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廉轻轻点头,看着卫齐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说起来我在唱戏上并无天分。但是为着能讨得帮主的欢心,少挨打骂和吃饱肚子,还是很拼命地去学。”卫齐说着就轻轻摇了摇头,“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已经能记事。只是曾经的锦衣玉食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记得越深却反而越是难过。”

“是啊,还那么小呢。”有位夫人低声道,“想不到卫大人家的公子有过这等经历。”

有人忍不住问:“后来呢?”

卫齐笑了笑:“后来当然也是上了台,只是到底没能唱出金大班这样的名气。”

金秀廉摇头:“卫公子谬赞了。”

卫齐却问:“说到这个,在下想请教金大班,要将每一场戏中的角色演绎到最好?关键在什么?是天生的嗓音还是台下的苦练?”

金秀廉怔了怔,只是见卫齐问得认真。他也不好敷衍,于是想了想才道:“一副好嗓子和台下苦练皆不可缺,不过在下记得梅若兰先生曾说过。欲在台上将七情六欲收放自如,就得己身先尝过世态炎凉,懂得人情冷暖。不懂,便入不得戏,入不得戏,再如何苦练。也终究难以到达人生如戏之境。”

卫齐点头,叹道:“确是此理不假。”

金秀廉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只是不知卫公子后来是如何”

卫齐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自我被拐子抱走后。我母亲就不曾放弃过寻我,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我十七岁那年,因一次机缘巧合,让我们母子相遇了。那时候我早已忘了她长的什么模样,可母亲她一眼就认出我来。”

香室内顿起阵阵欣慰的叹息声,谢蓝河面上亦是微微动容,只是,他清楚卫齐想要说的话还未说完,因为他很清楚,重归那样的家族,卫齐将面临的境况。

果真,大家的叹息声还未歇,卫齐就接着道:“卫家家风严谨,容不得一个只会唱戏的卫家子弟,只是十余年的戏班生活,哪里有机会去学卫家人应当学的东西。很多习惯也已经养成,要改,又是何其之难。”

听者纷纷点头,声声叹息。

丹阳郡主注意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卫齐身上,金秀廉已在无形中落了下风。

“卫家祖训,后辈子弟凡读书者必需参加科考,我情况特殊,虽得以例外,但是若一直靠着家族的荫庇游手好闲下去,再有之前那样的经历,必是要令父母面上无光。”卫齐暗叹,“我虽愚钝,却也知道父母之恩,恩重如山,我不能为父母争光已是不孝,如何还能让父母为我蒙羞!”

有人道:“卫公子能有此心,已是大大的孝顺,卫大人想必也是欣慰的。”

卫齐无奈摇头:“只是科考之路又岂是那般容易。”

有人不忍,便道:“科考之路本就千难万阻,有多少人寒窗十年,也不见得就能一尝夙愿,卫公子实不必为此介怀。更何况,卫公子如今已是长安城有名的香师,多少人仰慕公子,以结交公子为荣,这已经是光耀门楣了。”

不少同卫家有交情的都纷纷点头附和,没有交情的即便没有点头,却也没有表示相反已经。在唐国,香师的地位及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刚刚那三位香师输给金秀廉后,面色都不怎么好,而金秀廉即便是赢了,也还是表现得很谦卑很小心。

“是啊,幸好还有香。”卫齐微微一笑,又看向金秀廉,“金大班也是懂香的,应当听过,若想成为最好的香师,除去经验和学识外,心境一样极为重要。”

金秀廉点头,卫齐接着道:“在下曾有幸向大香师请教过,大香师言,人生百味,品得越多,手里出来的香,其韵味就越深远越动人,反之,也能品出香的真正妙处和细微的差别。”

丹阳郡主怔住,从卫齐开口没多久,她就隐隐才道安岚的意思,此刻,她终于确定。

卫齐最后总结:“如此我知道,曾经的苦难,其实是上天赐与我的机缘。若无那段苦难的经历,又如何有我如今的地位。”

香室内许些人因卫齐这话陷入沉思,而那些母性泛滥的夫人们则开口道:“可不是,公子本就出身高贵,之前那段经历不过是上天的考验罢了,卫公子能有如今地位,也证明此话不假,若真有人因此卫公子之前的经历而看不起公子,那必是个鼠目寸光心思阴暗之人!”

