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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桓彦范果然便留在怀贞坊。

阿弦把底下人都打发了,同桓彦范在堂下坐着,闲说些奇闻异事。

两人闲话间提起那日上巳节踏青,桓彦范评点王勃杨炯等人,说道:“这位王子安是个能人,就是身子有些虚,这样高才的话,只怕不是长命之象。”

阿弦道:“你几时改行算命打卦了?”

“要真的会这一行倒是好了,我先算算自己。”桓彦范随口道。

阿弦愣怔,随着他这句话,心头似微微涌动。

桓彦范随口又道:“四大才子里,你好像只骆宾王一个没见过了?那个人却更是个才高八斗却眼高于顶的人。”

两人说话之时,玄影就趴在屋门口上,似乎假寐。

只有那只小黑猫不时地窜上跳下,桓彦范对玄影很是喜爱,却并不喜欢跟黑猫亲近,一旦小黑猫靠近,他就会猛打喷嚏,忙不迭地推开。

眼见亥时过半,将到子时的时候,玄影蓦地站起身来。

外间响起了大门被猛烈敲击的声响。

桓彦范正有些倦意,张着嘴在打哈欠,猛然被这一针激烈的敲门声吓得把那个哈欠都缩回去了,却引发一阵鼻酸,颇为难受。

“这么晚了,什么人?”他忍不住问。看阿弦之时,却见她的脸上多了一丝了然于胸的冷笑。

“难道……”桓彦范揉了揉鼻子,定定看着阿弦。

这会儿,玄影已经跳出了屋门,而在外间,那老门房也打开了大门,有个人匆匆跑了进来。

这夤夜前来的,却是陈基。

玄影高兴地随着陈基重又跑了回来,陈基却顾不上理会他,冲进门来,才要说话,猛然看见桓彦范在身旁,一怔。

桓彦范早起身行礼:“陈郎官。”

陈基终于道:“桓司卫,抱歉失礼了,家里有点急事。”

桓彦范道:“您请便。”

陈基皱紧眉头,把心一横,对阿弦道:“弦子,快随我去侯府一趟。”

阿弦坐着不动:“黑灯瞎火的,都要睡了,这会儿去侯府干什么?”

陈基道:“你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大概是情急之下,便伸手来拉阿弦。

阿弦忙抬臂躲开:“郎官。”

陈基一愣,扑了空的手掌缓缓地握了起来:“好,我告诉你就是了,内人……她出事了。所以我想让你去看一看……”

“若是有什么病症,请大夫就是了。”

“不是病症!”陈基焦急地说。

桓彦范在旁袖手旁观听到这里,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隐约成形。

阿弦见陈基果然焦急,才站起身来:“你来找我,武懿宗知道么?只怕他未必愿意我去你们侯府吧?”

陈基说道:“纵然他不愿意又如何,馨儿是我的妻子。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

阿弦本来冷冷淡淡地,可听到陈基这一句,却慢慢地低下头去。

陈基见她不做声,心七上八下。

生恐她不答应,才要再求几句,桓彦范故意对阿弦道:“如果怕走夜路,我陪你去一趟就是了。”

旁边的玄影也摇了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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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懿宗的女儿武馨儿最近的举止有些异常。

武懿宗却因被虐杀一案压在头顶,并没有留意。

陈基毕竟是枕边人,最先发现:比如武馨儿常爱坐在镜子前,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影子一边咯咯地笑,整理妆容或者梳头之类,眼神明亮的诡异。

有几次夜晚陈基醒来,发现身边无人,——妻子正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陈基自以为武馨儿是担心武懿宗的案子,所以才有些失常,私底下劝说了几句,不敢跟武懿宗说。

