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实物和没实物的效果真的差很多,郭仵作用心听着,只觉得之前一些不懂的难题都迎刃而解,慢慢在脑海中化为详细的立体图像。

稍后,晏骄又开了死者胸腔,“女性死者左胸曾遭受过重击,皮下出血严重,一根肋骨轻微骨裂,一根骨折,但没有形成致命伤。”

“莫非孝子贤孙都是装出来的?”郭仵作惊道,“两位老人家一直遭受虐待?”

想要打断肋骨,那可不是一般的手劲儿。

多狠的心呐!

“不像,”晏骄摇头,“痕迹很新,应该是刚刚形成的,我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旧伤的痕迹。”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有旧的皮外伤,但现在都看不出来了。”

可是,现在虽然能够确认是掐死的,但到底是谁干的呢?

在这个既没有监控,又不能进行一切高科技检验的年代,真是令人头秃。

没了干扰之后,验尸进行的很顺利,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晏骄三人出了门,狠狠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对庞牧点点头,又将报告文书递给他看。

郭仵作头一回见晏骄摘脏器,从舌头开始,到下面心肝肺脾,完完整整。

那样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的干练,显然是经过千百次实践才会有的,他既钦佩,却又本能的觉得恐惧,这会儿还觉得手脚发软,颤巍巍蹲在路边石头上大喘气。

再一回想起刚才晏骄说的“好好看我怎么操作的”,郭仵作就忍不住喉头发痒。

听这个意思,以后自己的课程里……也有这一项?

他突然感受到一丝绝望,眼神越加涣散了。

人的视角不同,看到的也大不相同,郭仵作这么坐着,便能很轻易的看到成年人弯下腰也看不大着的角度。

他一边平复呼吸,一边下意识四处撒么的功夫,竟又有了发现。

“你的耳朵是谁咬的?”郭仵作指着王大勇与王氏的长子大牛,疑惑道。

原本好好的耳朵被咬的皮肉翻卷,伤口还不断渗出血丝,显然是刚咬不久。只是大牛带着头巾,四周又有翻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在哪里?”晏骄闻言立刻跑过来,想近前查看,谁知刚还死气沉沉的女人突然像是被戳了逆鳞的野兽,猛地从地上蹦起来,炮弹似的狠狠撞在她身上。

晏骄满心满眼只想找证据,根本没料到王氏竟会突然攻击,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都斜飞出去,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

庞牧眼疾手快,早在王氏动作的瞬间就一个健步上前,堪堪把人捞住,另一只手狠狠撑住地面。

他当即怒不可遏道:“左右,将这疯妇拿下!”

晏骄赶紧爬起来,又抓起他撑地的手来看,就见掌心已经见血,还嵌进去许多碎石渣滓和泥土,很是可怖。

“真是对不起,”她赶忙叫人将自己的勘察箱拿来,取出里头的医用酒精和胶布,细细擦拭,“是我自己没留心,反而累得你也受了伤。”

“这哪儿算伤?”庞牧久经沙场,什么要命的伤势没经历过?这种只是蹭破油皮的压根儿不叫事儿,见她这样郑重,还有点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来,“你没事儿吧?”

他自己皮糙肉厚的,身上拉到血口子都能活蹦乱跳,倒是这位晏姑娘白白嫩嫩娇娇细细的,伤了还不疼哭了?

小脸儿嵌着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怪好看的,笑起来小太阳似的,他只是看着就觉得舒坦,还是不要哭的好。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乱动!”晏骄虎着脸道,“案发现场呢,天气又热,本来就容易繁殖细菌,要是不小心感染了,截肢事小,死人就完了!”

庞牧头一回见她这么认真,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啥繁殖细菌啊,感染啊,听不大懂,反正……他挠了挠头,索性任她摆弄,还笑,“这不是处置尸体用的吗?怎么还用来处置我了?”

晏骄白他一眼,“我有说过,都是给死人用的吗?”

