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十几年来最想说的真心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

深夜丑时,承昭闻询赶到的时候,大皇子府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乌黑的浓烟与刺目的火光足足蔓了一片天。好些平头百姓都远远瞧着,火热的气息灼面而来,那热风竟燎得人头发枯卷。

府中几个老奴因在外院居住,方起火时便逃了出来。如今整个府邸火光滔天,烟火熏得已经进不去人,数十侍卫抬着水救火,却显然是迟了。

瞧见有侍卫披着被冷水浇湿的棉被便要往里冲,承昭出声拦下,冷声道:“若不是有人故弄玄虚,如何能着这么大的火?”

如今距离火起还不足半个时辰,今夜更是一丝风也无,这火却能从正院烧到外院,烧到外墙之下。先前定是有许多人刻意纵火,火从多处燃起,这才烧到了一处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般破落的皇子府,又有谁会大费周章地纵火?除了大皇子想借机逃走,承昭再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到了黎明时下起的一场雨才把那火熄灭。官兵搜遍了整府,果然没找到任何人的焦骨。

“殿下,可要派兵去追?”

想到他那心软的父皇,承昭微微扯了扯唇,淡声道:“不必,只要他此生再不入京,留他一命又有何妨?”

回宫后将这事与文宣帝一说,文宣帝欷歔良久,竟微微笑了,似乎十分释怀的模样。

承昭冷眼瞧着,只觉心都凉了。

撞破

这几日江俨未曾与公主说过话,公主连清晨嗜睡的习惯都改了。连着好几日都一大清早起来,去坤宁宫与皇后娘娘说话。清晨未用早膳便出了门,傍晚用过晚膳才回来,红素牵风几个丫鬟服侍她洗漱就寝,一早便睡下了。

到了次日,仍旧是大清早起身去坤宁宫,照旧是夜晚回来。

江俨不好跟着去,只能在每日清晨的时候两人远远打个照面,他一连好几日都没跟公主说上话了。

夜里承熹阖眼躺在床上想事,却听床帐外有人重重咳了两声,一室静寂中极为突兀。承熹被吓得一激灵,听出是江俨的声音,掀开墨色的床帐一瞧,果然是他。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承熹忍不住笑出了声:“夜半偷入女子闺房,你知不知羞?”

从来不知羞的江俨在她床边坐下,点墨一般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他这般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承熹微微红了脸,那夜的荒唐事不知怎么窜进了脑子里,她一时竟生出腰酸腿软的错觉,忙往被子里缩了缩,问他:“你怎的不去睡?”

“你这几日都不理我,我睡不着。”江俨的声音平平淡淡,听来却有些控诉的味道。

承熹失笑出声:“我哪有不理你?”

“你都不与我一起用膳。”

承熹叹口气,摸摸他无甚表情的脸,敷衍得哄了两句。

江俨瞧得憋气,低声说:“我晚饭没吃。”

承熹怔忪一瞬,听他又说:“我做了南瓜馅的蒸饺,做了一下午。皓儿吃过了,我等你回来一起。”

他虽面上无甚表情,语气也与往常一般沉稳,可承熹听着莫名觉得他好委屈。难得他这般冷峻的人也会耍娇,承熹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好起身,与他一起吃蒸饺。

他手艺确实巧,做出的蒸饺各个小巧玲珑,一口就能咬下。如白玉一般剔透的皮子,皮薄馅大,里头的南瓜馅还有淡淡甜味,极合她的口味。

承熹傍晚时就在坤宁宫与皇后一起用过晚膳了,又从来没有用宵夜的习惯,却舍不得浪费他一番心意,便有些吃撑了,又与他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回寝宫时,承熹正羞涩地想要不要与他来个临别吻,江俨却也跟了进来。入门时竟还与红素使了个眼色,红素笑眯眯退下去了。

承熹看得咋舌,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连这般的默契都培养出来了?

想想那夜的荒唐,承熹便觉腰有点酸,忙缩进被子中,裹得严严实实,离他远远的。

“属下没有被子。”落在她耳畔的声音低沉醇厚,呼吸炙热缠绵。承熹心神一荡,忍不住心软了。扯开被子一角,只给他搭在肚子上,反正他也不怕冷,大冬天冲凉都没事,此时又是夏天,他跟一团火似的,哪里会冷?

瞧见公主似有松动,江俨的手又不安分起来。

一瞧见他眼中渐渐腾起火光,承熹便觉双腿发软,连忙道:“江俨!不准!”

