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算是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才握住她的脚看了一眼,脚踝已经被磨破了皮,点点血迹从皮层下渗出。

“钥匙,可能在”安岚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了,声音如蚊蝇,“薛成禄身上。”

“别说话。”白广寒收了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柔声道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去了院子。

安岚的香境收起来的前一刻,让他们全都陷入昏迷中,当然。每个人昏迷的程度不一样,如薛盘和薛成禄,要醒过来,怕是得费一番功夫了。

白广寒在薛成禄腰上摸了摸,便找到一串钥匙。回来试了几次,就打开她脚踝上的锁。白广寒脱了自己的外罩衣给她穿上,然后将她抱起来,走出去。安岚此时已有些迷迷糊糊,因她身上的衣服已全被汗湿,原觉得有些冷。却接触到他的身体时,遂感觉他的体温有些惊人,似比之前还要高出许多。

她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伤,而且他怎么找到这来的,还有涅槃这一想。竟吓得清醒了几分,忙张口:“先生,你——”

只是正好这会儿蒙三爷找了过来,他进院子时面上原本带着焦虑之色,却看到他们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就道:“先生,这满府的人好像都睡着了!”

白广寒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吩咐一句:“你去屋里将床上那条铁链收了。”

蒙三爷即应下,也不问问什么,就进了那屋。

白广寒垂下眼。接着道:“我没事。”说着他就出了院子。

片刻,蒙三爷亦跟了出来。

之前,那一个个雪坑只是将他们埋道脖子那,随后那片雪原就沉静下去,远处连绵的雪山如沉默了千年的神祗,冷冷地俯视着他脚下那些卑微的生命。

薛如海和薛铭等人提心吊胆了一阵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似乎能动弹些许,于是赶紧挣扎着从雪坑里爬出。就那么一点一点往外挪。不敢动作太大,怕又重新落回去。待他们终于完完全全爬出雪坑的时候,薛如海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他方觉得冷,刺骨的寒冷,令他还来不及好好想想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忍不住打起哆嗦。

薛府的这些爷们生来就在富贵乡,何曾受过这等苦,不消片刻,就有人忍不住眼泪鼻涕一块往外流,然而更可怕的却还是心里那挥之不去的恐惧。

薛如海此时即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只是未等他开口赔罪求饶,就看到前面有个女人的身影往他这走来,随即听到一串清脆的笑声。只是眨眼了时间,那女人就已经到了他跟前,他却看不清她的容貌,接着就感觉她似绕着自己走了一圈,然后飘然远去。而他回过神时,忽感到透心的寒意,恐惧几乎占据了每个毛孔,他一下子瘫软在雪地上。

白广寒走出薛府的时候,收回自己的香境,薛如海等人醒过神,却一个一个都坐在那,没有一人出声。整个薛府依旧黑洞洞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像似已经无人居住的府邸,颓败的气息连那高高的围墙都挡不住。

薛家集体病倒了,足有二十几号人,全是嫡系,合谷但凡有名气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每位大夫都说是得了风寒,服几日药,好好养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但薛府的人却不信,悄悄派人去长安城,就连蒙府,薛家也备了厚礼前去,却连大门都没得进就被请了回去。

果不其然,三天后,薛如海的病情忽然恶化,竟在半夜里去了。又三天后,薛成禄在早晨将起床的时候,心脏忽然就停止了跳动,也跟着去了,薛府大乱。

长安城名医被请了过来,有位公子亦随那大夫入了薛府,跟着查探了一番。

次日,常九问他:“如何?”

“确实是白广寒”蓝衣公子拿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面上有些不解,“他的能力究竟到哪?”

