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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类人,只能挑明。否则是看不懂那些风花雪月的暗示的。对付薛策就得这样。她就是要捅破那层窗纸,点醒他,她对他并不只有“报恩”的心思,还有着更多企图。

而且,要么不去碰他,既然决定了要碰,就不要试探别的地方了,要一击即中。

薛策十岁多一点就进入了崇天阁,在这成长的几年间,身边根本没有过女人,也一定没有亲过别人。在这方面,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说句不好听的,戚斐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在圈地盘的狗,霸道得要做第一个在这张白纸上留下印记的人。圈完地盘了,还感到无比地有成就感。

发现薛策根本是醒着的,却一动不动让她为所欲为——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震惊懵然也好,纯粹被吓到了也好,他没有推开她也是事实。这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纵容。就更让戚斐感到鼓舞和振奋了。

她了解薛策。如今他还处于性子最烈的少年时期,如果真的讨厌她,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绝不可能毫不反抗,任由她啄吻。

这一步已经踏出去了,但尘埃还没落定。在震惊过后,薛策早晚会冷静下来,去复盘这件事。接下来,就要赌他的决定了。

看他究竟选择容忍她的企图心,还是会乱剑斩情丝,干脆了当地截断麻烦了。

结果戚斐等的审判结果,并没有如期到来。

本来按照习惯,大约是在睡前一刻钟左右,薛策就会现身帮她涂药的。

可今晚,戚斐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出现。忍不住溜出了房门,探头往薛策的房间看去。

窗纸内黑漆漆的,房门紧闭。他似乎压根儿就没回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她刺激过头了才没回来,还是说,清醒之后的他,恼羞成怒,已经在连夜着手准备撵她下山的事了?

戚斐拢着一件衣裳,心脏七上八下的。觉得现在上去敲门,不是明智的决定。里面要是真没人,敲了也白费力气。要是有人的话,没开灯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人,何必去讨嫌。

定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身回去了。

……

转眼,翌日就到了。

深夜,银月在天,夜静更深。

薛策刚回来不久,才卸下了外衣,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什么,倏然看向了门外。

屋外有声音。

没一会儿,果然就有两下敲门声响了起来,外头响起了一个软乎乎的声音:“薛公子,你睡了吗?”

薛策迟疑了一下,将脱下的衣服穿上了,才说: “没。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果然站在门槛外面。似乎是刚沐浴了不久,一头青丝垂在身后,还带着水汽,身上罩着一件雪白的衣裳。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抱了个小藤盒子。

与他对视了一眼,她立马就垂下了目光,似乎有些心虚,又有些害羞,压根儿就不敢直视他:“薛公子,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我来找你,见到你房间的灯没有亮。”

薛策有些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让开并放她进去的意思:“什么事?”

“可以进去说吗?”

薛策皱了皱眉,还是让开了路。

戚斐进了他房间,将小藤篮子放在了桌子上,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一如既往地用那种小狗儿讨好主人的语气冲他说话:“薛公子,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我这几天在山上四处乱逛,采到了好多这些花。听默风说,这些花磨碎了可以直接泡茶喝,又香又润喉。我已经磨碎了这么多了,就想全都送给你喝。”

薛策的目光在她一张一合的水红色唇瓣上顿了顿,出乎戚斐的意料,并没有推拒她的示好,而是接受了:“多谢。”

虽然接受了,但戚斐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薛策接了过去,没有急着打开,将它放到了一边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早上,就回去山下的小筑里住吧。”

昨天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又影影绰绰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回到了午后的悬崖上,躺回了那棵树上。但这一次,在“噼啪”的那声树枝的脆响后,他却是睁开了眼睛,将有如惊鸟、只想逃走的她,给粗鲁地拖了回来。

天明惊醒时,他汗如雨下,心跳如擂,头皮窜过了一阵阵的麻意。用冷水淋身,也像有热流浇灌过肌肤。闭上眼睛,梦境里畅快淋漓地征伐摧折的情形,还清晰地映在回忆里。

她轻轻拨了一下心弦,已经消失的心魔,就以更生动凶猛的姿态,张牙舞爪地回来了。

崇天阁如今正在抗击东岳妖族。他的母亲绫茉姬在东岳去世,连他自己也差点死在了那里。对那片土地的一切,他都痛恨无比,恨不得一一除尽。

现在却不仅开了先例,让一个妖兽化成的人亲近自己到了这等地步,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起了不该有的欲念。

所以静坐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又去了金鸢峰,做了平时该做的事,等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将一切的源头从自己的视线里移走。

听见了他的逐客令,戚斐的眼皮就是一跳。

从表面上看,她干了轻薄人家的坏事,全程都没有发现薛策是醒了的。薛策连续两晚都没出现给她涂药,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觉得很奇怪,然后假装没事发生地来寻找他。

所以她今晚就来了。

没想到会听到一个不太好的答案。

完蛋了,莫非她是赌输了么?

