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廖无言拧着眉头不说话,庞牧笑了笑,反问道:“那么若先生是判官,想必定要将任泽砍头示众了。”

“我岂是”廖无言本能的反驳,才说了几个字就意识到中计了,当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那任泽实属天纵奇才,若生在寻常百姓家,来日必为朝廷之栋梁。

可惜,可惜啊可惜……

庞牧又道:“千金易得,人才难求,他走到今天也是被逼无奈,中间也不曾主动伤害人命,只想豁出命去讨个公道罢了。”

他此生最敬重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汉子,如今到了地方,却先后在卫蓝、任泽这些柔弱的书生身上瞧见了血气,怎能不动容?

廖无言无奈看了他一眼,随意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过说了一回,你就道出这一车话来。”

因有了重大转机,庞牧的心情显然很好,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先生不必担忧,我也是知道轻重的人。放心,我只负责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回,至于圣人和众朝臣如何反应,就是他们的事了,我绝不强加干涉。”

打了这么些年仗,他明白了许多道理,其中一条便是:要救别人,先保住自己,不然只能是大家一块儿完蛋!

说到底,定国公也不过是个哪怕远离京师也不忘为国分忧的老实人罢了,能在百忙之中发现一桩积压多年的旧案命案,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谁能因此而说什么?

廖无言笑着摇头,虽然没说话,可明显放心不少。

快立冬了,昼夜温差极大,为了抵御严寒,众人的饭量不自觉就大了许多。

晚间晏骄照例跟白宁学习擒拿术,结果练着练着就饿了,两人对视一眼,熟门熟路的摸进厨房。

晏骄见还有些剩下的生五花肉和一大块豆干,索性直接切成细条,叫白宁现场起了个火堆,准备暗搓搓的烤串。

时间紧任务重,腌肉是来不及了,她就将肥瘦相间的肉切得极薄,用签子穿了,翻转间均匀刷酱撒料。

不多时,那白色的脂肪就开始冒着油花吱吱作响,逐渐变得透明,边缘微微呈现出焦黄,时不时将上头撒的孜然爆开。

白宁看的直吞口水,越发觉得随时都要饿昏过去,一边疯狂扇火,一边不停的问好了没。

晏骄像模像样的将红棕油亮的烤串在火上抖了抖,伴随着不断低落的热油,火堆中猛地迸出一阵带着致命浓香的白烟。

“咕咚。”这是白大小姐吞咽口水的声音。

晏骄视而不见,又检查一回,举起来狠狠嗅了一大口,故作深沉道:“撸串本就是这世上最令人身心愉悦的活动,而深夜偷偷撸串,更是……”

这其中滋味,当真令人难以言表!

然后两个姑娘就在夜深人静之时,开心的撸串。

白宁听说案件两条线的进展之后大为兴奋,顶着一头依旧卷曲的刘海拍案而起,浓郁芬芳的烤肉香气从她口中喷薄而出,“这可太好了!”

晏骄就看见她的刘海在脑门上一蹦一蹦的,不由的噗嗤一笑,“不过天阔和先生都说现在不是时候,还得等。”

毕竟举人成千上百,可状元、榜眼什么的,三年才得一个,二者地位便犹如云泥之别。

只有等任泽一朝成名天下知,用真才实学征服天下人,圣人和文人士族才会真正将他看在眼中,才会觉得杀他有点可惜。

而庞牧需要的就是这点可惜。

关键时候,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犹豫便足以扭转战局。

“那是自然,”白宁点头如啄米,开始龇牙咧嘴的咬烤豆干吃,“呼呼,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都已经等了两年多,也不差这几个月。好在那个玉容已无大碍,你也能放心了。”

晏骄笑着点头,又听她问:“这么说来,你们最迟明年殿试便要进京?这期间圣人必然还会频频相邀,干脆年前就走,届时顺势入京,也不算刻意。哎你不知道,京城过年可热闹了!对了,那你要是觉得住在国公府别扭的话,不如就去我家住啊,反正我也没个姐妹,怪孤单的,到时候咱们还住一个院子!”

