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君子之交的意思,无论有意无意,双方都对这样的相处感到满意。所以,时间久了,两人之间多少就有了些默契。因此,当天枢殿出事后,她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为不使她为难,谢云便为不再来找她了,至今,将近半年。

初始柳璇玑还有些惆怅,后来知道当年白广寒的死,谢云也参了份,她心里的那点惆怅便慢慢淡了。

白广寒是她曾经心动过的男人,但那份感情还来不及萌芽发展,就已经告结。

她曾为此恨过怨过哀伤过后悔过,亦曾想过要为他报仇,但时间,是最强大的法器。曾经那么浓烈的爱和恨,一个人的悲伤难过,竟都在不知不觉间,淡去了。

而如今,长香殿的情况,早已不是一个人的爱恨情仇那么简单了,太多的权势利益参杂其中,她也,不再似以前那么感性冲动。

第413章 诛心

侍女将刚沏好的茶放在谢云跟前,然后欠身退下,柳璇玑正抱着那把铁琵琶,艳丽的五官,此刻的表情却有些惘然。

谢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有些感慨地道:“没想还能听到这首大漠。”

距离他上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有八年多了,而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听柳璇玑弹这首曲子,但却不是在璇玑殿,而是在天枢殿,当时是白广寒设宴,柳璇玑上前献曲。

铮铮琴音描画出一副大漠奇景,狂风,烈日,驼铃,绿洲,广阔的天地,自由自在的心境,裹着头纱的女人,如花朵一样旋飞的裙摆,颠倒众生的眼神那样的肆无忌惮,热情奔放,曲终,爱慕心意亦已明了。

谢云已忘了白广寒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却清楚的记得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

柳璇玑轻轻抚摸着这把跟随了她多年的铁琵琶,自白广寒不在后,她就再没有弹过这首曲子,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有种非弹不可的感觉,似沉寂了多年的情感,已到了一个临界点,让她不可抑止地要宣泄出来。

明明这些年已经不再回望过去,但当弹出这首曲子时,她忽然很想他,思念瞬间从心里最深处翻涌而出。那个冰雪一样的男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性格孤高清冷,难以接近,却不知,他其实及羞涩,成长在这样的地方,却至始至终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在她烈火般的告白面前,他几乎是无措的,却偏偏还要强撑着,装出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而在装不下去时,便会马上起香境蒙蔽旁人,然后自己偷偷避开。

那样独一无二的人,怎么就死了呢,还死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来同她告别。

“喝了这杯茶,就走吧。”柳璇玑抬起眼,看着谢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如果你还有一分看重你我这些年的交情,就什么都别说。”

谢云握着那杯茶,沉吟一会,才道:“你以为,我是坐不住了,决定过来说服你帮我?”

柳璇玑看着他,神色淡淡。

谢云笑了笑,手指轻抚着杯身,亦看着她,坦然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一直都有,但我也一直都明白,在这件事上,你不会站在我这边。而且我还很庆幸,甚至有些感激,你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你虽在一定程度上帮着景炎,但也未将矛头对准我。”

他知道,她爱着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深的感情也该烟消云散,但刚刚在外面听到她弹起那曲子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未曾放下,也未曾淡忘。

所以,她即便不想参与长香殿的这场斗争,但却不会看着景炎吃亏。

柳璇玑道:“既如此,今日为何还过来。”

谢云打量了她一会,然后慎重地道:“因为有件事,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似被他的表情感染,柳璇玑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事?”

谢云道:“如今你应当知道,当年中了涅槃的人是景炎,涅槃无解,所以,照理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但偏偏他活了下来,死的那一个,却是并未中涅槃的白广寒。”

柳璇玑道:“因为白广寒舍身为景炎换了这数年时间,我虽未曾见亲眼识过涅槃,此事却也能推算出一二。”

谢云看着柳璇玑,良久,直到柳璇玑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他才再次开口:“你怎么确定,当时是白广寒主动舍身去救景炎,而不是景炎为求活命的机会,出手夺走白广寒的性命。”

