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渠道可以知道,但是,还是想听她们自己如何说。

安岚一怔,不由看了赤芍和丹阳郡主一眼,两人面上也露出微微的诧异。三人心里都在琢磨,广寒先生真正想听的是什么?

在安岚看来,物化沉香最后是丹阳郡主所得,自然不用有太多担心。照实说就是;至于赤芍,只要咬定没有异心,对小可的事亦完全不知情,应当也不要紧;而对于自己,她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眼下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考虑,因为,是她先说!

安岚悄悄握紧手心,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安岚羞愧。未收回沉香,万幸丹阳郡主聪慧过人,不负先生所托。”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岚一眼,白广寒却未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安岚。安岚便知只说这些定是不够。便又道:“幸得机缘巧合,我无意发现李小梅行踪有异。于是一路追行,后窥得她与天枢殿的人有往来,由此想起消息泄露之事,故而回香殿查探,庆幸找到可疑之人,只是不想。此事竟害了一人性命,又拖累赤芍侍香。”她说到这,就跪了下去,“是安岚擅自做主,卖弄聪明,结果打草惊蛇。请先生责罚!”

赤芍心里微惊,丹阳郡主更是诧异。

她们没想到,安岚会直接跪下请罪,而更令她们惊讶的是,打草惊蛇那四字所代表的意思。

为什么安岚会想到小可定会在刑院内出事。因为她知道,她的行为已经打草惊蛇了。天枢殿内若真有内奸,自然不会允许已经被人发现的小可再活下去。

发现小可的事,她其实等白广寒回来后,悄悄送到白广寒面前,如此才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建树,更重要的是,还得罪了赤芍。她无法确定白广寒对她会有多看重,所以,为了能制约赤芍,她提前将这事撕开了,虽是成功制约了赤芍,却也给了天枢殿的内奸一个提醒。

广寒先生让她先说,安岚便知道,自己这点心思已经被广寒先生洞悉,所以干脆坦白并且认错。

白广寒没有叫她起来,也没有斥责,只看了下跪的她两眼,然后就将目光移到丹阳郡主那。

有了安岚这一番话,丹阳郡主自然不敢多说自己的功劳,于是寥寥几句,便将此事的功劳都送到徐殿侍那边。

赤芍在一旁听着,暗叹丹阳郡主心思过人,这嘴上不争功劳,实际上功劳是谁的,可以说是一目了然。陈大伟一家都受崔氏的照顾,所以才交出物化沉香,这等条件,是徐殿侍能给得起的吗?只是丹阳郡主这样一说,不仅可以显出其心胸宽大,还能让大香师没有疑虑地收下物化沉香。

长香殿内本就有一位崔氏的大香师,能得此香,又是崔氏出了大力,所以,无论如何,白广寒要白白收下这块沉香,都得有个过得去的理由。

丹阳郡主这几句话,自然就是给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白广寒依旧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看了丹阳郡主一眼,然后看向赤芍。

赤芍跪下,只道了一句:“任凭先生处置。”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任何解释,她跟在白广寒身边数年,已经知道先生是位什么样的人,她相信这件事前前后后,先生心里都一清二楚。至于先生是否相信她,不知由她此刻说什么能决定的,若先生真的要罚她,她也绝无怨言。

此时,两个人都下跪了,丹阳郡主只是看了她们一眼,目中虽有微微的诧异,但面上很平静。一,是郡主,本就身份尊贵;二,她行事磊落,问心无愧,所以并不觉丝毫忐忑和不安。

三人都说完后,白广寒看向丹阳郡主,声音淡淡,但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赞赏:“物化沉香既是你收得的,你可以要一个奖赏。”

丹阳郡主一怔,随后忙道:“这都是丹阳分内之事,不敢言赏。”

白广寒便道:“物化沉香极出入藏书阁的资格,你可选其一。”

据说,这天下但凡关于香事之记载,都收长香殿的藏书阁内。但藏书阁却不少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出的,就算是长香殿的香师,每个月也仅有可数的几次能进藏书阁翻阅书籍。

物化沉香的确是无价之宝,但对于丹阳郡主来说,无价之宝她自小就见过不知多少,即便物化沉香算是宝中之王,但终究是身外之物。所以,这两个选择,她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做出了决定。

丹阳郡主抬起眼,马上开口:“丹阳选藏书阁。”

白广寒点头应允,安岚再忍不住,抬起脸,她也知道藏书阁,对于那里的渴望,她不比丹阳郡主少上一分!对于自小连一本正经书都没有摸过的她来说,对于书籍的渴望和敬畏,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强烈。

她几乎要求出声了,可是,她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提这个要求,但那双眼睛那么热切,热切到白广寒即便不看她,也能感觉得到。

“赤芍闭门思过一个月,殿中之事交由赤箭代管。”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赤芍脸色微白,却还是一句辩解和申诉都没有,俯身磕头应下。

安岚已经不再在意赤芍,一个月后,即便赤芍能无恙归来,无论是否甘愿,其态度也一定会转变。她现在只在乎广寒先生对她是什么意思,从刚刚下跪到现在,先生就不曾看过她一眼,她从未这般忐忑过,特别是知道丹阳郡主能进藏书楼后,她忐忑中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只是,白广寒说完对赤芍的处置后,就站起身,竟是要离去的意思。

安岚一惊,忙道:“先生!?”

