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装备被赞扬了,郭仵作难免有点小骄傲,“这本是师父认识的一个匠人做的,他家原本专做江南沿海一带人穿的水靠……听说是几层什么鱼的鱼皮和鱼鳔浸了药水做的,反复晾晒后便滴水不入,也就不怕尸毒了。”

晏骄一脸心驰神往,心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正担心一次性手套用完之后咋办呢,这就来了解决方法!

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觑!

见晏骄一个劲儿的称赞,郭仵作便试探着问道:“你要是想要的话,回头我就书信一封,将尺寸寄过去。”

“好啊好啊,”晏骄欢快的点头,发自肺腑的感慨,“郭先生,您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啊!”

郭仵作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主动跟晏骄分享了独门秘方油膏。

油膏里也不知加了什么,非常提神醒脑,一下子就把尸体的臭味儿隔绝了,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没能把防毒面罩带来的晏骄感动的热泪盈眶,冲着郭仵作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郭仵作正经挺高兴的。

仵作的地位一直都很微妙,既关键,偏偏职位又低下,更为许多人避之不及。

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都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如今多了个鸟儿似的活泛的同伴,感觉真不赖。

那头庞牧就跟齐远咬耳朵,“同行是冤家,原本还怕他们俩打起来呢。”

“没想到处的还挺好!”

人死了也不知几天了,尸体明显肿胀,翻卷的伤口处还有蠕动的蛆虫,说不出的惊悚恶心。

图擎已经没办法奋战在前线了,主动去外围把守。

倒是庞牧和齐远不怕,跟着晏骄和郭仵作往前去。

“晏姑娘,能看出点儿什么来吗?”庞牧问道。

他久经沙场,见过死人无数,可一直都是只管杀,谁管怎么杀?面对这么一具脸都不完整的尸首,当真有些束手无策。

“郭仵作先请吧。”晏骄道。

郭仵作也看出因为上回的案子,庞牧等人对自己颇有微词,正想借此机会洗刷名声,因此略做推辞便上手了。

这一回,他并不敢怠慢,将能检查的都细细查看了。

因尸体已经膨胀,将原本松散的衣服撑得紧紧地,郭仵作和晏骄光是切割衣服就费了好大功夫,旁边看的人也提心吊胆。

“……不超过五天,致命伤应该是胸口两刀,血基本上流干了,”他用细长的竹签子扎入伤口探了几回,确认了深度和方向,谨慎的说,“死者约莫三十来岁,是个左撇子。”

良久,他站起身来,想了下又补充道:“凶手虽然极力想伪造成山贼劫财杀人,可属下依旧认为是熟人作案。”

“熟人?”庞牧道。

“是,”郭仵作似乎又找回了自信,“大人请看,死者面部被人乱刀砍毁,假如死者是本地人,那么必然是想尽可能掩藏死者身份。但属下看死者衣物并非本地风格,约莫是西南一带,且身份文书又不在身边,被人认出的可能性极低。那么,依据属下多年经验判断,大约是凶手做贼心虚,或是心怀怨怒,这才故意将面部毁坏。”

山匪根本不可能这样多费心神。

顿了顿,他又说:“属下大胆推测,他可能是之前听说这一带多有山匪活动,这才大胆将人骗上山,却不料大人您前阵子刚带兵围剿过,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晏骄点头,“我同意郭仵作的看法。”

郭仵作明显松了口气,腰杆都本能的挺直了。

庞牧沉吟片刻,抬手招来衙役,“将衣裳鞋帽各剪一块碎片下来,用烈酒煮过,拿去给有德布庄两位掌柜过目,务必请他们辨认是何来历。”

那两位老人家跟布匹、衣裳打了一辈子教导,对各种料子了如指掌,必然能有所发现。

见郭仵作都说完了,庞牧又问晏骄,“不知晏姑娘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郭先生说的基本没有问题,”晏骄想了下,又道,“不过有几个地方,我觉得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不过需要经过大人您的允许。”

郭仵作也不像头一回似的反驳了,只是睁大了眼睛,凑上前来,竖起耳朵准备听。

庞牧点头,“说来听听。”

“死者生前身体健康,无疾病,面部虽然被毁,但所幸还保留下一只完好的眼球,”晏骄上前熟练翻开,“角膜肿胀,有乳白斑块,部分干燥变色,有羊皮纸样。另外,关节容易活动,且有明显**静脉网,结合现在湿热的环境,**加速,我更倾向于死于两到三天前。”

她的动作太过熟练,表情也太过淡然,这会儿连齐远和庞牧的脸也不自觉跟着抽搐,心道这姑娘瞧着娇娇弱弱,没成想竟是个狠角色……

可听到最后,庞牧眼前一亮,竟也顾不上恶心,“当真?”