柳璇玑瞳孔猛地一缩,盯着谢云,面上慢慢露出怒容。

谢云不急不缓地接着道:“你未曾见识过涅槃,白广寒也一样,唯有景炎,已身中涅槃,自然比白广寒更加了解涅槃。若论手足情,既然白广寒可以舍命,那景炎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白广寒为救他而丧命?景炎若真是那么重情重义之人,那如今的安岚又当何论?你应当一开始就知道,他如此全心全意栽培安岚,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以命换命。”

柳璇玑面上表情一顿。

谢云再接再厉:“如果景炎从未想取代白广寒,为何不安安分分在景府做他的景大公子,为何总是借用白广寒的身份出入长香殿。他确实有大才,所以只待着景府,对他而言便是屈才了。或许他初始并未有要取而代之的想法,但人在面临死亡,不得不做出选择时,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不足为怪”

柳璇玑似再听不下去,突然站起身,厉声喝道:“够了!”

谢云遂住嘴,面上表情却极是平静,不,不是平静,而是笃定。

柳璇玑沉默了一会,然后闭了闭眼,缓缓道:“你回去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不与你计较。”

谢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看着已有些年头了,纸张明显有些泛黄。

“我并非是凭空猜想,这是九年前,我的人从天枢殿里搜出来的。那个时候,景炎的字迹同白广寒的字迹还是有差别的,你应当能看得出来。”

柳璇玑却没有去看那封信,谢云也没再说什么,将那封信搁在茶几上,然后就转身。走出殿门时,看到已站在门口多时,此刻有些呆住的金雀,他也不在意,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柳璇玑到底是将那封信拿起来,打开。

然而信中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不过是一首描述少年人心有凌云之志的古诗,柳璇玑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只是就在她正要松一口气时,忽然在信的最下面,看到了白广寒的大香师印!

景炎自小就出入长香殿,自当是明白,大香师印的重要性,一方印,代表的就是大香师的权力的地位。

但是,他们兄弟俩本就时常互换身份,这大香师印会在景炎手里也不足为奇,兴许就是白广寒给他的。

可是,即便如此,景炎为何偏偏在这样一首诗上盖下这印章?r1152

第414章 高密

金雀在门口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犹豫着是进去,还是悄悄离开,而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崔文君唤了她进去。

金雀赶紧应声,满脸紧张地走进去,然后不等崔文君开口,就忍不住先问了一句:“先生,谢云大香师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崔文君看了金雀一眼,重新坐下,却未言语。

金雀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天枢殿里的那位,真的是景炎公子?那,以命换命是什么意思?”

崔文君斜靠在身侧的大引枕上,手轻轻支着头,眼睑微垂,依旧是那副沉思的表情。

“先生!”金雀跪在她跟前,两手攀在她腿上,抬着脑袋紧张又急切地看着崔文君,“以命换命是什么意思?安岚会没命吗?”

柳璇玑抬手在金雀脑门上轻轻拍着:“这等事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是能对付谢云还是能对付白广寒?”

金雀瞅着柳璇玑,低声道:“我,我是不能如何,但至少能给安岚提个醒,如果是真的的话。”

“提醒?若是白广寒不希望你去提这个醒”柳璇玑忽然叹了口气,“你可是会没命的,难道指着我为了你去对付白广寒吗?”

“我不会让先生为难的,我一定”金雀急忙开口,只是说到这时,突然顿住,脸色也跟着变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先生的意思,谢云大香师刚刚说的景炎公子要安岚以命换命,是,是真的!”

柳璇玑看着她道:“长香殿千余年的记载中,也曾有过出身香奴的大香师。但却从未有人能如她这般,仅用一年时间,就跨过如此巨大的鸿沟,从来没有!”

