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咳嗽了声:“你又怎会看上她?”

崔晔道:“臣在跟阿弦相遇之时,也绝想不到会有如此一日。”深吸一口气,崔晔道:“其实也曾有人如陛下这般问过我。”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崔晔道:“陛下其实该问,是谁也如此问臣这个问题的。”

高宗意外:“是谁?”

“这人,”崔晔回答:“正是阿弦自己。”

高宗诧异:“哦?”

而崔晔回头,他看了一眼沉静无声的前殿,终于沉声道:“我想跟陛下……从羁縻州遇袭之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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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武后陪着李治用了晚膳,因笑道:“陛下这几日好兴致,听说赏玩水仙花的时候,从大臣们那里得了几首好诗,不知却是谁的魁首第一?”

李治道:“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过是陶冶怡情的东西罢了,若这也要争出个第一第二,以后那些朝臣们只怕就忌惮玩了。”

武后笑道:“若是不分好次,那陛下就不怕他们以后随意搪塞?”

李治道:“这倒是不至于,总不会有人会故意做出劣诗来自贬名头的。”

武后眯起双眸:“陛下倒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心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李治似心不在焉。

宫女奉茶上来,武后亲手传了,又笑问道:“对了,前日跟陛下说过的,有关承嗣亲事的那宗,不知陛下想好了不曾?”

李治点头:“朕也正想跟皇后说此事呢,朕觉着,承嗣跟十八子并不相称。”

这答案突如其来,武后讶异,忙道:“陛下怎地如此说?但是臣妾觉着……”

高宗微笑道:“皇后不必着急,这十八子毕竟是皇后亲自看中的女官,朕也是花了点心思去想的,承嗣么……他是皇亲,又才被皇后调回京不久,在这个时候,该给他配一个能助力他的世族大家的名媛淑女才是。十八子出身却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两句话让武后心头忐忑,高宗如此说就是首肯了以后要重用武承嗣之意,但是……

武后道:“那十八子……”

李治道:“当然,因为她是本朝头一位女官,当然也不会委屈了她,朕想她的出身卑微,但却如此有能为,因此一定要给她配一个出身大家、极出色的人才妥当,这也足以让天下百姓们知道,当女官是极有出息的。”

武后有些哭笑不得,高宗这些话,听来竟似无懈可击,同时她又隐约猜到了高宗的意图:“陛下指的是……”

“朕觉着崔天官甚好,足配女官。皇后觉着呢?”高宗抬眸,淡定和蔼地看着武后。

果然。

武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崔晔?”

“正是崔晔。”

“陛下……怎地会想到他?”

“崔晔是朝中重臣,出身显赫,且他的夫人之前正好亡故,”高宗娓娓说道,“且据朕所知,当初是十八子救了崔晔一命,两个人倒也算是有些缘分。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相得益彰?”

“陛下这是……已经拿定主意了么?”武后心惊。

“朕着实觉着他们两人极为相衬,当然,也要听听皇后的意思。”

两个人目光相对,武后笑了两声:“十八子真是何德何能,竟屡屡让陛下为她操心不已。”

高宗眼神微变:“皇后莫非不同意么?”

他的声音有些暗沉下来,武后缓缓敛笑:“陛下如此热心,臣妾怎么敢反对呢?”

高宗才又一笑:“既然这样,朕就放心了。朕从来不曾为人做媒赐婚,倒也好趁此过过瘾。”

武后嘴唇翕动,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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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离开兴庆殿后,并未就回含元殿,反去了太平公主的住处。

太平正在给那只狮子犬梳理毛发,见武后来到,忙跳起身见礼,才叫了声“母后”,就发现武后的脸色不对。

此刻武后将周围的宫女内侍驱散,因对太平道:“上次,我让你去跟你父皇打听……他两次召见十八子都说了些什么……”

在李治连续召见阿弦后,武后虽叫牛公公细细询问过伺候的宫人,但仍未得详细,因此就暗中唆使太平前往打听。

太平见她提起此事,有些心虚:“我按照母后说的问过了,也都跟您说了的。”

武后走到她跟前儿,望着她道:“太平,不许欺瞒母后,你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多嘴……又跟你父皇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太平摆手,不敢同她对视。

“你还敢说谎!”武后面露恼色,“若不是你告诉了他十八子跟崔晔的事,他怎么会想给这两人赐婚?”