因为武懿宗最近的脾气暴躁的很,而且动辄就把所有的不是都加在陈基的身上,口不择言里骂的也甚是难听。

陈基自忖若是去说武馨儿有些异样,一定会先给骂个狗血淋头,无非是责备他不上心自己的妻子之类的话。

所以陈基也始终并未声张,直到今夜。

他当值回来,武馨儿仍在梳妆台前,披散着头发,正在有条不紊地梳理,问起伺候的人,说是夫人又一天没吃东西。

陈基有些无奈,也隐隐地觉着厌恶,远远地瞥一眼那道身影,终于还是换了一副笑脸:“馨儿,还是早些安歇吧。”

武馨儿并不回答。陈基起身走到她身后,手扶着肩头看镜子里的脸,却见那张脸惨白的吓人,而手底也好像是碰到了寒冰一样,冰冷瘆骨。

陈基几乎甩手退后,他竭力定神,干笑道:“不要再整理了,你始终是这样貌美……”为表亲昵,他轻轻地撩了撩武馨儿披散着的头发。

然后……陈基就发现,那头发竟然越撩越长,竟勾连在自己的手上甩不脱。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他又发现,其实并不是头发变长了,而是,武馨儿的头发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抓起那一缕被自己“抚”下来的头发,却骇然地发现发根处居然渗着鲜血!

定睛细看面前的武馨儿,终于发现她的头上黏湿,梳子慢慢地从上面梳过,细密的梳子齿上隐隐地沾着血肉似的!

陈基这一惊匪浅,几乎失声大叫,而武馨儿偏偏回过头来,冲着他嫣然一笑:“我好看吗?郎官?”

惨白的脸上,额头处有鲜红的血顺着滑落下来,流在她的眼睛上,顿时把双眼都染的血红一片,看起来就像是没了双目一样!

陈基踉跄后退,惨叫连连,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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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跟桓彦范随着来到了侯府,才进二门,就听到里头桀桀长笑,不似人声。

玄影先吠叫数声,一马当先奔了入内。

有几个丫头跟小厮缩在廊下,一个个瑟瑟发抖,看样子随时都要晕厥。

才过月门,是武懿宗气急败坏的声音嘶哑传来:“快点滚过来,把少夫人拉住!”

又怒道:“陈基去哪里了?混账东西,这紧要关头舍了自己的妻子跑了吗?”

第330章 附身计

桓彦范为人机警变通, 只是天生地惧怕那些鬼狐妖怪等物,先前听见内宅传出女子尖利可怖的笑声, 已经浑身都冷飕飕地,偷眼看阿弦,却见她面不改色, 倒是陈基惶惶然。

桓彦范心中越发好奇,心想:“难道狄仁杰所想的那个法子,居然跟今夜这事情有关吗?”

这会儿陈基因听见武懿宗的喝骂, 急忙快跑数步,往内室冲去, 阿弦跟桓彦范在后, 只听见丫头们惊喜交加地叫声:“姑爷回来了!”

桓彦范趁机上前低声对阿弦道:“你早说跟这种事相关, 看看我还敢不敢在怀贞坊‘留宿’。”

阿弦一笑不语。

不多时,两个人循声到了侯府卧房,正武懿宗问陈基:“先前你不顾一切跑到哪里去了!”又喝骂:“怎么这只狗又来了?他妈的, 自寻死路!”

玄影汪汪吠叫几声。

陈基道:“岳父莫急。我是找人帮手。”

“找人帮手?你找的……莫非是……”武懿宗狐疑。

两人问答之时, 武馨儿带着诡异的笑容望着陈基, 道:“姑爷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扔下我不管了呢。”

之前发现武馨儿的不妥, 陈基惊急之下忙去请阿弦, 武懿宗闻讯赶来,正见几个丫头拦着武馨儿, 她的头发散乱, 鲜血淋漓, 脸上也血渍斑斑。

两个丫头叫道:“小姐快住手。”

武馨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将两人推开,道:“别碰我,都给我滚!”