法医长期奋战在勘察现场第一线,难免磕磕碰碰的,其中一个曾经被齐远误当做饭盒的,里面放的就是各种医护用品,可以有效防止细菌感染。

庞牧看着那医用胶布还挺稀罕,“这个倒是有趣,也不用缠纱布似的打个大疙瘩。”

若是能用到军中,得省多少事,节省多少纱布啊。

“别想啦,”晏骄啪的合上小药箱,十分唏嘘道,“这是我们那儿特有的,我也统共就这么几卷,用完就没啦。”

庞牧满脸可惜,又摸摸下巴。

就这么几卷,你还舍得大材小用给我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520啊,男女主角也在一起愉快的办案了呢,嘻嘻

第十五章

给庞牧处理好了伤口,晏骄这才转身,瞬间变脸,冷冰冰的对王氏道:“你知道齿痕是可以比对的吗?”

“什,什么对?”王氏满脸茫然,手上却还是紧紧抓着长子。

晏骄面无表情的重新戴好手套,活动下十指,对齐远道:“齐大人,劳烦搭把手,将这小子按住,我取个痕迹。”

齐远早就看的满肚子火,听了这话也不含糊,当即爽快应声,“得嘞!老图!”

王氏立刻杀猪似的尖叫起来,王大勇也想上前阻拦,长子见势不妙扭头就跑,结果都被训练有素的衙役和官兵干脆利落的按倒在地。

晏骄无视那小子仿佛吃人一样恶毒的视线,冷静的在他耳朵上抹了颜料,稳稳的拓印了痕迹。

她将纸张交给郭仵作保管,又用湿泥巴做印版,给两位死者的牙齿压印,然后对着阳光仔细比对起来。

唉,要是有相机和电脑就好了,现在这样真是费眼睛。

良久,她冲庞牧点点头,“对上了,是这位男性死者的牙印无疑。”

庞牧蹲下去,抬手往那小子脸上拍了拍,啪啪作响,“小子,告诉本官,既然你家如此和睦,你爷爷又为什么要咬你?他一个瘫痪多年的老人,又是怎么样才能咬到你的耳朵,嗯?”

说完,他便站起身,朗声道:“将疑犯带回县衙,即刻开堂!”

衙门的人呼啦啦来了,又呼啦啦走了,还带上了原本应该是报案人的王大勇一家五口,以及村长和几名可以作证的邻居。

这显然给青山村村民们造成不小的冲击。

“这,这咋回事儿啊?!”

“娘咧,我才刚听了几耳朵,那老王头和他婆娘是给人杀的!”

“老天爷,谁这么狠的心?”

“人都带走了,这还有跑?真是没看出来啊!”

“嗨,俺早就觉得王氏不是什么正经人,最毒妇人心,肯定是她干的……”

“呸,少胡说八道,以前你咋不说?”

这还是晏骄第一次踏上古代“法庭”。

现场跟她在许多文物遗迹中看到的也差不多,左右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齐声低喝时非常具有威慑力。但凡有一点儿心虚的,只怕都撑不到几个回合。

庞牧换了官服,坐在案后,晏骄与郭仵作、廖无言几人分列左右,堂下跪着王大勇一家。

因那两个最小的孩子不具备作案能力,暂时排除嫌疑,被带到堂下,倒也算人性化。

两位老人被谋杀的证据确凿,且周围邻居们又证明这几日根本无外人去王家院子,众衙役的水火棍齐齐敲打起来,压力便如海水般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没一会儿功夫,王氏就招了。

她对晏骄这个亲自上手取证的仵作似乎恨到了骨子里,一张嘴就冲着她去了:

“你这样的千金万金小姐,吃喝不愁养尊处优,养的细皮嫩肉,哪里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别人的公公婆婆身强体健,男人能帮着下地干重活,女人也能帮着看孩子,做家务,可为什么就我们这么倒霉?”

“本来就没留下一文钱,光每天吃的药就够我们一家人嚼用了!

“我们两个人要养整整七张嘴!”

“我跟大勇一天睡不到两三个时辰,这日子过的,还不如街上的狗!十多年了,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没咽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今,大牛都十七了,可因平时缺吃少穿,长得还不如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健壮!家里这样穷,又有两个累赘,哪里有姑娘愿意嫁过来?一连说了三个都不成,连媒人老远一看见我掉头就走……”

“还有两个小的没长起来,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王氏一边说一边哭,眼眶里的泪直接往外滚,顺着脸颊脖子哗啦啦的往下淌,把衣服前襟都打湿了。

可等说到最后,她好像已经把眼泪都流完,反而变得麻木。

“大牛是个好孩子,每日都帮我替他们翻动、擦洗,今儿我不过抱怨两句,那死老头子竟然就咬了大牛!”

