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突然“哎呀”了一声,颦了眉尖抱怨道:“你别跟我说话,我都写错字了。”

江俨凑过去看了一眼,伸了自己的毛笔过去把那个错字涂黑了,低声道:“错了便错了吧,涂掉继续写就好了。”

“不行,那样不好看,像被老鼠啃坏了一块,难看死了。”一向严于律己的公主揉掉这张纸,重新换了一张纸。

江俨笑笑不说话了,却趁公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那张被写坏了揉烂了的纸藏进了袖里。

——上头有公主的字迹,怎可随便扔了?

没写完这页,却听公主轻叹口气道:“咱俩还是说说话吧,干坐着写太困了。”

看她把眼睛揉得红红的,江俨心疼得不得了,催她去睡她又不听。只好下笔更快了些,一边说些有趣的话让她别那么闷。

公主还是没坚持多久,没过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俨侧过脸偷偷看她——蛾眉淡扫,眼睫微颤,娇嫩又一向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他离得太近了,烛光跃动中,甚至能看得清公主脸上细小的绒毛,浅浅的,看起来美极了。

他看着公主,眼里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他看着公主,眼里的暖意似化成了一汪水,眸底蕴满了无数平日不得见的情意。

江俨看了许久,这才弯下身用最轻最轻的力道抱起她,原地僵着身子站了一会儿,见公主没被吵醒才放下心来,走到了矮榻边又轻轻地把她放下,扯开被子一角给她盖好。

睡熟的皓儿翻了个身,胳膊搭上了公主的肩膀。江俨怕压得她血流不畅,轻轻把皓儿的胳膊挪开,这才放心离开。

她刚才写的那一张还没写完,剩了一小半内容。江俨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也叠好收进了袖中。

江俨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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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儿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丑时才睡下,等到次日寅时正公主醒来的时候,皓儿已经不在榻上了。她睡眼惺忪,翻了个身觉得全身都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书房。

往日从来没有夜宿书房的习惯,这矮榻上头只铺了薄薄两层褥子,被子一个月未晒,也有点凉森森的,睡得一点也不舒服。

炉子边上放了一盆清水,想来是江俨怕室内干燥她会睡得不舒服,特意如此的。

书房很大,中间分出一小块做了个隔间,小榻就摆在隔间里供人休息。公主理好衣服上的小褶,转弯进了书房。

皓儿又坐在了书桌前埋头写字,江俨在一旁端着一碗炸云吞,闻起来鲜香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每当皓儿润笔的空当,江俨就夹个云吞喂到他嘴里。皓儿心不在焉地吃了,继续埋头写字。

天还没有亮,书房里头点了好几盏灯,却还是昏昏沉沉的。听见公主起身走路的动静,江俨转头看她了片刻,满室静寂烛光摇曳中,更显他眸光温润,似一下子就能落入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公主浅浅一笑,站在皓儿后头看他写字。桌子上摆着好几沓宣纸,上头都是正正方方的楷字。江俨和公主替皓儿抄好的十份弟子规整整齐齐放在左边,皓儿自己写的放在右边。

昨天晚上皓儿写完的那几份被泼了墨,已经不能用了;可现在摆着的全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正楷,已经摞了一小沓,但还是太少了,估摸着只有几份的样子。

弟子规全文一共千余字,连着抄上十遍,还通通都是一笔一划的正楷字,别说是皓儿了,便是她用龙飞凤舞的草字来写,一个晚上都不一定写得完。皓儿又自小跟了娘亲,说好听点是严于律己,说偏颇点便是吹毛求疵,字写错了写糊了,这一张通通都要重新来过,半点不敷衍。

这孩子是她亲手养大的,容婉玗怎么会不知道皓儿是在跟他自己较劲?皓儿惯来听话懂事,小孩子常有的任性啊的懒惰啊在他身上找不到半分影子。太傅说好要罚抄十份弟子规,他便一张一张认真写好,绝不假以他人之手。

