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幸运

虽然袁恕己已经严禁走漏风声, 但如李贤所说, 这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很快的, 长安的市井坊间,纷纷在流传户部女官杀了大理寺仵作之事,甚至有流言说那凶残的连环杀手,正是女官本人。

这些流言且说的有凭有据, 仿佛亲眼目睹一样。

本来有金吾卫将军陈基作证,高建被害之时, 是他跟女官急急赶到的。这本是有力铁证, 证实阿弦跟此案无关。

但却又有人提出奇特的异议, 说高建被害之时, 是女官第一个发现的,她的人就在案发现场——偏偏高建并未如之前遇害的两人般被凶手彻底折磨……所以女官仍有嫌疑。

而第四个遇害的仵作周利贞,现场只有女官一人,且手持凶器。

这些流言并没有被挡在高高地宫墙之外, 甚至宫内也有人在私下里传播, 大家想起素日跟女官照面的印象,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构思出无数匪夷所思的花边流言。

虽然说没有人敢把这些离谱荒谬的臆测告诉高宗, 但是长安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 高宗自然不会丝毫都不知道。

高宗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是龙颜大怒,先前因病弱而气虚,素来说话都缓声慢气, 然而那股惊怒带来的愤慨之气,支撑的高宗起身,他厉声喝道:“传旨让大理寺跟刑部联手,速速查明真相,再叫金吾卫去详查,到底是什么人在流传这些颠倒黑白的混账话,朕不能放过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一个也不能放过!”

高宗吩咐完后,又一叠声地道:“皇后呢?快叫皇后来见我。”说了这句再问:“女官现在怎么样,传她进宫,即刻!”

底下的太监正要领命,外头传来武后的声音,道:“陛下且稍安勿躁。”

太监见武后来了,知道事情有变,便不敢即刻前去传旨,果然武后向着他使了个眼色,一挥手,太监便退到了殿外。

而高宗已经皱眉问道:“你叫我如何安稳的下来?难道你没听说这件事么?”

武后道:“我正是听说了才来见陛下的。”她扶住高宗手臂,叫他仍旧落座,“我让陛下稍安勿躁,是因为方才我已经传命让负责此案的袁恕己进宫,好歹听他讲明白当时的情形再作打算。”

高宗道:“传他干什么?为什么不传阿弦?”

武后道:“陛下,虽然真相扑朔迷离,但如今阿弦正是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你传她进宫,只怕谣言更要甚嚣尘上了。对她丝毫好处都没有。”

高宗听她如此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含忧带愁:“我怕那孩子受了委屈。”

武后道:“正因为这样,才要快些查明真相,须知道这个关头上,要做的不是安抚她,找到真凶,一切就迎刃而解。”

武后来之前早就命人去传袁恕己,这会儿帝后才说到此,外间已报说袁少卿进见,当下忙宣召入内。

袁恕己把近来所查、以及当日所见所闻一一同二圣说了。

高宗自始至终都紧锁眉头,手紧紧地按在膝头,几次想要打断他,都给武后悄然拦住。

总算听袁恕己说完,高宗先问:“现在阿弦在哪里?”

袁恕己道:“暂时被崔天官带了回去。”

高宗道:“她、她可伤着了?受了惊吓么?”

袁恕己道:“据臣所看,并没有受伤,惊吓么,是有一些的。”

高宗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恨不得立刻把阿弦叫来,或者到她的身边看看她好不好。

武后在旁却道:“女官去大理寺是为了找你的?”

袁恕己答是,武后道:“在高建被害一案中,女官指认了周利贞,倘若她存心要报复,去大理寺的话本正该绕开你,怎么反而去找你?”

袁恕己听了这一句话,心里着实佩服武后心细如发,她竟从这很不起眼的一节之中看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但是袁恕己却不敢据实相告。

该怎么说?说阿弦知道周利贞以后将不利于自己,所以第一时间要去确认他安然无碍?这种证词对为阿弦脱罪毫无用处不说,反而更加重了她的嫌疑。

于是袁恕己道:“大概是因为大理寺释放了周利贞,女官去找我询问因由,偏我不在。”

这个回答倒也合情合理。

武后拧眉,不动声色地又问:“那你去了哪里?”

