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巧的闪身避过,跳到一旁的大树上,连连摆手,“我不笑了,不笑了。”这丫头出手还真狠,这一掌不及余各能文分也肛分劲道。

  “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她站在树下看他。

  “我以为你有目的地。”她一脸无辜的说。

  “我没有目的地。”她之所以出来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找丈夫,完全是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如果遇到良人,那她的江湖之行也便随之结束。

  闻言,风霁云微微挑眉。没企图、没野心,连目的地也没有,她到底为什么行走江湖?这让他更加怀疑她当初会到姑苏居心。

  她不是爱热闹的人,那么她到姑苏一定有目的。他有种直觉,自己十分不喜欢她的那个目的,这也让他更想搞清楚她当时的上的是什么?

  许吟秋目光闪了闪。他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大部份的时候都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质,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找到丝毫端倪。

  “既然你没有目的地,那就跟着我走好了。”

  “你要到哪里去?”

  “佛曰不可说。”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

  “难道一直以来,你不是都这样跟我走的吗?”

  她真的很想用暴力打掉他自信满满的笑容,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去。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退隐江湖时,一口气回报他就好。

  “表情真耐人寻味。”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她身边。

  “彼此彼此。”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快中午了,我去打些猎物烤来吃。”

  “嗯。”

  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许吟秋的表情很是挣扎。现在是个落跑的好机会,也是她一直鼓吹要走深山老林的最终用意。

  “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啊?”她喃喃自语,一脸的挫败。

  最终,她捡够生火的柴禾后,走到一棵大树下抱膝坐下,等他猎食回来。

  不久,风霁云就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看到她,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她心里一惊,淡定自惹的问:“我为什么要走?”

  “难道你建议走山路不是为了借机摆脱我吗?”他好不讶异的说。

  许吟秋掀了掀嘴角:心中恨恨不已。他果然早有防备,幸好自己没冲动行事!嘴上却反问:“我为什么要摆脱你?”

  风霁云睨她一眼,拎着手中的兔子到溪边清理。

  他什么意思嘛,用那种眼神看她?

  “说得也是,可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摆脱我了,我时至今日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从溪边传来。

  不明白才有鬼!她不屑的撇嘴,暗自腹诽。像他这样没有麻烦就努力制造麻烦的人,跟他一起就代表无尽的麻烦,正常人都会避而远之的好不好。

  “你真的不过来帮忙啊?”

  “你不是可以搞定的吗?”她绝对不要再送上门去被人吃豆腐。

  “我只是不喜欢看你这样隔岸观火的神情。”他一本正经的说。

  她哪有?

  “我生火。”她打定主意不靠近溪边,上次被他阴到,整个人扑进小潭里,身上的夏衫被水浸透……忆起当日情景,她整个人像被火烧到,恨不得徒手挖个坑钻进去。

  风霁云垂首了然地一笑。自从上次之后,她非常忌讳跟他同时待在水边。若不是她总是对他提防再三,他也不想使出小人手段,她越是防备,他就越想动手脚。

  青衣楼厉害!

  谁说飞莺阁的消息最灵通?明明是青衣楼才对。

  他们已经在深山老林逃亡多日,行踪无人得见,可他们还是找上门来。

  “这真是阴魂不散呢。”许吟秋看着围上来的一群青衣杀手由衷感慨。

  “你很值钱。”风霁云非常肯定。

  “这种时候打击同伴是很不道德的。”她睨他一眼,不是十分认真的说。

  “每次都把敌人留给同伴的人又道德到哪里去?”他云淡风轻的问。

  “所谓能者多劳,表哥武功盖世,身手敏捷,只好凡事担待些了。”她从容自若的应对。

  牙尖嘴利!风霁云暗自哂笑。

  许吟秋像往常一样,杀手一逼近,身形便如鬼魅般飘移开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观战。这次来的全是青羽,他一人绝对没问题。

  不过……秀眉微微蹙起。这几次青衣楼所派出的杀手甚是诡异,从紫羽到黄羽等,却又从未有超出黄羽的级别出现……感觉有点车轮战的意味,用人海战术来不断消耗他们的精力,让他们长时间疲于奔命应付,最后再给予致命一击——真毒!

  当她察觉不对劲为时已晚,一道鲜血从风霁云的左肩喷出,他忍不住发出一记闷哼,她的心也为之一紧。

  不是青羽!绝对不是!那个被风霁云一剑挑开衣袖的人,手臂上露出的明明是黄羽的标声。难怪她觉得今天的青衣杀手战斗力很强悍,原来如此!

  没想到青衣楼也会做挂羊头卖狗肉的事,让黄羽级别的杀手穿着青羽衣裳混淆视听。

  一道银光瞬间从她的指间射了出去,只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众杀手攻击受阻。

  被击落的暗器落地,却是寻常的绣花针。

  风霁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大为叹气。就连暗器都没有明显标志,她的师门隐藏得真是太好了。

  左肩的伤处微微发麻,他立时明白对方刀上抹了毒,一边闪躲众人的进玫,一边运指如飞封了左肩几处穴道以阻止毒血攻心。

  三柄长剑迎面飞刺,两柄短刀由下盘攻来,前后左右俱是刀枪剑戟,风霁云今日尝到双拳难抵四手之滋味……

  那些人是完全当她死人哦。一个飞身直扑,两条软索子半空中自她袖中飞出,只闻哗啦啦、砰砰一阵乱响,长的短的直的弯的诸般兵器统统受阻,甚至有不少被卷上了天。

  “刀上有毒。”

  “什么?”她脸色一变,翻指间已多了一粒赤色药丸,“吞下去。”

