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先前被崔晔所能吸引了去,这会儿定了定神,道:“如果说,能够跟明先生匹敌的、还是会阴阳道的术士,我只知道一个,但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早死了……”说到这里,蓦地想起方才明崇俨所说“死而复生”的话。

阿弦戛然而止,睁大眸子看明崇俨:“难道你说的是……”

“阿倍广目。”明崇俨长长地叹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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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有瞬间的窒息。

阿弦小心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尸首都被先生烧化,已经被运回了倭国吗?”

明崇俨面露愧惭之色:“其实,我瞒过了天下人,并没有烧化其尸。”

阿弦目瞪口呆。

明崇俨道:“他先前曾跟我说过,若是不慎死在了大唐,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人将他的尸首完完整整地带回倭国。我记得这件事,所以才网开一面,私下里将他的尸首给了遣唐使的正使河内鲸。”

阿弦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那你的意思,是阿倍广目只是假死,又因为知道你不忍烧化此人,所以才……他现在还在长安?没回倭国吗?”

明崇俨道:“我原本曾觉着他死的实在是太过突然,现在回想,应该是他一早就在算计。”

“但他……这是为什么?”

这会儿服侍之人进内,请明崇俨喝药,明崇俨挥手让他们退下,才又对阿弦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他身世可怜么?他的母亲是大唐之人这是不错的,但是……算来他的母亲,是早先被废的王皇后身旁的一名宫女,在皇后出事之前被放出宫去的,王皇后倒后,她担心被武皇后追究,所以才不惜答应了遣唐使的请求,跟他东渡去了倭国。”

阿弦更加瞠目结舌了。

明崇俨道:“她毕竟是王皇后的人,心底充满了对皇帝跟皇后的怨恨,又因为倭国的生活处处跟大唐不同,她心中极为忧闷,虽然生下了阿倍广目,对他却并不亲近,反而有些厌恶之意,阿倍广目是个孝顺之人,被叱骂责打都从无怨言,渐渐地,反而同其母一样,唯一憎恨的就是大唐的皇帝跟皇后了。”

阿弦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明崇俨道:“原本我以为他在大唐所做那些都只是被主神所迫,而且他的确留了线索等我发现,所以我才对他心生怜惜,但现在我想,他跟主神之间,还说不定是如何呢。唉……”

阿弦道:“难道不是主神胁迫他,是他主导了一切?”

明崇俨摇头:“总之此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他现在隐在暗处行事,只怕会对二圣不利,从他先对我动手就能看出一二,他就是怕我在皇后身旁,会妨碍他行事,或许也怕我会看穿他的图谋。”

阿弦道:“既然这样,就该早点找到此人,将他绳之以法。”

明崇俨看着自己的肩头,笑笑道:“他用桃木楔沾血,在我肩头钉落,让我暂时无法动用法术,你进来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我的鬼使们都不在么?”

阿弦正有些纳闷,从进门到现在,竟没有看见一个鬼使:“他们去哪里了?”

明崇俨道:“我的灵力暂时被封印,无法驱使他们,他们就乐得四散了。”

明崇俨说罢自己的情形,又听阿弦说了昨夜怀贞坊发生之事,隐隐震动:“事情绝不会如此巧合,也许真的是萧子绮跟他联手了。”

阿弦道:“现在公主也不见了,要如何是好?”

若是鬼使在的时候,明崇俨还可指挥他们四处探查,但是现在……

明崇俨道:“二圣对公主爱逾性命,如果萧子绮真的这样丧心病狂对公主下手的话,那可真是……偏偏现在我无法相助。”

阿弦只得安抚他道:“阿叔说按照他的为人不会对公主如何,总之先生不必着急,先好好地休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阿弦同明崇俨说罢,起身告辞,明崇俨忽然说道:“我听说你先前的预言有几次屡屡出错,当时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是阿倍广目暗中捣鬼。”

阿弦差点忘了这件事:“是他?”

