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道:“我分明是在看挡在路上的一只狗,怎么有人偏说自己?”舒临渊本是斜斜地靠在桥栏上的,一身官服被他穿的很不庄重,右脚尖点地,下摆被微微撩起,引多少人侧目,他却只望着朝衣说道:“狗在哪里下官没有瞧见,倒是少国公一见下官就要咬……”

朝衣想到上回跟燕沉戟一同揍他,心里说不出的痒痒,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再多打这人几拳。反正这家伙好像是属狗的……不记仇。那一回她跟燕沉戟把舒临渊打到吐血,这家伙也就是当时恨恨瞪了几眼,事后竟如没事人一样。

当着身边经过官员的面儿,朝衣没好动手,只是瞪了舒临渊一眼而后便欲径直过去,舒某人却好死不死地探出脚来,拦在了朝衣跟前。

朝衣望着那条长腿,嗅着那随风扑鼻的檀香气,强忍着要一脚踩上去的冲动,说道:“舒状元。”

舒临渊答应一声:“少国公有何指教?”朝衣说道:“昨儿你……人在哪里?”舒临渊说道:“自在家中无事,怎么少国公是想我了么?”朝衣说道:“你没跟什么人在一块儿?”舒临渊说道:“少国公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真个想下官了么?”

朝衣皱眉斜了他一眼,哼道:“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抬脚踩在舒临渊的靴子上,用力碾了一下,迈步向前离开。

舒临渊低头看着朝靴上那个大大的脚印,轻轻一笑,抬头看了看日光,才也起身跟了上去。

文武官员排列站定,小皇帝坐好了,宦官上前正欲开口,却忽地一怔,群臣顺着那人目光向外看去,却赫然竟见到门口处有一人缓缓迈步进来,一身黑色朝服,金线绣出的海水团纹,脸上却依旧戴这个诡异面具,挡住大半的脸容,正是四王爷君朔。

朝衣心头一跳,她自到皇都以来,也上朝过数次,却都未曾见过四王爷也上朝来,据闻前些日子四王患病,故而不曾上朝,没想到今日竟来了。

四王爷上前行礼,小皇帝问道:“王叔身子可好了么?”君朔说道:“劳陛下惦记,臣的身体已经无恙。”小皇帝和颜悦色说道:“虽然如此,王叔也该好生在府中多休息些日子才好,如此真是让朕不安。”君朔说道:“多谢陛下,请陛下宽心。”小皇帝点头:“既然如此,来人,给王叔搬个凳子。”君朔急忙推辞不受。

这边君朔便站在了玉阶之下,朝衣在人丛中看过去,见那人沉郁地立在那里,跟光明锦绣的朝堂格格不入,仿佛一团迷雾相似,朝衣这一抬头打量时候,却见君朔双眸微动,也似往这边看了一眼,朝衣愣神,便缓缓低头下去。

这一瞬间朝衣心底便不由自主想到翡翠明珠阁之事,她清楚记得自己曾见到君朔坐在夜婴宁旁边的房内,但为何后来发生之事,全不记得呢?一想到此,忍不住就觉得身子阵阵发寒。

宦官上前才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旁边的宰相大人便出班说道:“起奏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说道:“爱卿有何本奏?说来听听。”

宰相大人说道:“陛下,臣要告六部之中刑部户部有人勾结地方,私吞赈灾银两中饱私囊,导致江南灾情缓和不力,才让千余百姓白白横死。”

朝衣在旁边静静听着,心中一动想道:“终于来了!”

而宰相说完之后,小皇帝还未曾开口,旁边的刑部尚书怒道:“宰相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南之事分明早就平定,你如今旧事重提,分明是泼一盆脏水在我等身上,其心可诛!”

小皇帝安抚两人,说道:“丞相,你为何忽然说出这样话来,江南之事不是已经定了么?怎么又横生枝节?朕也不甚明白。”

宰相说道:“陛下不过是被奸人蒙在鼓内,臣原本也是不知情的,但是近来有江南的官员送了一样东西给臣,臣细细看了一番之后,怒发冲天,再也忍不住,臣是一腔赤胆忠心,不像是某些人外表忠厚内心奸诈,臣虽然自知此举会得罪朝中大臣,但是为了国家社稷,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故而才冒死进谏!”

小皇帝说道:“你说江南官员送了一样东西给你,才让你如此的,那么这样东西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不知是何物?”