虽然看见武懿宗来到,却并不如往日般称“爹”,而是叫“老爷”,眼神也十分异样。

武懿宗正要问她怎么了,她却忽然抓起桌上的钗子,猛地向着武懿宗身上刺来,幸而武懿宗躲闪及时,只给钗子把衣裳划破了一道。

武懿宗本想叫人去请大夫,可是看武馨儿这样,却不像是个得病的,又见她狂态大发似有自残势头,只得催促底下的丫鬟婆子们来拦住她,但任凭十数人围在房间内外,忙的团团转,却仍是无法控制住武馨儿。

直到先前……

武懿宗的目光掠过站在武馨儿身旁的黑狗身上,略觉悚然。

然后他抬眼看向陈基,却见陈基正望着房门口处。

武懿宗回头看时,正瞧见阿弦跟桓彦范,一前一后地出现。

震惊,意外,同时又“正如所料。”

也正因如此,那份怒不可遏才变本加厉,武懿宗暴跳如雷:“你说找人帮手,就是她?你是找她来看热闹,来气死我的么?”

陈基道:“岳丈,稍安勿躁,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馨儿好!”

武懿宗道:“放屁!馨儿可不会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

他口不择言,竟出侮辱之语,阿弦还未做声,桓彦范带笑道:“河内侯是在指桑骂槐么?如果是说女官的话,同为朝臣,这样可是有失官体,给二圣知道了只怕也不会高兴。”

“你少拿二圣来压我,”武懿宗气急,脸色怒涨,“这里是我的府内,这是我的家事,我请你们了么?都给我滚出去!”

桓彦范皱眉,阿弦却淡淡说道:“河内侯以为我很愿意来这种地方吗?如果不是陈郎官救妻心切,我懒得理,何况你们这也算是咎由自取才祸及家人!”

阿弦说完,故意对桓彦范道:“咱们还是回去喝酒,这是别人的家事,管他们是死了老子娘还是妻子女儿,横竖以后哭的不是咱们。”

虽然不是时候,桓彦范仍是忍不住一笑。

阿弦转身之时,想到一件事,回头招呼:“玄影。走了。”

却见在房间中,“武馨儿”蹲在地上,手轻轻地抚摸着玄影的头颈,玄影也分毫不觉着她可怖,昂头望着她,狗儿亮晶晶的眼睛里不知是何情绪。

听见阿弦呼唤自己,玄影回头看了一眼,迟疑着要随着阿弦走,武馨儿喃喃道:“小狗小狗,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对我好……他们、他们都不是人,是畜生,只有你……却比人更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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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动容。

桓彦范也觉震惊。

但最为震惊的却是武懿宗。

武懿宗从方才就发现不对了,在陈基之前,是这只黑狗跑了进来,他惊讶之下本来想叫人拉出去打死,谁知狂暴的“女儿”见了这狗,居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她看着这狗儿露出了喜悦的笑。

武馨儿明明最为讨厌玄影,先前因为喝骂玄影,被玄影呲牙威胁恫吓,更加受惊匪浅,按理说是死也不会接近这狗儿,但是现在,却如此宠溺的抚摸着它。

武懿宗回想今夜女儿的种种奇异举动,又看着“武馨儿”此刻抚摸玄影、对它低语的口吻,不得不重新考虑先前那个不敢深思的可能。

浑身一震,武懿宗断续说道:“你、你不是……”他指着面前的“武馨儿”,又惊又怕。

那一句话却像是在喉咙跟嘴里被冻住了,无法吐出来也不敢说出口。

武馨儿手按着玄影的脖子,抬头看向武懿宗:“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怎么,你居然才认得我是谁么?”

武懿宗后退了一步,原本极小的双目竭力瞪大,看起来就像是受惊的蛇。

陈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阿弦:“弦子,弦子……”

“武馨儿”却又对陈基道:“你请十八子来又怎么样?她当然能看见我,但她未必懂得除掉我的法子。”

阿弦却道:“你错了。”

众人一怔,阿弦淡淡道:“我就算懂得除掉你的法子,也未必会这样做。”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十八子,不愧是玄影的主人。”“武馨儿”大笑起来。

武懿宗浑身发抖,骇然之余,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道:“你当真是那个……贱婢?”