丹阳郡主暗叹,这就是安岚想说的吧,有理有据,丝丝入扣。

比起金秀廉,安岚的经历更像卫公子,甚至安岚如今的地位比卫公子还要高。而金秀廉,即便名气不小,却终究还是个戏子,如何能相提并论。

日后,即便再有人提起安岚的过去,定会有人将卫公子今日所说的一切抬出来。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安岚的究竟父母是何人,而到时,不,或许从今日起,就会有人想到此了。连姑姑都无法确定,安岚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这些人若是知道了这一点,会怎么想。

丹阳郡主看着香室内的一张张面孔,一个卫齐,再加上一个还未被提及的崔文君大香师,这个一个接着一个暗示,已经借由卫齐今日的诉说,进入了这些人心里,如此完美的暗示,简直像一个没有丝毫破绽的香境。

片刻后,卫齐对金秀廉揖手:“一时情动,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耽搁了斗香的时间,还请见谅。”

金秀廉忙起身回礼:“卫公子言重,今日能听卫公子一席话,在下受益良多。”

卫齐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斗香继续,既起了这个头,总要分出个胜负来。”

“是。”金秀廉坐下,但心情却比之前沉了些许。

只是卫齐坐下后,又开口道:“不如这最后一轮,请今日宴席的主人为你我主持如何?”

金秀廉一怔,而直到这会儿,大家才想起,今日春宴的主人直到现在都还没露脸呢,这也有些太不像话了!

金秀廉微怔之后,便道:“如何敢麻烦安侍香,再说,安侍香此刻也不在这,现在让人去请,多少会耽搁了时间”

只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卫齐就笑着道:“先问一问,若是安侍香不愿,那便作罢。

金秀廉不好执意反对,便下意识地看了那主持的香使一眼,丹阳郡主注意到金秀廉这个动作,她心头微动,难不成刚刚的斗香,那主持的香使暗中给了金秀廉帮助?她心里大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简直是玷污了香之道,可是,如果金秀廉真的是有人蓄意安排进来的,那么再在香使上做文章,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般一想,她再看向卫齐,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如此说来,安岚都知道?而卫齐就是要等到这一刻才开口,要求换人。

丹阳郡主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卫齐已开口请旁边的侍女去请安侍香,而他的话才落,蓝靛就走过去道:“不用请了,安侍香一直在这。”

第265章 名字

丹阳郡主诧异转头,方玉辉面上也是一惊,只是随即又皱起眉头,眼里现出恼恨。谢蓝河愣怔之后,忽的偏过脸,看向角落处的阴影里,那个站在一个高壮侍女背后,只现出小半个身子的身影。

她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他竟完全没有留意,之前有一瞬,眼光往那扫过时觉得熟悉,但因为那身影的衣服颜色同侍女们的衣服是一样的,他便以为只是个侍女,所以未曾多想。

如果是刚刚随丹阳郡主等人从外面一块进来,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难道,她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谢蓝河震惊,这般说来,她是早算到他们会选这间香室,并且对今日将发生的事情都已提前预知!因而,一直在这等着,将所有事情看在眼里,耐心等到现在。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并开口问人在哪的时候,安岚从那高壮的侍女身后走了出来。

她面上带着浅笑,却并非是讨好的笑意,只是表达礼貌的一种笑意,是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她并非有具有亲和力之人,从来不是,因而,无论是在源香院还是在天枢殿,大家都很容易注意到她,但却很少有人想去亲近她。

这个天生的特性,在她身份地位低微,是个很大的劣势。因为当旁人看到她,注意到她身上优点的同时,却无法喜欢她,甚至会对她生出嫉妒和暗恨之心,如此便足以造成她的灾难。但是,当她的地位改变,站到一个绝对的高度时。这种特性便成为她非凡的吸引力。

不可否认,人们对于这样的人,往往怀有足够的宽容心。她是白广寒的继承人,是天枢殿的传人,在她走出来的那一瞬。大家心里首先想到的是这个,而非是,她曾是源香院的香奴。

安岚微微欠身,行一礼:“原该早些出来见一见各位的,只是如此精彩的斗香,安岚不忍打断。故而有所怠慢,还望贵客见谅。”

众人回神,亦纷纷还礼。

卫齐和金秀廉都站起身向她行礼,安岚看向卫齐:“听卫公子刚刚那一席话,不止金大班受益良多。我亦是受益匪浅,投桃报李,卫公子的请求,我自没有拒绝之理。”

卫齐一笑,再次行礼:“多谢安侍香!”