看薛策这副冷静的样子,必定是打定主意,装作不知道昨天的事了。

但如果要逐客,为什么不昨天晚上叫她走呢?甚至,如果不是她主动来找他,可能他这个答案还会拖个几天才告诉她。

足以说明,他心里没有平静得可以当做没事发生过,也一定是有犹豫过的。

戚斐装傻,无辜地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呀,我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要是回去住了,每天为了吃饭,还要上下一趟,不是很麻烦么?”

“没错,所以,你往后不用天天来我这里了。”薛策早已料到了她会说这句话,手轻轻地摩挲着明光的戟身,语气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冷静:“我之后会让默风帮忙,每天捎带食物给你,你不必亲自上来了。”

什么鬼,怎么越来越糟。戚斐着急,脱口:“那涂药呢?我的淤血还没散呀,薛公子,就不能让我在这里住到完全康复吗?”

薛策仿佛铁石心肠,不去看她失色的小脸,转开了头,淡淡道:“你肩上的伤口,我没记错的话,已经完全愈合了。剩下的那片淤血,很快就会自己散开了。”

他都这么说了,看起来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戚斐还是不甘心,小小地争取了一下,语气有些哀伤:“可是,也不光是为了疗伤这件事呀,我真的很想留下来报答薛公子……”

“我之后会很忙,你报答得也足够多了。”薛策深吸口气,却没有看她,语气毫不拖泥带水:“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带你下山,有事下去了再说吧。”

他看起来心意已决。戚斐代入思考了一下,再继续往同一个方向纠缠,恐怕只会惹他反感,便轻轻地“嗯”了一声,回房了。

回到房间后,戚斐烦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无比沮丧。

薛策1.5,果然如她预想的一般难搞。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了——所谓的最坏打算,其实就是让必然结果提早了几天出现而已。但这不代表她就甘心接受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秋猎了。薛策现在是想和她撇清关系。要是真的认了,之后就连每天一次的见面都不能保证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认了。她得想想办法……

翌日。

薛策大清早的就穿戴完毕,来到了她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

门还没敲两下,就开了。

戚斐抱着包袱,安静乖巧地走了出来。

昨天下了逐客令,再让她回房后,薛策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但还是生出了一种亲手撵走了一条忠心耿耿的小狗的感觉,是有点儿不太舒服的。

尤其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对他怀着什么心思了,只不过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谁知道,昨天才对被他赶走的这件事表露出了无限不舍的她,今天就一改态度。明显是很早就起来,提前卷好铺盖,随时可以干净利索地走人了,也没有继续恳求他,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

“咳……那就走吧。”薛策轻咳,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下,又说:“虽然你以后不用天天上来了,但既然阁主安排你住在祝融峰,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还是可以来找我。找不到我,和默风说也是一样的,他会转告我。”

谁知道,她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薛公子。”

薛策微怔。

戚斐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认错:“薛公子,昨天是我不对。你都照顾我那么长时间了,我还不满足,想死皮赖脸地留下,你心里肯定觉得我烦透了。”

薛策皱眉,下意识就否认道:“我没有。”

“其实我跟你认错,也不光是为了这个,还有另外的原因。”戚斐蹲了下来,当着他的面,解开了包袱,取出了一件让薛策感到有些眼熟的雪白衣裳。

薛策:“……”他眼角一抽,慢慢辨认出了,这似乎是崇天阁男性门生的中衣。

果然,她仿佛十分羞耻,声如蚊呐地说:“我觉得继续瞒着你是不对的……薛公子,对不起,我之前趁着你不知道,偷偷拿了一件你的衣服,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薛策愕然,耳根忽然有些发烫:“你……”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恶意的,也真的在改变穷兽偷东西的恶习了。我也没有拿你的衣服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将衣服塞回给了他:“希望薛公子不要见怪,我已经把它洗干净了,现在物归原主。”

薛策怔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件仿佛沾了她体温的衣裳,就听见她又说话了,含含糊糊地继续认错:“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总之,类似的冒犯您的坏事,我以后都不敢做了。”