正因为薛家那一连串的事,此时即便他知道白广寒还留在合谷修养,却也不敢妄动。

经过这么些天,安岚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不需要人服侍也可以自己下床走动。而唐正也在她能下床的那日,可以自己从床上坐起身了,蒙三爷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只是他这半口气还不及完全松下,又被唐正给弄得提了起来,那小子,连床都还下不来,竟就开口说要告辞。

此事蒙三爷自是二话不说就直接拒绝:“先养好伤,别的以后再说,少年人别逞强。”

唐正动了一下,不小心拉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了好一阵,然后才问:“安岚怎么样了?”

“今日才得下床。”蒙三爷只是过来看看他,因薛府的事,如今他比以前忙多了,没时间跟唐正闲话,便道,“你安心在这养伤,缺什么就跟丫头们说,安岚姑娘那边也不用你挂心,有人伺候着。”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唐正有些无聊地往床上一靠,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第357章 冷热

薛成禄咽气没两天,薛家又有两位老爷相续毙命,并且全都是在床上不声不响地没了,几位大夫来看了后,都说是病情突然恶化导致,仵作来查看,也没查出任何问题。但薛家毕竟是合谷的大族,跟长安城那边也有些姻亲关系,如今接连死了这么多人,并且还都是在族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除去已死的那几位外,正躺在床上的另外几位,瞧着似乎也不怎么行了,因而这事到底是惊动了官府。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告官却是薛家的一位内宅妇人,并且还是求娘家的人直接告到了长安,据说薛如海就是因为听说这件事后,给活活气死的。

薛如海活了大半辈子,又亲身经历了白广寒的香境,在床上躺的那几天,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基本都想明白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惧怕和担忧,如今全都知道了。而最主要的事,这件事若真追究起来,过错在薛家,甚至薛家同落雁谷和水匪有往来的证据怕是也会被牵出来,而白广寒则可以完全将自己归入受害方。

其实薛家只是想将蒙三爷挤出合谷,吞了景家放在合谷的产业,最多是再打击一下景府,他们并不想同白广寒为敌。即便初时有人暗中许诺好处,并特意指点了一下,薛如海依旧不敢真的同白广寒为敌,可谁知形势的变化根本不由他控制。

安岚是直到能下床后,才听说薛府居然状告了先生,一时间竟有种荒谬非常的感觉。只是当时她即便能下得床,但多走几步就会觉得头晕。偏伺候她的那两丫鬟又一问三不知。幸得佟氏慌忙过来宽慰她,让她不用担心,外头的事有蒙三爷,连广寒先生都不必出面,她只需安心调养身体就是。又告诉她唐正也已经能起身了。大夫说唐正身体的底子好,好后养上两个月便能痊愈。

至于广寒先生,就住在她左侧那个院子里,同她这个小院只隔一个月洞门。她和白广寒住的不是客房,而是前年蒙三爷在自家后面新的新园子,这儿清净。只要将前面那个门一锁,就能跟蒙府彻底隔开,加上有殿侍守着,外头的纷扰传不到这边。

只是这些天广寒先生除了蒙三爷,谁都不见。只留一个殿侍在院里,丫鬟们每日固定时间送饭菜进去,和收先生换洗的衣物。

佟氏对安岚心有愧疚,有意留下多陪陪她,使劲给她说些有趣的事儿,但安岚着急着去见白广寒,便借口累了要休息,总算将佟氏哄了回去。然后就让那两丫鬟扶她去白广寒那。

那月洞门是关着的,似乎还上了栓,安岚心里越发不安。赶紧让丫鬟去敲门。

一会后,院门被从里打开,那殿侍瞧着是安岚,怔了怔,遂行礼。

“先生在里面?”

那殿侍点头:“在的。”

安岚即往里走,那殿侍让开身。却挡住要跟进来的那两丫鬟:“先生不见外人。”

那殿侍说话时,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眼睛也像刀子一眼,那两丫鬟心里惧怕他。忙往后退了两步,院门即重新关上。

安岚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到底还是能走的,只是短短的一段距离,此刻似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她被送回蒙府后,就陷入昏迷,整整五天,而听伺候她的丫鬟说,那五天先生竟没有来看她一次。由此可知,那几天,先生的情况定是比她还要糟糕!

