥水,正欲见礼, 崔晔却对阿弦道:“你先到车里去。”
阿弦一愣, 看看自己一身的泥水:“阿叔, 还是不了, 我骑马很好。”
崔晔只淡扫了她一眼:“还不去?”
阿弦头皮一紧,举双手投降, 走前两步总算又想起桓彦范。
回头看时,却见桓彦范正也看着此处,满面诧异, 阿弦向着他吐了吐舌头, 先行上车。
桓彦范收回目光, 端肃正视面前之人:“崔天官有礼, 天官怎会在此?”
崔晔看着面前的少年, 温声道:“这次出来并非公务,而是私事,桓翊卫不必多礼,请自便罢了。”
方才阿弦拦惊马摔倒在田地里, 桓彦范过去相救,两人谈笑不羁等等,崔晔都看得甚是明白。
其实对于桓家这少年弟子,崔晔并不陌生,毕竟他是吏部之人,最清楚满朝文武百官的出身资历等,桓彦范虽属于祖上恩荫出仕,但这少年豁达明朗,虽然年纪不算太大,却机变而世故,但凡同他相处的人,无不称赞,如鱼得水。
且生得也不差,俊眉秀目,称得上“年少英武”四字。
若是在两个月前,崔晔兴许会认真地想一想……桓彦范跟阿弦的“可能性”。
毕竟跟陈基相比,不管是年纪,相貌,出身,人品,桓家少年,都算是上上之选,正跟阿弦相衬。
崔晔从一个“家长”的角度比量,在陈基,袁恕己,桓彦范三者之中,他较为中意的是桓家少年。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崔晔淡然而不失有礼地向着少年一点头,转身上车。
桓彦范本想问他既然并不是公务,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要紧”的私事,居然不远千里跑到这种险恶地方来。
但到底并没勇气相问。
他又看了看那辆马车,可见人跟人之间是不同的,同样落水沾泥,为什么他并没被邀请上车?
无奈,只好悻悻上马而已,风一吹,湿了的裤脚紧紧贴在腿上,冰凉沁冷,风一吹,尤其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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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弦听命上车,在车辕上探头看向车厢里头,却见物随人形,甚是清雅整洁,纤尘不染。
才啧了声,旁边玄影也跳了上来,正欲往里钻,被阿弦一把抱住,低低说道:“不成不成,你会把阿叔的车子弄脏的,就跟我一块儿在这里坐好了。”
玄影虽很有亲近崔晔的意思,被阿弦一拦,却也十分知趣,便靠在阿弦腿边。
此时崔晔同桓彦范说完,也正上车,却见她挨在车门处坐着,道:“怎不入内?”
阿弦正在拧自己满是泥水草土的袍子,那水顺着指缝哗啦啦地往下流。
阿弦甚是不过意,吐舌道:“阿叔,我一身泥,就不进去了,免得弄脏你的地方。”
“啰嗦。”崔晔哼了声,俯身入内之时,举手在她肩头一握。
“喂喂!”阿弦叫着,身不由己地被他拽了进去。
玄影站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内,身后桓彦范策马赶来,冲着它打了个唿哨。
玄影又喜欢起来,趁着马车才缓慢起步,便从车上一跃而下,桓彦范俯身将它抄起,横搭在自己的身前。
桓彦范抚摸它湿润的狗毛:“你说,小爷我这是不是以德报怨?你这狗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玄影“唔”地叫了声,趁机在他身上蹭蹭毛上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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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才进车中,那厚而松软的毯子即刻被她身上的泥水打湿。
阿弦叫起来:“我说我不进来的,好端端的这多么可惜?”
崔晔道:“是东西要紧,还是人要紧?”
阿弦想也不想,回答:“东西贵,东西更要紧。”
崔晔一怔,然后举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落:“你再说一次。”
阿弦捂着头,笑道:“再说你还敲我的头,当我傻么?”
崔晔看着她烂漫的笑,竟有瞬间的恍神,道:“阿弦当然不傻,阿弦最精灵了。”
忽然被夸赞,阿弦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崔晔,她当然不觉着自己很傻,但也不至于有什么“精灵”之处,崔晔这话像是在笑她,可偏偏他是感慨似的语气,并无半点嘲笑之意。
阿弦正琢磨时,崔晔却发觉她缩在马车一角,不敢动弹,原因自然是怕身上的泥水更脏了车厢。
崔晔心中一叹,道:“阿弦……”
正好阿弦心里想到了一个她牵挂不放之事:“阿叔。”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彼此一怔,崔晔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