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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斐望着天窗,轻声说:“不过,两个人要走得长远,也不能光靠男女之间的喜欢维系。道不同不相为谋,薛策与我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认可他、欣赏他、也会被他那样的人吸引。所以,无论再重来多少次,我和他最后都会走到一起去。”

“怎样的人?”

“洛红枫,洛庄主,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也很不如意。可最起码,在物质上,你没有被亏待过。在洛家庄,你内心孤独不快,但也有成群的仆从服侍你,不需要为了衣食住行而苦恼。而薛策,从小便失去了栖身之地和唯一的朋友,连最基本的温饱也没有保障,他穿着死人的鞋子,冬天时后脚跟皲裂了流出血来,会把鞋垫粘住,他捡地上的东西吃,流浪,挨饿,挨冷,当乞丐,遭人白眼,还被路边的恶仆随意殴打……”戚斐数不下去了,缓了缓,续道:“薛策所历的艰辛,绝不会比你的不易少。可他经历再多坎坷与伤害,朗朗正气与赤子之心一直都在。他从来没有用自己的不幸为理由,挥刀向更弱者,也从未视无辜的人命为草芥。这就是他和你的不同。”

洛红枫无声地捏紧了拳头:“是,我承认,他的处境比我艰难得多。可他的幸运便在于,总能在艰难时遇见你,我却没有那样的运气。”

他没有询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戚斐没有说话。

“他的父母早逝。但至少,他们真心爱着薛策。即便死后,也能给薛策带来慰藉,我的父母活着的时候,给我的感觉还不如死人,每每让我怀疑自己为何要出生在世上。如果我也和他一样,遇到了你,未必就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洛红枫的语速,不知不觉便快了起来。那种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甘,仿佛再一次难以自抑地涌了出来。

说完,他闭目,缓缓地吁出口气,平复下来,才沉声道:“不过,这一世的你跟了他,倒是健健康康的,也挺好。”

戚斐淡淡地说:“我的身体,本来就很健康。前世的我原本也可以无病无痛、平平安安地活到子孙满堂的年纪的。”

她点出了这句话后,墙壁的那头,骤然陷入了一片几近僵硬的死寂中。

“你与薛策父母的恩怨,跟薛策、跟我都无关,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见过。叠加两代人的仇恨,套在我和薛策身上,没有道理。”戚斐挠了挠脸颊说:“你怪罪薛策害死了我,也同样没有道理。他的确闯入了我的生活中,但没有害我,相反,他给那个被疾病压垮了精神和身体的我,带来了许多的活力与快乐。”

戚斐道:“其实你比谁都清楚,那时的我,身体已是江河日下,就算没有薛策闯入,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归根结底,我一个健康长寿的人,会变得那么孱弱,还早早逝去,是拜谁所赐呢?是你啊。”

洛红枫低喝:“别说了。”

戚斐垂眼,如他所愿,闭了嘴。反正她也已经表达完自己想说的话了。

洛红枫的心里,大概一直不愿正视自己才是让她早逝的元凶的事实。而且前头又有了薛榭与绫茉姬的悲剧。故而,他才会混淆了两辈人的冲突,将无辜的薛策,视作了一只替罪羔羊。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评价洛红枫了。他不是好人,漠视生命,对许多无辜之人做了不可原谅之事。但说他十恶不赦,狠毒无情,也有些不恰当。

他曾经将快饿死的她从死人堆的旁边捡回了洛家庄,给了她一个栖身之地,在刚将她收作养女时,还曾将夜里睡不着的她背去院子里看月亮。可他也是害得她饱尝试药之苦的折磨、早早离世的罪魁祸首。