总算走到门口,只是房门如院门一般紧闭着,她有些喘,先是扶着门框缓了口气,然后张口,却忽然发觉那门缝里似冷飕飕的,她怔了怔,只是这会儿里头传出白广寒低沉且沙哑的声音:“安岚吗,进来吧。”

不知为何,这一刻,忽闻他的声音,她心里陡然一酸,连眼睛都觉得酸涩起来。

门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随即感觉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这小小的房间里,竟一下摆了六七个冰盘,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幽幽冷雾,气温明显比外面低很多。

而那人,此时披散着头发,懒散地靠在屋内的罗汉床上,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衣带系得松松垮垮的,露出让人移不开目的锁骨和半片紧实的胸膛。他微眯着眼看她,唇边带着笑,面上挂着景炎公子那等风流不羁的表情。

安岚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愣了一下,直到他开口:“把门关上。”她才回过神,赶紧关上门,然后转身:“公子?”

景炎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过来,给我倒一杯茶露。”

安岚这才注意到他跟前的一张小几上放在一盅茶汤一类的东西,只是里头也加了冰块,一样冒着幽幽冷雾。如今还不到五月,外头气候正是最宜人的时候,甚至早晚还需要加衣裳,不可能有人这个时候在屋里摆上冰盘,而且还一摆就五六个,快弄得像冰窖一样了。

“公子,可是涅槃已经——”安岚给他倒了杯茶露递给他后,不住眼的打量他,同时握住他另一手,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后,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景炎喝了那杯茶露后,轻轻笑了笑,便让她扶她起来,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碍事,过几天就能好了。”

安岚的眼圈却红了,直愣愣地看了他许久,看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也不知有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许久,她才开口:“这些天都这样?身上一直这么烧着?”

“也不是。”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抚弄她落在脖侧的头发,不甚在意地道,“天黑后就得换火盆了。”

安岚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景炎微微垂下眼:“夜里会冷。”

安岚怔住:“为,为什么?”

白广寒此时没多少力气解释,想了想,便简短地道:“白天压制得太过,寒意存在身体里太多,晚上需慢慢消化。”

这日日冷热交替,怎么可能睡得好觉,又怎么熬得住!

安岚只觉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滚出,她赶紧垂下脸,直接拿袖子擦掉眼泪。

景炎将她揽到怀里,脸埋在她肩处,滚热的呼吸直喷在她脖子上,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心疼我了,那今晚过来给我暖床?”

第358章 暖床

他的体温比除夕那晚还要高,呼出来的气息滚烫得让她禁不住心头一颤,安岚咬了咬唇,安静地伏在他怀里,片刻后,才微微动了动肩膀。白广寒抬起脸,身体往裹着玉片的大引枕靠回去,揽着她的手也略松了松,垂眸看着她,唇边噙着一丝笑,只是那浅淡的笑意却没能掩饰他眉眼间的痛楚。

那日强行起香境,还一下作用整个薛府,当时他身上又带着伤,外伤和涅槃夹攻之下,他这几日受的罪前几年加起来都抵不过。而他亦清楚,这次后,起码三四个月内,再小的香境他都不能动用,否则真会五感全失,意识溃散,生命归无。

他不言语,安岚却看得懂,她目光怔怔,许久之后伸出手,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抱住他的腰,重新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安岚昨儿就想过来的,只是一着地头就晕,怕反会给公子添麻烦,所以才等到今日。”

她的脸颊隔着轻薄的绉绸单衣贴在他胸上,柔软的呼吸轻轻拂过他敞开的衣襟,落在他胸口上,有微微的凉意,带点麻痒。

景炎眉毛微动了动,看着偎依在自己怀中这一副乖巧的模样,眼底浮出笑意,烈火焚烧的心似也因此舒缓了几分。他倒是忘了,这丫头,瞧着像只小狐狸,实际上却是只小狼崽。坚忍,执着,还有些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目光温柔,还有些贪心。但也贴心。