明崇俨道:“你再理一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以及引发的后果,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一日没找到他,你就一日都不能放松大意。”

阿弦点头:“是,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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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府出门,阿弦心事重重,没想到同明崇俨一番详谈,会引出这样惊人的内详。阿倍广目没有死?没有回倭国?他留在大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如明崇俨所说,要向二圣报仇?

如果自己之前几次预感出错也都是他捣鬼,那么,那个一直困扰阿弦却猜不出的、背后相助周利贞做出种种恶行的人,必然也是他。

阿弦一边思忖,一边往回,曲池坊太过偏僻,她骑马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进了东市。

拐过东市,前方大理寺在望,阿弦昂首看了会儿,到底并没有靠近。

崔晔先前叮嘱过,让她回南华坊崔府,但阿弦心里仍觉着有些古怪,就仍是要先回怀贞坊。

玄影照例先跑了出来,昨夜它从崔府跟逢生一块儿奔来“救驾”,幸而是夜间宵禁,看见的人极少,饶是如此,今日长安的人还议论纷纷,说昨夜听见了虎啸龙吟,又似猫儿打架等等,十分怪异。

今日天未明,崔府的虎奴就来带了逢生回去,临别,玄影跟逢生对了对鼻子,那小黑猫趴在旁边,无精打采,经过昨夜那一场,小黑猫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都磕磕绊绊,眼睛也没了先前那样灵动,看来颇为可怜。

阿弦同玄影才进内,就发现府内气氛不对,拦住一个丫头询问,那丫头道:“小虞姐姐先前回来了,奇怪的是,还有个年青相公,生得极为……”脸上一红,不便再说下去。

阿弦疑惑入内,还未进堂下,就听得里头虞娘子道:“你不必来了,我已决定留在女官身旁。你还是趁早回去,别叫人发现了,于你身上有妨碍。”

那人恳切地挽求道:“你不跟我回去,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你要是真担心我,就答应我。”

阿弦听了这个声音,想起来是在无愁山庄里所见的那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青年,也正是郇王李素节。

阿弦听他们两人似有私事商谈,本不想这会儿打扰,谁知玄影已忍不住探出头去叫了声。

屋内虞娘子即刻发现,忙道:“阿弦。”

阿弦这才迈步走了出来,正好厅内的青年也起身回头,果然生得极为清秀俊美,气质温柔而悒郁。

郇王李素节看向阿弦,继而行礼道:“女官。”

阿弦点点头:“殿下。”

虞娘子在旁,颇为尴尬。

阿弦反若无其事地对她道:“姐姐,怎么也没有茶招待贵客?”

虞娘子只得先退了备茶,阿弦请郇王落座,便开门见山道:“殿下几时回来的?”

“今日一早才进城。”

阿弦道:“幸而如此。”

李素节疑惑:“您这是何意?”

阿弦道:“昨晚上萧子绮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如果殿下是昨夜回来的,这嫌疑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

李素节脸色雪白:“舅……他做了什么?”

阿弦道:“殿下当真丝毫不知道吗?”

李素节摇头:“我才回来,还未曾见过他呢,更不知他住在哪里,又怎知道他做了什么?”

阿弦有些失望,她本想从李素节的嘴里打听萧子绮的下落,也好找到太平,没想到竟是如此答复。

阿弦道:“殿下是从什么时候跟萧子绮交际亲密的?”

李素节道:“是母妃……是她出事之后。怎么了?”

“那殿下当然知道他在无愁山庄所做是为了什么了,殿下是默许的么?”

李素节脸上泛红,咬紧牙关颤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弦道:“我并不是质问殿下,也许殿下是身不由己,但是现在萧子绮做的太过荒谬离谱,难保不会牵连殿下,你可知道,他把公主挟持了?”

李素节震惊:“你说的是太平吗?”