不过,就像她之前和薛策说的一样。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

此时此刻,她可以与洛红枫隔着一堵墙心平气静地说话,是因为她早已释怀。那些痛都已经过去了,也一笔勾销了。

至于她说出那包解药的位置,还带着耿山去找,则是因为,这一世的洛红枫对薛策出手了,他们的恩怨还没有了却。

戚斐把玩了一下金疮药的瓶子,轻声说:“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想起那些事。就放宽心,做你原本简简单单的洛庄主,不就挺好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大家都换了新的活法,你也是。我也不在意以前的事了。死抓着前世的恩怨,带到这一生来,又是何必。”

“我不后悔记起。就是记起得有点晚,可惜喽——”

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后,洛红枫似乎是扶墙站了起来,慢慢走远了。空气中,只余下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第138章 第138章

此后几天, 戚斐都被囚于此地。洛红枫则是每日都被押着离开, 早出晚归。可以看出他非常疲惫, 估计是要处理的伤员太多了, 况且裴文玏使唤仇家, 肯定不可能将他当人看。

那一夜交谈过后,洛红枫对她的态度, 很快就恢复成了正常时候的不冷不热,仿佛那些失态从来没有存在过。见状, 戚斐也心照不宣,当做没和他聊过那些事了。

也不知道薛策现在人在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他们肯定已经知道她被掳走的消息, 并通过裴文玏部下的踪迹追查到是谁掳走她的了。

虽说一直得不到外界消息,仿佛置身在一团迷雾中, 可戚斐相信薛策一定会很快出现。

没想到比援军更早来到的,是一场疾病。

外头的气候十分炎热,地牢里就是另一个极端, 潮湿阴冷, 条件很差,也没有被子可盖。戚斐一天醒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额头也十分滚烫, 竟是发起了低烧。

裴文玏如今焦头烂额,被要事缠身, 在两天后才得知了消息, 立即就让人将戚斐带出了地牢, 软禁在了太守府的一个院子里,叫人来给她治病。

毕竟,裴文瑄都还没来,人质不能这么快就折在他的手里。

当然,为免戚斐和洛红枫串通做小动作,裴文玏安排给戚斐治病的,只是栾城里的一个普通的郎中而已。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戚斐因祸得福,离开了地牢,有舒服的床可以睡了。

原本每天都可以和洛红枫说几句话,现在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戚斐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那个总是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限制着她的行动、整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系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出现过了。

仔细算来,就是从第三次套娃开始的。

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挣脱了系统的指挥,按照自己的意志走出了很长的路了。

戚斐试着叫了它一声:“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在的。”

戚斐:“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以后,你会消失吗?”

系统:“会的呢,宿主。等【太监值】清零的那天,我就会回归本部了。”

戚斐吃了一惊:“你还有本部?”

系统骄傲地说:“有的,我来自于宇宙联盟AI公会。在公会里,除了我,还有着各种各样的优秀系统,比如【饲养反派系统】、【感化人渣反派系统】……都是我们公会里的业绩标兵呢!”

戚斐:“……”不明觉厉。

唉,不过,想到系统就要消失了,她还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系统:“宿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的使命,就是实现你的愿望,推动你与薛策重新走到一起。你们HE之日,就是我功成身退之时。但也不必那么快就有离愁,【太监值】清零,也意味着9999次生命大和谐的完成。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建议你们循序渐进,不要急于求成。在这段时间内,只要你需要我,我还是会随传随到的。”

戚斐:“……”

差点就忘了9999次生命大和谐也是坑的一部分了!

在太守府的后院被囚了几天,戚斐的病渐渐好起来了。但一直没有被送回地牢中。

据系统所说,现在外面的形势对裴文玏很不利,他应该是暂时没那个闲工夫来管她。

栾城本来就不是重兵严守的大城,所以才会轻易地被裴文玏夺了去。城中的粮食储存,在守城战里,已经消耗了一部分了。三千羯人如蝗虫般涌入城池后,在此盘桓了半个月,粮食消耗的速度急剧上升。如果是普通的打仗,援军和粮草供应肯定是源源不断的。但裴文玏现在是叛军头子,不可能有任何的援助。他们守着一座孤城,早晚座山吃空。

