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便又往那看了几眼,遂发现,那些客人当中,有不少正面带笑容地对他们这边的某些人颔首,随后跟旁边的人低声交谈,同时往这边示意。

金雀低声道:“似乎是给有些人助威来的。”

安岚沉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直觉,这些客人,怕是不仅仅是观众这么简单。

果真,但赤芍道出这一轮的规则后,三十二位入选晋香会的人当中,有小部分人的脸色当即一变。金雀更是大吃一惊,差点就叫出来,好容易忍住后,却还是不忿地低声道:“怎么能这样,若是这样的规则,还弄什么晋香会!”

赤芍道出的规则是,入选者自备香炉,天枢殿给他们准备香品,有线香,盘香,锥香,香饼,香粉,这些香品的配方都一样。入选者上前自己挑需要的香品,然后用自备的香炉焚烧,最后,由前来的十六位客人挑,被挑中的,便能顺利晋级。

这样的规则,基本是没有打算要在这三十二未入选者当中,选出对香有真正理解的人。十六位客人,几乎已经摆明了各自为谁而来,这一轮晋香会,还未开始,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而安岚最后一点侥幸心里,也在大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香炉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她选的是陶瓷的鬲式炉,样式自然是大方典雅,但是,这三十二人当中,起码有十位,是跟她一样,都选了鬲式炉,并且有七八位,连样式和陶瓷的颜色,都跟她选的香炉差不多。

曲廊里,那十六位客人,她一位也不认识,也没有人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而这边,三十二位入选者当中,将有七八位用的香和香炉,都跟她一模一样。

这样的规则,几乎完全限定了他们的能力,所谓的比试,已毫无意义。

不仅她,就是那七八位入选者也都意识都了跟她一样的问题,于是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天枢殿定的规则?”终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赤芍瞥了那人一眼,冷声道:“没错。”

安静,大家都有些吃惊,于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片刻后,遂有人欢喜,有人失落,亦有人已经放弃,很多人心里明白,原来这本就不是他们的战场。究竟由谁上场,根本不是由他们决定的,而是由曲廊里那十六位贵客决定的。

而就在他们冷神的时候,寤寐林的香奴和侍者往这抬过来八张长桌,每桌四人,每个人自己选位置。

金雀面对此等境况,已不知该如何去解,事情那么突然,那么绝对,让你觉得空有一身本事都无法施展。

为什么会这样,金雀想不明白,安岚也想不明白。

真的是白广寒大香师的意思吗?

丹阳郡主看了安岚一眼,迟疑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甄毓秀则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地看了安岚一眼,心里极是认可天枢殿定的这个规则,大香师的香殿,怎么可能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入画亦是得意极了,那天在景府,因金雀和安岚呛了她几句,她可心里一直记着。于是便趁着寤寐林的侍者摆长桌的时候,走到安岚身边,微笑地道:“安香使长”

安岚垂下眼,抱着手里的香炉侧身让开安排摆桌的侍者,却正好碰到入画。入画正要往旁避开,可就在这会,安岚的手一松,香炉遂落到地上。她站的地方,铺着许多鹅卵石,香炉正好就磕到一块鹅卵石上,即磕出一个大口子。

金雀啊地叫了一声,入画也愣住,大家纷纷往她们这看过来,金雀本就为安岚觉得委屈,这会儿再忍不住,指着入画道:“你干嘛要过来撞安岚,你想干什么!”

入画顿时有些懵,慌忙道:“我,我没有”

第074章 问借

“你没有你跑来我们这边做什么,你家姑娘又不在我们这!”金雀气红了眼,“我们跟你不熟,就为那天在景府的那点儿破事,你竟记恨到现在,这会儿冲过来安的什么心?”

入画可完全懵了,若是暗中使手段下绊子,私下编排别人,她是拿手的。但是这么当着一众贵人的面,又是在寤寐林,突然被人连声斥责,她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并且金雀说的也没错,此时她没站在甄毓秀身边,反走到安岚这,加上金雀又提景府那事于是入画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就是来问候一声,我刚刚没有碰到她,是,是她自己把香炉摔了的,不关我的事!”