金雀咬了咬唇,红着眼道:“那也不是白得的,安岚一直在努力,比这更早的时候”

“确实不是白得的。”柳璇玑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她是很努力,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收获这么多。傻丫头,你当真以为这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柳璇玑伸出手指在金雀额头上点了点,“白广寒,是在提前补偿她。为他将来要从她那里拿走的东西,极尽所能地补偿所以他满足她所有的心愿。尽心栽培她,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给,他都毫不犹豫地送到她面前。”

“太。太卑鄙了!”金雀咬着唇看着柳璇玑,她身上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被这个事实惊住。但她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跟着就站起身。一脸认真的道,“我,我得告诉安岚去。”

柳璇玑看着她,没有表示反对,算是默认了她接下来的行为。

金雀抬起胳膊擦了擦已经含泪的眼睛,然后转身,只是走了几步,又转回身跪下朝柳璇玑磕了个响头:“多谢先生,先生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还真以为自己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

柳璇玑微微抬眉,不由坐起身,有些诧异,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还是隐隐生出一些感动,她倒是没有白疼这丫头。

金雀出去了,柳璇玑便又往后靠了回去,再次将那封信拿出来看。

不得不承认,谢云刚刚说的那些话确实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即便,她知道谢云之所以会这么说,主要是想离间她和景炎,但即便是明白,她却依旧无法不在意这件事的真假。

当年,白广寒当真是被景炎

想到这,她不由闭上眼,无论如何,如今已经没有办法求证了。

但是,安岚还在,如果安岚知道景炎最初的目的,会是什么反应,而景炎又将会如何应对?

柳璇玑睁开眼,禁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她能从景炎对安岚的态度中,推算出当年的真相吗?而眼下,璇玑殿对天枢殿一应庶务的支持,还要继续吗?

如果谢云所说是假,那么,对白广寒甘愿用性命换回的人,又是他的亲兄弟,她自然是要尽力帮忙。如果谢云所说是真,那么,她怎么可能还要去帮杀了白广寒的人!而且那人还是他的亲兄弟!

金雀找到安岚时,正好白广寒不在寝殿内,似乎是找净尘商议事情去了。

这段时间,净尘几乎都住在天枢殿内,所以百里翎和谢云才没有直接找上门来,没有绝对的胜算,他们不会做出这样没有退路的正面冲突。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如今白广寒将香殿内越来越多的事交予安岚处理,即便不需要她处理的,也要让她去接触,让她务必做到心里明白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怎么回事,所以每天上午这段时间她都很忙,因而瞧着金雀忽然过来,安岚便随口道,“你等我一会,要不你去香器楼那转转,我”

金雀知道白广寒此时不在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不等安岚说完,她就走过去,认真又严肃地道:“我有事跟你说,非常重要。”

安岚抬起眼,看了金雀一眼,顿了顿,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让屋里的人都出去。

“怎么了?”她亲自将门关上后,走回来,打量着金雀道,“出什么事了?”

金雀瞅着她,却忽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了?”安岚拉着她坐下,“是柳先生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金雀摇头,然后终于豁出去地问了一句:“安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广寒大香师其实就是景炎公子?”

安岚一怔,片刻后才道:“你,怎么知道的,是柳先生告诉你的?”

金雀又道:“你果真是早知道,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白广寒大香师是怎么死的?”

安岚一下子握住金雀的手,低声道:“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跑来说这些事?”

金雀咬了咬唇,就道:“我实在是担心你这么一心爱慕他,结果却糊里糊涂地被他给害了!”

安岚加重手上的力道,面上神色亦跟着凝重了几分:“金雀!”

金雀也握住她的手,略回想了一下,就有些紧张地道:“你不知道,今天谢云大香师忽然来璇玑殿找柳先生,他说”

金雀没法理清楚这些事,她知道安岚比她聪明,于是干脆就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都道了出来,并且还将她同柳璇玑的对话也全都告诉安岚。

第415章 所求

许久,安岚都没有说话,表情说不上是在发怔还是沉思。

金雀以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眼巴巴地看着她道:“我们怎么办,能逃得了吗?”

安岚还是沉默,金雀也不敢太过刺激她,于是迟疑了一会,又问:“你是不是不相信,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但柳先生都说了此事不假”

安岚终于开口:“柳先生相信了谢云先生的话?”

金雀下意识的就点头,安岚蹙眉再问:“谢云先生说的话,柳先生全都信了?”