近日,他们挨家挨户地从城中的普通百姓家里搜刮粮食,还派出了小股军队,去扫荡附近的村庄,并且开始缩减每日供派的食物的量。从以往的一日三餐变成了只能吃两顿,且每一顿都比以往要少了。

这种情况持续一时还行,要是长时间都吃不饱饭,早晚会军心动荡。要改变现下的困境,突围而出、争取拿下更多的城池才是解决方法。但是探子回信,北昭的军队已经很接近栾城了。

明知道自己经不起消耗战了,裴文玏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据点,更不敢在这个关头分散军去攻打其它已经有了防备的城池。就只能秉行“死守”这一条对策了,并在封死城门之前,尽量搜刮粮食。

……

天光暗淡,军旗猎猎舞动。

栾城以南三十里,裴文瑄所在的大帐中。

众人围着一幅地图,正在商议攻城之事。

一个谋士提议道:“看探子回信,栾城的军粮储备,根本撑不了多长的时间,我们只需要守住栾城的几个出入口,拖延时间……”

薛策的手撑着图卷,冷冷道:“不妥,用拖延法,虽然是可以消耗最少的兵力去打胜仗,但在堵门的这段时间内,首先遭殃的必定是栾城的百姓。”

自从知道她被劫走了,很可能已经落入了裴文玏手中之后,薛策就陷入了一种极端暴戾又极其冷静的情绪之中。这三天三夜,他合眼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时辰,思维却没有片刻的凝滞,依然一如既往地缜密理智。他不敢想象她现在是什么待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冷静下来,就更难将她救出。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可怖而暴躁的气,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血脉里冲撞,仿佛只要一丁点的火星,就能将他彻底引爆。

“不错,如果那是一座空城,还可以考虑一下拖延时间,打饿死狗。现在这种情形,百姓怕是会先死光……”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羯人曾经将北昭的百姓称作“两脚羊”,心底皆是一寒。

在战争和饥荒的年代,如果真的饿极了,人吃人都是常事。羯人更是“个中翘楚”。如果真的搞消耗战,栾城里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怕是会被啃得骨头也不剩。

“攻城是一定要攻的。”一个副将的眉头紧紧皱着:“只是,强行攻城的话,人质怕是无法保全了……”

除了将北昭的百姓视作两脚羊之外,羯人还有一个臭名昭著的传统,就是在阵前折磨人质。用人质凄惨的叫声,以及尸骨无存的下场,来打击敌人的士气。

一旦场面失控,戚斐一定会被第一个推上城墙去祭刀。

耿山听不下去了,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请命:“殿下!请让我去将戚姑娘救出来!”

戚斐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掳走的,提起这件事,他就愧疚难当,这些天根本不敢直视薛策的眼睛。如果不能将戚斐完好地带出来,他就再也没有面目去见薛策了。

“我也有此意。”薛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双眼冷得仿佛要结出冰渣来,仿佛在透过它看向城墙内侧的裴文玏:“但不是你,是我亲自去。”

“这怎么行!你们先冷静些。”一个谋士急道:“探子回报,现在只要是靠近栾城城墙的无关人等,都会被墙上的士兵射杀。连接近都不行,你们还能怎么进去?”

“裴文玏在近日一直有命人外出搜集粮草。”薛策将匕首入鞘,不容置疑道:“我今夜就出发。”

……

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些天,戚斐一直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连觉也睡不安稳。

果然,在被软禁于院子里的第六天夜里,子时,她被一阵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惊心动魄的厮杀声惊醒了,从床铺上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信阳城破的那一夜,被靳夫人锁在杂物房里的她,被遥远的厮杀声所震撼的那天。

难道是薛策他们来了?他们在攻城?