金雀气呼呼地道:“你这话谁能信!就只这么一个香炉”

只是这会儿安岚轻轻拉了金雀一下,摇头道:“别说了。”

甄毓秀沉下脸走过来,寒着声对入画道:“给安香使长赔罪!”

入画一怔,然后看向安岚,张了张口,却不待她出声,安岚就对甄毓秀道:“其实也不完全怪她,主要还是我没拿稳。”

甄毓秀依旧盯着入画,入画脸色微白,对着安岚垂下脸弯下腰道:“是,是奴婢莽撞了。”

甄毓秀眼里依旧带着倨傲,但此时却微微欠身:“是我对下人疏于管教,给安香使长造成麻烦,回去我会罚她跪上一天。”

金雀怔住,安岚心里亦是暗叹,这甄家真不简单,似甄毓秀这等骄傲的性子,在这等场合也能收住脾气,将姿态做个十足。说白了,这等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她是故意的又如何,大家看到的是入画莫名往她这冲过来。当然,这等事。也不会有人真的在意究竟是谁对谁错,那些人感兴趣的是她和甄毓秀对此事会表现出何种态度,真正的高下在此处。

天枢殿的人,曲廊那边的贵人全都在看着,此时,无论是谁,再大的委屈,都得含着。

“入画姑娘也是无心,此罚未免太重,倒令我心生不安。”安岚也欠身。“刚刚金雀因情急。言语中若有冒犯。实属无心,还请甄姑娘莫怪。”

赤芍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表示,而曲廊那。十余位客人当中,有大半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女客这边,一位四十左右,衣着打扮甚是雍容的妇人往旁问了一句:“那小姑娘是寤寐林的香使长?”

她甄毓秀的姨母,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填房夫人姚氏,被问的是方家的一位姑奶奶,叫方媛媛,与姚氏是手帕交。方媛媛见姚氏这么一问,便笑了笑:“以前不曾见过。是个新面孔,不过这丫头生得挺灵秀,倒有几分讨人喜欢。”

“三丫头也长进许多了。”姚氏笑了笑,她说的是甄毓秀,她这外甥女什么脾性。她心里清楚得很。在这等场合,晓得收敛脾气,展现大家闺秀的风度,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方媛媛也点头道:“而且甄丫头如今是愈发出落了,一点都瞧不出小时候的模样,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而女客对面那边的曲廊内,甄承运从丹阳郡主身上收回目光,落到安岚身上,轻轻摇头:“这姑娘,怕是要退出晋香会了。”

坐在他身边的李砚问:“何以见得?”

甄承运道:“总不能拿个残破的香炉点香,不退出,还能如何。”

“这倒不一定。”李砚看着那一个个往长桌上摆出来的香炉,“九个一模一样的香炉,身边又几乎全是贵家子弟,谁能注意到她,这么一摔,倒让大家都看到她了,当真是不破不立。”

甄承运一愣,转头道:“李兄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

李逸呵呵一笑:“若真如此,才叫有意思。”

“可是”甄承运迟疑道,“这样她连能用的香炉都没有了,怎么点香,难不成天枢殿的人会因此让她另选香炉?”

“嗯,却不知接下来会如何。”李砚道出这句话时,安岚也正好问赤芍,能否另备香炉,赤芍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这个请求。那边的姚氏便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姑娘也太不小心,就这么一个香炉,还没看住。”

方媛媛笑道:“怕是看住了也没用,三十二人马上要筛下一半,能被挑中的那一半,有多少是早就被定下的。这丫头虽有几分灵秀,但今日前来的这些孩子,哪个不是灵气逼人,皆不比她差。”

姚氏也笑了:“可不是,不过这姑娘吧,我瞧着倒有几分可心。”

方媛媛微诧,遂看了姚氏一眼:“你又起什么心思。”

姚氏只笑不语,而甄承运那边,听到赤芍拒绝安岚的请求后,便对李砚道:“若真是故意的,这姑娘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却甄承运的话才落,那边安岚又对赤芍道:“若不是另备香炉,可否只在此借用?”