就在阿弦跟郇王李素节对峙的时候,宫内含元殿,武后却得了一个喜讯。

太平被救了出来,确切的说,并不算是“救”,至少据太平自己说,萧子绮并没有为难她什么。

第356章 谁更狠

大明宫中,武后看着归来的太平, 因太平无事, 忧虑之心散去, 眼中满是肃然的疑虑。

自己的小女儿好像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对她的质问,太平脸上甚至有一丝委屈的表情,她玩着衣带,道:“我只是想跟着母后去看看她而已……不过半路上遇到了他, 他说这会儿去会惹您生气, 所以我才先跟他走了。”

每听一句, 武后的心就沉一分, 她耐心听太平说完,问道:“你说的‘她’是谁,‘他’又是谁?”

太平又嘟了嘟嘴, 道:“母后当然知道, 我本来是想去看小弦子, 后来遇到了萧子绮。”

“你知道他叫萧子绮?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武后几乎按捺不住地要提高声音, 却因怕把太平吓得不言语, 所以仍是竭力自制。

太平道:“我当然知道呀, 他跟我说过了。”

武后转过身,先深深地吸了口气, 平复了不安的心绪,才又回过身来:“那他可跟你说……他是什么人?”

太平似乎察觉到了武后的怒意,慢慢低下头去, 小声说道:“他……就是当初萧家的人,是萧淑妃的兄弟。”

武后已经出离愤怒,面上却忍而不发,就像是烧的通红融化的铁水停了一会儿,表面上看着平平静静,甚至有些冷冷地,实则里头的温度足以在瞬间让一个人灰飞烟灭。

武后不怒反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到底是母女,太平察觉到武后的不悦:“没、没有了。”

“没有?”武后上前一步,“没有的话,你竟然为他说话?”

太平哑口无言。武后又问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太平道:“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让我留在屋子里不要出去,后来,后来听说满城在找我,他……就让我离开,叫我回宫了。”

“这么说,他倒是好意,反而是我叫人满城找你小题大做了?”

“母后……”太平叫了声,有些害怕,却仍撒娇道:“我知道母后是担心我,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武后哼道,“你想想至今为止,为着你私自出宫,已经闹出了多少事,怎么你心里还不长一寸记性?”

太平低下头,不再说话。

武后本来满腔怒火,如果面前的是别人,只怕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可毕竟太平只是个不懂世事险恶的小女孩,且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武后只得将那滚滚熔岩般的怒压下,问道:“你以为母后是小题大做,可你怎么知道萧子绮的为人?你可知道昨夜在怀贞坊他做了什么?”

太平摇了摇头。武后道:“他操纵了一只猫妖,想要叫那妖物把母后生吞活剥!”

“猫……?”太平吃惊地瞪大双眼:“母后!我、我不知道……您没事么?”她急忙跑上来,拉住了武后的手。

武后叹了声,低头看着女孩儿晶莹的双眸,又道:“若不是阿弦,母后的命只怕就也要丢在怀贞坊了。”

太平猛然一震:“她?”

武后的眼前却出现阿弦血淋淋地手臂,以及母女之间那短暂却交心温馨的相处,她的口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是,若不是她舍命相救,母后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太平愣愣地听着,却也听出了武后变化的语气。

武后敛神,重对太平道:“所以,当天官告诉我,你被他捉了去,你总该明白母后心中是何等的忧虑。你还觉着让人遍搜长安,是兴师动众小题大做吗?”

太平摇了摇头。武后眼神变化,终于握住她的手:“你老实跟我说,你跟萧子绮是怎么认得的?昨日又是如何相处的?”

太平咽了口唾沫:“我……我跟他原先是在宫外见了一面。”

太平知道武后仇视萧子绮,若再提起第一次相见是在宫中,只怕会加重萧子绮的嫌疑,让武后更为愤怒,于是撒了个谎。

“宫外?”武后皱眉,“宫外哪里?”

太平本来还想扯谎,但她出宫的次数有限,去的地方也有限,仓促中说不出完美的谎话,只好实话实说:“在太子哥哥的府里,见了一次。”

“太子?!”武后满眼震惊,“贤儿?”

太平话一出口,隐约觉着不对,但是这会儿再改口已经晚了,硬着头皮道:“是,当时他是偷偷潜入太子府的,我看他面容和蔼,不像是坏人,谈吐也有趣,所以……没有疑心他。”

“那会儿他还没有告诉你他叫萧子绮吗?”