“什么?父皇要给崔师傅跟小弦子赐婚?”太平又惊又喜,失声叫了出来。

对上武后含恼的眼神,却忙又低下头去,不得已解释道:“母后,我当时……当时是一时说漏了嘴,还是父皇逼问我我才说的,不是故意的。”

太平说着便去拉武后的袖子,撒娇恳求。

武后垂眸看着小女孩儿,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喜欢十八子,但是……让她嫁给你承嗣表哥不好么?好歹还是自家人。”

“但是小弦子不喜欢表哥呀,”太平回答。

“这世间哪里有那许多情投意合,”武后皱皱眉,“如今让我怎么跟你承嗣表哥说去?”

太平低低道:“就照实说罢了,其实他也知道小弦子对他无心的……他应该心里有数。”

武后啼笑皆非:“我真想不到,竟因为你而坏事。”

太平吐吐舌:“母后,我以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武后见她扭来扭去,憨态可掬,可爱无匹,心头不由一软,“行了行了,又没说要怪你,不要做出这可怜样儿来。怪只怪……”

武后皱皱眉,并未说下去,眼中悄然掠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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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拔黜变动。

其中变化最大的自属几位武氏宗亲,其他几位不必赘述,其中尤以尚书奉御武承嗣最为醒目。

从刚回朝时候的区区奉御,武承嗣被提拔为从三品的秘书监,且又袭了周国公的爵位。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只有武承嗣跟武后等少数几人知道,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提拔武承嗣,一来是武后想要重用自己的侄儿,二来……却也是因为高宗授意,毕竟他做主把阿弦“虎口夺食”,所以有意在朝堂方面多补偿一些给武承嗣。

这样,勉强也算是皆大欢喜。

除了朝堂上的人事任命外,高宗还颁布了一道旨意,这一则,却是赐婚的旨意。

但是,这旨意却偏偏并未送到该得的人手里。

户部侍郎许圉师疾步如飞,匆匆地进入含元殿,躬身递上一封辞呈。

武后打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武后握拳,“她这真是有恃无恐了么?”

一路小跑而来,对许侍郎而言并不轻松,许圉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娘娘,女官应该并不敢如此想,她突然辞官,一定是事出有因。”

武后道:“有什么原因?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纵容的她如此肆无忌惮?!”

许圉师听到皇后发怒,正不知如何回答,武后喝道:“来人,派兵前去怀贞坊,将十八子的宅邸看押起来,所有人收监……”

许圉师忙道:“娘娘,方才臣已经去看过,据说女官前夜遣散了所有人……”

武后语塞,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哼道:“她倒是斩草除根,做的干净利落,只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遂叫了丘神勣来,命即刻派兵严密追踪。

丘神勣前脚才走开,门外有人道:“陛下驾到!”

武后诧异,当即起身相迎,却见高宗快步自殿外而入,进门便目不斜视地喝道:“都退下!”

牛公公在内的所有内侍宦官都鱼贯退了。

武后忖度其意:“陛下怎么突然前来?”

其实她隐约猜到高宗来此多半是跟阿弦辞官有关,只不先说破。

果然,李治道:“朕听说皇后先前派人出城?不知是想干什么?”

武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臣妾正要跟陛下禀报……陛下大概已听说了,十八子竟弃官而逃。”

李治的脸色极为难看:“弃官而逃?那皇后想如何处置?”

“臣妾已经派丘神勣带人出京,务必找到十八子,”武后道:“臣妾原本是爱才之心,陛下更是对她关爱有加,还亲自为她赐婚,不料她竟如此不识抬举,如此行为已然是抗旨了,她若是肯安生回来……自当从轻发落,倘若……”

“难道皇后又要杀了她吗?”高宗冷冷地问。

武后觉着高宗的态度很是古怪,不由也动了真气:“陛下为何这样问臣妾,抗旨本已经是死罪,且还有弃官而去……臣妾如此处置难道有错?陛下为何竟是质问的口吻?”

“按律例而言皇后当然没有错,”高宗的眼圈发红,几乎是咬牙般说:“但是,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竟无法避免又要再度死于皇后之手,到底是何道理!”

第277章 帝后之争

高宗一句话说完, 含元殿内顿时死寂。

武后满眼狐疑震惊:“陛下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高宗愤怒之际再也无法按捺,竟脱口而出。

此刻见武后询问, 高宗深吸了口气,定神道:“朕的意思是,即刻把丘神勣传回来,不许人为难十八子,就算、就算要找她回来,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

武后直直地看着高宗:“陛下方才说什么, 她再度死于臣妾之手, 臣妾不明白这是何意?”

高宗索性转过身去。

武后见他沉默, 不由提高声音:“陛下!”