赤芍一怔,这个请求颇令她意外,是借用,不是另备,严格说来并不算违反此次晋香会的规则。再说这个意外,到底有甄毓秀一部分责任在,她若再拒绝安岚,倒显得她太过偏袒甄毓秀。

而听到安岚如此请求,丹阳郡主等人,以及曲廊里的贵客也都是一怔,包括金雀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安岚。三十二位入选者,每人都只备一个香炉,哪有人会将自己的香炉借给她,即便心里对此再不存希望,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故赤芍考虑了一下,便道:“若有人愿意将自己的香炉借于你,那便可以,不过,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做任何调整。”

入画有些担心地看甄毓秀一眼,甄毓秀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安岚若是打量着凭刚刚的事来找她借香炉,那就打错算盘了。当然,如果安岚正过来跟她开口,她也会借,甚至白送她一个都行,但是,绝不是此时此刻。

“多谢!”得了赤芍的答复后,安岚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却不是朝甄毓秀走去,也不是朝任何一位手里有香炉的入选者走去,而是朝曲廊那走去。

许多人还不解,金雀一怔之后,遂明白过来,从摔香炉开始,安岚就已经有注意了,于是她心脏即跟着砰砰跳起来,同时暗暗捏紧拳头。眼下,这里的这些人,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只有她清楚,安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做最后的努力,她们的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丹阳郡主的眼睛一直追着安岚,目中有诧异,也有深思。

安岚走到女客这边,欠身施礼问好,然后指着其中一叠点心道:“冒昧请求,这点心碟子,能否借我一用。”

那是个灰色的土陶碟子,造型古拙不规整,看起来更像是一块粗粝打造的小石盘,单看的话,丝毫不起眼,但用来放点心,又别有韵味。

方媛媛仔细打量了安岚一眼,发觉这丫头走近了一瞧,当真是五官精致,但又不是那等过分的,令女人感受到威胁的美丽。

姚氏遂问一句:“你要用这个代替香炉?”

安岚点头:“是,实属无奈之举,望夫人能借我一用。”

方媛媛笑着往两边看了一眼:“这倒有意思,你拿去吧,让我们看看你准备怎么用。”

此举,令人想不注意她,想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都难。

甄毓秀隐约觉得自己的丫鬟被算计了,即冷着脸瞪了入画一眼,丹阳郡主则是在心里暗叹:果真,她的直觉没有错,这个安岚不简单。

那边,李砚看了甄承运一眼:“这就一下从那三十二人当中跳了出来。”

甄承运感叹地点头:“女人,果真不能小看,只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就会有人选她的香。”

李砚笑了笑:“说来,我还真有些期待了,更何况这么水灵的姑娘。”

甄承运诧异:“一会,难道李兄会选她的香?”

李砚摇头一笑:“你放心,你家妹子和丹阳郡主必定会入选的。”

甄承运面上微红:“这我倒不担心。”

姚氏身边的丫鬟将点心移到另一个点心匣子里,就将那个碟子递给安岚,安岚接过,再次欠身言谢,然后捧着那个碟子回了长桌这边。

而此时,赤芍也已经让人将香品准备好,放在漆盘里,让香奴捧着走过去,让她们选。安岚站在第三排最边上,还轮不到她,于是擦好碟子后,就转身走到院中的花木旁边,弯腰挑了几块石头,同时跟金雀低语几句,金雀即点头,就跑出去。

安岚这番举止,令甄毓秀越来越看不惯,于是就悄悄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想了想,就对赤芍道:“赤侍香,任人在晋香会上进进出出,是不是不妥。”

安岚即道:“只是去院门口摘几片叶子,因不敢擅自离席,所以才托金香使代劳。”

正说着,金雀就回来了,手里果真拿着几片细长的叶子。

赤芍看向安岚,安岚没有辩解,只是请求地看着赤芍。

这会儿,有客人笑着道了一句:“可怜这般东拼西凑,无需过于苛刻了,若是做得不够好,也不会有人瞧得上。”

赤芍便收回目光,让人开始计时。

第075章 求佛

丹阳郡主准备的是博山炉,五寸大小,下有紫光檀底座,炉盖似群山外观,遍饰云气花纹,云中有仙鹤悠游,此香炉一摆出来,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款香炉是丹阳郡主自己画了图,设了尺寸,然后请制香炉的名家烧制的,名为博山仙游,既不逊皇家的华贵,又不拘泥于形势,当真是心思灵巧。”甄承运一边说,一边赞叹,“据说郡主画出这款香炉的时候,还不满十二岁,既有合香的天赋,又懂得如何以形配神。这长安城内,即便是已经成名的香师,能将这两点做得恰到好处的,也是不多。”

李砚看着甄承运略有些痴迷了神色,暗笑一声呆小子,然后点头:“确实难得。”

甄承运忽然问:“李兄觉得白广寒大香师最后会选谁?”