“我气不过,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索性杀了利索!”

“我杀的时候痛快,可到底舍不下孩子们,不想坐牢,就,就一把火都烧了!”

王大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惊呆了,“香秀,你,你说啥啊?你当着大人的面儿别胡说!”

说着,就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拽她,几乎是带着几分哭腔的道:“快跟大老爷说,你是胡说的,啊?胡说的!”

王氏咬了咬牙,抬手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一边哭一边骂,“你才胡说!就是老娘杀了你爹娘!那两个老不死的……”

可越说,她哭的却越厉害,浑身都跟着发了抖。

王大勇给她打蒙了,也跟着掉了泪,却还是不肯松手,只是一遍遍机械的重复着,“不能,不能啊,你多好的人呐,不能啊……”

乍一听,似乎什么都对上了,可晏骄却明白,人绝对不是王氏自己杀的。

至少,先动手的绝对不是她口中那位老人。

庞牧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将这家人晾在一旁,转头去问几个邻居。

那几位邻居见事情反转,王氏自己都认了,哪里还敢胡乱说话?

只到底多年邻居,关系素来也不错,还是忍不住替她分辨。

“大人,王氏杀人,确实不该,可,可她嫁过来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平时我们串门儿,两位老人也都夸呢!”

“是呢,大人,久病床前无孝子,王氏这样的媳妇实在难找了,求您发发慈悲,轻判些吧。”

“两位老人家病了十多年,可还是面色红润,身上一点儿褥疮都没有,可见王氏是真的尽了心的……他们夫妻二人平时老实本分,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么会……”

乡间人家,日子本就艰难,往往家里有一位病人就揭不开锅的。

可这王家两位老人都瘫痪多年不说,下头还有三个没长成的孩子,这乡里乡亲的,谁说起来不唏嘘?

大禄朝律法严明,却也非不近人情,若果然事出有因,官员确实有权利从轻处罚。

就好比王氏,照她的说辞,杀死两人合该问斩,可考虑到她多年的付出和艰难实情,改成流放也是可以的。

虽然依旧辛苦,要与亲人天南海北,可到底活着,总是有指望的。

庞牧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动容,“既然已经决定杀人,你又何苦殴打公公?”

话音刚落,王氏面上有一瞬间茫然,一直垂着脑袋躲闪的大牛却猛地抖了起来。

他偷偷抬眼去看庞牧,见对方猛地看过来,平静的双眼如同带了能将自己戳透的利刃,便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短暂的茫然过后,王氏一咬牙,满面泪痕的道:“我实在恨极了他,人家的公公尚且雄壮,是个顶梁柱,可他”

还没说完,庞牧就狠狠拍了惊堂木,表情陡然一变,“你说谎!”

惊堂木的特点就是拍起来特别响,在这空旷的大堂内甚至还带出回音,针扎似的往耳朵里钻,好像直接拍在人的心尖上。

王氏整个人都哆嗦了下,本能的跌坐在地,口中却还是结巴道:“民妇,民妇都招了,我”

“带伤的分明是你婆婆,若果然是你做的,又如何会记混?”庞牧冷笑道,又指着大牛高声喝道,“王大牛,你不说,本官替你说!”

“你心中怨恨,趁母亲不备,本试图殴打奶奶泄愤,谁知却被爷爷咬伤,一时怒急,便将二人都掐死!”

“你母亲听见动静,赶来时为时已晚,却不想你坐牢,便伪装成起火,又将你撵出去,谎称你一大早便带着弟妹出去,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好似一阵阵密集如雨点的鼓声,狠狠砸在在场众人心上。

还没说完,王大牛已经抖若筛糠,跪都跪不稳当了。

王氏更是哭倒在地,膝行向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起来。

“大人,不是啊大人,是民妇杀的,真的是民妇杀的啊!”

“民妇愚钝,才刚被吓坏了,所以记差了啊!”