昨天晚上过了丑时哭累了才睡下,也不知才睡了多久就起了,现在才写好这么多份。见他又写完一张,容婉玗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皓儿别写了,吃罢早膳就该去太学院上课了。”

皓儿又咽下一个云吞,头也不抬地说:“再写一刻钟。”

容婉玗抽出他握在手中的毛笔,扭正他的肩膀对上自己,认真道:“不要写了,皓儿去学馆吧。若是困得难受就跟太傅请了假回来,莫要在课堂上睡觉。”

皓儿睁大眼,泪花又在眼眶里头打转,委屈道:“可是太傅说要抄十遍,我这里第七遍还没写完…”

容婉玗笑着摇头,循循善诱道:“皓儿想想看,你的那个同窗嘲笑你,在同班学子面前信口雌黄污蔑你,此为一错;他还顶撞太傅,扰乱课堂,他是不是犯了三个大错?”

皓儿点点头。

容婉玗又道:“那皓儿错在什么地方?”

皓儿瘪瘪嘴,不说话了。

容婉玗温声道:“皓儿错在顶撞太傅,同样扰乱了课堂,皓儿只犯了这两个错。”

皓儿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容婉玗徐徐道来:“他听信外头的闲言碎语,信口雌黄,皓儿就应该义正辞严地反驳。所谓君子不争口舌,可是娘亲却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说别人嫉妒你、排挤你的时候,你应该视若无物,坚守本心。”

“但如果别人嘲笑你、辱骂你,你还不还口,那不是君子,那是懦夫!至于皓儿用书本打了他几下,那也是因为他不顾同窗之谊、出言污蔑在先,皓儿没有错。”

见皓儿若有所悟,容婉玗把他搂在怀里,柔声道:“娘的皓儿,将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是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的懦夫?便是在学堂里,也应该如此。”

话虽这么说,她心中却有些难言的酸楚。她自小便是不与人争的性子,对世事都似乎能看透内里的空明澄澈,这许多年来,至今想不通透的事也只有两件。许多琐事总是不想去费丁点心神,便也不爱与人争。

生而为人多少有些戾气,偏执、埋怨、嫉妒,这些微戾气才能造就这世间万千性格。只有这般的人才算得上是鲜活的人。只是她情感疏淡,愈是长大愈是淡泊,便越没有这样的鲜活。

皓儿尚年幼,却已经受了她许多影响。若是别家的孩子遇到这事,怕是得哭他个天翻地覆,再不去学堂才是。皓儿却已经懂得要忍下委屈,去忍这不公的待遇。

此时他尚年幼,乖巧听话确实会惹长辈喜欢。只是长此以往,怕是会养成像她一样惫懒又淡泊的性子。男儿如此,却是不妥。

看皓儿陷入沉思,她继续循循善诱:“皓儿再想想,犯了三个错误的人罚抄五遍弟子规,你犯了两个错误却要罚十遍。太傅大人是不是罚得不公?”

皓儿一向十分怕太傅,听了这话紧张兮兮地问:“那若是我没有写够,惹太傅生气了怎么办?”

容婉玗见他听了进去,眼里已经带了笑,“那就把娘亲的话说给他听,太傅一定不会生你的气。”

皓儿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把剩下的半碗云吞狼吞虎咽地吃了,又把自己写完的六份装好在书袋里,出门去洗漱了。

待他出了门,公主目光移到江俨身上,神情严肃道:“若是皓儿被罚站、被罚打手板,你就直接带他回来。”她颦眉冷淡道:“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太傅,留着也是误人子弟!”

她不用说,江俨也明白她的意思。暖黄的烛光中江俨刚毅的轮廓变得十分柔和,脸上带着些许倦容,整整一夜连眼都没合过,眼里还能看到微红的血丝,就连跟往常一样沉默点头的清冷样子都带着两分疲惫。

公主心头微紧,“你是不是一宿未睡?”