李砚笑道:“你想说是丹阳郡主?”

“难道李兄不这么认为?”甄承运是少年心性,一听李砚这样反问的语气,便道,“李兄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不及李砚回答,他们身后就传来一个含笑的询问声。两人回头,便见来人是景炎公子,甄承运正要起身让座,景炎虚按了他一下,随后就有香奴在旁边加了一张椅子。另加的椅子自是不比原来的舒适,景炎也不介意,便在他们旁边坐下,然后笑道:“两位刚刚在说什么,怎么倒起了赌兴?”

面对这张跟白广寒大香师一模一样的脸,甄承运的兴致明显比刚刚还要高,即道:“我在跟李兄打赌,白广寒大香师最后会选谁,在我看来,丹阳郡主必将拔得头筹。”

景炎挑了挑眉,李砚即对景炎笑道:“运哥儿就起了个头,我还未应,景公子就过来了。”

景炎便道:“都起了赌局,如此说来李兄跟甄少爷的见解不同?”

李砚看了着景炎一眼。摇头一笑:“终究是白广寒大香师要挑人,景公子都不愿透露白广寒大香师的心思,我又怎么能猜得透。”

李砚比甄承运年长许多,有些事情,自然比他看得明白。

甄承运却没有多琢磨李砚的话,反兴致勃勃地对景炎道:“景公子要不要也赌一赌,到时李兄若输了,就让李兄在这寤寐林里请酒吃。”

景炎笑了,没有应甄承运这个邀请,而是往园中看了一眼。然后问:“已经开始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李砚便知景炎是不愿参与这样的赌局。这也好理解,毕竟跟白广寒大香师的关系不一般,而大香师挑选侍香人不是小事,景炎公子为人虽阔达随和。却绝不会将这等事视作儿戏。

甄承运是个直肠子,听景炎这么一问,就道:“确实错过了一场好戏,刚刚有位姑娘的香炉摔了,咦她这是在做什么?”甄承运说着就往安岚那看过去,却看到安岚此时并没有着手点香,反而在摆弄刚刚金雀给她摘来的那几片叶子。

安岚选的是线香,但是挑好后,却放在一边。

只见她旁边的人。以及另外几桌的人,都已经开始,或熏点法,或篆香法,或曲水铺香法。或隔火熏香每一位的动作都极其标准优雅,唯独她,跟旁人完全不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么看着,倒也不突兀。因她面上的表情很认真,认真而专注,那样的神情和态度影响了旁人,令人慢慢收起那份要看玩笑的心。

“像是在编什么小玩意。”李砚仔细看了一会安岚的动作,然后又扫了一眼今日过来的这些客人,遂发现,有大半的人,时不时都会将目光放在那小姑娘身上。

不是最优秀,但此时却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好像是只蟋蟀?”一会后,安岚编好了,放在桌上时,甄承运忍不住站起身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道,“她编这个做什么?”

景炎没说什么,嘴角边噙着一丝笑,沉默地看着。

李砚也没再说话,目光在那三十二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安岚身上,只是片刻后,又会往丹阳郡主那看几眼。

一个高贵大方,一个清俊灵秀,一个胸有成竹,一个随机应变。

这次的晋香会,当真是有意思。

当然,除了丹阳郡主和安岚外,还有好几位亦属令人过目难忘的良才美质。

且不论方家兄妹光彩照人,就是同方家一块前来的那位少年,亦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看起来有些沉默。不过他一进来,李砚就注意到他,但奇怪的是,李砚发觉自己对这个少年没有丝毫印象,于是想了想,就往旁问一句:“站在方玉辉右边那位少年郎,景公子可知是谁?”