白家本家女孩儿本就极少,几年前白宁唯一的姐姐远嫁东北后,她就越发形单影只了。

晏骄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啊!不过你最好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毕竟我这个身份……”

世人对仵作的偏见根深蒂固,万一白家其他人觉得晦气,白宁没打招呼就把自己带过去,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谁知白宁就笑道:“我早就在家书中写了,我在这里经历了许多新鲜事儿,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最高兴的,还是结识了你这个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姐姐!我爹娘他们听后都说你能为人所不能为,乃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事,很了不得,很不容易,叫我得空请你家去坐坐呢。”

白家是军功起家,几代下来,杀的人怕不是比晏骄见过的尸体都多,在对待仵作的态度上倒是跟庞牧不谋而合。

一句“很不容易”,轻而易举的戳了晏骄的心,叫她突然有点想哭。

来到这异国他乡,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白宁越说越高兴,又出人意料道:“我不光邀请你家去做客,还要你陪着我出嫁哩!”

晏骄一怔,先道了恭喜,旋即又惶恐起来,“这,这不大好吧?”

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大喜的日子,饶是他们白家人不在意,可外头的人?传出去到底不中听。

“我说好就好,”白宁干脆掐了她一把,佯怒道,“你什么时候也这样絮絮叨叨的。我的嫁妆里还有好几把我爷爷、祖父和爹爹他们杀敌无数的宝刀、神/枪呢,专门叫我带着镇宅!谁敢说什么!”

晏骄听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将门虎女,一家人的行事作风都很与众不同。

两人又说些闲话,吃到正酣时,却见白宁脸色一变,抬手就将手中竹签当做暗器投掷出去,同时麻利的护着晏骄退到阴影处,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暗中窥视?有胆子的出来跟你姑奶奶打一场!”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幽幽长叹,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边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溜儿脑袋,各个眼冒绿光,眼熟非常。

为首的庞牧两根指头中间夹着白宁射过来的竹签,幽幽道:“三更半夜烤肉吃,这是人干的事么?”

这谁睡得着啊?

*********

六天后,十月十二立冬,任泽终于带着本案的关键证人苏本来到峻宁府衙。

其实若是顺利,还能更快些的,奈何苏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真是被张横一伙人吓破了胆,一听任泽说要带他去见官,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发起狂来,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好歹拦着他没冲到街上去。

任泽又好说歹说,苏本这才战战兢兢的跟着来了,不过路上还是三不五时的反悔,若非小五等人盯得严,只怕早跑了几回了。

此时此刻,他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两条胳膊不住的发抖,脑袋恨不得都埋进裤/裆/里。

“这是庞牧,庞大人,如今的峻宁知府,他是来帮咱们的,你不必害怕。”任泽小声介绍说。

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谁知苏本竟猛地一僵,然后刷的抬起头,结结巴巴的问:“您,您就是前三军元帅,如今的定国公?”

妓院茶肆这种地方,消息本就比别处更畅通。苏本虽没见过庞牧,却在这两年内频频听到他的事迹,什么不求功名利禄,不顾圣人的挽留,坚持离开京城;什么到了地方屡屡大显神威,连破奇案,铁面无私的惩治了许多坏官……

庞牧点头,“本府就是。”

眼前的中年汉子约莫四十来岁,本该端正的脸上横贯着两道丑陋的疤痕,随着他的表情和讲话的动作不住抖动,着实可怖。

就见苏本整张脸都在剧烈颤抖,最后两行浊泪潸然而下,砰砰砰的用力磕着响头,大声哭诉道:“国公爷,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这两年他也实在是憋得狠了。

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虽然也如绝大部分仵作一般不怎么被人接受,可好歹有份正当的营生,可以大大方方养活自己。谁知一朝飞来横祸,他虽捡回一条命,却好似沦落为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好歹任泽还能大大方方的去京城,可苏本为了躲避追杀,连天香楼都出不去,心中的委屈、不甘、仇恨和恐惧可想而知。

现在见了庞牧,得知伸冤有望,顿时情绪崩溃。

等怨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庞牧亲自扶他起来,指着晏骄道;“这是本府手下头一个能干的仵作,姓晏,你可将方梨慧的情况细细道来。”

苏本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本能的以袖遮面,垂着头道:“我,小人听过晏姑娘的事迹,着实钦佩,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晏骄看着辛酸,柔声道:“没事的,我们都没事的。”

