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晔的呼吸有一些紊乱,幸而阿弦也未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好歹容他有一刻的喘息时间。

房间内静得让人心生异样。

加上有炉火熏暖,似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淡甜香气,无处不在。

为了驱散这种异样,崔晔咳嗽了声,忽然问道:“玄影呢?”

旁边阿弦道:“堂下有炭火,多半是在那里守门了。”

崔晔又想起一件事:“方才我进门的时候,还想着跟你说完就走,大门也没有关。”

阿弦道:“伯伯看见了自会关起。不碍事,我这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喃喃问:“几时了?”

崔晔侧耳听了听,万籁俱寂,只有风吹在窗棂上的声响。

他判断道:“子时了。”

耳畔窸窸窣窣地响动,下一刻,手臂被抱住。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崔晔在瞬间僵住了,他转过头,却见阿弦竟是侧了身,将自己的左臂抱在怀中。

他想抽出,却并未付诸动作。

阿弦慢慢蹭了蹭,额头抵在他的肩头上:“阿叔……”

“嗯?”他的喉头一动。

“我……我想……”阿弦张了张口,然后保持着嘴角半张的模样,沉沉地酣睡过去。

第308章 一个传奇

次日, 阿弦醒来, 身边儿早不见了人, 她摸着额头回想,竟毫无印象崔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就在这日, 许圉师也告诉了阿弦, 朝廷所派的跟她同往雍州的人选,竟是大理寺的狄仁杰, 并金吾卫的郎官陈基。

如果说派狄仁杰同往可以说是情理之中, 那陈基随行,便有些出人意料了。

不仅是阿弦意外, 甚至崔晔都未曾料想。

那夜李治明明觉着袁恕己合适,且对他推举的桓彦范也又赞赏之意。

谁知这么快就全都变了。

但崔晔却也知道,能够让李治的安排全盘反转的, 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重要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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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发出如此疑问的,还有高宗李治。

李治问道:“让狄仁杰去,朕明白, 但为什么是陈基?”

武后慢慢地啜了一口茶:“桓主簿自然得力,只不过如今他是司卫府的人了,让他外派也不合适,而陈基也是个敏捷聪明的人, 正好历练历练。”

李治不以为然:“历练的话,自有别的机会,如今是阿弦办差, 当然要派个最得力的人给她,才能保万无一失。”

“陛下,”武后摇摇头,“怎见得陈基就比桓彦范差了?若论起身手机变,两人只怕不相上下,若论起跟阿弦的交际,陈基只怕还比桓主簿更上一层呢,毕竟陛下也知道,陈基跟阿弦在豳州桐县就曾以兄弟相称,情厚的很。”

高宗无言以对,却本能地觉着哪里有些不妥。

“说到这里,臣妾未免又要扫陛下兴致了。”武后一笑,正色道:“陛下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如此贸然行事了。”

高宗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去怀贞坊探望阿弦的事,也笑说:“这个有什么?难道朕想见她,也竟不得自在?”

武后道:“毕竟世人的口舌里并不知道陛下是爱女心切,何况,耳目又杂,比如……这次是太平,下次还不知是什么人呢。”

说到太平,高宗忙问道:“你都跟太平说明白了么?”

“那个孩子不是个好糊弄的,”武后叹了声,“陛下当然也明白她的性子,你跟她说了一句实话,她必定要再刨出十个问话。偏偏她年纪小,又爱四处惹事胡闹,我只怕她言差语错说了出去,简直叫人为难。”

高宗道:“朕也是这样觉着,但是事已至此,若还瞒着太平,也不是正理。”

武后笑了笑:“当然瞒不住,所以臣妾已经跟她说明白了。”

这笑容在高宗看来,却是别有深意。

那夜武后将太平带离了皇寝殿,并没去别的地方,只带着她往蓬莱殿而去。

太平因满腹心事,开始竟没注意,眼见将到,才问道:“母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后不答,只是默默地又走了片刻,才停了下来。

蓬莱殿极大,先前贺兰氏活着的时候,也在此住过,太平对这个地方自然更不陌生,只是如今太平在凤阳阁住,蓬莱殿这里不知为何反倒有些寥落冷落。

此刻也并无灯火,黑夜之中显得有些吓人。

又因夜晚风大,太平瑟缩,道:“母后,咱们回去吧。”

“你看,”武后忽然发声,她眼睛看着前方那高耸而紧闭的殿门,“那个地方,是曾经母后住过的。”

“我当然知道。”太平勉强回答。

武后的声音幽幽传来,继续又道:“那你可知道,那里……也曾是你姐姐死去的地方。”

太平打了个寒噤:“母后?”