袁恕己道:“当时臣去了刑部一趟。”

袁恕己先前去殓房查看高建的尸身,走到半路,突然刑部来人,有关于连环杀手案的最新发现。

他着急心切,便从侧门离开抄近路前往刑部,是以前门的侍卫跟底下的人竟不知情。

武后又问是何新发现,袁恕己道:“刑部的验官找到了杀人的凶器。”

“这么说,周利贞死的时候现场遗留的就不是凶器了?”武后眼中微亮。

袁恕己面露苦色:“不巧,正是刑部推断的那一种,剔骨薄刃刀。”

“你说什么?!”高宗按捺不住,语带怒气。

袁恕己道:“陛下息怒,这件事臣已经详细审问过,这所谓的凶器,是大理寺的验官们拿来做试验的。”

高宗不懂这话。

原来,刑部验官来请袁恕己的时候,大理寺这边儿,验官们也自紧锣密鼓地找寻杀人凶手用的是何种凶器,他们各种刀枪剑刺钩等都准备了一些。

偏偏当时周利贞手中拿着的,是刑部确认了的那一种:剔骨尖刀。

经过袁恕己解释,高宗总算明白过来,因说道:“这个当然也算不得数!只是巧合罢了!又或者,既然阿弦认为周利贞就是凶手,那此物当然就是他所有了。”

武后咳嗽了声,低低对高宗道:“陛下,不要忘了周利贞也死在这把刀底下,而且死状……跟先前几名遇害之人是一样的。”

高宗愤愤无语。

袁恕己道:“陛下不必忧虑,等女官稍事调整,能够作证后,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武后则温声道:“爱卿是个能干之人,一定可以不负陛下所托。”

说到这里,武后对高宗道:“陛下,事情已经问明白了,您还是先歇息,保重龙体要紧,有袁卿在,一定很快就会有进展。”

高宗被喂了颗定心丸,只还有一件事挂心:“我有些不放心那孩子……”

武后微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方才袁卿说了,是崔爱卿带了去的,难道您不信天官会照顾好她?”

高宗了然,笑说:“这倒是。”

武后扶着他回去歇了,叫宦官来伺候,自己出外,同袁恕己离开高宗寝殿,一路往含元殿而回。

进了殿内,武后落座:“好了,现在陛下不在,爱卿心里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袁恕己不知她指的是什么,武后道:“先前我问你,女官怎么一去就找你,你回答的时候脸色有异,你的答复虽无懈可击,但却并不是真正的答案,是不是?”

袁恕己心头一跳,瞬间心思微乱,若武后逼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她连自己最细微的神色都能察觉,只怕说谎的话也难以瞒过。

武后端详着他,突然说道:“你不必为难,人人都有秘密,女官跟你之间若有秘密,我也不会逼你告知。我只要你一句真心的话。”

袁恕己屏息,抬头看着眼前的皇后。武后凤眼微微眯起,沉声问道:“你认为,杀死周利贞的是谁?”

袁恕己喉头一动:“臣方才……”

武后不等他说完便抬手制止:“我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想听一句实话,周利贞被杀案子里,你觉着,动手的是谁?”

她并没有用“凶手”来形容此事,袁恕己听出来了。

他隐隐地猜到武后的用意,但却无法揣测她的心意,因此不敢把自己真正的担忧说出口,生怕对阿弦不利。

在武后的注视下,袁恕己谨慎说道:“虽然外头有很多不实传言,但查案并不是靠流言蜚语,案子尚有许多疑点。”

“你指的是,有流言说女官是凶手?”武后直言不讳地问。

袁恕己道:“是有些居心叵测的人这样说。”

“居心叵测?”武后似饶有兴趣地,“爱卿为何用这个词?”