江俨清了清嗓子道:“无妨。”

这怎么才一个晚上,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公主听得忍不住皱眉,往日清朗有力的声音乍一下变得嘶哑,听得人心里难受。

江俨看她表情不太好看,有点尴尬地解释道:“凌晨时分觉得口渴,又没有热水,就喝了几口凉茶。”

公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江俨习武多年,面门轻易不容人碰,凭着直觉往后偏了偏头。转念又记起面前人是公主,便探头至她掌心中,任她摸了摸自己额上的温度。

竟稍稍有点热,公主赶紧拉着他进了隔屋的矮榻上,轻声埋怨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皓儿一样不知轻重的?你快躺一会儿。”

江俨低声拒绝道:“属下还要送小世子去太学院呢!”

公主瞪他一眼,提了声音怒道:“哪个人去送不行?偏你能送?好好躺着!”江俨不敢说话,只好悻悻地躺下了。

“在这安安分分地呆着,等我安排好人送皓儿去太学院,再让人给你熬点祛风寒的姜汤。”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还是让杜太医开个药方吧,你以前从不生病,怎么好端端就发了热?”

听了这话江俨又要起身,推辞道:“不必那么麻烦,属下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江俨!”公主不由拔高了声音喝道:“你听不听话!”

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皓儿偶尔也会有调皮的时候,公主舍不得骂他,说得最重的话就是“皓儿你听不听话!”这句话用惯了,此时顺口一说,嘿,还挺应景!

江俨看她沉着脸,是真的生气了,动作利索地躺上了榻,还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了被子,十分得识相。

这榻有点短,毕竟是按公主的身量做的。江俨微微蜷着腿,被窝里尚留有余温,满是公主身上淡雅的梨花香气。

他侧转身看着公主离开的背影,缩在榻上心里有点难过。他默默地想:自己怎么这么笨?自打回宫来就总是惹公主生气。

昨日有江俨伴着,书房里便没留人。公主交待了门外守着的一个小太监送皓儿去太学院,吩咐另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候着,若是杜太医来了便请他过来。

看着皓儿坐着小轿走远,又想着红素几个住的左侧殿离书房这里挺远,公主便自己去了小厨房。

她平日起得晚,长乐宫里的宫人除了洒扫太监起得早,旁的宫人大早上起来也都没什么事儿做,所以整个长乐宫的饭点都比别的宫晚半个时辰。

这时候天还没大亮,晨光微熹中,只有小厨房袅袅的烟火气是最有生气的地方。

见来了人,正在擀皮包三鲜包的李厨娘随便瞥了一眼。灶台上蒸着几笼包子,厨房里头烟雾缭绕的,李厨娘也没看清是谁,瞥见来人衣服料子不错,习惯性以为是红素几个一等丫鬟起身了来拿早膳,咋咋呼呼道:“姑娘您等会儿,这笼包子马上就好嘞!”话落加快了手上动作。

公主笑笑也不着急,自顾自去了灶台边上。入目便是一排大大小小的瓶子,油盐酱醋糖花椒大料八角什么的,这些常用的调料都没有签纸。比较不好辨认的芥辣粉啊大小茴香这些都贴了签纸写了名称。

还有一部分便是贴了签纸,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调料,估计是西边洋人们带过来的东西。

整整两排调料瓶子,公主看得眼花缭乱,她不过想亲手给江俨熬个驱寒的甜姜汤,居然还做不成了?

那厨娘知道红素几个一等丫鬟的手指头都是拿惯了绣花针的,怕她在灶台边上被火撩了,便是脏了衣服也是不好。赶紧舀了点水洗手,吆喝道:“哎哟姑娘哟,这灶台乌漆嘛黑的,脏了衣服就不好啦!”