额头抵在她肩头蹭了蹭,江俨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忍着身下胀痛,用惊人的克制力离她远了半寸,心中默默腹诽。

——吃一顿肉就要素半个月,谁能忍啊!

*

念及江俨等了她好几天,承熹这日没与皇后用晚膳,早早回了长乐宫。到了偏殿却寻不到江俨的身影,同殿的小太监说江侍卫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处。

承熹一路行去,那处离长乐宫极近,虽说是御花园的一角,却少有人至。除了往日有命妇从顺贞门入宫觐见,寻常宫人不走这条路,是极寂静的一处地方。

她又一向脸皮薄,不爱将自己与江俨的私事让丫鬟瞧见,便没叫丫鬟跟着。

绕过一处假山,远远听到湖边似有人吹竹笙的声音。竹笙低沉醇厚,曲调悠扬,好听极了。

穿过两旁繁盛花木,入目便是一汪清潭,这便是漱斋池。湖畔坐着一人,此时正背对着她。一身黑衣肩背挺直,正是江俨。

被夕阳映红的湖水波光粼粼,远处晕红一片的天空与金灿灿的落日更显他形单影只,背影寂寥。承熹停下步子,瞧着有些难过。

江俨出身富贵,若是在宫外,怕是得有一群年轻才俊敬着捧着。可他既入了宫,每日都只能被拘在长乐宫里,怕冲撞了内廷贵人,常常连长乐宫的门都不能出。

与他同住偏殿的小太监也极少与他说话,毕竟他身有官职,小太监自知身份有别,怎么敢在他面前多说话?更何况江俨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能主动与人结识才是怪事。

若是没她陪着,他大概是要自己一人坐一整天的。而这样寂寥的日子,这样无朋无伴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几年。

承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来不是感情丰沛的人,却总是在他面前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时觉得自己十分混账,每日早出晚归留江俨一人,昨天夜里他说多日没见到她睡不着的时候,她还觉得好笑。

此时想想,哪里好笑了?他独自一人这么坐一整天,一定难过得厉害。

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江俨回过头来,没作声,却微微笑了。口中气息一乱,吹错了好几个音,忙收敛心神继续吹完这支曲子。

承熹扶着他肩头在他身旁临湖坐下,鞋尖离水面只有半尺距离。她其实不喜水,往日遇到池子湖泊都会离远些。这湖水又有些深,低头一瞧就生出掉下出会沉底的心慌。只是此时江俨在她身边,便没了往日顾忌。

这才瞧见江俨手中拿的不是竹笙,而是一支小小的柳笛。截一截小指粗细的鲜嫩柳枝,取出里头的芯子,留下完好的表皮,再做个扁形吹嘴,这便成了。

静静听他吹完这支曲子,承熹取过他手中柳笛,放在手心中细细看了看,才问:“你吹得是什么?”

江俨默然片刻,低声说:“是钟鼓司五年前谱的一首曲子。”

曾经公主最爱婉约的古曲,只是世间古谱难寻,她费尽心思寻到了也不过十几首。偶然听到钟鼓司每月谱出的新曲便觉眼前一亮。

可堂堂公主喜欢这些,怕是会被传为笑柄,被嘴不严实的艺人传出宫外去更是不好。江俨知道了,便每月都去钟鼓司给她把新曲谱抄来。

钟鼓司中的好些小姑娘每每到了月初那几天,总爱等那个爱抄新谱的侍卫来。

一园子的武旦有比他身段窈窕的,也有说话比他动人的,却没一个能比得他模样冷峻,肩宽腿长。大约是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呆久了,被招进宫中,更是喜欢如江俨这般沉默可靠的男子,同在宫中当差,互相知根知底的,也从不会被他看低,便觉得这就是一生最好的归宿了。

没过两月,钟鼓司中爱谱新曲的姑娘越来越多,江俨来者不拒,通通抄回去让公主挑拣。一园子小姑娘卯足了劲讨好他,一番情意却都做给了瞎子看。

而江俨此时用柳笛吹的这支曲子,是他在五年前最后一回给她抄的曲谱。那日还没来得及给她,便猝不及防地被暗卫带了走,去与陛下娘娘回话。

那以后的大半年,再没见过她。

想起往事,他眼角眉梢都有些低落。这般细微的表情变化,若是旁人未必能瞧得出,承熹却明白。

那时他因何离开,已经成了两人之间不能提的禁忌。即便她问,江俨也不会说;即便他说了,也于事无补,五年的分别早已是定局。

两人一时无话。江俨见公主盯着手中柳笛翻来覆去细细端详,似乎在好奇这么一支短短的管子,又没有孔,怎么能吹出不同的声调。她生在宫中长在宫中,除了江俨这个从宫外来的,没人给她瞧过这般新奇玩意。

“公主可要试试?”