奈何苏本只是摇头,言明自己面目丑陋,会吓着人。

晏骄想了一回,去后头取了自己箱中薄口罩来递给他,“你若是在不愿,就用这个吧。”

不然总是低头遮掩,也太累了。

苏本犹豫了下,接过带上,声音沉闷的道谢。

有了口罩后,苏本总算敢坐直了,连带着思维都清晰许多,“……小人去了才知道,其实他们并不是真叫小人去验证意外溺亡的……小人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一看见方姑娘的尸首就险些吓死,小人想走,可他们,他们就出来了,威胁说如今小人也知道了,若不开了证明文书,就叫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不禁再次叩头大哭,“小人有罪,可,可小人实在是怕啊。”

庞牧明白他这种小老百姓的想法,也不迁怒,只是叫他起来继续说。

“除了那枚重要的玉坠,你可还有什么发现么?”晏骄问道。

听她说玉坠重要,苏本的神色好了许多,又飞快的点头,“我当时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皮外伤瞧着惨不忍睹,其实只是折磨人罢了,并不致命。方家姑娘腹部鼓胀,确实像是呛水的样子,可她的面部肿胀发紫,颈间有明显掐扼痕迹,皮都破了,分明就是被掐死的!”

说完,苏本又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我即便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无法证明了。”

“怎么没办法?”长久以来压在晏骄心头的大石总算被挪开,她自信一笑,“两年时间可能没了皮肉,但若果然如你所言,死者舌骨必然严重骨折!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方梨慧溺水而亡的谎言不攻自破。”

苏本一听,大为惊骇,“这,这是个什么缘故?”

晏骄反问:“你不知道?”

她虽不大清楚大禄朝仵作们的整体业务水平,就下意识拿着身边的郭仵作和张勇李涛三人做了参照物。那三人的知识虽然不像自己这样系统,但却也知道被掐死的人咽喉部位必有异状,怎么瞧着苏本却好似全然不知的模样?

苏本面带愧色,摇头道:“说来惭愧,小人本事不济,又生在小小县城,一年到头怕是命案都没有几起。秦大人又是个谨小慎微的,生怕下头百姓闹事,几乎从不剖开验尸……”

晏骄心下了然,若秦青不是那样的性子,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几年都不敢开口了。而这肯定也是绝大多数基层地方官员的现状。

至于苏本,完全是因为缺少实践,经手的尸体太少,以至于专业能力极其低下。

想到这里,晏骄不禁再次感谢起自己的导师,是他逼着自己大学实习期间就跟着到处出现场,参加工作后更是朝上司打了招呼……那会儿自己偶尔还私下抱怨,说这些人简直拿自己一个女孩子当牲口使唤,可现在看来,若非当时积攒了海量的经验,又哪里来的现在的技术?

截至目前为止,本案所需的人证物证几乎全部到位,到时候只需要取得圣人支持,开棺验尸,便可做成铁案。

庞牧本想安排苏本重操旧业,奈何他已是惊弓之鸟,又自认没有过人本事,决心退隐,事成之后回老家做一农夫。

如此,万事俱备,只待时机。

任泽是悄悄搬来府衙的,外头的人不知道,里头的人见他通身气派,听说又是位举人老爷,转过年来要跟卫举人一起赴京赶考的,还以为是廖无言又收了弟子,并不多想。

两个同样命途多舛的年轻人深知接下来春闱的必要性,便暂时抛开杂念,每日专心读书,又有廖无言从旁指导,课业日益纯熟稳固。

廖无言虽然嘴上不说,可对待任泽态度的转变显而易见,只是私下难免越发五味杂陈。

圣心难测,在最终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保证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任泽也跟庞牧说了自己原本的打算,是要在殿试名次发布之后的琼林宴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全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的面告御状,如此一来,便是圣人也不可能无视。

廖无言一听就皱了眉头,“愚不可及。”

庞牧更是大摇其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你这么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全天下的人,你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玩弄于鼓掌之中?如此一来,科举、户籍管辖形同虚设,圣人颜面何在,朝廷的颜面何存?便是有理都成了没理,你还想当着全天下的人威胁圣人,哪怕他是个英明君主也该发怒了。”

任泽一听,犹如醍醐灌顶,冷汗瞬间将里衣湿透。

他虽天分过人,到底在妓院长大,对官场世故知之甚少,只想着飞蛾扑火一般来的决绝,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身居高位者,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威严被挑战,颜面被折辱。