景炎往那看了一眼,便道:“是谢家刚接回来的孩子,叫谢蓝河。”

“谢家?”李砚一怔,“难不成是谢六爷的”

景炎淡淡道:“谢六爷风流成性,不过养在外头的孩子就这一位,也难得这孩子知道上进。”

李砚这边在谈论谢蓝河的时候,姚氏那边也提到了谢蓝河。

方媛媛看了看方玉辉和方玉心后,眼睛又在安岚身上停了一会,然后落到谢蓝河身上。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遂发现竟无法在那少年身上找出比自家侄儿逊色的地方,于是心头不禁生出几分爱怜,便对姚氏道:“我听说,上个月谢六爷从外头接了个女人回府,似乎就是那孩子的生母。”

姚氏点头:“养在外头十几年,据说谢夫人一直不肯点头让进门,却不知如今怎么就变了主意。”

方媛媛道:“那孩子倒是叫人心疼,谢夫人素来严厉,他在那家里怕是要吃不少苦。不过,他若能入得大香师的眼,进了香殿,那就真真是翻身了。”

“但凡俊俏的少年郎,你都心疼,可惜是谢家子弟,不然让他去你那当差,有你疼着。定比在外头吃苦强。”姚氏低声打趣了她两句,然后才道,“你是白操心了,谢家也出了位大香师,依我看,这孩子即便入不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多半也能跟长香殿结缘。”

方媛媛面上微红,即嗔了姚氏一眼。她是方家最奇特的女子,不到三十,就已嫁过三回。进过寒门。也入过侯府。只是几位良人都没能与她偕老就早早撒手而去。并且都没给她留下一儿一女。后来她似厌了一家大小吵吵闹闹的日子,也似怕了那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第三任丈夫死后,她就在娘家附近置办了一处宅子。立了女户过起自个的逍遥日子。

只是多年居寡,难免寂寞,故每每瞧着俊俏的少年郎,就会心生怜爱。

姚氏与她相交几十年,两人间的关系自是不一般,因此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这会儿,院中已有人点好香,静候在一旁,赤芍那边的计时也将结束。约一半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后。丹阳郡主也将博山炉的盖子轻轻盖上,须臾间,遂见香烟袅袅,那仙鹤也随之添了几分灵动,再加上丹阳郡主那样的气派和容貌。当真是驾鹤乘紫烟,仙人自远来。

不多会,方玉辉和方玉心也完成了熏香的一系动作,方媛媛便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刚刚她为编那个蟋蟀,花了不少时间,眼下赤芍的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大多数人却还瞧不出她究竟要做什么。

姚氏失笑:“这丫头,我都要为她着急了,难为她还沉得住气。”

方媛媛看了一会,又往两边扫了一眼,然后道:“你瞧,就是丹阳郡主都没能得到这么多关注。”

且说着,就见安岚将之前挑好的一块石头轻轻放在碟子的一边,随后从自己裙压上解下一个玉莲花的饰物,然后拿起那支线香。

甄承运已差不多看出个端倪来了,遂诧异道:“她这是”

李砚心里暗叹,这姑娘果真心思奇巧,懂得应变,景炎则依旧微笑不语。

安岚将线香小心插到那朵与莲花的花心处,然后将莲花摆在石头上,再点香。那造型,似孤岛,独峰,佛座,世外安然最后,安岚将那只蟋蟀轻轻放在碟子的另一边,仔细摆好。

微风拂过,蟋蟀的两条长须微微摇动,似的忽然活了一般。

有客人站了起来,遂发现那蟋蟀的造型和此时的动作,竟像是在叩首!

佛前一炷香,叩首千年愿。

这世间,即便是再低贱的生灵,也会有无法放下的执念。

不仅是那只蟋蟀忽然间有了灵魂,而是这样的香炉,本身就是一个香境。

没有任何解释,却能令观者隐隐动容。

十多位客人纷纷从曲廊内出来,来回看了一遍,丹阳郡主毫无疑问入选,方玉辉,方玉心,谢蓝河等人也都相继被选中。

虽说很多人都为安岚的巧思暗叹,但多数人都没有忘自己是为谁而来。

很快,就有十四人入选了,最后只剩下姚氏和李砚没有做决定。

姚氏是为甄毓秀来的,李砚则是受了他表兄所托,他一位外甥也是此次晋香会的入选者之一。

姚氏走到甄毓秀跟前后,却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安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