冰盘一点一点融化,屋内的凉意越来越重,安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景炎便伸手将自己的外衣拿过来盖在她身上:“身体才恢复,小心别着凉了。”

安岚发觉景炎的体温似乎一点没变,有些担心地坐起身:“是不是冰不够?我让人换新的冰盘过来。”

“那些冰盘不过是聊以自慰。有没有其实没什么影响。”景炎摇头,又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便往伸手从旁边的圆盅内取出一块冰,扔到窗棂上,碰出一声响。随即房门外就传来易殿侍的询问:“先生?”

安岚忙坐端正了。同时将披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拿在手中,想了想,又打算站起身,白广寒却示意她不必,随后往外吩咐:“将这屋里的冰盘都撤了,再送一杯热茶进来。”

“是”易殿侍应了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将屋里六个冰盘端了出去。再关上门。片刻后,又送一杯刚沏好的茶,轻轻进来放在桌上。就又退了出去,至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乱看。

“公子!”安岚担心地看着他,“我不冷,你要是”

“我这情况,与外界无关。即便是住在冰窖了也是一样。”景炎缓缓道,他的声音很轻。似没多少力气,偏那语气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倒不如瞧着你舒心,抱着也舒服。”

安岚顿了顿,抬手往他额头上探了探,便又靠在他怀里:“这样不会更热吗?”

“不会,你身上有些凉。”他笑,手掌在她肩背上轻轻抚摸,“这一次得在合谷留几个月,香师夜宴之前会带你回去。”

安岚心里一紧,这意思是,他的身体,至少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动身。她觉得喉咙忽的一哽,好一会后才问:“这涅槃到底要如何解,公子从未与我细说过。”

景炎道:“此刻说也无用,待你人间烟火的香境大成的那日,并成功将我困在其中,我自会告诉你。”

安岚抬起脸:“是我香境中的长安城完全显现出来,人间烟火才算大成?”

景炎点头,随后一叹:“不用着急,你已做得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好。”

怎么能不着急!

“回去吧,你的身体才刚好,不可太过忧心劳累。”一会后,景炎又道,声音里已透出疲惫,即便睡不着,但他还是会强令自己休息。

安岚先是扶他躺下,然后就坐在他旁边守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景炎便道:“听话,去休息,莫让我挂心。”

安岚咬了咬唇,才站起身:“那安岚晚上再过来。”

景炎笑了,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才坐了那么一会,她确实就感到身上乏力,精神也极疲惫,回了自己的房间,交代了那两丫鬟几句后,就躺在床上睡过去了。这一睡,一直到天将黑,用晚膳的时候才被丫鬟轻轻喊了起来,她醒来就先让丫鬟去问易殿侍先生用膳了没。

那丫鬟道:“一刻钟前,广寒先生的晚膳已经送过去了,想必这会儿正在吃呢,姑娘放心吧。”

安岚心里挂念着那边,草草吃了一碗粥,也尝不出是什么味,吃完就让她们给自己准备热水。随后她在浴桶里泡到全身发热,擦干后,再裹上大氅,就往隔壁那过去了。

天已黑,他屋里只点了一盏纱灯,本以为那屋内会很热,不想却和她那边一样,他说要添的炭盆并未看到。倒是白广寒看到她裹得像个粽子走进来,诧异的道:“着凉了?”

他还是躺在床上,身上还是只穿了件单衣,不过床上添了一床棉被。只是此时他面上较之白天时添了几分淡漠,眼角眉梢间也少了那等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亦是正正经经的,甚至带着些许的冷意。

“不是。”安岚有些窘,却也不解释,垂着脸走到他床前。

白广寒静静看了她一会,然后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白天跟你说着玩的,倒是当真了。”

安岚怔了怔,面上更窘,站在那,一时间有些无措,连关心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幸好白广寒这话一落,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她藏在大氅里的手:“上来吧,这么穿不热吗?”