太平又咽了口唾沫:“他说他叫无愁。”

“哈……”武后冷笑,停了停又问道:“然后呢?”

太平道:“然后他就走了,没有别的了。”

武后负手,来回踱步,片刻问道:“那昨天又是如何?”

太平道:“昨天也没什么,就像是我方才说的,他拦着我,带我去了曲池坊,我在那里过了一夜……”

武后道:“那么,武攸暨是怎么受伤了的?”

太平一顿,继而道:“阿暨觉着他是坏人,想带我离开,动手的时候……”

武后长长地叹了声,默默地看了太平片刻,说道:“好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太平眨了眨眼,终于答应了。才回身要走,武后道:“太平。”

太平回过身来,武后望着她,终于说道:“你总该知道,母后是绝不会害你的。”

等太平公主出殿,武后难以遏制心头怒火,俯身将桌上的奏折等推倒在地,听到那哗啦啦地一声响,才又停了下来。

牛公公从外进来,见状忙来收拾,又道:“娘娘怎么动这样大肝火,公主幸而无事,昨晚上又化险为夷,本该高兴才是。”

“无事?”武后喃喃自语,哼了声:“我就怕这样的无事。”

牛公公不解,武后回到桌后,慢慢坐了,她举手按着额头,武后并不是蠢人,她当然明白,以萧子绮那诡诈性情,绝不会无缘无故把太平“请”去好端端地留了一夜,他一定对太平做了什么,而太平这反常的应答,也印证了她的猜疑。

只是他到底对太平做了什么?偏偏无从知晓。

跟随太平的宫女语焉不详,在刑责之中竟然身死,武攸暨本是个极精灵的,偏受了伤被隔离开来,更加无法供述。

想到昨夜梦中所见那人,以及那句“你的亲生骨肉也背叛你”的话,武后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心里隐隐明白,昨夜自己是真的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阿弦及时赶到,也许那梦,就会变成“真”。

抬手抚过眼睛,那种鲜明的巨痛感似乎还在,武后听到自己咬牙的格格之声:“无愁……萧子绮,本宫已经要将你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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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回到了寝殿。

她愣愣地坐在胡床上,想着方才武后跟自己的对话。

忽然太平嘀咕:“说什么多亏了阿弦……若不是母后一心要去怀贞坊探望她,又怎么会遇到危险?”

据太平所知,这十几年来武后谨慎自俭,从不曾有这样微服出行的举止,何况是在夜间,这唯一一次破例,竟是因为“她”。

太平心烦意乱,举手揉了揉胸口,但却揉不散心底那团忧闷。

她举手托着腮,眼前所见,却都是萧子绮似笑非笑的容颜,太平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萧子绮的确对太平承认了他的身份。

昨日,太平因无意得知武后将去怀贞坊,便也起了意,她的确是去求过高宗,高宗虽不忍心拒绝小女儿的恳求,但却也知道武后只怕有些体己的话跟阿弦说,这会儿带着太平去不大妥当。

于是他劝太平暂且隐忍,以后有的是机会。

高宗对此事并未上心,谁知太平造拒,更加不快,眼见高宗歇息,武后又出了宫,太平便假称得了高宗的许可,也要出宫去。

她特意只带了一个听话的贴身宫女,谁知武攸暨发现了不妥追了上来,拗不过太平,又不能真的把她硬带回宫,只得随她而行。

走不多时,就遇见了萧子绮,太平对他有天生的好感,自然喜不自禁,萧子绮问明她去哪里,太平说要去怀贞坊。

萧子绮笑道:“我知道了,最近沸沸扬扬地说女官是皇后亲生的安定公主,你必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了。”

太平道:“这次你可猜错了,我不必去探什么究竟。”

萧子绮笑道:“难道公主早就知道结果了?”

太平道:“我才不跟你说。”

萧子绮不以为忤,只道:“不跟我说无妨,不过今晚上公主还是别去怀贞坊了。”

“为什么?”