系统:“不是。北昭的大军的确已在栾城之外,但还是对峙状态。你听见的那阵动乱,是栾城的自乱。”

因军粮收紧,勉强果腹了十多天,不甘挨饿的羯人,终于将魔爪伸向了平民,竟想用婴孩之肉来送饭。于是,他们暴躁地砸开了百姓的家门,强行抢走了母亲怀里的孩子,杀死了拼死保护妻儿的父亲。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裴文玏的部下眼中。这些人随着主子一同当了叛军,但骨子里,到底还是流着北昭的血的。见到百姓被如此对待,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愤慨地上前制止。内讧就此产生。

戚斐在漆黑的房间中站了一会儿,听不见院子外面的动静,人都好像跑光了。但是她直觉,这座关押着她的太守府,很快也会不安全了。

无奈,这个房间的门与窗户,都被人从外面用铁链锁住了,顶多就推开一条小缝隙,连半边肩膀也挤不出去。

忽然,房门的窗纸外,浮现出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有人来了。戚斐的心口直跳,环顾屋内,找不到防身的利器,只能搬起了一张凳子,高举过头,躲在了门后面,屏息凝神地警戒着。

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瘦长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地上:“戚斐!”

听见了这个声音,戚斐眼珠都差点儿瞪出来,跳了出去:“怎么是你?”

洛红枫扔下了钥匙,鬓角遍布冷汗,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简明扼要地说:“裴文玏已经自身难保,死士都退到了城墙上保护他。太守府很快就会有羯人闯入,要走就趁现在。”

落在裴文玏手里,最坏的结果是死。被羯人抓到了,那就是生不如死了。戚斐也知道这个道理,跟着他跑了出去。

洛红枫手无握剑之力,应该没办法拧断铁栅栏,从地牢逃出去。估计他刚才正在太守府的另一边救治伤者,听见城中大乱的消息,才趁乱逃脱了吧。

他没有只顾着自己逃,还特地过来放了她,戚斐还是有几分动容的。

她略微落后了他一个身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夜风中,他的衣衫上,仿佛传来了一阵有些古怪的味道。不是寻常的那种草药味,也不是血腥味。就像是衣襟被某种东西弄湿了,还没干透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戚斐忍不住问了句:“你受伤了吗?”

洛红枫道:“没有。”

他们逃得还算快,沿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很快就到了太守府的后门附近。这里有一片园林山石,还有一个池塘。

洛红枫停住了脚步,喘息片刻,才说:“后门出去便是一条冷巷,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戚斐有些意外,回头看他:“那你呢?”

洛红枫立在了院子中,淡淡道:“高子明来了,我在此等他。”

戚斐:“……”真不愧是洛红枫,难怪这么游刃有余,还来救她。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后路了。待会儿与高子明一汇合,就可以跑路了。

就这么放他走了,朝廷怕是再难找到他的踪迹。

不过,这个人,毕竟是真的救了她。再说了,有高子明在,她也不可能阻拦得了他们。

故而,戚斐犹豫了一下,在最后望了他一眼,就不再留恋,夺门而出了。

洛红枫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许久未动。

月下的树影晃了晃,他才慢慢地扶着墙,在池塘的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身前那片干燥的石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几滴暗红的血点。

他冷冷地坐着,抬手,触了触鼻子的下方。指腹摸到了一片猩红黏腻。

☆、第139章 第139章

如洛红枫所言, 从太守府的后门出去之后, 就是一条狭长的冷巷了。城中到处都是火光硝烟、厮杀的声音,巷子的两个出口都闪着红光, 有人影跑过。中段反倒黑暗而安静。

戚斐拿不准该往哪边跑。其实,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与其在外头乱跑, 还不如效仿信阳城破的那一夜, 找个空的破箩筐罩着自己,在这里蹲到战火消停了才出去更安全。

可惜,这里离太守府太近了。等会儿羯人闯入府中, 找不到她这个传说中的“裴文瑄的女人”,肯定会搜查附近一带。所以不能久留。

系统提示了她一句:“往左边跑吧。”

戚斐定了定神,避开了那些阻拦她的箩筐, 毫不犹豫地往左边巷口跑去。

在距离巷口还有六七米时,光线忽然暗了下去,一个身影匆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戚斐猛地刹住了脚步, 人也呆住了。