“求大人饶过大牛,砍了民妇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砰砰砰磕起头来,才几下额上便流下血来。

鲜血与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留下蜿蜒的红色痕迹,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怜。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大勇早已是呆了。

他张了张嘴,看看发妻,再看看任凭母亲给自己背黑锅都不曾挣扎过一下的长子,忽然颓然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何苦,这又是何苦!”

接下来就没仵作什么事儿了,晏骄和郭仵作先后退了出来。

她走了两步,看着秋日里格外高爽的蓝天,重重叹了口气。

天气分明这样好,可她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爸爸动手术,要很早去医院,设定的存稿箱自动更新哈

第十六章

最后的审理结果跟庞牧推测的没有太大差别:

前几日,王氏好容易托了媒婆说合,奈何那家姑娘也不愿意,又话里话外的说王大牛本人也不大勤勉本分,宁肯做个老姑娘也不会跟他。一直将两位老人视作累赘的王大牛听后,越发怒火中烧,便跑去肆意辱骂、殴打。

老太太无力还手,老爷子却硬是用两条胳膊撑起上半身,狠狠咬上他的耳朵。王大牛恼羞成怒,等回过神来,就发现两位老人已经被自己掐死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王氏自然震惊万分,可事已至此,她又不忍心再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情急之下,便放了一把火,试图瞒天过海。不料,破绽百出……

王大牛自然该死,可惜王氏,辛苦了大半辈子,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如今却因为包庇儿子并做伪证,也被酌情判了一年□□。

倒是王大勇有些令晏骄刮目相看:他并不曾像许多村民揣测的那样写休书,反而隔三差五就过来给王氏送饭,只说是自己对不住她。

“前些年她伺候我爹娘,没半句怨言,每日再晚也要等我家去。如今,也轮到我等她了……”

*****

这案子完结之后,衙门里正经清闲了几日。

转眼就是中秋,翠环山举子被害一案也渐渐有了眉目。

派出去查案的人已经送回来几波消息,说已经在南面几个州县发现了死者生前行踪,并确定有数名同行者,他们已在加派人手往北追赶。

“数人?”乍听到这个消息,图擎还有些惊讶,“难不成是团伙作案?”

“也未必,”庞牧摇头,“滇阳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这几个人也未必就相熟。退一万步说,即便熟悉,也不一定都动手了。”

“春闱在即,路上肯定少不了赶考的举子,大家遇见了便做一局文会,谈的投机了便一并赶路,然后过几个地方再散了也是有的,关键还在那个老乡身上。”四个人里头也只有廖无言是正经科举出身,对其中一系列流程熟悉的很,当即解惑道。

“就是,”齐远附和道,“人心隔肚皮,是不是朋友还两说呢!再说了,晏姑娘他们验尸的时候不也说了么,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人动手的。”

凶手若有两人及以上,只怕死者压根儿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现场也不会那么惨烈。

“先等等看吧,这还是咱们来这边后的头一个节呢。”说起中秋,图擎也不像平时那样严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你小子今儿头晌是不是弄了一大篓子螃蟹去后厨?”说起这个,庞牧抬手就拍了齐远一巴掌,笑骂道,“好好的中秋,也不叫人家歇歇。”

赵婶子不会料理螃蟹,具体是谁做,还不是一清二楚的事儿?

“呦,眼下八字没一撇的,”齐远捂着肩膀直咧嘴,疼的嘶溜嘶溜的,“大人,元帅,国公爷,您这就心疼上了?”

“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庞牧给他气笑了,干脆又来了一巴掌,又作势抓着他往外走,“也有几日没练练了,走走走,去后头演武场给你松松皮!”

齐远一听就告饶,“您老行行好吧,大过节的!”

他哪儿打得过庞牧的,说是对练,到时候还不是挨揍?

庞牧充耳不闻,廖无言和图擎不劝和不说,反而在旁边瞎起哄,生怕火烧的不够大,非得在上面再泼一瓢油。

“说的是呢,最近天气热,大家难免懒怠,功夫都撂下了。”

“大人公务繁忙,还不忘指点武艺,小齐,瞧瞧,你多大的福分!”

齐远气的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喊道:“屁话!这福分老子送你们,白给要不要?”

廖无言和图擎齐齐摇头,非常谦逊的说:“不敢不敢。”

齐远气急,“这些年兄弟都白做了!”