安岚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心道还不是为了先生你。只是这话此时她实在说不出口,抿了抿唇,就自己脱了大氅和外衣,然后就爬上床,掀开被子,抱住他微凉的身体。

当那个柔软的,带着一层热气的身体往自己怀里钻时,白广寒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她为何裹着严严实实地过来。他白天不过是说了句抱着她微凉的身体更舒服,晚上她就将自己泡的热乎乎地送了过来。

第359章 旖旎

她抱过来的时候,他在她脖子上摸到一把汗,白广寒遂有些无奈地问:“你这是泡了多长时间?”

“可能有半个时辰。”安岚小心靠在他怀里,也不敢靠得太近,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是他身上真的很凉,而她现在真的很热,老老实实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并且出来后马上披上厚厚的大氅,捂得严严实实的,任谁都会热得出汗,因而比起他需要的暖意,她似乎更贪他身上的凉意。

“真是胡闹!”白广寒声音沉了下去,眉头微皱,语气有些冷,“你才刚好,这么长时间泡在热水里,很容易会因此再次昏迷。”

他极少用这么重的语气责备她,安岚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生气,好一会才小心抬起脸,低声道:“我没有勉强,而且还有丫鬟在一旁服侍。”

白广寒看着那双澄净又执拗的眼睛,心里感觉甚是复杂。按理说,她为他如此,他本该是感到高兴且放心的,只是这些本该有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起被盖上了一层淡淡焦虑,并且一日重似一日。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中自问,片刻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去:“明日不可再如此。”

“是。”安岚应了声,再往他身上贴近些,将手小心翼翼放在他腰上。隔着丝棉单衣,她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凉意。并且此时在这空间狭小的床帐内,被子亦已盖在两人身上,他看不到她的动作,她也看不见他的身体,那一盏纱灯的光透进来。朦朦胧胧,视觉下降了大半,于是触觉和嗅觉则都跟着放大。

他身上带着香,却不浓,此时比往日还添了一点儿冰雪寒凉,似梅香。

仅是闻到这缕香。脑海里便可浮现出他的影子,时而孤高清冷,时而风流不羁。

将近五月的天,却要盖两床被子,真的很热。所以这闷热又狭小之所。她自觉或是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往他身上贴近,胳膊一点一点环在他身上。而此时此刻,对白广寒来说,这样柔软鲜活的身体,确实比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温暖,意识有所感,身上刺骨的寒意遂退了几分。

只是这丫头。手扒上还不算,连腿都要跟着缠上来。那温热的气息,轻柔的触感。闭上眼就能想象出那双腿纤细的线条和羊脂一样白腻的肌肤,滑腻,芬芳,诱人,让人想一口一口吃进去

白广寒睁开双眼,无奈地侧过身。将她半揽入怀里,手掌顺着她的后背慢慢往下。抚过她的腰臀,没有刻意停留。很快落在她大腿上,轻轻拍打,声音低沉:“坏丫头,好好睡觉。”

“我不是”安岚一下子回过神,身上僵了僵,遂觉得有些窘,经他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只是她刚刚确实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热,热得难受,口干舌燥,所以贴近他时,因为感到舒服,就下意识那么做了。

“真不是时候。”他叹了口气,带着微微的自嘲,怀里抱着小火炉一样的姑娘,却也只能如此。

安岚慢慢把腿从他大腿上放下,胳膊却还是环在他腰上,却忽然碰到他缠在腰上的纱布,她身上即一顿。白广寒在她后背轻轻抚摸,眉头紧蹙,语气却不变:“无事。”

“伤口很深吗,已经好些天了,可有好些?”她的手指绕着纱布的边缘走,脸埋在他胸口,有些难过,“若不是因为我,早该好了吧,也不至于这般受折磨。”