这个人披着叛军的铠甲,脸上拭着黑乎乎的灰, 再加上逆着光, 看不清样貌。可那高大而不笨重的身形,和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辉的双眼, 都给了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薛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从太守府里跑出来, 刹那就定住了。

戚斐的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了欣喜的光茫, 大叫一声, 踢开了堆着的箩筐,便不顾一切地奔向了他,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

——如同被甸吉掳走的那一次,她也曾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得到了来自于他的回应。

下一瞬,她就被一双颤抖的手臂,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身上,混杂着硝烟、泥沙与血的气息,手臂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贴在他胸膛上的耳朵,却可以听见里头那颗器官,在急促地跳动着——用和她一样的脉率。

戚斐吸了吸鼻子,抬手一下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焦躁的情绪:“没事,没事……我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薛策低低地“嗯”了一下,此地危险,在宣泄了情绪后,便没有再抱她太久,缓缓地松开了手。他的双眸布满了血丝,隐隐泛红。但找到了戚斐后,他显然还是比刚才要冷静了很多,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叛军内乱,北昭军士攻城在即,栾城混乱无比。但是,只要和薛策一起,戚斐就觉得无所畏惧,也许是因为在她心里,他没有做不成的事吧。用了三言两语,她就将这些天自己的遭遇简单地与薛策说了,说到了洛红枫将她从房间放了出来时,脑海中忽然有一阵灵光闪过。

她刚才就觉得洛红枫衣服上那股味道有些熟悉。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那不就是断情香燃烧之后的味道么?她曾经在洛家庄的密室里闻过的!

戚斐说了这个发现,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也就只有十多米、虚掩着的太守府后门:“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要看一眼吗?”

薛策迟疑了一下,从沿路所见判断出还有时间,就将她护在了身后,回到了那扇后门处,悄悄从门缝中往里一看。

院中黑漆漆的,在假山石边,赫然出现了一个沐血的身影。

是高子明!

就在他的跟前,洛红枫静静地靠坐在了池边的石头上,头歪歪垂着,脖子犹如一支弯折的青竹。

如果不是他的面上泛着不祥的青灰色,这毫无痛苦的姿态,就和睡着了没有两样。

高子明单膝跪在了地上,沉默着用袖子擦去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的血。

血太多了,半干结在唇角、下巴处,越擦就越是惊心。

察觉到了声音靠近,高子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做声,也没有阻止他们接近。

忽然眼前递来了一张手帕。

高子明顿了顿,接过,继续给洛红枫擦脸。

戚斐半蹲了下来,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其实在辨认出断情香的气息时,她就有了预感了。果然,裴文玏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过洛红枫。

他的衣衫之所以湿了,估计是曾经被灌过什么进嘴里吧。

戚斐轻轻一叹,心情很是沉重,又有了一种感觉洛红枫得到了解脱的唏嘘。

身上一暖,薛策轻轻地搭住了她的肩。默契已在,对望一眼,已不需多言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戚斐伸手撩开了洛红枫的衣襟。果然,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翠绿冰凉的瓷瓶。平日就藏在外衣里,只与身体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

正是她在上帝视角里见过很多次的,被洛红枫握在手里摩挲的那一个瓷瓶。

那时候离得远,她还以为这个瓷瓶没有开口。现在拿在手里才知道,顶端是可以拧开的,不过是开口位很不起眼。

微一使力,戚斐打开了盖子。

里面装着的,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液体或是粉末,而是一株风干了的怀梦草。

应该就是十多年前,从绫茉姬身上粘回来、被他妥善藏好了的那一株。

那厢,高子明已经给洛红枫擦干净脸了,将手帕收入了怀里。

之前,在裴文玏的人劫走洛红枫时,高子明应该和那些人恶战过。洛红枫说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也不是在夸张。近距离下,戚斐闻到高子明的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应该是有伤口没愈合,就急着来救他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