庞牧道:“年底我与先生会进京一趟,且先看看情势,待到春闱前后,我会再次进京……”

春闱的名次必须出来,圣人和几位文人领袖、考官也必须感受到任泽的才华,然后他就要抢在皇榜张贴出去之前,将案件首尾当着这几个人的面细细说来。

如此一来,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不知道,圣人和朝廷的颜面得以保全,即便发火,想来也有限。

坐在主位的庞牧垂眸沉思良久,然后抬头冲廖无言灿然一笑,“先生,准备年底进京吧。”

作者有话要说:白大小姐:“谨以此纪念我人生中第一次空气刘海……”

晏骄鼓掌:“如此时尚!”

下一章……尘埃落定,破案吗?

PS,反复修改又删除,好像最终也没多少……捂脸

PPS,战歌起!

第一百零二章

因图磬乃现任地方官员, 无故不得擅离职守,便先正经上了折子,请了婚假,跟几个副手交代好了代班事宜,这才跟白宁提前回京去了。

这对准新人有许多事情要忙, 而庞牧等观礼的则不必如此,自然一方先行, 一拨后走。

所幸峻宁府距离京城很近, 走民道也不过二十日上下;若是快马走官道, 遇上好天气,大约七、八日也就到了, 倒也省了长途奔波之苦。

图磬难得回家一趟, 正好腊月二十八就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喜事便选在那一天, 连年一块过了。

晏骄听后难掩激动,穿越后的第二年, 她竟也要在一国心脏过年了么?

说起来,古代城市固然没有现代社会那样高耸入云的建筑, 但那些稍显粗糙的土石结构自有一种悲壮粗犷之美,着实触动人心。

当初刚见峻宁府城时,晏骄就被震撼了一回, 也不知这都城望燕台,又会是何等风采?

临行前,庞牧等人反复叮嘱卫蓝和任泽全力备考。

经过这么多天的反复思量, 任泽已经看开许多,知道眼前这几位此行的大半目的怕不就是为自己,不禁心潮起伏,深深拜下,“是!”

若不能取得三鼎甲之名,且不说没有近距离面圣的机会,便是伸冤,分量也轻了许多……

见气氛凝重,卫蓝出言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子澈,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任泽微怔,当即起身回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到时你若输给我,可别哭鼻子。”

卫蓝是个极温柔细腻的人,哪怕生活曾那样将诸多磋磨施加在他身上,他也愿意用善意来回报。

那日任泽拂袖而去,他紧随其后,又听任泽一吐心中多年委屈,不由感同身受,泪洒当场。

当时气氛自然是沉重而悲痛的,可如今眼见曙光将近,任泽便也有心情拿此事来说笑。

卫蓝又好气又好笑,赌咒发誓要全力以赴。

晏骄在旁边看着,心道真不愧是学霸的世界啊,这话要是在外面说,只怕是个被围殴的下场……

腊月十六,晏骄一行人正式启程进京,不巧偏偏遇上好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寒风裹挟着冰雪打在握缰绳的手上,眨眼功夫就跟脸一般僵硬。众人只好打消了骑马的念头,都老老实实缩到马车里去。

庞牧高居国公之位,按照礼制可使四马并架,马车自然也是特制的。不仅底部有专门放行李的格子,内部空间也极其宽大,能坐能躺还有马桶和迷你小书房,坐下十个人绰绰有余,宛如房车。

因驾车的全都是高大健硕的青年骏马,乘坐的又是经过廖无言指导改良过的斜面马车,跑起来就更轻快了。

出发之前,晏骄特意从侧面看了一下,发现这俨然就是一座移动堡垒!