金雀一怔,对于谢云说的那些事,她主要关注的是同安岚有关的那几句,特别是以命换命那句,直接将她吓傻了,所以别的她自然就没有去多想。此时经安岚一提醒,她才再次慢慢回想,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道:“可能柳先生也没有全信,当时柳先生挺生气了,还将谢云先生给赶走了。”

“但她还是让你来告诉我这些事。”安岚神情有些严肃,“说到底,还是有所怀疑,如今天枢殿许多庶务都在百丽先生和谢云先生那里遇到刁难,摇光殿也时不时找茬,眼下还少不得璇玑殿的帮忙。”

“安岚”金雀有些诧异地看着安岚,“你,你还想着天枢殿的事,那你是不相信我刚刚说的那些?”

安岚道:“对于白广寒大香师的死,我更愿意相信先生,你回去代我对柳先生说一句,先生他景炎公子他是个骄傲的人,即便当时真有登顶之心,也是不屑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攀上去。公子倘若真是有那样的心思。这些年就不会一直甘愿用白广寒大香师的面貌站在天枢殿。”

金雀觉得脑子有些乱,于是呆了好一会后才又问:“那那他对你的目的呢?我,我还是觉得柳先生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如果不是抱有那么大的目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将你我不是说你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一年时间,确实有点太”

安岚道。语气倒是意外的平静:“我明白。”

金雀反倒是愣了一下。看着安岚那样平静的表情,忽然间,竟有点不怎么敢再开口说话了。

“我明白。”安岚却看着她。再一次重复那句话,并且又补充道,“我一直都明白,这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原本就一无所有的我来说。突然间降临的好运,更是需要我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柳先生说的没错,我的努力,确实还不能与我现在所得相对等。”

金雀一下子红了眼圈。用力咬了咬唇,才开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都知道他心怀不轨了,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你真不要命了!”

安岚顿了顿,才道:“你不明白。这事并不似柳先生说的那么简单。”

金雀一愣,忙问:“什么意思,你是说柳先生撒谎了,不会啊,先生没道理在这等事上胡说啊。”

“不是指柳先生胡说,而是这件事”安岚想了一想,“如果公子选中我栽培我扶持我,只是单纯想要我的命,那公子他就没必要向我交代天枢殿和景府的一切。”她说到这,又停了一会,微微垂下眼,轻轻道,“其实我对景府的事并不感兴趣,若真万事都顺我之意,公子就没有必要把这么多事情交给我做,那是在托付的意思,他其实是在托付后事。”

金雀有些呆住,许久后,才小心握住安岚的手,瞅着安岚已经微红的眼睛,她觉得胸口堵得慌,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见她哭了,安岚反倒笑了笑:“哭什么,又不是真就要生离死别。”

“咱们不管这些事好不好,你现在手里有很大权力,想必是有法子可以悄悄离开天枢殿的。”金雀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我可以给你打掩护,你一下山就马上走得远远的,带上银子,你又有香境的本事,哪里都去得了。这里有百里先生和谢云先生时时盯着,广寒先生想必没有分身术去追你!安岚,这有什么好的,本以为上来是享福的,谁知道竟过得比下面还要累。”

“求有所得便是好。”安岚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金雀道,“你知道,对我来说,最大的苦,从来不是以前的那些责罚打骂,也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求而不得。”

金雀怔住,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安岚苦笑,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你怎么还这么爱哭,眼睛都要肿了。”

金雀扯过她的手绢,狠狠擤了一大泡鼻涕,然后将手绢递回给她,跟着就站起身,含着鼻音道:“那我走了。”

安岚也站起身,拉住她的手:“金雀,谢谢你。”

“哼!”金雀甩开脸,站了一会才转身,只是将出去时,她又转回身问了一句:“安岚,你真正求的是什么?是景炎公子还是天枢殿大香师的地位?”

安岚沉默了一会才道:“我都想要,哪一个都不愿放手。”

要是,真的只是选其中一个,怎么办?