正要上前把她拉开,眼前的蒸气少了些,厨娘这一细看,顿时“哎哟”大叫了一声。

“哎哟我的公主喂,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李厨娘咋咋呼呼又叫了一声,察觉这话说得不妥,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赶紧地跪下请了安。周围烧火洗菜择菜的小丫头们也凑过来乌泱泱地跪下了。

这一番动静看得公主好笑不已,让她们起来各忙各的,这才说自己想要做个甜姜汤。

李厨娘赶紧让个小丫头看着火,自己腾开手做了一小盆姜汤,用盖子盖好。又在一笼三鲜包捡出了捏得最好看的一些整整齐齐地码了两盘子,又拿小碟放了三样小菜,小碗筷子勺子都用滚水烫过后才拿食盒小心地装好。本想要个小丫头跟着送去,公主却摆摆手自己接了过去。

李厨娘大惊:“您可别一人走啊,这外头天儿还没亮,

作者有话要说:李厨娘大惊:“您可别一人走啊,这外头天儿还没亮,黑灯瞎火的摔个跟头可怎生是好?”赶紧扯过一个小丫头让扶着公主。

公主忍俊不禁,只好接受了她的好意。那小丫头伸手要接过她手中食盒,公主没要她提。本是无心之举,一怔之后她微微笑了。

不能亲手为他做羹汤,总得亲手送去才好。自己一番心意,便不想让外人捧到江俨面前。

提着手中沉甸甸的三层食盒,一边走她一边想,以前听母后说宫里头的厨房明争暗斗,关系错综复杂,得让下头的人好好管着才成,怎么她偏偏觉得这厨房的人也有意思得很呢?

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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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书房门口便叫那小丫头回去,顺道给红素捎句话,承熹便推门进了书房。

放轻脚步进了内室,却见江俨侧身躺在榻上,合着眼沉沉地睡着。肩背结实挺直,即使是睡着了,全身的肌肉也是紧绷绷的。因这榻不够长,双腿微微曲起,看上去有点憋屈。

承熹不由莞尔,江俨多年习武,时刻的警惕已经变成了本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江俨睡得这般沉的样子,忍不住放轻呼吸坐在一旁细细看他。

浓黑深沉的眉,比女子画眉用的眉粉还要黑,眉骨隆起眉峰尖挺,看着就觉得硬邦邦的——这样的眉形本来是极硬朗的一种,若是江俨皱着眉发脾气一定十分唬人。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没见江俨发过脾气,紧抿薄唇冷着脸不说话就说明这人是在生气了。这样想来,他好像皱眉的次数稍稍多一些。

紧闭的眼,睫毛细密,弧度还有点翘,跟他整个人冷硬的气质一点都不一样。看得人心痒。承熹不由抬起了手,一怔之后又赶紧放下。

眼底有微微的青黑,也不知是几天没睡好觉了。承熹看着心中微微发疼,心下叹了口气,大约是给她绣香囊的那几天就没好好睡过觉了。

鼻尖与上唇中间是一条既浅又长的人中,那浅浅的小窝看得人心痒痒。承熹忍不住想,据说人中长的人笑起来都十分得好看。可惜江俨很少笑,经常冷着一张脸唬人。

哼,她才不吃他这一套。就算江俨常常面无表情,她也从来不怕。

饱满的唇上起了些干涩的白皮,想来是他平时练武都不在意这些,冬天天冷他也大清早地起来练武,夏天日晒雨淋的,想来更是难捱。这样想想又觉得心疼。

双颊微微下陷,更显他面庞消瘦,轮廓坚硬的下颔跟尖刀劈出来的一样,如果摸上去肯定会觉得硌手。平时往往第一眼只注意到他身材颀长,此时细细看来,才发现他竟然瘦成了这个样子。若不是他常年练武,练出一身精健的筋骨,想必更能看出他的消瘦。

承熹看着看着,忍不住凑近了些,探出指尖停在他眉心上方,沿着他鼻梁到人中,隔空虚虚摩挲了一遍。也只有他毫不设防地躺着的时候,她才敢离他这般近。

江俨毫无所觉。

公主壮壮胆子,指尖垂低了些,便贴上了他温热的脸颊。沿着方才的轨迹重新摩挲了一遍。

全身肌肉绷紧正在装睡的江俨都快忍不住了,可江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方才他正埋头在枕间深嗅上面余留的发香。听到公主推门而入的声音,他便立马侧身躺好,闭上眼装作一副睡熟的样子。

为什么要装睡呢?江俨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动作快过理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

先前公主盯着他看,视线仿佛实质一般,目光看向哪里,那里就一点点热起来。江俨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这目光烤熟了一样,额头上肩背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若只是如此他还能忍得,只是公主用指尖摸他脸的时候,江俨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

被子下的双手握拳,全身紧绷。若是有学过些粗浅武功的人在此,定能分辨出江俨的呼吸都乱得厉害。只不过面前是公主这么个糊涂的,又哪里猜得到一向老实的江俨竟会在她面前装睡?