听王公公说,此种马车京城已然开始风靡,而且不知谁从哪儿传出来一个雅号“倾车”,豪门望族竞相模仿。

晏骄:“……行吧。”她也算是见证时尚流行的人了。

北方的冬日百草枯黄鸟兽皆绝,举目四望唯觉孤寂凄楚,而大雪纷飞虽有野趣,看久了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廖无言和董夫人琴瑟和谐,言行举止皆可入画,宛如一对下凡历劫的仙人,爱好之高雅,几乎与动辄围着篝火烤地瓜的车队格格不入。

这对鸳鸯似乎十分享受旅途生活,每天都要携手坐在车窗后吟诗作对品茶赏雪,以至灵感喷发,出发仅仅三天,两人就已经做了一本诗集出来。

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显然也很注重交际,所以不光自娱自乐,还特别见缝插针的邀请其他人参与。

如此高强度且深入的文化交流,不仅晏骄望而生畏,就连廖家兄妹也有种被掏空的绝望,于是第四天,廖小公子非常郑重的带着妹妹去“陪伴孤独寂寞”的岳夫人去了,然后直到旅行结束也没再回去……

此般威胁之下,晏骄果断放弃了找董夫人打听京城女眷们文化娱乐的念头,安安分分待在巨型堡垒内拉着庞牧练习擒拿。无奈后者总是假公济私,非常无耻的借助教学之便行非分之举,动不动就把人抓住磨磨蹭蹭,非要晏骄缴纳“亲一口”的赎金才能放人。

晏骄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身上拍了几把,发现触感跟砸墙似的,庞牧表情还没有变化,她自己的手先就疼了。

所谓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就是不肯轻易认输,熟知人体构造的晏骄手顺着一路往下,吓得本质上相当纯情的庞牧都忘了动手动脚了,“你摸哪儿?!”

话音未落,晏骄的手就在他柔软的腹部停住,庞牧松了口气之余却又难免有点遗憾……

晏骄斜眼盯着他笑,似笑非笑道:“你松不松手?”

庞牧一梗脖子,用实际行动作了回答:抱得更紧了。

两人额头碰着额头,鼻尖摩擦着鼻尖,呼吸清晰可闻,然而气氛却微妙的有些诡异。

“真不松?”晏骄忍笑,“我可要真打了啊。”

庞牧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向未来媳妇儿展现一下男性气魄和实力,好叫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能保护她!不然整天这么没有安全感,啥时候才能成亲啊!

“你打,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唔!”

然而话音未落,国公爷的身体就瞬间对折,打脸速度空前绝后。

磅礴的力量从他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眼前似乎都冒了金星。

突如其来的羞耻、懊悔混杂着疼痛,使国公爷迟迟抬不起头来,甚至很不得就这么死过去算了。

他娘的,他怎么就忘了,这姑娘压根儿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娇弱女子,而是能挥舞着双锅以一当十,由此改编的话本至今仍在流传的巾帼!

见他脑袋杵在地毯里迟迟不动,晏骄吓了一跳,忙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我,我没用全力啊,是不是真的这么疼啊?快给我看看。”

“看”字的余音尚且回荡在空气中,就见刚还宛如尸体的国公爷瞬间翻了过来,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眨眼间完成躺平、撩衣服、拍肚皮一系列动作,当真称得上一句行云流水。

他非常慷慨的拍了拍线条分明的小腹,摊开双臂大方道:“来吧,尽管看!”

晏骄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使出杀手锏:拧耳朵,“你不要脸!”

庞牧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疼,索性把人往下一拉,结结实实搂在怀里,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再吧唧往脸上亲一口,心满意足道:“有你在,还要什么脸。”

事实证明,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接下来几天,拧耳朵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而庞牧就会演技拙劣的认输喊疼。等晏骄松了手,他立刻故技重施,如此循环往复,非常的乐此不疲。

以至于到了最后,小六等一众侍卫一听见里头庞牧假惺惺认输,就在外头摸着鸡皮疙瘩齐声叹道:“大人又发/浪了。”

因暴风雪阻碍,一行人足足走了十天才到,是为腊月二十六。

庞牧不是个爱招摇的性子,若非礼制规定官员奉旨回京需乘坐相应等级的坐辇,估计他自己就顶风冒雪的骑马回来了,谁也不惊动。

可饶是这么着,望眼欲穿的圣人也提前好几天就打发人去驿站蹲守,然后直接带他入城。

负责接待的使者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诉说圣人的期盼之情,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请定国公直接入宫。

庞牧看了晏骄一眼,觉得握在掌心的小手又热又软,有点舍不得,便从车窗里伸出头去与使者打商量,“这个,长途跋涉,衣衫不整,不敢”

“圣人说无妨,”使者笑道,又意味深长的说,“圣人说了,若是您不舍家眷,不如一同入宫。”

晏骄:“……你自己去!”