这句话,金雀终是没忍心问出。

金雀离开天枢殿没多久,景炎也收到今日谢云忽然去璇玑殿找柳璇玑的消息,再结合金雀突然过来找安岚,然后红着眼睛离开的事,他便大致猜出谢云对柳璇玑说了什么以及金雀为什么来找安岚。

景炎微微蹙眉,柳璇玑那边倒还好办,倒是崔文君有些棘手,谢云既然将此事告诉柳璇玑,迟早也会告诉崔文君。

景炎回到凤翥殿时,安岚已经回凤轩殿去了,赤芍走过来道:“安香师刚刚吩咐了厨房给先生做了百合莲子汤,先生是现在喝还是晚上再喝?”

如今已是初冬,没人会再喝这些沁凉的汤水,但眼下对他来说,时间越接近年底,他体内的涅槃就越是难以控制,特别是夜里,时有发烧之状,因而即便知道食补之功效于他已无用,她却还是天天让人给他准备这些去火的汤水。

景炎默了默,便道:“端上来吧。”

第416章 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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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景炎将身边的侍从都打发了,殿侍亦都隐匿于夜色中,偌大的寝殿显得愈加空旷冷清,如似一座宏大的墓室。

他站在露台上,看着那轮银月,算着自己剩下的时间,只是如今就连这冬夜里的寒风,也吹不散他体表的灼热。

他还能坚持多久,又还能抱她多久?

长久地面对这盘生死棋局,所有走向和结局都已看清楚,但心却还是会微起波澜。

他走出寝殿,漫步到凤轩殿,这里的下人也在蓝靛的授意下,都已各自歇息去了。

他走进她的房间时,她听到动静,但因专注于手里的事,并未留意,只当是侍女们在走动,他便倚在门边上看她。

这屋内未设桌案,她便侧身坐于榻上,斜倚着案几看书。她旁边放着个熏笼,片刻后,她微微动了动肩膀,换了个姿势靠着。因刚沐浴过,头发还未完全干,身上随意披了件外罩衣,领口有些松,又因她将头发都拨到熏笼那边,清楚地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肩窝处,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

他眸光微暗,感觉身上越发热了,便轻轻走过去。她察觉,看见是他后就要起身,他手往下一压,示意她坐着,目光在她脖颈上停了一下才移到她手上,然后道:“这些不是都已经看过了。”

安岚垂目:“有些没能记全,还是需要多看几遍。”

他在她身后坐下,轻轻抚着她未干的长发:“可有晦涩难解之处?”

“尚无”她才开口,脖子后面就传来温热的呼吸,她身体陡然一僵,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也死了一些人。她忙着对付殿内一件连着一件的事情,他则全身心布局以及对抗体内的涅槃,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但她心里一直牵挂着他,平日里,即便他人就在眼前,她却依旧有种牵念的感觉,并且心里似总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百转千回。偶有闲暇时,她只要再往深了想一分,就觉得心头隐隐作疼,好似这个人,她每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所以,即便从金雀那里明明白白地听说了他的目的,她也未曾感到愤怒或是失望。那样的代价,她早有猜测,且她亦猜到会有两种结果,但她却还是等待第三种可能。

“有难解之处就说。”他垂下脸,在她耳廓处低低道,声音黯哑,却因离得近,听在她耳朵里异常清晰,并且直接传入了她心里,那声音似还含着别的东西,震得她连心都跟着隐隐颤抖。

她不由呢喃了一声:“先生”

他轻轻吻上她的耳廓,一点一点往下,含住她圆润的耳垂。安岚呼吸一窒,握书的手一颤,他已经从后面拥住她,手顺着她的胳膊找到她的手掌,拿开她的书,握住她的手,十指绞缠。另一手伸至她前面环住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本就有些宽松的领口,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

她遂觉得有些凉,却更衬得他的唇是滚热的。他来回轻吻,后改成吮吸,再接着加重力道,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声音,那感觉,令她浑身都烧了起来,肩头阵阵酥麻。

他手过之处,她的衣服跟着脱落,随后他将手伸进她中衣里,找到那团琼脂,珍惜地掬在掌中,慢慢揉搓,时轻时重,再两边来回换着揉捏。

她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他的吻也明显急了几分,干燥的手掌一点一点往下游移,来回抚摸她的腰线,然后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略停了停,再接着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