承熹瞧了瞧他沾过唇的吹嘴,摇摇头,“这是你用过的。”

江俨抿抿唇,没作声,只定定地瞧着他。

承熹不由笑出了声,怕他以为自己是在嫌弃,只好放在唇边试着吹了口气。别说声调了,连点气音都没吹出来。

她鼓着腮帮子用力吹气的样子,瞧着可爱极了。江俨忍不住探指,在她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承熹噗得一下泄了气,倚在他怀中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乐极生悲,鞋子在堤岸上一磕便脱出了脚,噗通一声掉进水里了。

“…”两人面面相觑。江俨无奈起身,折了一段树枝给她捞鞋子。鞋子是捞回来了,可湿啦啦又没法穿,瞧见天色又不早了,江俨便不假思索地打横抱起了她。

承熹一时不察被惊了一下,连忙抵着他胸口说:“不行不行,你快放我下来,会被人瞧见的。”

江俨言之凿凿:“无妨,此时已是傍晚,不会有人来的,属下走得快些就是了。”

承熹想想也是,这里离长乐宫极近,以江俨的步速,走不到半柱香,便安安心心窝在他怀里。方走出这片假山,绕过密布树丛,刚转过弯,方才还言之凿凿说“不会有人”的江俨立马就被打脸了。

迎面行来一大批人,江俨蓦地一惊,瞧清来人是谁,只觉天都要塌了。立马抱着公主后退,钻进了假山的一处空当中。

承熹因是窝在他怀中的,没有看见,此时视线蓦地一黑,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江俨神情十分尴尬,讷讷道:“被人瞧见了。”

承熹一颗心霍然沉下,勉强定了定心神:“来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帝后的往事原先打算这个时候放的,可细思之后觉得不合适,公主现在恋爱狗的心情不适合悲惨回忆,所以帝后的往事要延后写了。

问话

“好多人…”瞧见江俨吞吞吐吐的,承熹忙要追问,却听他慢腾腾说:“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柔贵嫔。”

他每说一个,承熹的脸就白一分,颤着声音问:“我母后可在?”

江俨摇摇头。

“你的耳朵呢?平时耳朵那么好使,关键时刻就不顶用!”承熹气不打一处来。

江俨无奈地受气。想说这习武之人的听觉其实没她想得那般好使,还得分情况。

若是附耳在地面去听大批车马行过的声音,能听方圆五里之内;若是在安静的殿内,能听到落针的细微声。

可在这样的四野开阔之处,他只能听到一百步内的动静。再加上四下更有草木遮蔽,假山环绕,真真听不了多远。

两人面面相觑,呼吸可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神色惊惶,死死攥着江俨的手把他都攥疼了,可想而知是多么紧张。江俨只好安慰说:“方才属下跑得快,她们离得远,目力不如我,兴许是没瞧见的。”

承熹胡乱点点头,屏息静气听着外头的动静。

假山空透,外头的声音听得更是清楚。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停在假山前。承熹惊疑不定,却听皇贵妃娘娘喊了两声“承熹”。

承熹哪里敢应声?憋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又听皇贵妃没好气得说:“还躲什么躲?我们都瞧见了!”

承熹一个哆嗦,江俨心中一沉,方才他虽跑得快,到底还是被瞧见了。此时心头有惊惶自是不假,可竟也有一丝微微的欢喜徐徐蔓上心头。

公主这个性子,若没人逼便不会主动。她与他相处之时总想藏着掖着,即便是红素几人打趣,她也羞得不行。

此时能得见天日,也未必是坏事,该是向帝后坦白的时候了。

在这般紧张的境地下,江俨竟微微笑了。从假山缝隙之中洒下的日光照在他脸上,怕外头的人听到,附在公主耳边低声说:“我都不怕,公主怕什么?”

承熹紧紧握着他的手,总觉得外头等着的人是豺狼虎豹似的,一口就会把江俨叼走,明明自己都在哆嗦,还信誓旦旦许诺说:“你放心,此事由我担着,我看谁敢罚你!”