陈基见他仍是如此强横,放低声音道:“岳丈……”

武懿宗骂道:“怕什么!”他不耐烦一挥袖子,回头看陈基:“难道长安城只她一个会这些旁门左道法子?我一声令下,自然有千有能耐的僧道术士,来灭了这贱婢!”

陈基忧心忡忡。

“武馨儿”却并不惧怕,反道:“好啊,你一个个地请来,试试看有没有用。不过你可要尽快,如果在那些只会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小姐的命就保不住了。”

她慢慢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血顿时涂满了一张脸,只露出一双极为幽魅可怖的眼睛,突然她说:“是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寻谏议大夫来,如今长安城里他是个最会驱鬼的。”

武懿宗却丝毫嚣张得意的神情都没有。

武馨儿了然地又笑道:“哦……对了,我怎么忘了?谏议大夫看不上老爷这种畜生,就算你往曲池跑一万次,他也未必肯正眼看你一眼,哈哈哈……”她昂头大笑,一缕沾血的头发从肩头滑落。

陈基忍不住道:“原本是我的错,你就算报复,也只冲着我来,不要再折磨馨儿了!”

武懿宗转头看向他,若有所思。

“武馨儿”则道:“姑爷你不必着急,她完了,自然就轮到你跟侯爷。”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血红的眼睛凶戾地看向陈基跟武懿宗,头发无风而动,房间里也随之更冷了几分。

陈基正在急促的喘息,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霜雾。

武懿宗弓着腰,缓缓转身,正在陈基担心他又出言不逊的时候,武懿宗望着阿弦,竟问道:“你有法子救救我的女儿吗?”

话一出口,河内侯就知道自己问出了一句蠢话。

陈基跟阿弦交情非同一般,当然比别人更深知她的能耐,武馨儿出事,陈基第一时间去请了阿弦来,他明知道武家不喜欢阿弦却仍如此,可见他十分信任女官一定能胜任。

这会儿因玄影察觉“武馨儿”身上气息变冷,就担忧地发出呜鸣声,武馨儿对人不理不睬,却又去抚摸玄影,显得十分疼爱。

武懿宗看在眼里,凶残的眼神几度闪烁,他不等阿弦回答,便道:“之前是我无礼得罪了,还请女官救救小女,不论如何小女是无辜的,不该受这种折磨。”

前一刻还鄙夷仇视,如今却已变脸好言相对,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阿弦道:“那么,被你虐杀的‘她’,难道就该受那种折磨?”

武懿宗陪笑:“女官……”

阿弦道:“其实她说的对,我并没有驱鬼的能力,但我知道鬼魂之所以如此怨怒,是因为被害之后怨气不散,想要让小姐无事,先要化解她的怨气。”

“这是什么意思?”武懿宗问。

阿弦道:“如今狄御史正在查此案,你何不把你的所作所为向他供认?”

武懿宗双眼越发阴沉:“你、这是让我向狄仁杰认罪?”

阿弦道:“如果这能救小姐,你肯不肯呢?”

武懿宗盯着阿弦,思忖道:“原来如此。”

回头看一眼陈基,武懿宗对阿弦道:“你先在皇后面前告我,然后唆使这贱婢来折磨馨儿,又借此要挟,来让我认罪,你做的好一场连环计。不过,是不是有些太狠毒了?”