  众杀手再次围过来。

  许吟秋有些恼怒的蹙眉,“真是逼圣人抓狂。”她原本打定主意绝不沾染江湖血腥的,可是就像娘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看到他受伤的刹那间,她杀心骤起。

  “秋儿——”他感到她身上透出的杀意,目光落在她手中两条几近透明的软索上,蓦然一惊。

  他想到记载《奇兵谱》中有关玄天如意索的描述,那是一代神匠司徒意凡晚年呕心沥血打铸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最显着的标志就是几近透明,随心如意。困熔了剑师的魂魄,会自己认主,若是无缘,得之亦无用。

  在风霁云心思飞转之际,许吟秋的身形已如穿花蝶影,两条软索在她手中飞舞盘旋,煞是好看。

  当空气中飘散桃花香时,他眼神微变,众杀手身形跟脍、招式迟缓,他恍然,连他自己都软倒在地,只好苦笑,“慕容姑娘,你的易容术真的很厉害。”没想到她竟然把景兰成的桃花酥也弄到手。

  能使出桃花酥的人,除了景兰成本人,就只有他的传人慕容嫣蓉了。

  众杀手眼神齐变。

  “好说。”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杀手误会她是慕容嫣蓉,但许吟秋仍然选择笑着应承下来。

  “秋儿呢?”

  “那你得问她自己。”

  “唉……”

  她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提起,冲着瘫倒在地的杀手们嫣然一笑,“恕不奉陪了。”然后飞身而去。

  风拂过树梢,带起一片沙沙声,人已行踪杳然。

  整条手臂已经变成紫黑,就连他的脸色都有些青暗,看来这毒即使封穴也无法阻止扩散。

  看着她越皱越紧的眉头,风霁云反而一脸的云淡风轻,“你还有五天时间帮我找大夫。”让他们误以为她是慕容嫣蓉应该可以迷惑一下青衣楼,但时间长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以为是大夫就能解这个毒吗?”

  “那你就想办法延长我毒发的时间。”他还是淡淡的口吻。

  “喂,中毒的人是你耶,为什么你这么事不关己,我却要在这里急得跳脚?”

  “问得好。”她垂首低语,嘴角的笑益发欢畅。

  咬咬唇,她在他身后盘腿坐下,“我帮你运功逼毒。”

  “要不白浪费力气,现在我以内力暂时压制毒性,再加上你手中的丹药,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他们还在被追杀中,如果她消耗内力助他,再遇上青衣楼的人只怕就吉凶难料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顾虑,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她就心乱如麻,她好怕会失去他,这种恐惧紧紧的攫住她的心,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原来,一直想避开这个男人,是怕会爱上他,可是已经爱上了怎么办?

  “我撑得住,不要哭。”

  她哪里有哭……伸手往脸上一抹。湿漉一片,果然是哭了!

  真是后知后觉的人。风霁云心中暗笑。

  脸悄悄泛上一层红晕,她略显尴尬的背过身去,“刚刚有沙子吹进眼里了。”

  他厚道的没有指明这山洞里根本不可能有沙子吹进眼里,已经确定她的心意就没必要再让她恼羞成怒了。

  “要我帮你吹一下吗?”

  “已经随眼泪流出来了,不用。”她用手拍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命令自己马上冷静下来,否则要怎么转身面对他。

  “是玄天如意索吗?”他轻问。

  许吟秋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认得出,“你见过?”师父明明说过,这世上见过如意索的人很少啊。

  “听人描述过。”他这么回答她。

  “哦。”

  “你怎么会有桃花酥?”明白她不想针对如意索多说什么,他适时转开话题。

  “跟慕容三小姐借的。”她终于压制了燥热的面皮,转身面对他。

  “她这么大方?”他笑:心知只怕是顺手牵羊,多半是她易容在慕容山庄捣乱时趁机弄来的。

  “情势比人强时,就只好低头了。”她倒也不多加掩饰。

  “你总是让我惊讶。”

  你却总是让我无措。她心里暗自咬牙。

  “呕……”猩红中带黑的血洒落尘埃,风霁云的脸色越加青灰,嘴角那抹残留的暗黑更让人触目惊心。

  “风霁云!”她惊惶的扶住他:心脏为之一紧,几乎无法呼吸。

  “呕……”他一张嘴又是一口血。

  “风霁云——”她越加心惊,声音无法遏制的带着颤抖。

  这毒,比他想像的更厉害,更歹毒!竟然越压抑,越反扑得厉害……

  “看来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明明就是你的……”她本能的反驳,眼泪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

  “咳……现在能救我的……咳……就只有你了……”

  “你不要说话,先护住心脉要紧,否则就算我能找到救你的名师良药,你也没命活下去。”

  “嘴巴……真毒……”

  “再毒也没你身上中的毒毒。”

  “……”

  “把这些全部吃下去。”许吟秋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十几颗赤色药丸递给他。

  “都给我,你怎么办?”

  “现在快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却咬牙切齿,仿佛跟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她还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吞掉。”她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风霁云决定还是别激怒眼前这头母老虎为好,现在他明显处于“弱势”,只好示弱。

  “一口气吃这么多颗肯定很补,万一我流鼻血,你可千万别误会。”最后他忍不住提前声明一下。

  许吟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让他五体投地冷静一下。

  “我是伤患。”

  “欠扁的伤患。”

  “流鼻血了。”他难掩讶异,“原来你真的给我吃大补丸。”

  许吟秋顿时羞愤交加,这个男人——

  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睫嚏的清脆声响,一辆马车在夜雾之中缓缓驶进,最后停在小镇唯一尚未打烊的小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