她当然知道武后所说的是安定思公主,那个在皇宫之中,本来讳莫如深的名字。

太平起初年幼时,没有人敢对她说这件事,直到她渐渐懂事,加上是个好奇的性子,才逐渐听说宫中竟有如此一段骇人听闻的公案。

“可是……”

不等太平说完,武后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她并没有死对么?”

太平迟疑:“不是说……小弦子是……”

武后又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声,就像是冰冷锋利的刀锋刮过骨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入骨髓。

她眯起双眼,轻声道:“没有人知道,当初目睹那孩子‘死去’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太平有些害怕起来:“母后……”

武后这才回过头来,夜色里她的眼睛烁烁有光,这是让太平觉着熟悉,又觉着陌生的眼神。

武后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不懂,母后却不想揭开自己的疮疤,跟你细说当年的种种,你只需要知道母后想让你知道的就行了,其他的事,不要去过问,不要去打听,更不要去追究。”

“可是……我不懂……”太平嗫嚅。

武后肃然:“你只需要记得,当年母后的痛入骨髓是真的,而你的姐姐……她因此流落民间遭受苦困折磨也是真的。”

太平屏住呼吸:这自然就是武后亲口承认了阿弦的确是安定思。

武后走前一步,伸出手来握住太平的肩膀。

她的手如此有力,像是能掌控一切。

冰冷的夜色里,皇后沉声说道:“太平,你是母后唯一的小女儿,我把所有的疼爱宠溺都加在你的身上,但是你的身上,本来有母后该给安定的疼爱宠溺。”

太平屏住呼吸,皇后的声音破开暗夜的冷风,坚定不移地送入她的耳中。

“你该明白,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经过母后的肝肠寸断,跟安定的死里逃生后才有的,母后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又昂首道:“所以现在,身为父皇跟母后唯一的太平公主,你可以撒娇,可以任性,但是不可以不懂事。”

虽然话语里并无苛责,也无训斥,太平仍是不由地落了泪:“我、我……”

武后审视地看着她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么?”

太平只顾抽噎,无法回答。

武后的声音变得温和:“回去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仍是公主,你做好你的公主,她仍是女官,她自做好她分内的事。知道了吗?”

太平觉着委屈,但是在武后眼神的注视下,这种委屈却显得那样肤浅幼稚,以至于她不敢叫嚷出来。

最终她只能回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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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曾想跟皇后开口,让换了陈基。

但是武后既然如此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且阿弦虽然对陈基“有所忌惮”,但却不愿意就把这一点龃龉摊开、甚至要在皇后面前表露出来。

倘若皇后因为她流露的对陈基的不满、从此疏远或者针对陈基,岂非又是她害了他?虽然已对陈基并无好感,却也不想横加涉入他的人生。最多是两不相干而已。

因此阿弦强忍未说。

这日启程,正是春雨飘落之时,阿弦跟狄仁杰乘车,陈基却身披蓑衣,率众人策马而行。

玄影因也随行,起初还在车内陪着阿弦,等出城后,就忍不住跳下地,在队伍中奔跑撒欢,隐约听见陈基招呼它的声音,却像是极为高兴。

车厢里,狄仁杰因同阿弦谈了会儿雍州的情形,道:“雍州是沛王殿下的治下,发生这样的事,皇后很不高兴。这一次前去,务必要将此事处理的极妥当才好。”

狄仁杰身为大理寺派出,专门负责其中的人命案子,阿弦则主理田产纠纷。阿弦道:“我知道,皇后也曾叮嘱过。”

狄仁杰问道:“沛王殿下的老师是天官,天官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阿弦道:“这倒是没有,只让我跟狄大人好生配合行事,凡事多向您请教。”

狄仁杰笑道:“这也是天官的谨慎之处了,他是沛王殿下的老师,你却是天官将来的……呵呵,他自然不便多话。”

阿弦也笑:“怎么您也拿这件事来打趣?”

狄仁杰点头说:“你听着似是打趣,细细想来,未必没有道理。”

阿弦想到沛王李贤,低头出神。狄仁杰则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忽然说道:“你可了解这位陈郎官?”

阿弦道:“以前我自以为算得上了解,后来……就不敢说了。”

狄仁杰仰头一笑:“我听说这位前途无量的大人是长安的一个传奇了,不过……他的传奇,似乎是从你来到长安后才开始的。”

阿弦干咳了声:“许是凑巧。”

狄仁杰也并不说破,话锋一转:“不过,袁少卿好像就没有这样传奇跟凑巧了。”

提到袁恕己,阿弦想到已经多日不曾见到他,便问:“少卿近来可好么?”