金秀廉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原先主持的香使在安岚还未走近的时候,就已经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只是若仔细注意的话。她后退时的脚步,带着一点慌乱。

方玉辉不由握紧手心,然后忽然往丹阳郡主那看了一眼。或许那目光太过明显,丹阳郡主也往他那看了过去,随后微怔。卫齐和金秀廉重新坐下,安岚选香包的时候,方玉辉悄悄走到丹阳郡主旁边,顿了顿。就低声道:“郡主好气量。”

丹阳郡主转头,却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是眼神带着询问。

方玉辉再道:“再次功败垂成,郡主就真一点都不气恼?”

“你——”丹阳郡主心里微惊。却也压低了声音问,“此话何意。”

方玉辉却笑了笑,待安岚选好香包开始点香的时候,才道:“我助郡主一把如何。”

丹阳郡主已收回目光,转过脸,片刻后,淡淡道:“斗香已经开始,四少爷应当噤声。”

方玉辉嘴角边浮出冷笑,不再言语。

此类斗香,一轮下来,很可能两人都能答对,所以,要最后定下胜负,或许还得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但此刻,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眼下这一轮,应当就能决出胜负了。

那选出来的五包香品虽是只给卫齐和金秀廉赏闻,但主持人每次点香的时候,那香味还是会逃逸出来,灵动缥缈,时隐时现,旁边的人能否捕捉,便看各自的本事了。

且不论别人,方玉辉和丹阳郡主还有谢蓝河,都是不会错过这些微妙的变化。

因而,之前那二十几轮斗香,他们即便未有参与,也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而这次,五包香品都已全部赏闻完,三人面上却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五包香,初闻之下,似乎都是一样。

方玉辉微微皱眉,不可能会是这样,如果让他细细赏闻,定能分出区别。此时金秀廉也面露难色,倒是卫齐迟疑了一下,便抬笔画了五根竖线,然后放下笔。金秀廉也画了五根竖线,然后又将五根竖线的顶头全都连起来。

卫齐认为五包香品都不一样,金秀廉则认为,五包香品全都一样。

安岚没有吊大家的胃口,当即就宣布赢者是卫齐。

金秀廉怔了一怔,迟疑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道:“可否请安侍香道出此五种香的区别,在下适才赏闻,觉得都只是用桃花粉研出来的香品。”

卫齐则看向安岚:“刚刚安侍香说此轮斗香,不用写出香品名,只需分别其中差别即可。是否这五种香品是安侍香新研制出来的,所以还未取名。”

安岚微微颔首:“确实是我新研制的香品,名字也才刚刚取好,卫公子果真细心。”

“可否告知香品名。”卫齐开口的时候,香室内的侍女和香使们已经将安岚的这五种香品分别送到客人跟前,请其赏闻。

因卫齐和金秀廉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因此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只是,能辨出其中差别的人,寥寥可数。因而,片刻后,即有人附议卫齐的请求。

安岚将自己跟前的五个品香炉分别托起,缓缓开口:“此香名为初音。”

“桃夭。”

“夕颜。”

“空蝉。”

“宿命。”

香本就是缥缈灵动之物,勋贵们爱香玩香,追求的就是那份幽玄空寂的感觉,所以,且不论有多少人品出这几个香品名里的意味,这虚玄的名字,就已经先获得大部分人的好感。

只是安岚的话才落,方玉辉就慢悠悠地道:“安侍香能否说一下此五种香的玄妙之处?”