庞牧:“……”就不能犹豫下?

晏骄不理他,只是激动万分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巍峨城墙,最后甚至忍不住冒着严寒跳下车来,站在冰雪琉璃世界中仰头眺望,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恰当的言语来感慨。

大禄朝一尺约合后世三十一厘米,十尺为一丈,也就是三米一,而眼前这座以巨石垒砌的城墙,少说也在四丈以上!

一大两中两小的五座朱红城门都极高,金灿灿的门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城墙极宽,上面均匀分布着马面,架着箭台,角落的箭楼上笔直站立着许多手持长矛的士兵,正全神贯注的扫视着往来行人。

想要达到理想的御敌效果,大城的城墙俱都极其厚重,上面甚至可以几十人并排行走!此时城墙上刚好有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巡逻过来,整齐的步伐和凌厉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南大门正上方是个石头镶嵌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望燕台!

晏骄贪婪的望着那斑驳的城墙上留下的岁月痕迹,呼吸都急促了。

这并非后世残存的遗迹,而是真正的,活着的历史!不亲眼看到,永远都无法体会这种强烈的震撼。

跟着下车的庞牧看看她,再看看习以为常的城墙,死活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你倒是看看我啊。

因为到了年根儿底下,归乡返京的人多不胜数,圣人特地开恩,允许五品及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可以走正门,五品以下的官员走中门,尽量实现分流。

可饶是这么着,因官员家眷和随从数量过多,且多有跟车行李,这些都要一一检查,三个门前头的队伍并没短到哪儿去。

见前头还有一家,使者本要上前调换顺序,却被庞牧一把拉住,“无妨,都到了城门口了,还差这一步么?”

天寒地冻的,都着急进城,反正他们车上炭火充足,多等些时候也无妨。何必如此行事,叫外人又多些谈资?

殊不知他体恤旁人,却偏偏有人要趁过年抖威风。

“前头是谁家马车,拉货的也敢往这里来吗?”忽听后面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车队随从的呵斥声。

使者闻言大怒,才要使人驱逐,却见庞牧嗤笑出声,竟主动迎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我倒要瞧瞧,是谁这样大的威风。”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越过马车,迎面对上后头语出不逊的两个年轻人。

那两人穿锦袍着玉冠,腰系玉佩价值不菲,分明也是达官显贵之后,可举止轻浮、神色倨傲,着实令人不快。

庞牧微微蹙眉,顺势往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扫了一眼,然后在心中冷笑出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赶了个末班车,更新的这么晚……以及……明天的第103章,要中午十二点更新,争取明天破案啦!我今天算了一下,这么一来的话,情节肯定是比想象中的更紧凑,如果早于十二点的话,我也会章节评论提示的,非常不好意思……

以及,京城叫望燕台什么的……是的,作者是个起名废,饶了我吧,我的所有内,不管古言现言,哈哈哈哈几乎所有的首都都叫望燕台!

PS,前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今天又吃药了,过几天应该还会去复诊。因为这个药方要煎两遍,又停了将近二十天没煎药,有点手生,以至于这个药量非常失控,今天早上我得到了满满一大汤盆还装不下的中药汁子,就相当海量,所以一整天都非常撑,喝到打嗝哈哈哈哈哈哈哈

PPS,顺便帮基友推一发文,她跟我拍胸脯保证说这次会拼了命的写。

《大佬都来找我报仇了》 维客

沈嫣的职业是人生教导师,她教导过家道中落的落魄富二代;教导过被继父虐待的豪门私生子;还教导过无法无天豪门败家子;更教导过阴狠残疾企图毁灭世界科学家;教导过学渣混混叛逆少年……

沈嫣自诩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导师,系统派给的任务她都能以超S的评价完成,就在她成功赚够积分兑换重生的时候,竟然告诉她系统抽了,重生失败!

沈嫣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她教导过的学生们果然不负她的教导,个个成了都成了独霸一方的大佬。

落魄富二代发家再起,豪门私生子强势回归,败家子都成了国家栋梁,就连学渣叛逆上年都成了拥有百万粉丝的电竞红人!

作为大佬的人生导师,大佬有今天的成就她也是出过一份力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