“听说少卿近来跟赵监察家里走的甚近。”狄仁杰琢磨道:“赵监察家的小姐似乎对他格外青眼,大理寺里已经传开了,说两人好事将近。”

阿弦点了点头:“您觉着少卿跟赵小姐如何?”

狄仁杰道:“我自然不曾见过赵小姐,但也听说是长安有名的才女,且又品貌极佳,若姻缘可成,少卿倒是好福气。”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间陈基说话的声音传来,似跟人对话。

狄仁杰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是他……”

阿弦问道:“怎么了?”

狄仁杰将车帘放下:“你应该也认得此人,当初听说在大理寺考核之中,几乎胜出,刑狱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只不过……”

阿弦听他说的耳熟,也探头看了眼,却见陈基正跟一个人对面说话,那人头戴软脚幞头,身着褐色衣袍,脸容略有些瘦削,两只眼睛却很精明强干,竟是当初一同在大理寺历练的周兴。

阿弦看了眼,正要放下帘子,却蓦地发现周兴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惊鸿一瞥中似乎有些眼熟,还未看清脸,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久违的,令人难受欲呕的浓烈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有一点声明,那两个牵丝都已经用完了,受损的那只正是韦洛所用的,至于为什么受损,参见两姊妹的那段对话~弄死跟被弄死有关,所以不必再担心还冒出一只来。

另外,看到有小伙伴提出一点疑问,在此回答哈:卢才子跟烟年的那首《春晚山庄》的确是有此诗,但后面那句题记是作者咳咳咳杜了个撰的~~望周知^_^

第309章 不可貌相

阿弦在车内打量的时候, 那边儿周兴不知跟陈基说了些什么, 他身后那人便走前一步, 向着陈基拱手做行礼的样子。

陈基笑了笑,示意他免礼。

阿弦还要细看, 马车却已经走了过去, 周兴跟那人的身形便被抛在车后,越来越远了。

狄仁杰见她皱着眉头, 便问道:“如何看的这样认真?”

阿弦道:“狄大人, 你可知道周兴身边的那人是谁?”

狄仁杰道:“你说那个身形偏瘦的年青人?我也不认得,第一次见着。”

因见阿弦上心, 就道:“你若真想知道,回头我们问一声陈大人即刻就知道了。”

阿弦一点头,心里那股不适之感挥之不去, 还想再看一眼那人,在车窗边侧目之时,却依稀看见那人也像是正望向马车的方向。

隐约间只有一双微寒的眼睛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仍旧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熟悉之感, 却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不多时,身后马蹄声响,是陈基告别了周兴,追了上来。

狄仁杰看向阿弦:“我帮你问问?”

阿弦正在想该如何跟陈基开口, 闻言正合心意,忙点头。

狄仁杰便打开车窗,含笑招呼:“陈大人。”

陈基勒住马儿:“狄大人, 何事?”

狄仁杰道:“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位,看着像是昔日在大理寺听差的周兴周大人?”

陈基道:“狄大人好眼力,正是他。新又从河阳调回。”

狄仁杰呵呵笑了两声:“这一次该是会在长安当差,不会回去河阳了吧?”

陈基道:“听他的话里是这个意思,不过应该不是在大理寺了。”

“哦……”狄仁杰沉吟,忽然问道:“他身旁好像还跟着个年青人,却不像是他的跟班。”

陈基笑道:“您是说那个人,那是他认的义子。”

“义子?”狄仁杰诧异。

车内的阿弦正聚精会神听着,此刻也有些愣怔。

只听陈基道:“是,看着像是个很机灵的小子,叫什么……周……”他琢磨了会儿,道:“周利贞!”

狄仁杰听见这个名字,回头看了阿弦一眼。

却见她脸色微白,缄口默然。

狄仁杰不由问道:“是不是车马颠簸,觉着不适?”

阿弦摇了摇头,却无法回答。

胸口忧愁烦闷,心头窜窜跳动,难受的很,却绝非因为车马颠簸。

而是因为这个突然跃入耳中的名字。

她有一种强烈不悦的预感,就像是看见了刽子手高举的利刃上,沾满死者头颈上的鲜血,参差不齐的血渍蔓延,像是猛兽才吞噬完人后的牙齿。

这时侯,就算是有未卜先知之能的阿弦,也无法预料“周利贞”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个听来好似十分平常的名字,却像是每一道撇捺横竖,都蘸满了许多忠烈之士的血肉。

而其中就包括她视为亲爱、无法或缺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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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沛王府。

早在听说朝廷派户部使者之时,沛王李贤便有所预感,当确信是阿弦前来,沛王的心中有一种冥冥中早就注定之感。

这日听属官来报,说是是使官车马进城,李贤整了整衣冠便欲往外,王府长史房先恭进言道:“殿下身份尊贵,大可不必亲自出迎,何况因雍州属地发生了这些事,暗中又有谗臣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殿下若如此谦恭,或许叫人以为己方心虚。倒不如等他们前来拜殿下”

李贤笑了笑,道:“我自然问心无愧,怕什么流言蜚语,使官前来,是帮着解决人命官司跟田产纷争的,我身为雍州牧,当要谢谢他们来帮我排解难题,恭迎又有什么不对?”