后头晏骄正带着赵婶子、阿苗和另一个小丫头处理螃蟹,听见前头演武场忽然热闹起来,还有些好奇。

“这是怎么了?”

赵婶子笑道:“肯定是几位大人又练上了。”

“是呢,”这几天才来厨房帮忙的小丫头杏花也道,“隔三差五就这样,姑娘习惯就好了。”

“姑娘,左右这些我们都会做了,您不如去前头瞧瞧热闹,也松快松快。”阿苗道。

晏骄没见过比武的,不免有些意动,忍不住扭头往发声处多瞧了几眼。

赵婶子和杏花一看,也都跟着劝,索性擦干净手,直接把人往外推。

“收拾点儿螃蟹算什么?”赵婶子膀大腰圆的,手劲儿没的说,三下两下就把晏骄给推到外头走廊上,“之前看你弄的,切开两半蘸面粉我也会呢!等会儿都准备好了,我们再去喊你就是了!”

晏骄哭笑不得,只好去隔壁取皂角洗干净手,一边擦着一边往前头去了。

前头一色青色大石板铺成的演武场果然已经挤满了人,时不时迸发出叫好声。

外围几个人眼尖,看见晏骄过去,都热情的招呼起来。

“晏姑娘来了!”

“姑娘来这边瞧,这里有阴凉地儿!”

有手快的,干脆就用自己的袖子把本就干干净净的石凳又狠狠擦了几回,“晏姑娘坐这儿!”

本想偷偷瞧几眼的晏骄给他们这么一弄,反而不好意思马上走了,连连道谢,到底是过去坐了。

图擎和廖无言就在旁边,三个人简单打了招呼。

别说,这视野也忒好了,简直就是超级VIP席位!

场上的庞牧和齐远都只穿一身单衣,好些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两人拳脚飞扬、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图擎和廖无言在旁边带头喝彩,又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场面十分热烈。

自古以来,县太爷都是文官,别说习武了,马术好的也没几个,上下一众衙役们哪儿见过这个?瞧的都入了迷!

演武场两侧都摆着架子,上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都是齐备的,两人赤手空拳打了一会儿,又随手从架子上抽出兵器来斗,一时间,场上噼噼啪啪响成一片,又有冒出来的火星子,看的晏骄心惊肉跳。

“晏姑娘不必担心,”廖无言笑呵呵道,“都是耍惯了的,自有分寸。”

顿了顿又道:“习武之人嘛,略有些磕磕碰碰也实属寻常,只要不伤筋动骨就无妨。”

晏骄:“……”

你这么一解释更吓人了好吗?

说话间,胜负已分。

齐远给庞牧一脚掀翻在地,哼哼几声后干脆认输。

“大人威武!”

“大人好身手!”

“县太爷真厉害!”

一众衙役拼命拍巴掌,只觉得这比逢年过节街头卖艺耍把式的好看多了。

“痛快!”庞牧哈哈大笑,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窝糙老爷们儿里安安静静坐着一个晏骄,宛如鸡窝里的凤凰。

他挠挠头,这人啥时候来的?

晏骄仰着脑袋,笑眯眯看他,两只眼睛月牙似的,“大人真是文武全才呀。”

庞牧干笑几声打哈哈,才要说话,忽听一个人走近了问,“不知这位姑娘是?”

他扭头一看,正是前儿刚来的王公公,略一沉吟,便帮忙介绍道:“这是本月衙门里刚聘的仵作,晏姑娘着实大才,当日便帮我们破了一桩命案,这几日又屡立奇功。”

晏骄给他说的脸红,连连摆手,“分内之事罢了,也没您说的这么神奇。”

“你当得起,”庞牧斩钉截铁道,又反过来介绍,“这位是我京中故人,姓王,替朋友过来问候的。”

晏骄点头,就知道正是之前自己听过的“京里来人”,当即跟他问了好。

“好,好好,原来姑娘就是近几日名声如日中天的新仵作,久仰久仰。”王公公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庞牧和晏骄之间打来回,笑的跟偷了鸡的狐狸似的,越发和颜悦色了,“庞大人为国为民,那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官,如今得了晏姑娘这样的人才,越发如虎添翼了。”

女仵作啊,这可稀罕。

不过,真的是仵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