袁恕己略一迟疑,终于说道:“周利贞被杀之时我跟崔天官几乎第一时间到场,我即刻封锁消息,不许人走漏出去,谁知太子殿下从外而来,却在门口侍卫口中得知了此事,我只觉着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是殓房有人早一步跑了出去,这消息一时半会却也不至于就传到门上去,所以我觉着这件事着实蹊跷,竟像是有人事先预知,提早散布一样……”

袁恕己斗胆把自己的怀疑说了,武后频频点头:“不错。这像是有人要置女官于死地了。如果真的有这种人暗中操纵,那么周利贞被杀……甚至长安先前发生的三件连环血案,只怕都是这人背后搞鬼。”

袁恕己精神一振:“娘娘所言极是!”

武后道:“爱卿果敢精明,方才陛下所说你也知道了,这案子就全赖爱卿费心了,希望你及早找到真凶,不要让居心叵测者阴谋得逞,让无辜者反受其罪。”

袁恕己拱手行礼,领命退出。

出了寝殿后,袁恕己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案情迷离而艰难,但是他终于知道了武后的心意。

以武后的精明,以及从她方才的问话看来,她分明也知道周利贞一案之中,阿弦的嫌疑最大,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要追究这点的意思,反而引袁恕己去查背后之人。

对袁恕己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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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审讯过大理寺殓房的其他仵作,杂役以及验官们。

前两次杀人事件案发之时,虽然隔着时间有些长让人记得不太清楚,可是高建被害一案里,众人却是记忆犹新。

袁恕己很不死心,反复地询问了数次,那些验官跟杂役们都给他问的怕了。

据杂役们交代:周利贞总是殓房里最胆大的一个,也不怕脏累,可是殓房的人接触的都是死尸,形形色色的,虽然比平常人要“习惯”些,可到底心内抵触。

都不像是周利贞,他仿佛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用“敬业”两字都不足以形容他这种精神,几乎是有些“乐在其中”了。

这在他人看来,一来有个同僚奋不顾身地“工作”,大大减轻自己的负担,自然是好事,可另一方面,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而且处置尸首的过程尤其惊悚可怖,所以每次周利贞动手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在跟前儿,往往只留他一个人在屋里而已。

那天也是同样,因为天暗的早,且处理尸首又需要光亮,早早地房内就点燃了灯火。

两名杂役站在门口,闲话等候,时不时地会看见门内周利贞走动,且在他们议论的时候,屋内还传出过笑声,足以证明周利贞自始至终都在房中,不可能窜出去杀人。

袁恕己头疼不已,亲到殓房原地勘查。

他也不顾晦气,忍着殓房里那股刺鼻的味道,仔细打量是否哪里有蛛丝马迹。

正在专注之时,门口有人道:“少卿?”

袁恕己抬头,却见是御史狄仁杰,忙走出来相见:“你怎么得空来了?”

狄仁杰道:“这种棘手的案子在少卿手里,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我自然是过来看看进展如何了。”

袁恕己道:“辜负你特意跑来一趟的心意,这案子像是进了个死胡同。”

狄仁杰道:“原本我已非大理寺的人,不该插手,可是毕竟跟十八弟相交一场,实在无法袖手旁观……若信得过我,少卿不如把案情同我简略说知?看我是否也能帮着参详参详。”

袁恕己道:“你这也是有情有义了。”他深知在查理审案之上,狄仁杰的见解远胜自己,当即倾囊相告。

狄仁杰听罢:“怪道你在这里徘徊,是想查明那周利贞不在案发现场之谜吗?”

袁恕己点头:“我深信阿弦的话,她既然说周利贞是凶手,那他一定是凶手。”在认定了这一点后,剩下唯一要印证的自然就是周利贞是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据的。

狄仁杰微笑道:“十八弟有你这位知己,也是幸运。”

袁恕己却苦笑:“我看倒是她的不幸,我的幸运。”毕竟这一次周利贞之事,阿弦是为他才坠入这漫天的流言蜚语漩涡中央的。

狄仁杰一笑,走到殓房中,上下左右仔细看过,忽地问道:“这里的布置,可是按照高建遇害那天一模一样的么?”