高宗抬头,欲言又止, 只默默道:“没什么,总之就按朕说的做, 你尽快派人追回丘神勣。”

武后将他方才所说极快地回想了一遍。

她本来觉着,高宗这句话的意思,或者是指阿弦从进长安之后, 几生几死, 所以高宗归在她的头上, 但是,先前他偏偏又说了句“难道皇后又要杀了她”的话, 细细品味, 竟像是在说一个曾发生过的事实。

武后眯起双眼:“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高宗仍是缄默。

武后转到他的身前, 目光烁烁:“陛下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请恕臣妾不能从命。”

高宗震惊:“你说什么?”

武后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道:“十八子犯了两宗大罪,弃官潜逃,抗旨不遵,就算陛下有心饶恕,但若没有正当理由,恐怕难以让朝堂百官信服,何况十八子是臣妾提拔上来的女官,若是就这般轻轻饶恕,在旁人看来,恐怕觉着是臣妾私心袒护,质疑臣妾还且罢了,只怕会从此怀疑朝廷的律法不过是一纸空文了。”

高宗见她有理有据,振振有辞,内心却几乎无法相信:“这么说,就连朕开口叫你停止,你也不会答应了?”

武后道:“法不可废,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的一世英名、为了大唐的基业稳固着想。”

高宗缓缓抬手,手指虚空里点了点武后,满心酸涩,无法启齿。

武后见他脸色有些不对,才缓声道:“陛下还是不要操心此事了,好生保养身子为要。”

听见“操心”,“保养”等字眼,高宗仰头轻轻笑了笑,忽然说道:“你不是想问朕,方才那句是何意思么?”

武后一怔:“陛下……”

“现在,朕可以告诉你,那句的意思,”高宗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朕是在说——十八子就是安定,就是当初‘夭亡’了的那个孩子!”

武后起初皱着眉头,听了高宗所言,愣了愣,眼前心底竟仿佛在刹那陷入迷雾之中。

虽然高宗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但是这一句话入耳,在心中打转,仍是让武后觉着费解,聪明机变如她,一瞬间竟然未曾明白这句话是何意思。

“陛下……是在说……”武后疑惑地,缓慢地,然后双眼慢慢睁大,她失声叫道:“陛下到底在胡说什么?!”

武后终于反应过来,两只眼睛里尽是惊怒。

高宗却反而极为镇定:“朕并没有胡说,十八子真的是安定。”

“这、这不可能,这怎又可能?”武后怒极反笑,声音有些尖利,她似乎自也察觉了,便轻笑了两声,复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陛下这是在跟臣妾开玩笑么?”

高宗浑身有些微颤:“九五至尊,金口玉言,皇后觉着朕是在玩笑吗?”

面上的笑缓缓收起,武后道:“陛下是当真的?”

她探究地,走近了细看李治:“陛下是在说,十八子就是安定,就是当初被王废后害死了的安定思?”像是在打量他的真假。

“不错。”李治回答。

大概是看出了李治果然并非戏言,有一丝无由的恐惧之意从武后的双眼里一闪即逝。

然后武后举手在额头扶了扶,重又轻笑出声。

李治道:“你笑什么,你仍是不信对么?”

“臣妾怎么会信?痴人说梦么……”武后嗤嗤笑着,“当初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陛下也是亲眼看过了的,那个小小孩子……我跟陛下的孩子明明已经……”

语声戛然而止,武后的神情极快又变得凶狠起来,仿佛控诉般道:“上次陛下无端提起此事的时候,我就觉着有古怪,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陛下从来不曾主动跟我提起,这又是怎么了?”

高宗咬了咬牙,双手握起:“因为朕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去,皇后心里也不好过,而且这件事牵连太广,朕不提,但是朕的心里却时常想起……本来那个孩子的影子已经在心底淡忘了,直到她的出现……”

“您是说十八子?”武后尖声问道。

“不错,是阿弦。”高宗的眼底掠过一丝温柔之色。

高宗李治其实并不算是个十分称职的父亲,他的儿女众多,加上武后所出,共有八个儿子:宫人刘氏所出的燕王李忠,郑氏所出的悼王李孝,杨氏之子李上金,萧淑妃之子李素节。

除此之外,便是武后为他生的四个儿子,太子李弘,沛王李贤,英王李显,殷王李旦。

另外还有三个女儿,义阳公主跟高安公主都是萧淑妃所生,太平算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武后亲生“唯一”的一名公主。