“类似的冒犯您的坏事”,言下之意,就是她做过的冒犯他的坏事不止一件。

能说出来的坏事,她刚才已经不打自招了。那么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坏事,恐怕指的就是……

薛策的脑海里又忽然闪过了那天在悬崖边,她偷偷吻他的事。

但之后,应该不会有了。

她刚才做了保证,说以后都不敢了。

薛策的心里忽然有些发闷,不想再听她认错了,语气有些生硬:“不用再说了,我没有怪过你。还是那句,你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我吧。”

“真的不用了,薛公子。你昨天也说了,你之后会很忙。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就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已经找到可以帮我的人了。”

薛策目光一定,思绪难得有些转不过弯来。

戚斐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语气变得欢快又诚恳:“我想过了,你这么忙,我实在不该继续麻烦你。我可以去找丛秀峰的裴大哥帮忙。虽然和他接触的次数不多,也不是很了解他,但他给我送了几次伤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说着,戚斐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嫩生生的一截手臂,上面有一段淡化了的疤痕:“你瞧,我手臂上的这道鞭伤,就是多亏了裴大哥,才好得那么快的。之后涂药那些事,我可以请他代劳。说不定,还可以请他帮忙,找人通融一下,直接搬到丛秀峰那边去住,那就更省事了。”

☆、第90章 第90章

戚斐轻快地说完了未来的打算之后,就飞快地看了一眼薛策。

他盯着她, 神色隐隐有一丝僵硬。开口时, 语气带了一种刻意端着的漫不经心:“哦……你说的是裴世佳?”

“对呀。就是我第一天来到崇天阁时, 在大殿上要对我使用安魂咒的裴大哥。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她的神色娇软又愉快, 一句一个“裴大哥”,满满的都是信赖,仿佛和对方很是亲密, 已经想好要过去投奔对方了。

而见到他,就一直是客客气气地叫“薛公子”的。

以前还没有多大感觉。如今亲耳对比,才听出了亲疏之别。

他这个收留了她快一个月的人, 在她口里的称呼,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只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亲近。

薛策的眉头, 慢慢地皱了起来, 内心涌现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虽说, 他并不稀罕被她当成什么人。但听着,还是挺不痛快的。

戚斐自顾自地低头,将散开了的小包袱重新系好,便冲薛策微微躬了躬身, 笑了笑:“薛公子, 那我就走了。你不用送我下去了,我认得下山的路,可以自己走的。再见了。”

说完, 她就转身往结界那边走去了。

薛策见她越走越远, 真的没有回头的意思,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急躁。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他身形已经动了,一个箭步,追上去拦住了她,硬邦邦地说:“你和他又不熟悉,怎么知道他愿意帮你了?”

“薛公子,你们人类可能要认识个三年五载才能算是熟人,我是妖兽,又活不了那么久,要真的等上几年,哪能交到什么朋友。所以,对我来说,只要是认识的、对我好、又经常能见到的,就算得上是我的熟人了。”戚斐理所当然地道:“何况,我也不会白白让裴大哥帮忙,去了丛秀峰,我会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努力地报答他的,比如帮他叠叠衣服,扫扫地,铺铺床之类的,反正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列举的,都是这一个月来,她给他做的那些事。

也就说明了,这些并不是给他的特权。不管是谁收留她,她都会给那个人同等待遇。

薛策的额上青筋微跳,忽然打断了她:“不必了。”

戚斐惊讶:“啊?什么不必?”

“我说,我刚才又想了想,既然阁主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便不能让他失望。”薛策咳了一声,仿佛有些勉强,但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这样做:“你还是在祝融峰多住一段时间吧。”

鱼儿上钩了。

戚斐心中雀跃,面上却佯作犹豫:“可是,薛公子你这么忙,祝融峰平时又没别的人。你又不让我上来了,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小筑里,会很闷。丛秀峰有我认识的人,还热闹,去那里住不是更好么?”

薛策看了她一眼:“没让你住下面。”

“意思就是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这样不会麻烦到薛公子么?”

薛策清了清喉咙,神色变得十分肃然:“自然不是很方便的。但是阁主有令,我又岂能阳奉阴违,将你推到别的地方去住?”