“是,”晏骄又捡起一根小木棍,戳了戳还在蠕动的蛆虫,“它们的生长情况,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娘咧,呕……”齐远被突然滚到脚边的蛆虫吓得一蹦三尺高,脸都白了,当即顾不得许多,冲着晏骄作揖,“姑奶奶,您可饶了我吧!”

晏骄惊讶道:“哎呦,齐大人,这可真是对不住,天太暗了,没瞧见您在那边呀。”

齐远有苦说不出,只是干巴巴拱了拱手,又往庞牧身后藏了藏。

晏骄无辜的眨眨眼,又继续说着自己的发现,“你们看,凶手虽然在死者身上扎了几十刀,但都不致命。左肋下还有两道被肋骨挡住了,说明凶手是个生手,手劲儿也不大。”

“一直到这两刀,”她虚虚点了点死者的心脏,“或者说其中的一刀直入心脏。”

她又沿着刀子刺入的方向朝外比划了下,“前胸刺入后又拔/出,夏季衣裳单薄,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和吸附能力,必然会有大量血液喷溅出来。”说到这里,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外面的雨幕叹了口气,“这两天一直在下小雨,早晚湿气也大,地上血迹已经无法清晰分辨。但综合来看,应该有一部分喷在凶手身上。血迹难以清洗,且就这么穿着定然惹人注意。”

“所以,他不可能再将衣服带回去,”庞牧缓缓接道,“要么就地焚烧,要么随手抛弃。”

“不错。”晏骄点头。

庞牧走开两步,一招手,扬声道:“左右,去四周细细查看,看看是否有血衣或灰烬!”

他一走,郭仵作终于忍不住上前求教,“晏姑娘,你说的那什么膜,什么网?果真如此神奇?”

若是以前,他对这种听上去神乎其神的说辞必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就是这个姑娘,上回隔着一条街就一口叫破自己的失误,又三下五除二窥得真相……

如今,郭仵作对晏骄嘴里说出的话,竟本能的有六七分信任了。

只是对方的师承门派似乎与中原一脉截然不同,多有新鲜词汇,他听得都晕了,隐约中又觉得有一扇从未触及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出现,可惜就是碰不到。

晏骄对他的好学很有好感,当即一笑,“回头我细细跟你说。”

郭仵作喜不自胜,点头如啄米,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道:“是我莽撞了,晏姑娘,想必此事涉及师门神技,您,嗨,权当我没问过!”

早先师父在世时也曾说过,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奈何他见识短浅,不同师承间又都敝帚自珍,甚少流传,他还不大相信。

如今亲眼见了此等神技,已是三生有幸,又哪里能再得寸进尺?

听了这话,晏骄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当即说道:“何须如此?我老师、老师的老师,以及诸多大前辈,都恨不得所有的人都能来学这个呢,又教导我们不能敝帚自珍,要多交流才是正道。再说了,你不也要给我弄那个手套子和油膏么?说不定我还要跟你学不少东西呢,这又算得了什么!”

敝帚自珍不是正道,共同进步才是真理。

郭仵作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庞牧有些无奈的催促道:“两位,两位,闲话少说,咱们先办正事如何?”

晏骄一边缓解着长时间蹲坐导致的头晕,一边慢慢站起来,定了定神才说:“大人,目前这个解剖程度,能得出的结论无非就这些了,如果还想要更细致的信息,我需要把骨骼分离出来。”

刚才听郭仵作的意思,大禄朝还是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套的,绝大部分家属连验尸都十分避讳,更别提像今天这样直接开膛破肚。

她知道现在自己提的要求在当下有些出格,所以才提前征求庞牧的同意。

郭仵作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确实曾见师父处理过尸骨,不过那都是埋下去多年之后,自然腐烂到只剩骨头的,这从刚死没几天的人身上扒骨头,实在是……

见惯了马革裹尸、就地掩埋的庞牧倒比一般人来的开明。

他沉吟片刻,“能有多细致?”