江俨一怔,被她握着手牵了出来,站在一众娘娘面前,竟连行跪礼都忘了,仍怔怔回不过神来。

因听皇后说皓儿病已大好,回了太学院。众嫔妃前些日子不敢来扰,今日从御花园出来,便想着来长乐宫瞧瞧皓儿的,却不料竟瞧见了这么一幕。

纷纷自上而下将承熹打量了好几遍,承熹的裙摆下端沾了草叶,还赤着一只足,鞋子被那侍卫拿在手中。

也不知两人方才做了什么事…

若有这般旖旎情致,也不知叫个丫鬟望风…

一众嫔妃表情极为微妙。承熹顺着她们的视线一瞅,忙弯身拍掉裙摆上沾着的草叶,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是羞红还是煞白了。

江俨双膝微曲行了跪礼,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憋出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为公主近侍,除了向自己主子和陛下,无须向任何人行礼。

他也紧张得厉害,未察觉自己的右手还与公主紧紧握在一起,这么突兀的一跪差点把承熹带倒。江俨又连忙把人接住,两个抱了个满怀。

众嫔妃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咳了几声,错开了视线。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说得好听点是情意绵绵,说得不好听点便是不知羞耻。好在众嫔妃都是看着承熹长大的,不会以这般险恶心思去揣测她,可对上江俨就并非如此了。

方才这侍卫打横抱着她,没准是强迫承熹的呢?没瞧见承熹此时脸上又白又红,难看极了吗?

可两人的手又握在一块,似乎承熹也不是被迫的…

这事实在不好揣度,众嫔妃什么话都没说,又瞧了承熹几眼,转身走了。

江俨心下一松,承熹却抖得更厉害了,江俨忙问她怎么了。

“她们走的是坤宁宫的方向。”

江俨轻咳一声,神情讷讷不知该说什么,还是绷紧肌肉等着挨板子吧。

承熹牵着江俨战战兢兢地回了长乐宫,连晚膳都没心思吃。还没坐够两刻钟,便听红素传话说母后请她去长乐宫说话。

还特意强调了,带上那个侍卫。

——带上那个侍卫…

承熹深吸口气,面上挤出一个笑,声音温柔地对江俨说:“走吧,我与你一起去。”殊不知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啊抖啊,一手冷汗把江俨的手都攥湿了。

这便要拉着江俨起身。

江俨只好把人拉回来,蹲在她身前给她换好鞋子,此时公主还赤着一只足呢,大约是真的紧张得厉害,竟连这也忘了。

承熹怔怔看着他蹲在自己身前,有条不紊地给她穿好鞋袜,忽的眼眶一酸,扑上前去抱住他脖子。江俨重心不稳,又事先没察觉,一下子被她扑倒了,坐在了地上。

“江俨,若是母后说要罚你,你就说是我死缠着你不放,千万不要认。”

——当着一个娘的面这么说人家闺女对自己死缠烂打,这得多缺心眼啊,会被拖出去打死的吧?

江俨默默腹诽,可公主一向清清淡淡,难得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扑在他身上揽住他后颈的模样太暖心了,她还丝毫不避讳一旁的几个丫鬟。江俨觉得心都要化了,也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她:“公主放心,属下知道分寸。”

“你知道什么分寸!”承熹瞪他,“你嘴那么笨!你什么都不许说,我自己来说!”

一旁听着的红素与牵风无奈,公主哎,皇后好歹是您亲娘,哪有这么可怖?

江俨更是心中无奈:她怎么不往好处想想呢?公主惯爱把事往坏处想的毛病,在此时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皇后身边的两个丫鬟头也不回地行在前头,江俨凑近一些,轻声问她:“公主到底怕什么呢?”

他心中慌张,是瞒了许久还没做好坦白的准备之时,却猝不及防被人发现了的这种慌张,却并不觉得害怕。不就是去回个话吗?至不过挨一顿板子然后下令把他赶出宫去,有公主在,皇后又不会要他的命。

承熹默然一会儿,轻声答:“我怕母后罚你。”她忽然转过脸定定瞧着江俨:“更怕你被她说得下不来台,最后又不告而别。”

江俨一怔,心里有些酸。

“你若是再离开…”承熹思索片刻,也没想出什么罚他的话,径直看着前路,不作声了。

江俨却明白了,若是此时没有外人,真想抱着她认认真真发个毒誓,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那种毒誓,只为叫她心安。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离开,她身边就真的再没他的位置了。

*

候在门外等着的是皇后身边的孙嬷嬷,一脸笑意把公主迎了进去。江俨却被她拦下了。承熹心中一紧,却见孙嬷嬷笑眯眯对她说:“娘娘只叫公主一人进去,您这侍卫得等在外头。”

承熹稍稍放下了心,知道母后从来舍不得训自己,冲江俨安抚性的一笑,便随了孙嬷嬷入内,小声问:“母后可是气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