先生救过她多次,她不曾言谢,因为那绝不是几个谢字能表达的。

“已经好多了。”白广寒重新闭上眼,淡淡道:“睡吧,别瞎想。”

她再不做小动作,乖乖窝在他怀里,一会后,也就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纱灯还亮着,但依旧朦朦胧胧的,不过能感觉得到夜已深了,偶尔一阵风过,更显得夜的安静。却这会,安岚翻了个身,并不自觉的踢了一下被子,这动静使得白广寒醒了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就着朦胧的光线看着背靠着他安睡的安岚,心里诧异,他竟真的小睡了一会,那舒适的感觉,不知多少天不曾有过。体内依旧感觉得的寒意,但明显比前几天好多了!

白广寒静静看着安岚,一会后,替她拉上被子,然后身体靠近,手环住她的腰,从后面抱住她,吸取她的温暖。却也因他的这番动作,安岚迷迷糊糊转醒,然后动了动身子,就转过身,也抱住他的腰,含含糊糊地道:“先生冷了?”双腿也不自觉地缠上他的双腿,无意识的磨蹭,替他取暖。

白广寒顿了顿,轻叹了口气,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往下,握住她的大腿,轻轻安抚,安岚的动作便停了下去。

不多会,她又沉沉入睡,白广寒亦闭上眼,手掌在她腿上轻轻摩挲,然后顺着她臀部的曲线自她寝衣衣摆下探入。他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少女的肌肤比羊脂还要滑腻,温热的感觉从他手上传来,慢慢传遍他的四肢。意识中的寒意一点一点化去,身上僵冷的感觉又淡了几分,他不欲弄醒她,控制住要抱紧她的动作,只是手掌却停在她腰上,肌肤相贴,亲密异常。

次日,天还未亮,安岚就醒了,随后发觉自己还在先生怀里,只是背靠着他。她正要转头看他醒了没有,却忽然发觉他的手掌——正贴自己小腹上!

是什么时辰了?应当还早吧。

她希望他能多睡一会,便没有动,就那么躺着。却不想她未动,他却动了,只是动的是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宽大,修长,男人的手,顺着她的小腹一点一点往她上身游移,抚摸,在她胸前缓缓揉弄。那怪异的感觉让她咬着唇,好一会后,快忍不住时,才咬了咬牙,试探地开口:“先生?”

身后的人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醒了?”

“嗯。”身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他的手从她衣服里抽了出来。

虽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但这一次,不是为啥,她忽然觉得很是羞赧,忽然间不敢转身。他的下巴在她头发上碰了碰,沙哑地开口:“还早,再睡一会。”

第360章 疑问

肆虐的寒意逐渐褪去,雪原慢慢归于平静,涅盘还未重新席卷,这是一天当中,他的身体和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候,也是他能真正小睡片刻的时候。若非如此,受了伤又强行施展香境后的这几天,他怕是早就垮了,因为没有人能连续十天不睡觉的同时,精神和身体还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而今天,他明显觉得比前几日更放松。

他依旧抱着她,只是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片刻后,安岚便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舒缓。

睡着了?

安岚迟疑了一会,知道他能入睡不易,不敢动,又等了一会,见他依旧没什么动静,便知道他确实是睡着了,于是她安静地躺了一会,也慢慢闭上眼。

她精神受损的程度虽不比他严重,但至少也得养上半个多月才能真正恢复精神,这两天她虽是能随意走动了,却及容易疲惫。

青花乳足炉内的安神香已燃尽,屋内依旧留有暗香,晨曦微露,雾一样的光从窗纱外透了进来,渗入帐内,光影朦胧,愈显两人拥在一起的这一幕美得似一幅画,兴许有人可以地描出他们的眉眼,却无人能绘出这他们一刻的神韵

安岚再次醒来,却是因为肩头传来微微的麻痒,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肩膀,将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只是随即她就清醒过来,转头,遂看到一双幽深浓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