天气炎热,尸体无法长时间保存,为防疫病,官府只能尽快焚烧。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晏骄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笑,整个人都好像在这昏暗的雨夜里闪闪发光,“年龄误差不超过三岁,身高、体重,有无旧伤,甚至生活习惯。”

她大学时曾写过一篇论文,中心论题之一就是不同人类进化阶段的生理特征,其中也包括古代人与现代人的发育差距。

出于职业习惯,晏骄在过去几天就以接触到的人为蓝本,又通过交谈获取了大量信息,将大禄朝与印象中的历史发展做了横向对比,最后大致将其定位于宋明交接处。

有了定位,她以后再做什么也就有了参照标准,哪怕不能像现代社会判断的那样精确,可误差也很可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汤勺啊,哈哈,本想在后面的案子里正面描写作用的,不过看到大家这么好奇……很多尸体解剖后体内会有积液,或者是胃部残渣啥的,那必须得有个东西来舀嘛!哈哈哈

PS,下一章,下一章啊哈哈哈哈哈,我之前写的时候自己就笑死了好吗?!哈哈哈哈!

第九章

天色已晚,雨势又大,众人无法下山,便就地扎营,又穿了蓑衣斗笠继续忙活。

篝火点起来的时候,刘捕头就兴冲冲的兜着一件血衣回来了,“大人,属下在前方断崖树杈上找到了!”

凶手果然将血衣抛下断崖,不过断崖侧面枝杈丛生,衣服落下去没多远就被挂住。若非有人眼尖,只怕就要错过了。

庞牧也跟着精神一振,又叫晏骄和郭仵作过来确认。

晏骄看后,摇摇头,果断让贤,“我初来乍到,对大禄朝风土人文几乎一窍不通,这衣服实在看不出什么机关。”

郭仵作也不瞎客气,当即道:“这衣服的材料与死者身上所穿颇有相似之处!”

众人都忍不住跟着振奋起来。

如此一来,就更进一步验证了之前他们的猜测:死者和凶手确实是认识的,甚至很可能是老乡。

这跟考生们结伴入京的习惯非常相符。

庞牧招来一人,“你最精于山路,我便命你连夜下山,找廖主簿取了历年举子档案册子来!顺便将这血衣也拿去有德布庄辨认!”

许多国家都颇重视读书人,大禄朝也不例外,每每科举结束后都会将中者人员名单抄录下来,分发到各府州郡县,既是荣光,也是鼓励。

因举人特殊情况下可申请当地官府沿途护送,甚至是走官道,所以朝廷会将在册举人连同各自的身份、年龄、籍贯和体貌特征做成专门的册子,及时发放到各路官员手中。一来是为及时接洽保护,二来也怕有人冒充。

这个时候,举人名册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不过,晏骄又想到一个问题,“凶手丢了衣服,若是没带备用的,岂不是要光着膀子下山?”

这个年代,半裸的人应该挺显眼的吧?

谁知话音刚落,刘捕头就笑道:“近来正逢收获时节,多有乡民在田间劳作,天气炎热,许多人都是打赤膊的。”

晏骄一怔,倒是忘了这个。

她还是不死心,想了下,又说:“读书人不事劳作,想来身形瘦弱、皮肤白皙,即便与农夫一般打赤膊,约莫也是显眼的。刘捕头不如托人在进城必经之路上询问一二,或许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最近多有学子进京赶考,凶手要是老实穿着衣服说不定反而不惹眼,可一群黝黑发亮的农户中突然混入一个白切鸡似的人,估计就连大姑娘小媳妇都要多看几眼了。

刘捕头眼前一亮,下意识看向庞牧。

庞牧点头,“照晏姑娘说的做。”

那头去取名册的人刚走没多久,前一个去有德布庄请老掌柜辨认布料的衙役就回来了。

“大人,两位老掌柜都说了,这些料子都是滇阳特有的土布,不算什么名贵料子,外头少有,多是本地人穿着。”

滇阳正是位于西南。

陆续有了这几个线索,庞牧心下一片敞亮,当即吐了口气,郑重道:“眼下,就只等册子了。”

话音未落,就听那送结果回来的衙役退下去之后,与同僚小声嘀咕,“这跑了一趟还真有些饿了,怎么闻着怪香的,煮肉了?”

众人:“……”

求别提肉!