香的玄妙之意,讲究的是个人的感觉,同样的香品,不同的人往往能有不同的体会。如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旁人怎么说,你其实都很难切身体会,所以方玉辉此话问得有些刁了,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表示反对。

第266章 化蝶

香室的门忽然开了,风入桃源,枝头上的那枚蝶蛹滚了几滚,便落到地上。风停了,蝶蛹却又忽然动了几动,随后挣扎,对新生的渴望而奋力,蛹壁出现裂痕,蝶蛹动得愈加厉害,随即“砰”的一声轻响,生命最初的音律出现在这片桃源,那么微小,甚至被风声完全掩盖,没有人注意,唯有自己知道,那么激动,于是尽情地伸展身体。

林中的桃花骤然盛放,花朵随风摇曳,灼灼其华,破茧而出的粉蝶在花海里飞舞,追逐着纷扬的花瓣,那么幸福,艳丽的翅膀洒下梦一样的莹粉。

许久之后,它飞累了,轻轻落在一朵桃花上,小心翼翼,似怕惊了这些娇客。它慢慢歇了翅膀,注意力从满园的桃花落到身下这一朵桃花上,这是自然的馈赠,是神灵的恩赐,完美得令它自惭形秽,它不由微微垂下头。

花容的娇艳让它开始观自身,它初始好奇,随后迷茫,自身的这副躯壳让它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它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它究竟是谁?空蝉之中,它究竟是谁?

陷入迷惘后,它开始思过往,初音是临世;桃夭是成长;夕颜是自省,空蝉是追溯本源,于是忆起初始,进而思及一生,才明明原来都是宿命。

其实就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许多人却感觉似过完了长长的,化蝶的一生。

那是梦,还是——

方玉辉看着放在自己跟前的香,沉默不语,只是眼里的寒意更浓。

他一直就低估了她。他观自身思过往时,不得不承认,是他自身的不足,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谢蓝河亦是沉默,思过往。让他更加坚定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丹阳郡主轻轻放下手里的品香炉,抬起眼,看向安岚,目光复杂,她从未看低过她,却还是未想到。她竟已进步至此!她惊诧的不是安岚能一下子对这么多人起香境,这一点她也能做得到,因此香境虽涉及的人多,但时间很短,并且能借助原有的环境。难度并不大,真正难的是其中意境:周庄梦蝶蝶梦周庄,观自身而思过往。

人们对新奇之物会好奇会关注,但真正关心的,终还是与己有关之事。

她将她的香,同每一个人的本身都联系起来,成功做到了让人再难忘记。

安岚抬起眼:“此五种香,配在一起。名为化蝶。”

众人如梦初醒,皆怔然,安岚站起身:“午宴已设在花厅。请贵客移步。”

香室的门这才由侍女缓缓打开,外面依旧是残雪桠枝,可每个人的脑海里都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一幕。

谢蓝河出去之前,再次看了她一眼,一个专门针对她的危机被她轻易化解。并借此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下一次春宴的主持者。其压力,想必会不轻。

傍晚。戏园子里也升起袅袅炊烟,蓝衣人打开盛着化蝶的香盒,自言自语般地道:“居然连崔文君都被她利用上了。”

常九看着蓝衣人熏香的动作,对大香师来说,即便只是很随意的举止,在旁人眼中,却是极美的享受,常九看了一会后,兀自笑了笑:“崔文君这么多年偏执于此,自困己身,那丫头却完全不以为意,倒是难得的洒脱。”

蓝衣人转身看向他,沉吟一会,才道:“白广寒准备多年,各处都有他的眼线,她会知道他们找了戏子不奇怪,却为何,她竟能猜到他们请戏子的真正用意?”

常九把玩着手里的碧玺:“你没想到?”

蓝衣人看着几上的香炉,沉吟着道:“有些意外,才十五岁的小姑娘,竟有此等心思。”

常九道:“若不叫人意外,如何入得了白广寒的眼。”

蓝衣人唇边噙着笑,眉头却微微一蹙。

常九未在意蓝衣人的情绪变化,闭目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化蝶如何?”

“已有香师之才,呵,应当是较之香师还更进一步。”蓝衣人顿了顿,轻轻笑了,声音温和,甚至有些软糯,听起来宜男宜女,“上天从来都是不公的,拥有天赋之人,凡人数十年的努力于他们来说,往往不过是朝夕之间。”

常九道:“如此说来,只需她再多读些书,香师之位便是垂手可得了。”

蓝衣人无谓道:“若白广寒愿意,随时都能赐她长香殿香师之位。”

常九睁开眼:“看来是位严师。”

“且不说这个。”蓝衣人走到他跟前,“已确定白广寒确实中了涅槃,傀儡人的事也已经压下,你却反而迟迟未有动静,却是为何?”