陈基眼中透出惊异之色:“岳丈?”又忙看向阿弦:“不,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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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在意外之余,忍不住有些佩服武懿宗了。

也不知他是天生这样狡狯多计,还是他是天生的恶毒小人,所以以那种小人之心来看待所有人,认定了“所有人”也同他一样存着恶毒之心,揣摩他们的行事。

所以他很快认定了武馨儿被鬼附身,乃是阿弦的指使。

只是他未免太小人了,所以他再也猜不到,这其实跟阿弦无关,这根本是狄仁杰“冒险”的计策。

之前,阿弦因为看见了那丫头被虐待而死,愤怒之下进宫“告御状”。

狄仁杰跟她打听,阿弦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了他,希望有助破案。

其中,就也包括了阿弦看见那女鬼曾经紧紧地跟在陈基和武懿宗的身旁这件事。

因为狄仁杰看不见鬼魂,所以阿弦也只是说说而已。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因为现有的证据缺失,唯一的证人又被灭口,奈何不了武懿宗,狄仁杰怒极之下,想到了一个不成法的法子。

他在传唤陈基跟武懿宗的时候,故意暗中祷念,道:“十八弟说起过你阴魂不散,如今案情胶着不前,希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我常听人说鬼有附身之法,如果你附以武懿宗……或者侯府中的家眷身上诉冤,那倒是一个转机,或许还能让武懿宗因此认罪。”

狄仁杰其实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所以他对阿弦说起此事的时候,也说是并无把握,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地试试而已。

没想到,其实在他祷念的时候,女鬼的确正在旁边,也听见了他所说。

可是武懿宗是男子,身上毕竟阳气极盛,而她已在尘世徘徊了一段时日,阴力衰减,无法上他的身。

因此倒霉的就成了武馨儿。

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懿宗一下子就想到女鬼俯身跟破案有关,却跟他心虚胆怯、品性狡狯龌龊脱不了关系。

阿弦道:“河内侯,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武懿宗哼道:“你如果想用这件事来让我招供,那就太低估我了。”

“那么,你是不想管小姐的生死了?”

武懿宗把心一横:“她是我的女儿,就算为我而死又能怎么样?”

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陈基睁大双眼,直直地看着武懿宗。武懿宗却弓着身子,只冷觑阿弦。

阿弦点头:“原来如此,你的女儿,就跟你嘴里的‘贱婢’是一样的,都是活活该死的。”

“住嘴,那贱婢怎能跟馨儿相提并论!”

阿弦道:“你看看小姐的样子,跟那被你虐杀的丫头有什么不同?这才刚刚开始,你对那丫头所做的一切,都会出现在小姐的身上,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陈基忍无可忍:“岳丈!”

“你闭嘴!”武懿宗回头,小小地眼睛里射出怒火,“过了今夜,我自会找高明之人来,必会让那贱婢付出代价。”

阿弦道:“她已经死了,是被你害死的,她还能有什么代价?现在该付出代价的是河内侯你!武馨儿如果死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她说到这里,忽然把武懿宗上下打量了一眼:“我本来以为长的难看的人,心未必会不好,所以之前在户部听到有人背后说你的坏话,我还会为你主持公道斥责那些人,现在才知道他们说的原本是金玉良言,河内侯你不仅生的残缺不全,心更是蛇蝎一样令人作呕。”

武懿宗身子微微起伏,这是因为呼吸急促所致,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厮磨,发出令人难受的咯吱声响。

武懿宗咆哮道:“来人,把这贱货拉下去!”

阿弦道:“谁敢?你以为我是任由你宰割的你府内丫头么?”

武懿宗因为生的异样,所以生平最恨人惊异的眼光,以及那些诋毁自己的言语。这会儿看着阿弦的脸,恨意驱使着他情不自禁地走前几步。

武懿宗道:“你不用得意,迟早你会跟那贱婢一样下场,当我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的时候,你会哭着向我求饶……”

也许是因为锅背的原因,他的低声似乎直接从胸口冒上来,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可怖的食人怪兽、藏在深深地地穴里发出阴森的低声咆哮。

随着他阴测测的说出这句话,阿弦眼前又出现曾经所见的那丫头被虐待的场景,双眼几乎也随着刺痛而模糊。

身后桓彦范早闪身上前,一边不动声色地扶着她,一边淡淡地看着武懿宗。

武懿宗缓缓地后退一步。

方才武懿宗那一句声音虽低而模糊,但桓彦范跟陈基却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