营地里忽然多了许多干呕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把那人弄了个满头雾水。

一直到凑合吃完稀粥就硬面馍馍,下了一整日的雨才算是渐渐停了,只有树梢上积攒的雨水不断汇集,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举人名录册子已经到了,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骨头。

不过在下手之前,晏骄忽然发自肺腑的涌动出一点别的需求。

这需求极其强烈,极其淳朴,简直令人无法自持。

她想上厕所……

可眼下天色已晚,周围又多悬崖峭壁,她人生地不熟,还真是怕再次摔落。

好歹头一次还能算因公殉职,可这要是死在上厕所的路上,未免有些太不体面。

想想吧,回头谁给她立个碑:

晏骄,原平安县仵作,死于上茅房……

但是!她现在跟大家都不熟啊,作为一名未婚女子,贸然张口让人陪自己去上厕所……

伴随着心理挣扎一起来的,还有膀胱渐渐加剧的膨胀感,以及小腹的隐隐作痛。

左右为难之际,她就看见庞牧一脸严肃的朝这边走来,忙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主动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庞牧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问道:“晏姑娘,你想解手吗?”

晏骄:“……啥玩意儿?”

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也想学花季少女结伴上洗手间?

见她一脸呆滞,庞牧不觉好笑,抬手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四周,“这一带地形十分复杂,又刚下了雨,很是难走,饶是兄弟们也不大敢单独外出。”

晏骄木然点头。

所以,现在我算你晏兄弟?

那大人您等会儿迎风撒尿的时候,莫非还要我为您把风?

“晏姑娘?”见她久久没有回音,庞牧十分耐心的问,“你要想解手的话,我可以给你把风。”

平心而论,这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但生理需求又是无法克制的,所以……

稍后,晏骄和庞牧人手一支火把,并排往外走去,气氛略略有些尴尬。

因为职业关系,她不是没在野外上过厕所,可那会儿跟科里的同事早就熟悉的称兄道弟,好像一家人一样,谁也不嫌弃谁。

然而现在,她跟这位浑身秘密的庞大人认识了好像也没几天吧?

“之前山匪成患,把这一带弄的乌烟瘴气,鸟兽皆绝,”庞牧一边走一边说,时不时还出声提醒她小心脚下,“现在没有山匪了,动物也就渐渐回来,你带着火把,它们就不敢靠近了。”

做法医的,一般心理素质都比较强大,现在晏骄已经差不多接受了现状。

关键是不接受还能怎么办!

“大人会的怪多的,”晏骄努力接话,“瞧着跟个大将军似的,偏偏做的又是文官,难为还这样细心。”

庞牧:“……”

小野驴怪爱套人话的。

“过奖过奖,”庞牧打了几声哈哈,强行转移话题,“晏姑娘才让我大开眼界,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本事。换做一般姑娘家,只怕早就吓坏了。”

“有什么可怕的?”说起这个,晏骄倒是一派淡然,“我做的是替人申冤的正经营生,自然不信那些什么妖鬼邪说。再说了,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人该比我略长几岁,难道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更胜鬼怪千倍?”

不说她自己,她的老师、师兄、师姐们手下过的尸体怎么不得成千上万?倒是没听过有谁是被鬼杀死的。

庞牧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娟秀清丽的面庞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竟透着一股少有的透彻和宁静。

“好了,别再走了,前头不安全。”

事到临头,晏骄的脸又止不住的有点儿红,哼哼唧唧的应了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蹭过去。

刚下过雨,地上一踩一汪水,草丛也还湿漉漉的,柔韧的叶片划过湿透的裤管……感觉很诡异。

她战战兢兢的蹲下,一手提衣服,一手举火把,又拼命伸长了脖子,看见不远处高大挺拔的背影后才觉得安稳了些。

反正,整个姿势就是很拼。

一阵凉风吹过,周围疯长的野草刷拉拉响成一片,尖锐的草尖儿扭动着擦过晏骄露出来的肌肤,引发成片的鸡皮疙瘩。

她顿时浑身紧绷,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尴尬不尴尬,声音发颤的喊起来,“庞庞庞庞大人!”

“晏姑娘,我在这儿。”庞牧立即应了声,又往这边走了两步,然后猛地停住,“可是有什么事么?”