袁恕己道:“不错,原本已有所改变,是我叫他们又恢复原先一样的。”

狄仁杰道:“门口的人毕竟并未走近细看,那会不会是有第二人冒充假扮周利贞,而他却借机跑出去行凶?”

“帮凶?”袁恕己摇头:“这不可能。那两名杂役在门口,旁边屋内又有验官,这殓房只有一个出口没有后门,不管是周利贞还是帮凶,若从前门走都会被人看见。”

正因为有不少于一个的目击者信誓旦旦看见周利贞在房内,同时也没看见他出去,所以阿弦的指认才告无效。

“果然是铁证啊,怪道先前放了周利贞,”狄仁杰叹了声,“也难怪你这样头疼。”

袁恕己道:“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你我都看不破的。”

狄仁杰道:“其实……我有个奇怪的想法,说出来你不要见怪。”

袁恕己忙问详细,狄仁杰道:“你我都知道小弦子的本事的,一旦是她所插手的事,多半跟神神怪怪逃不脱干系,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揣测,既然按照现下的推理已经无处可破,那……能不能以鬼神揣测?”

“这……这是什么意思?”袁恕己虽认同狄仁杰所说,一旦跟阿弦有关的便多半牵扯鬼神,但却仍不懂他所指。

狄仁杰细心解释,道:“你想,高建被害的时候周利贞并未出去,那么我们就暂时认定周利贞真的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另一方面,小弦子却又指认他杀了人,那么我们再暂时认定周利贞杀人。那么问题是——周利贞怎么才能身子在这间屋子里,却又在外头杀了人呢?”

袁恕己听了这一番看似“不通”的话,又联想狄仁杰方才所说“鬼神之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我知道了,你是说……杀人的是周利贞的鬼魂?这是……”

狄仁杰笑了笑:“自古以来有‘借尸还魂’的说法,那么,会不会也有‘借身还魂杀人’一说呢?”

两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袁恕己咽了口唾液,虽这话听着匪夷所思,但心里早认同了狄仁杰这说法:“只是……假如这是真的,却又怎么才能印证?”

正在这时,有一名差官急匆匆来到,行礼说:“少卿,外头、外头天官陪着女官来了。”

第350章 爆闻

袁恕己跟狄仁杰双双往外, 正遇见崔晔陪着阿弦而来。

比起先前, 阿弦显然已经镇静了好些, 只是脸色仍有些不太正常的泛白。

在狄仁杰跟崔晔见礼的时候,袁恕己不由问道:“怎么不多休息些时候?”又看崔晔一眼,奇怪他怎么不拦着阿弦。

阿弦道:“是我求阿叔送我来的。我、有话要跟少卿说。”

袁恕己定了定神:“里头说话。”

狄仁杰则道:“我来了半日,也该走了。”

因为他毕竟不是大理寺的人了, 知道阿弦这会儿所说的,一定是有关案子的内情, 所以刻意避开。

袁恕己道:“改日再说话。”

狄仁杰点点头, 又对崔晔道:“天官也请留步。”

狄仁杰去后, 袁恕己领着两人进了自己书房之中, 问道:“想跟我说什么?”突然心里头有一股不安。

阿弦道:“我……”她先看一眼崔晔,低头道:“少卿,人是我杀的。”

袁恕己早在落座的时候心里就惶然,生恐听到不想听见的, 却终究猝不及防而不可避免的来临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袁恕己有些焦虑, 忍不住又瞥向崔晔,却见他只是静默坐着,面无表情。

阿弦点头:“是。少卿你听我说。”

将经过同袁恕己一一说明, 阿弦道:“我不想瞒着此事, 让你为难,我的确杀了周利贞,但后来……他是怎么变成了连环凶杀案子一样,我就不知道了。”