“因为……”萧子绮的眼中满是诱惑的笑意,但太平看不出来那诱惑之意,只觉着这双眼睛实在好看之极,仿佛看一辈子也不觉着厌倦。

她像是一只将要咬钩的鱼,呆呆地向着那叫人垂涎欲滴的鱼饵靠了过去:“你说啊,为什么?”

萧子绮凑近了,才轻声吐气道:“你答应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太平本要装作无事的样子,但发红的两颊已经出卖了她。

那宫女垂头不语,武攸暨却看出不妥,上前道:“你是何人?”

萧子绮道:“我?我是公主的故友。”

武攸暨警惕道:“故友?公主有这种故友我怎么不知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在下号无愁,”萧子绮虽是回答武攸暨,眼睛却看着太平,道:“本姓萧,萧子绮。”

太平诧异地看着他,但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想:“这个名字可真美,又这样好听。”

武攸暨听到一个“萧”,心念转动:“哪个萧?”

太平已经不耐烦他的询问,便回头道:“怎么我的朋友你也要管?让你不要跟着,你偏要跟着,让你跟着我可不是让你问东问西的。”

武攸暨道:“殿下……他……”

太平本来有些迟疑,不想轻率地跟着萧子绮去,可是被武攸暨问了两句,心里反而逆反起来,因不耐烦说道:“你要是再啰嗦,就回宫去好了。”

萧子绮道:“他也是尽忠职守,为了殿下您的安危着想,怕我是坏人,会吃了你呢。”

太平挺胸道:“你敢么!”

萧子绮扬首一笑:“我有心,但是没有这般胆量。”

太平心里怦怦乱跳,隐隐又有一丝窃喜,却偏哼道:“我就知道,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是去你家吗?我还不知你住在哪里呢。”

武攸暨叫道:“殿下!”

太平怒视他,萧子绮道:“我的家住的有些远,是在曲池坊。”

太平叫道:“曲池?明大夫也住在那里,你们会不会是认得的?”

萧子绮点头道:“我跟谏议大夫是相识的。”

太平便得意洋洋地回头对武攸暨道:“你听见了么,明大夫是母后宠信的人,他认识的人,你总该放心了吧?”

武攸暨忧心忡忡,越看萧子绮越觉着可疑,但他知道太平的性子,越是不叫她做什么,她越是非做不可,再执拗下去,也许她就真的硬赶自己离开,于是干脆一言不发,只静观其变。

一行人到了曲池坊,萧子绮的居处却是一座看着不大,却布局玲珑景色别致的小院,太平十分喜欢,在里头转了一圈,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许我去怀贞坊了吧?”

萧子绮道:“因为我知道今天怀贞坊会发生一点事,所以不想公主前去。”

太平怀疑他指的是武后前去见阿弦这件事,但又觉着这种机密他不可能知道,因问:“什么事?”

萧子绮道:“公主别问,总是我是为了公主好,担心公主因此受伤。”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体贴,太平望着他,心里竟有一点酸软:“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萧子绮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公主,就像是见到熟悉已久的人一样,不舍得你受丝毫伤害。”

他说了这句,面上露出些自嘲之色:“当然,殿下一定不稀罕,是我自作多情了。”

太平忙叫道:“不是!”

萧子绮垂眸看她,太平怔怔地望着这双眼睛,降落的夜色给这双眼睛平添了些魅惑,太平情不自禁,张手将他紧紧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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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萧子绮有事离开片刻,太平被那宫女陪着,等了半个时辰,突然记起武攸暨来,问那宫女,宫女道:“侍卫先前不肯吃饭,闹着要走,现在在前院呢,不知道回宫了没有,让奴婢去看看。”

太平索性道:“不用理他,让他自己闹去。”

又等了半晌,萧子绮回来了,让太平震惊的是,萧子绮却受了伤,脸色惨白。唇边带血。

太平大惊,萧子绮拉着她到了内室,安抚她不要担心:“我只是做了点想做的事情。”

太平问道:“谁伤了你?”

“这个你不必问了,”萧子绮笑笑,道:“重要的是,我心里有个秘密,现在也该是跟你坦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