他说完,就见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仿佛微微一亮,唇边绽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多谢薛公子,那我就在这里多叨扰一段时间啦。”

……

决定用那番“打算去投靠裴世佳”的话去试探薛策时,戚斐其实不是很有把握的。

所谓的以退为进,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对方的心里也是不希望她走的。要是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不给她眼神,那她演来演去,也不过是在出演独角戏罢了。

她如今也摸不准薛策对她的看法是怎么样的,只能用心去感受。

反正也不会有比被他送回去小筑更坏的结果了。就让她垂死挣扎一下吧。要是他不上钩,那就……那就以后再找别的办法缠上他。

丛秀峰,她是不可能去的。就算季天沅允许她去,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离开薛策。

没想到试探下来,会如此顺利。

在她原本的预想中,成功率只有一半。

她也知道要见好就收。不过,在察觉到薛策似乎隐隐被她激怒了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有点儿心痒,所以故意多说了几句反话,就想看他生气的样子——戚斐发现自己的恶趣味都被1.5激发出来了,就喜欢他被惹生气后的样子。

只要惹成功一次,就会暗暗兴奋难耐,还莫名地有成就感。

现在她也明白为何三次套娃的顺序要打乱了。

在后世,最开始遇到2.0的时候,他要是生气,她是真的很害怕的。到了后期,装病那件事后,2.0在她面前威风尽失,她一点也不害怕他了。再加上1.0和0.5两次套娃,她几乎摸透了薛策这个人。

若不是有了那么多前情的铺垫,让她把握到了如何戳刺1.5的神经,才不会真正惹毛他、又能勾得他的情绪起伏的办法,她绝对是不敢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的。

如愿以偿地留下来后,戚斐就绝口不提裴世佳、丛秀峰了。依然每天殷勤地给薛策做这做那。午后挎着小篮子去外面采花时,她几次都路过了悬崖边的那棵半躺下的大树,都没有见到薛策的身影。

看来,在偷吻他的那件事发生后,只要她一日还住在结界里,他估计都不会在她面前不设防地睡觉了。戚斐觉得还颇可惜的。

一两天后,夜里沐浴的时候,她背对着镜子,照见自己肩胛上的那片淤青,已经彻底淡去,了无痕迹了。用“涂药”为借口去接近薛策,已经不可行了。

好在,她还有下一招。

秋猎之前,后招陆续有来。不缠死薛策,她就不姓戚。

默风每隔几天就会上来祝融峰一次,不是次次都能见到薛策,但每次都会见到闲在家的戚斐,一大一小很快就混熟了。

崇天阁的弟子平时是可以下山的,山下便是降龙城,消息和物资都十分畅通。戚斐称自己很无聊,又不想虚度光阴,就问默风借了一些书回来。

默风年纪那么小,可想而知,平时看的都是不怎么深奥的故事书。担心戚斐会看不懂,他还问同门师兄要了几本,一同交给了戚斐。

“斐斐,这些给你,你拿回去慢慢看吧。”默风有点儿担心,仰头看着她的脑袋:“不过,你看得懂字吗?”

戚斐理直气壮,瞎扯:“看不懂啊。”

默风呆了呆:“哦……啊?”

戚斐揉了揉这小孩的头:“行了,不用担心我。有看不懂的地方,我会跟你薛师兄请教的。”

……

戚斐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不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套近乎嘛。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创造呗。

当天,晚饭之后,按平时来说,她应当是吃完就回自己房间的了。但离开厨房之后,她踌躇了一下,却没有拐回那条小路,而是跟着薛策走了一段。

薛策在自己门口停住,语气不善:“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天,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她下山的了。就因为她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甚至都不是在请求他让她继续住,而是在展望她自己的将来。他就神差鬼使地将最开始的决定,给吞进了狗肚子里,允许她继续住在这里。

事后回想起这个决定,他既是莫名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难以置信,自己当时居然跟被鬼夺了心智似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反悔了。

矛盾又憋闷的情绪困扰着他。如今见到她,都有种见到了棘手之物的怪怪的感觉。莫名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冷淡,从身后取出了一本她不知何时藏进去的书,仰起了一双纯净的眸子:“薛公子,我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没人陪我说话,就找默风借了几本书,想打发时间,可是我看不懂字。”

薛策的目光在那书的封面上停了停。那是一本孩子看的诗集,也就只有默风那个年纪的人才会看了。

不过……她的心智和所做作为,虽然已是少女了,但按照出生的时间来看,也不过来到了这个世界五年,比默风还迟几年出生。在这个角度来说,的确可以说她还是小朋友。

戚斐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装文盲了,但太久没拾起过,业务有点生疏了。

见薛策久久没有应答,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她手里的书,戚斐难得有点儿心虚,越说就越小声,小心地瞅着他:“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教我读一篇吗?我保证不耽搁你太久,读完就走……”

薛策回过神来,对上她略带恳求的眼神,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