白广寒停下,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那么熟悉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冷漠。

安岚不敢站起身,只仰着脸,像个做错事又怕被人遗忘的孩子,紧张又忐忑地看着白广寒:“先生,我,我呢?”

她是个矛盾体,既聪慧又脆弱,行事冷静果决,但面对他时,又难掩忐忑和惊惶。

我呢?

似个害怕被人抛弃的孩子,他微侧过身,背着光垂下眼。

此时此刻,那双清亮的眼里确实盛着惊惶,白广寒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你功过相抵。”良久,白广寒才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话里的意思冷。

功过相抵!

安岚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竟忘了受之言谢,只怔怔地看着白广寒转身离去。

她其实,不在乎被处罚一下,如果也能让她入藏书阁看书,她闭门思过一个月,三个月,都可以,或者受几次杖罚也行

为什么,这些话,当时就是说不出来!?

安岚失魂落魄地回了伴月居,坐在屋里半响无言。

景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是不是太苛刻了!”

白广寒替他倒茶:“不是你的意思吗?如此就心软了?”

“还真有一点,那么难得的孩子。”景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摇头一笑,“不过不磨不行。”

白广寒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确实不简单,直接就制住了赤芍,这点事,她承受得住。”

景炎有些随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越不甘心,就越会争取,若不如此,我怎会选她。”

“崔文君在查她。”白广寒放下茶壶,忽然道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景炎淡淡道:“那女人的能力不俗,且看她能查出什么。”

第143章 差事

白广寒又问出一句:“刑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天枢殿布满看不见的眼线,就连刑院也未能幸免,否则小可不可能有机会自尽。

他和他,花了七年时间,却还是找不到那个人。

安岚此举功过相抵,说来也不算苛刻,她若知道小可关系着什么样的事,就会明白,白广寒和景炎待她已经足够亲厚。若是旁人坏了这样的机会,哪还能依旧留在天枢殿,更何况,那小丫头也并非真的懵懂无知,否则怎么会急巴巴地揪出小可。

小可死了,好容易揪出的线一下子断了,对方的能耐不下于他们。

景炎靠着廊柱,看着苍穹上的那轮明月,久久不语。

清冷的月华洒下,衬得屋檐殿角的影子愈加浓黑。

白广寒一身素衣,端坐于月影中烹茶,景炎披着黑袍,懒散地卧在月光下假寐。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不言不语坐在一块,除却衣饰不同外,当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天枢殿下的明暗在氤氲的水气中清晰起来,又在云层移动下模糊去,白广寒又给景炎倒上一杯茶,放下茶壶时道:“时间不多了。”

待茶水凉后,景炎才起身,将那杯茶一口饮尽,然后伸了个懒腰,就站起身道:“我去跟小丫头说说。”

白广寒的手微顿,想说是不是太急了,景炎却已离去。

次日,安岚早早起来,洗漱好,用了早膳后,就往事务厅走去。

物化沉香的事,还不等惊起什么波澜,就已经结束。只是由此引发的后果,却令许多人心头震惊,小可于刑院内自尽。赤芍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而这几件事,论起来,都是由那位刚入香殿的侍香人挑起的。

安岚走进事务厅时。遂感觉到这厅内几乎所有目光都向自己投来,她微垂下眼,如前几日那般,走到桌案前问今日可有安排她的事。

替了赤芍坐在桌案后面总理殿内事务的是个面相和善的年轻男子,和赤芍的铁面无私不同,瞧着安岚后,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条的盒子,然后站起身微笑着道:“得麻烦安岚姑娘跑一趟了,这是玉衡殿要借的东西。”

本以为又要坐冷板凳,不想会听到这样的话。安岚不由一愣,便没及时伸手去接。

赤箭解释道:“是一副古画,昨日崔先生着人来借,只是昨日这幅画未在殿内,没能送过去。听说崔先生今日设宴,怕是等急了。这副画是景公子的心爱之物,不敢借香奴的手,万一弄坏了谁都担待不起,就只好劳烦安岚姑娘了。”

“是要送到崔大香师手里吗?”安岚即小心接过画,并问了一句。

赤箭点头:“是,姑娘若不认得路。可以让蓝靛跟着一块过去。”

安岚点头,抱着那副画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往厅内看了一眼。今日没有看到丹阳郡主,是办差去了,还是去了藏书阁?一想到藏书阁。安岚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待安岚出去后,赤箭身边就围过来好几位侍香人。

“赤箭,赤芍姐姐没事吧?”