承熹把碗筷拿出来摆在一张小几上,这才喊了江俨起。装睡的江俨如释重负地睁开眼,还厚着脸皮做出一副刚睡醒时睡眼惺忪的样子,趁公主没看他的时候才赶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江俨觉得自己真是脑子不好使了才会想要装睡,白白受了一番甜蜜的折磨。

可公主为什么要偷偷摸他呢?江俨面容沉静思索须臾,越想脸上越烫。虽然他面庞黑,却仍怕公主看出端倪,便没敢再往下细想这缘由。

他站起身来正想要伺候公主用膳,公主却正色命令他:“你坐下。”

江俨不明所以,却还是十分听话地坐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公主拿个了碗盛好汤,然后端到了自己面前。

端到了自己面前!!!

江俨大惊失色,起身的时候把桌子都撞歪了,还好他手快拿稳了碗才没有洒出来。江俨赶紧跪地请罪,自责道:“属下逾矩了。”

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承熹颦着眉尖道:“你起来,你逾矩什么了?不就盛个汤么,我乐意给你盛!”

江俨犹犹豫豫地起来,盯着公主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了公主真是一时兴起,才心有余悸地坐下。

“快喝吧,一会凉了。”听了公主吩咐,江俨赶紧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

承熹无奈:“你别喝那么快,小心呛到了。”江俨又停下动作,找了个匀速的不快不慢的速度,小口小口地喝汤。

承熹又给他盛了一碗,看江俨出了一头大汗,觉得这姜汤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后,把剩下的姜汤全舀进了江俨碗里。

江俨低头瞅了眼第三碗汤,又抬头瞅瞅公主,壮士断腕般喝了一肚子水。晨起后还未出恭,此时又喝这么一肚子水真是十分难过。

他平日常常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时候脸上表情却比平日复杂得多。公主看得好笑,给他往碟子里夹了个三鲜包。

一大清早的,江俨忍着一肚子水的窘迫,夹着个包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得十分艰难。

承熹吃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就吃不下了,坐着看他吃。于是江俨吃得更慢了,被公主这么盯着只觉面上一点点发热,还好他常年风里来雨里去本生肤色就不白,这一点薄红看不太明显。

看着看着,公主突然开口问:“你以前…也是这样的感觉么?”话里似带了些犹豫。

江俨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问:“公主是指什么?”

承熹思索了一下,“就是以前你看到我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看到公主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江俨抿抿唇,黝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反问道:“公主呢?”

承熹眨眼默了一下,才慢吞吞道:“就是…不想看你生病…想你快点好起来。”

说得有点平淡,江俨心头微微失落,也不知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摇摇头说“不一样”,大口咬了一口包子,也不知道是在失落什么。

承熹眉尖微拧,吃惊问道:“你不想我快点好起来?”

江俨赶紧摇头否定:“不是,属下希望公主一生都无病无灾。”他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便是公主命里注定该有的劫难,属下也愿意千百倍地担了。

他看到公主生病的时候,感觉心都要碎掉了,心中滋味复杂实在一言难尽。恨不能以身相替,却偏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公主笑了下,多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就着小菜又吃了一个包子,没再说话了。

江俨看着她,舍不得移开视线,把剩下的一盘又多半盘包子通通吃下了肚。

——这可是公主亲手给他端来了,撑死也得吃干净!

半上午时宫人通传说宫门外有人等着求见,此时通传过来,怕是来人大清早就等在宫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