“我我我我我没事。”这声回应太让人安心了,晏骄几乎有点儿热泪盈眶。

庞牧似乎在那边低低的笑了声,然后又清清嗓子,“今晚月色真好。”

晏骄本能的抬头望去,果然见一轮明月分外皎洁,只是刚才被乌云遮住了,看不大着。

现在乌云散去,月亮羞答答露出脸儿来,连着夜幕中无数璀璨星子,真是美得惊人。

快八月十五了。

晏骄看得出神,又想的入了神,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歪倒在地。

晏骄:“……”

我踏马心好累。

种种“波折”之后,身心俱疲的晏法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验骨上。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杀气的工作,效率惊人,很快就得出结论。

“死者年龄三十七周岁左右,左腿前几年曾骨折过一次,微微有点驼背,身高和体重换算成你们这边的度量衡的话……”

伴着她说的结论,庞牧就一边翻阅滇阳辖下举人名录,然后将一个个不符合标准的剔除。

大约是因为皇帝也倾向每天面对的都是长得赏心悦目的臣子,所以对体貌要求还挺严格,像驼背这类,哪怕有点苗头都被认真记录在册。万一日后有岗位竞争,如果候选者实力不相上下,到时候拼的就是脸了。

滇阳辖下及左近三十七岁左右的举子有四人,可被标注微微龟背的,却只有一人。

“有了!”庞牧惊喜的点着其中一条,大声念道,“隋坤,天佑三年生人,今年三十八,微驼!六年前就中举了,只是四年前意外失足落马断了腿,错过上届春闱!”

他每说一句,周围就安静一分,等到后来,当真是落可闻针,只有柴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也不知谁忽然叫了声好,营地瞬间热闹起来,充满了名为希望的欢乐。

“晏姑娘大才!”庞牧不由得喜上眉梢,“竟全中了。”

“我这回是真服气你了!”齐远冲她真心实意的抱了抱拳,“以后有事儿尽管说话!”

就连一直对她颇有成见的图擎,这回也难免要收起心思,跟着抱拳道:“姑娘大才,失敬了。”

哪怕她来历确实有问题,但这份本事,不能不服。

“刘捕头!”庞牧兴奋地搓了搓手,“你明日便带我手令,去跟东光县令要人要钱要粮,没道理这会儿还吃等食!再从图巡检手下调拨人手配合,兵分三路,一路直取他籍贯老家,问明白跟谁一起走的。另一路在进京路上设立哨卡,严格盘查滇阳举子!剩下人马以此为据点,四散走访,务必找出他走过的痕迹!”

“是!”一群人答应的震天响,都对破案充满信心。

有个靠谱的仵作协助,办案真是突飞猛进!不然光死者身份恐怕就得查上十天半月的。

这前所未有的感觉真是令人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大家就别问如何扒骨头了哈,好奇的可以自己上网查一下,或者等我以后某些章节“无意中”揭示……

PS,关于上厕所这个问题,我发现绝大部分影视作品里都主动忽略掉了!!然而,根本就是穿越后必须要面对的最严峻的问题之一好嘛!

第十章

晏骄忙活了大半宿,实在是筋疲力尽,以至于回去的路上睡得昏天黑地。

鉴于她的表现,衙门众人现在恨不得将她供起来,自然十分迁就,特意留下几个人护卫马车慢行,其余人等按计划分头行动。

一直到了衙门口,负责护卫的人才小心翼翼的将她叫醒,“晏姑娘,到了,外面日头毒,要不咱进去再睡?”

晏骄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黑黢黢的大脸不怎么熟练地憨笑着,效果极其出众,让她瞬间睡意全无。

她才要开口,就闻到自己身上那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当即改口,“我想洗澡。”

那人立刻跟得了圣旨似的,麻溜儿冲进门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烧水,烧水,快烧水!”

晏骄:“……”

你们至于吗?

至于不至于的暂且不说,不过她确实是以超常的速度得到了热水,连带着郭仵作也沾了光。

阿苗亲自给她送了搓洗的丝瓜瓤和香胰子,又在屏风后头当场搓衣裳,嘴巴也跟上了发条似的停不住,满满的雀跃。

“姑娘,我瞧着赵大哥他们都红光满面的,案子是不是又破了?”

经过上回的事,阿苗对晏骄简直有了盲目的信心。

泡在热水中的晏骄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闻言却又叹了口气,“确实有了进展,不过哪儿那么容易?估计有的等了。”

要说最不方便的,还数落后的交通和通讯手段。

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从平安县到滇阳,坐飞机、高铁也就几个小时,上午去,下午就能回来吃晚饭了。

至于互通消息,那就更简单,手机联络分分钟的事儿。

可现在,都要靠捕快和快马的二加四的六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