“小可真的是”

“看不出来,那小丫头不吭不响的,却有这番能耐。”

“丹阳郡主也不简单。”

赤箭赶忙打住他们:“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这些话若是传到广寒先生耳朵里,就别想在这待下去了。”

毕竟不是菜市口,心里再怎么好奇,这些人也知晓分寸。这等事私下时悄悄议论可以拿到事务厅内说确实不妥,于是相互间打了个眼色,便都散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只是人散开后,赤箭却反而陷入沉思,他和赤芍是同一年被选入天枢殿,论起来,两人的交情也不浅。以前都是赤芍说他不够冷静,可在这件事上,他没想到赤芍会如此疏忽,小可想起那个侍女,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小可和赤芍之间的情分,他是清楚的,所以,他能想象得出赤芍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相信赤芍,但这只是他的意思,他亦明白,若非赤芍这些年表现的忠心耿耿,仅凭哪点嫌疑,广寒先生就能将赤芍也送入刑院,而不是只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只是,一个月后,天枢殿会是什么光景呢?

赤芍还能回到这个位置吗?

赤箭有些担心,亦有些挂心。

安岚捧着画随蓝靛进了玉衡殿,打听到崔文君大香师此时正在殿中大厅,两人便抬步往那走去。

“崔大香师喜欢茶花!”安岚暗暗惊叹,自入了玉衡殿后,满眼看到的,都是一簇一簇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已灿烂到极致的茶花。空气里浸瞒了花香,她不知道花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都这个季节了,竟还能让茶花盛放!

“是,玉衡殿的茶花四季不败,崔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办茶花宴。”蓝靛跟在安岚身边道,“因为花和画同音,所以崔先生,每次设花宴,总少不了要添上几幅画让客人一块赏评。”

正说着,前面拐角处忽然跑出来两个的小女孩,都是七八岁光景,生得粉雕玉琢的,因跑得急,差点撞上安岚。安岚忙抱紧手里的画,往旁退开两步,那两小女孩也赶紧站住了,然后有些惊惧地看着安岚。

“这是”安岚询问的看向蓝靛,她没想到这里还有孩子。蓝靛正要开口,前面忽然跑过来两婆子,面上带着几分懊恼,正要责骂那两孩子,却瞧着安岚和蓝靛后不由一愣,随后面上又露出几分讪讪的表情。

蓝靛开口道:“这位是安岚侍香,是天枢殿过来的,给崔先生送画。”

“两位姑娘辛苦了。”两婆子忙笑了笑,然后一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转身走了,片刻就没入花丛中。

不知为何,刚刚那一幕,安岚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怪,于是便问:“那两孩子,是她们的孙女?”那面上分明带着几分不耐烦,动作也不怎么小心客气,但又忍着没有斥责,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态度。

蓝靛摇头,低声道:“那是玉衡殿的小姐,那两婆子是专门负责照看他们的。”

“崔先生的孩子?!”安岚甚是诧异,既然是崔文君大香师的孩子,那刚刚那两婆子的态度就太不客气了,难不成是欺负孩子小,不懂事?

“不是。”蓝靛再次摇头,小声道,“玉衡殿有不少这样的孩子,都是崔先生从外头带回来的,当半个小姐少爷养着。”

安岚一怔,随后才轻轻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

既然是不少,那当然是不只三两个,都当成半个小姐少爷养着,难道跟景公一个意思?但是崔文君大香师那般年轻,没道理这么着急,而且崔文君大香师成亲了吗?

“听说,崔先生十几年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才生下就被人抱走了。这些年,崔先生一直在找那个孩子,但其实大家都说那个孩子早死在外头了,只是崔先生一直不相信。”蓝靛压低声音,往两边看了看,接着道,“可能是因为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所以崔先生便将一些年岁相仿的孩子带回来养着,权当安慰。”

安岚诧异,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就生出几分羡慕。

只是一会后,她暗叹着道:“崔先生看起来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怎么十几年前就有孩子了。”

蓝靛笑了笑,有些羡慕地道:“姑娘是不知道,年纪对大香师来说,就只是个数字罢了。”