但如果加上早逝的“安定公主”,高宗足有十二个儿女。

帝王本薄情,加上武后手段厉害,高宗越发懒怠理会别的事,加上他身子不好,每日只安心颐养,当然不肯过于“操心”其他的儿女们如何。

只有太平因是最小的孩儿,养在宫内,太平且又聪明伶俐非常,所以高宗才格外疼爱。

而对于曾经的“安定思”公主,除了那日的惨痛记忆,让高宗铭心刻骨外,十六年的漫长岁月,也让那件事上蒙了一层烟尘,高宗几乎都忘了。

直到梦中见王皇后鬼魂报信,直到他半信半疑地召见了阿弦。

原本的愧疚,思念之情,在看见阿弦的那一刻全部苏醒,就好像加上了十六年的利息,沉甸甸地排山倒海而来。

原本他对“女官”还颇为不喜,但是也禁不住听说阿弦所做的一桩又一桩的奇闻异事,然而在听说那些的时候,他只是用一种看待“下臣女官”或“一个不相干的孤女”的心理。

可一旦在认定了阿弦是自己亲生的安定公主之后,这些原本只觉着新奇的事迹跟那个人,却让高宗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无法说明的动怀感念,隐隐涌动。

——这样出色的女孩儿,是他的女儿。

之前,他从不因为自己是一名父亲而骄傲,直到阿弦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被他一直忽视而轻视的身份,忽然鲜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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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给了高宗李治狠狠地一记耳光。

甩落耳光的,正是他的皇后。

当然,这耳光并不是真的动手,却比动手厉害百倍。

面对高宗的动容,武后的脸上浮现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冷哼了声,然后说道:

“陛下是鬼迷心窍了不成?或者是受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竟然同臣妾说这些荒诞之极的不经之谈,这般无事生非,如果是陛下厌恶了臣妾,又何必用这样狠毒的理由?!”

“你、你说什么?”高宗屏住呼吸。

“臣妾是说,”武后咬牙切齿,“安定早已经死了,十六年,她的尸骨只怕都不存了,陛下怎么忍心开这种玩笑。”

高宗张了张口,武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武后继续说道:“安定是我亲生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挖了我的心去,我也舍不得她……”

她的眼睛红了起来,却昂首一笑,以一种超然的冷静狠厉缓缓说道:“现在陛下说这些,这不是往我的心上戳刀子么?如果还是想要废后,或者想要为那两个贱人犯案,陛下就直接动手,不要拿安定来做文章,找这样戳人心的借口……结发十六年的夫妇,用这种方法对待臣妾,是不是太过分绝情了!”

“你……”

高宗见她不由分说,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一通话,心头血气翻涌,本是想要反驳,一张口,却猛地咳嗽起来。

刹那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前武后的脸也随着模糊起来。

武后原本还怒意高涨,忽然见高宗脸色不对,她一怔之下,总算察觉异样:“陛下?!”急忙抢上来扶住李治。

高宗摇摇欲坠,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臂,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弦……她真的、媚娘……你不能再伤……”

勉强支撑,一句话却仍未能说完。

高宗身子委顿,晕厥过去!

武后抱扶不住,随着李治跌在地上,她含惊忍泪,大声叫道:“来人,来人,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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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不理跟随身后满面惶急的崔府小厮,快步径直进了书房。

入内,他一眼看见书桌后那端然而坐的人,急忙开口问道:“小弦子去哪里了?”

崔晔微微抬眸看了袁恕己一眼,同时示意门口迟疑徘徊的侍从退下。

然后,崔晔重又垂下眼皮:“我不知道。”

他似乎在写字,神态肃然,看似无事般轻闲。

“这话你只管对别人说!”

袁恕己疾步走到桌旁,一掌拍在那铺着的字纸上:“就算是天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你也必然知道。”

提笔的手一停:“哦?为什么?”

袁恕己看一眼他面前的字,仍是隽秀清雅的字迹,冷笑道:“小弦子不见了,你会在这里没事人一般?”

“因为我知道,现在忙乱也无济于事。”崔晔回答。

袁恕己道:“那至少也该有个样子,何况还有什么赐婚的旨意……恭喜你,终于达成所愿了。”

崔晔道:“是吗?”蘸了蘸墨,又要再写。

袁恕己忍无可忍,一把将字纸抓了起来,恨不得一把撕了:“崔晔!”

崔晔抬头,袁恕己道:“你不是有派人暗中保护她么?人呢?”

崔晔道:“昨儿给她借口支了回来。”

袁恕己心口发窒:“那她怎么忽然辞官不告而别,偏偏还在赐婚的节骨眼上?”

“大概是因为……”崔晔停了停,道,“她以为这是为了她跟现在这位周国公的亲事吧。”

袁恕己屏息:“武承嗣?”手中的字纸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