阿弦只记得自己杀了周利贞, 然后他的阴魂暴怒,然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却是崔晔来到。

袁恕己沉默。

他在想方才狄仁杰跟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竟跟阿弦所说的有些契合起来。

然而最难的是如何去证明。

但是在这之前,更出现了另一件至为为难之事。

那就是,阿弦已经亲口承认杀死了周利贞,不管后来那些七零八碎的手法是否她所为,杀死周利贞这件事却是无可否认。

袁恕己觉着头在一圈一圈地涨大,他将目光投向了崔晔。

至此,崔晔缓缓道:“凶器是周利贞的,他以言语挑衅,性命要挟,阿弦只是自保。”

袁恕己心中闪念,脱口说道:“不错,这是过失杀!”

按照《唐律》六杀的律法,过失只杀,是“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至”犯下的罪罚,准以钱财赎罪,算是最轻的处罚方式了。

看着阿弦怔怔的眼神,袁恕己稍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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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俨看着面前跃动的一点烛火光。

他有些心神不宁。

武后命袁恕己去查连环杀人案,私下里却又叫他留意此事动向。

他派出鬼使,叫他们去寻访真相,他们果然不负所望。

鬼使们很快找到了真凶。

确切的说,并不只是一个真凶。

连环残杀案子迄今为止,包括周利贞在内,有四名死者。

第一名死者是坊间一名小商贩,极为寻常的一个人,膝下一子一女,据说这人脾气有些暴躁,喝醉了酒常常殴打子女。

第二名被害者是个教坊女子,除了水性杨花之外没什么特别。

第三人高建。

第四人周利贞。

而问题是,杀死那中年商贩的,是他才十一岁的儿子。

杀死教坊女子的,是一个想娶她却遭到拒绝的浪荡子弟。

杀死高建的,却是一个跟他素不相识的人,若说有什么牵连,仅仅是在路上跟他撞了一下。

明崇俨得到鬼使回报的消息之后,瞠目结舌,几乎以为是鬼使跟他开了个不好玩的玩笑。

他提笔写完最后一行后,这种感觉更令他觉着心情糟透了。

因为据鬼使所说,杀死第四个周利贞的,竟是阿弦。

明崇俨对着鬼使交代的名姓,枯坐了半宿。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把这名单呈给武后,还是干脆一把火烧了。

他甚至想过,把最后一行涂去,或者干脆说并未查明。

但他又知道,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是瞒不过武后的。

最终明崇俨还是将这名单递呈给了武后。

明崇俨以为武后会大怒,至少会流露不悦之色。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武后只是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脸上除了略有些疑惑之色外,再无其他。

然后她问:“可知道为什么是这些人?”

明崇俨道:“不知,想要天后过目后,再决定要不要给大理寺,叫他们详细去核实侦办。”

武后颔首,然后她提笔,饱饱地蘸了墨,把最后一行划去。

看着墨渍在眼前一点点干了,武后对牛公公道:“把这个给大理寺袁少卿。让他去查。”

等牛公公去后,明崇俨才问道:“娘娘这样做,少卿会不会更加疑心?”

武后淡淡一笑:“他不会,他跟我是一样的想法。”

明崇俨挑眉,武后道:“不然我为何要他主持审理此案,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如此,他会维护阿弦,不管她是不是凶手,而我要的就是他这样做。”

明崇俨迟疑:“娘娘这么维护小弦子?”

“不然呢,”武后这才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又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感染了陛下那份心软的毛病,我不维护她又维护谁去?你是不是觉着我太意气用事了?”

明崇俨笑着摇头:“不,我觉着您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天后娘娘风范。”

武后哈哈一笑,却又缓缓地敛了笑容:“我虽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要杀周利贞,但是我知道她的品性,能逼得她忍无可忍,一定有非为不可的理由,只是她太傻了些,竟闹得如此轰动,先落了人的话柄,唉。”

明崇俨道:“女官毕竟从来不是那种擅长私心谋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