安岚一怔之后,微微点头,可不是,七年的光阴,并没有在白广寒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对了,璇玑殿的柳大香师姑娘已经见过了吧。”两人将走到玉衡殿大厅时,蓝靛忽然停下道了一句,瞧得安岚点头后,就接着道,“柳大香师最恨别人问她的年纪,姑娘需得记得,可千万不能在柳先生面前提及这个,否则柳先生恼起来,没人受得住的,甚至连广寒先生的面子都不给。听说之前有位客人就是在广寒先生的宴席上多喝了几杯,不慎问了柳先生的芳龄,结果宴会还没结束,那位客人就当众失禁,被人抬回家里后,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安岚吓一跳,赶紧点头。

浅明轻轻走到崔文君跟前,欠身道:“先生,天枢殿将那幅洛神图送过来了。”

“是谁送过来的?”崔文君正修剪一盆茶花,听了这话,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以往,这等东西多半是赤芍亲自送过来,但是她听说,昨儿赤芍犯了事,今天已经被罚闭门思过。所以,她很好奇,今日天枢殿会让谁领这份差。

浅明抬起眼道:“是那个叫安岚的侍香人。”

崔文君正要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只是刚抬起剪刀,动作就顿住。

旁边的言嬷嬷便问:“就她一个人?”

浅明道:“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叫蓝靛的侍女。”

“让她们进来。”崔文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那片叶子也剪了下来。

第144章 身世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崔文君大香师,第一次时,满身狼狈,茫然不安,未敢细看就已低头跪下。

这一次,她是以天枢殿的侍香人前来,自是无需下跪,因而,她终于看清了崔文君大香师的容貌。

崔氏出美人,这话一点不假。

其实崔文君的美并不张扬,不似丹阳郡主那般光彩明艳,却较之丹阳郡主更吸引人。安岚说不清是什么,神韵,气质,或者是身居高位养出的无形气场,即便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也能让人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见过崔先生。”安岚走过去行礼,然后将手里的古画送上,“这是洛神图。”

崔文君微微点头,言嬷嬷上前接过。

“殿中还有事”

安岚才开口,崔文君却打断她的话:“不急,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安岚诧异抬眼,却看到崔文君一点赏画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坐在那,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怪异。似打量又似探究,甚至还有更多说不清的情绪,她愈发不解,正待要开口,崔文君就命言嬷嬷将那幅画挂起来。

安岚赶紧道:“崔先生,我不懂赏画。”

“烹茶煮酒,焚香抚琴,赏花评画。”崔文君看着安岚道,“入了香殿的人,这些事绝不能说自己不懂,若是不懂,就无须留在香殿。”

崔文君的声音很温柔,但听着却令人心头生怯,安岚怔然,摸不准崔文君究竟是何意,于是站在那惴惴垂下眼。

崔文君的目光依旧停在她身上,目中神色越来越复杂。

她第一次见到白纯,就是在玉衡殿,当时的白纯差不多跟这丫头一般大,并且跟她见的第一面。也是在这厅内。

是她吗?她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崔文君悄悄握紧手心,仔细打量安岚。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五官生得极其精致,不比丹阳那丫头差。崔文君心头微松。很满意这一点,于是目中隐隐多了几分急切。白纯也很漂亮,但唯一不足的地方是,白纯的鼻子不够挺,一个美人,鼻子生得不够挺,那漂亮自然是打了折扣。

这么一想,她的目光又落在安岚的鼻子上,精致的五官,鼻子自然是秀挺的。崔文君再次满意。只是,多看了两眼后,她发觉安岚的鼻子,生得似乎有点像那个男人!发现这一点,她眉头微皱。不过想了想,又舒展开,若她的怀疑没有错,那生得像他是应当的。

只是除此外,似乎找不出别的明显特征了。

她和白纯都是鹅蛋脸杏仁眼,眼前这丫头也是杏仁眼,但却不是标准的杏仁眼。略有些狭长,并且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倔强,还是像那个男人。脸型,脸型其实也像,就连这垂目的样子。也有几分神似,崔文君再次皱眉,手心松了又紧。

难不成,这丫头真是那贱人生的!死的那个,是自己的孩子!?

此时。言嬷嬷已将画挂好,安岚抬眼,却忽然看到崔大香师盯着自己的眼神极其阴寒,刚刚的温柔早已不见踪迹,她一怔,心里愈加不安。从一开始,她就弄不清崔大香师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铜雀台时就莫名地找她去问话,今日又忽然留下她,此时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是那眼里的恨意从何来?

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依大香师的身份,怎么可能对她有这样的情绪?!

“先生。”言嬷嬷走过来,轻声提醒了崔文君一句,“画挂好了,您请看。”

崔文君收回目光,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里的激动已经平复,随后就对安岚道:“你过来看看。”

安岚不敢拒绝,应声后,就上前两步。

这是洛神图的最后一卷,图中甄妃正与倾慕之人告别,云髻高梳,衣袂飘飘,欲去还留,顾盼之间,缠绵悱恻,观之令人徒生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