众人闻听,这才没了言语。

李贤出王府之时,正朝官的车马在雍州刺史府前停住,陈基先翻身下马,等候狄仁杰跟阿弦。

两人还未下车,李贤的车驾已经来到。

陈基忙先上前行礼,李贤笑看他一眼道:“郎官免礼,一路可好?”

陈基道:“多谢殿下关怀,平安无事。”

这会儿狄仁杰跟阿弦也相继下车,两人也忙过来见礼,李贤将狄仁杰的手臂轻轻一扶,甚是谦和说道:“少丞不必多礼。”

又看向阿弦,眼中是掩不住的温温笑意:“女官许久不见了,别后无恙?”

阿弦微微低头,恭敬地谢过,别的话更不多说。

雍州刺史贾昱请三人入内,其他队伍中的众人自有雍州的属官一一接洽。

狄仁杰先前同阿弦说起过,李贤虽是雍州牧,又是皇子,他们前来雍州自然是要拜会的,可对他们而言,首要的任务却是查案,如果先跟沛王亲近,只怕会让人先入为主地觉着他们是唯沛王马首是瞻。

所以他们并没有一进城就直奔沛王府,而是往雍州刺史府而来,谁知李贤竟亲自前来迎接,这倒是很出乎众人的意料,连刺史贾昱也大为意外。

刺史府堂中落座,照例先寒暄了几句,贾昱道:“列位大人一路劳累,我已经准备了酒食,正好殿下也在,不如就先用了饭食稍事休息,再行公务不迟。”

陈基不言语,他虽是同行,却是负责护卫之职,且他又是个机变之人,便不多嘴,只看着狄仁杰同阿弦两人如何行事。

果然,狄仁杰道:“多谢刺史大人盛情,只不过我们是奉旨行事,旨意压得甚紧,限期查案,过是办的不妥,天后怪罪下来,谁也当不起,何况我们初来乍到,并无尺寸之功,先吃一顿饭,却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少不得就省了这些,先办正事要紧。”

贾昱道:“然而雍州的众同僚跟士绅们因向来敬慕狄大人威名,又倾慕女官的能为,皆都想要借机一睹两位大人风采,这样岂不是让他们白等了一场?”

“呵呵,”狄仁杰笑道:“那就有劳使君,请众人散了吧。”

像是碰在一个软钉子上。

贾刺史眨了眨眼,不免看向阿弦,本想看她的意思,却见阿弦坐在狄仁杰身旁,手里握着先前奉上的越窑青瓷碗盖,不停地让那碗盖旋转,而她旁边,是那只貌不惊人的黑狗,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这把戏,一人一狗似乎颇为得趣,好似这并非是在威严的刺史府,而是什么市井街头。

刺史满心失望,又觉着这两人很不识抬举,只是不便发作,于是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沛王李贤。

谁知沛王并没在意他的不满,眼皮微垂,看似含笑不经心的模样,然而目光却是瞟向那正在把玩茶盅的阿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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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陈基站出来替刺史解了围:“使君若不嫌我是个无事闲人,不如让我去跟众位大人、士绅们道个不是,且让狄少丞跟女官自先去办正事,如何?”

看着对方笑容可掬满面春风的模样,贾刺史落了一地的脸面终于又飞了几片上来:“如此自然甚好了。”

沛王李贤却并没有同往的意思。

贾昱暗中打量他的神情,于是道了声“失礼”,就先跟陈基去了。

刺史府的卫尉前来领了狄仁杰跟阿弦前往公房查看涉案的卷宗,李贤也随着前往。

狄仁杰同沛王浅浅说了两句,就跟那卫尉走在了一处。

李贤终于得闲,便跟阿弦道:“上回听说你回了长安,我本是要去见的,在崔府里等了半夜,谁知道偏偏错过了。”

阿弦本不是个讷言之人,然而面对李贤,却觉着心枯口干,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李贤见她脸色奇异,便又说道:“你不必这样避忌于我,我当然知道你将成为我的师娘,可就算如此,难道就不能跟你说话了吗?”

“当然不是。”阿弦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