常九反问:“既然中了涅槃的人必死,你又为何着急?”

“上次傀儡人在他面前引出涅槃,却未能杀死他。”蓝衣人顿了顿,才道:“而此事让他着急了,他着急了,便会做出无法预料之事,我自然不能不急。”

常九轻轻哦了一声,蓝衣人又道:“上次必死之局他能逃过,我当时无法相信是那丫头的原因,今日,却是不得不信了。”

常九道:“因为化蝶。”

蓝衣人垂眼,看着自香炉内燃气的轻烟,缓缓道:“她确实能接得住白广寒的香境。”

那语气,似赞叹,又似惋惜。

难得这样一个好苗子,却站到白广寒那边。

常九却反而笑了:“小丫头还真成了白广寒的护身符。”

蓝衣人忽然转头:“你很高兴?”

“有意思,不是吗。”常九身子往后依靠,“若是白广寒就这么乖乖等死,你难道会因此而高兴?”

蓝衣人沉默,常九接着道:“你想同他交手,想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允许他就这样默默死去,如今有了那个小丫头,不是正好。”常九将手里的玉玺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有了护身符,结果就不再是唯一了。她既然有大香师之才,那么小把戏是影响不了她,但若动真格,你便会暴露,你只要暴露了,你和白广寒不分出个死活,这件事就不会结束。而你,显然现在还不想暴露。”

“至少在揭露天枢殿那人究竟是白广寒还是景炎之前。”蓝衣人微微眯眼,“你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果他真的就是景炎,那么天枢殿便是无主之殿,而那丫头的身份也不会被承认。这么多年,用这么大的谎言来蒙蔽长香殿谋取私利,即便是景府,也再无法力抗。”

常九点头:“先证明他的身份,再解决那丫头,然后,你便能取走他的性命了。”

第267章 离开

安岚回天枢殿之前,去了一趟景府,本是想看看景公的,只是正好赶上景公刚歇下,便未打扰,只将化蝶香留下后。出了景公的院子后,她问了八姨娘一句:“景公子可在府里?”

“就一个时辰前公子还在,只是忽然有件急事景公交代公子去办,公子就匆匆出门去了。”八姨娘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景公这几日精神又有些不好,公子若在府里,我心里也能安定些,也省得这边一有什么动静,后院那些女人又坐不住。”

其实,八姨娘真正担心的倒不是景公养在府里那些妾室,而是景公的那几位婶婶和那几位侄媳。只是以她的身份,不好直接这么说,便特意含糊了一下。景府冠有长安首富之名,不说外头的产业,单是景公交给她保管的那几把小库房的钥匙,就不知遭多少人眼红。这段时间不知多少人打那几把钥匙的主意呢,有为此特意与她交好的,也有故意给她下马威的,可谓是花招百出。而这等情况,随着景公的身子每况愈下而愈演愈烈,不过只要景公子在府里,那些人也都知道收敛着些。

八姨娘跟安岚说这些话,多少有点儿交心的意思,无论年纪大小,女人之间的交往多半这样,一些偶尔的抱怨,往往就是交流感情的意思。太要强的人会让人难以接近,有烦恼的人才显得有人情,而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稍稍展露,很多时候,就是表达善意和亲近的一种方式。

只是,安岚却在八姨娘这话了听出了别的意思。便问:“景公子是要出门多长时间?”

八姨娘道:“这倒说不准,少则六七天,多则一个月,也或许更久些。”

安岚诧异:“是何事需要这么长时间?”

并且还走得这么匆忙,特别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刻。而且,一言半语都未给她留下。

八姨娘顿了顿,才低声道:“景公在合谷有份产业,一直是由蒙三爷打理的,蒙三爷是景公收养的第三个孩子,咱景府除去公子外。就是三爷最受景公看重了。蒙三爷跟在景公身边三十多年,一直就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人也极为孝顺。”

安岚问:“是蒙三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