刑部尚书说道:“陛下,请切勿听信谗言,江南之事是东方侍郎同舒状元及少国公一并去处理的,事情分明已经平定,怎会忽然又生事?倘若生事,岂不是说明三位钦差都摆脱不了干系?臣觉得定然是些别有用心之人伪造之物,来挑拨离间,陷害臣等,请陛下明察!”

户部吏部众人也上前禀明清白,小皇帝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又何况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如就把那件东西拿上来给朕看一看,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

六部的几位面色微变,还想再据理力争,却听到旁边有一道暗哑的声音说道:“陛下言之有理,诸位大人不如暂且稍安勿躁,是真是假,让陛下看过再做定夺罢了。”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略有些闷,但是响起之后周遭就再无人敢鼓噪,六部众人虽然面有不忿之色,却仍旧未敢再说。

这出声之人,自然就是四王爷君朔。

君朔也算是一只奇葩了。朝衣皱着眉端量着那一团黑乎乎的迷雾,她来上朝这么多次,都没有见过君朔站在玉阶前,唯一一次跟他的相遇还是那次领旨去江南时候,出外在午门口遇见的。

然而就算是君朔这么多日子不来都好,他说一句话居然竟比高坐上头的小皇帝还要管用。

朝衣看看君朔,又看看龙椅上头仍旧“天真无邪”的小皇帝,心里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连四王爷都发了话,没有人再敢说什么,那边上丞相大人点点头,便从袖子之中抽出一卷东西来,向前一步呈上,宦官过来取了,正要给小皇帝,君朔说道:“且慢。”

小皇帝问道:“王叔,不知有何事?”

君朔说道:“陛下,看之前还是让人翻一下罢。”

小皇帝想了想,底下的宰相却面色一变,碍于君朔的面子,并没说什么。小皇帝便点头,对宦官说道:“李才,你替朕翻一翻先。”

君朔这一句看似淡淡的没什么意思,实则却是在提醒小皇帝,皇帝的日常起居比如吃食,在呈上之前必须有人尝过,无毒之后才敢奉入。

至于这册子,虽然是宰相大人亲自递的,但也不能保证全然无事,因此君朔才这么一说。

当下李才翻了一翻,又特意放在鼻端嗅了嗅,觉得毫无异样,才转身呈给小皇帝。

小皇帝将册子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会儿,面色有些难看,片刻之后才将册子放了,对宰相说道:“爱卿,你这账本是从何处得来的?”宰相大人说道:“是从江南之地被人秘密呈上。”小皇帝说道:“将账本送你的那人何在?”宰相大人说道:“此人一路历经千辛万苦,又有有心人不停阻挠,将账本交付臣之后便气绝身亡了,可怜,可叹。”

小皇帝愕然。朝衣在一边却在心头嘀咕说道:“你这老家伙,你才是气绝身亡了呢!”不过宰相大人这般说倒也干脆利落地杜绝了小皇帝追查账本的来源,只要这账本可靠,足以定罪的话,谁又管他来自何方。

小皇帝无法,沉吟片刻,便看向六部中人,刑部尚书为首的众人面色不一,尚书大人还算撑得住,只不过小皇帝总是不语,却叫人心头未免七上八下,有人已经有些胆怯,额头稍微见汗,却又不敢抬手去擦。

小皇帝端量了许久,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朕一时也有些吃不准究竟是真是假,但倘若是真,朕……”小小的眉头一皱,好似很难定夺一般。

宰相大人说道:“陛下,臣敢确保这账本毫无虚假,请陛下速速决断,勿要让奸人逍遥法外,让百姓枉死,臣子忧心。”

小皇帝说道:“这……”

户部尚书道:“大人休要催逼陛下,莫非要代替陛下决断不成么?究竟是真是假,岂是一家之言能说的明白的?倘若如此,我也捏造一本账簿,说明宰相大人如何如何,宰相大人也要伏诛么?”

宰相冷笑说道:“尚书你急什么?那账本上所记载的是什么你怎会知道?说什么捏造陷害,莫非你知道里头的内容是为何,故而如此狗急跳墙之态?”

尚书说道:“大家同朝为官,何必总是如此互相诋毁?不择手段之态才是真正难看!”

小皇帝看几个又吵起来,一时更是拿不定主意,底下的君朔也没有再言语,朝衣夹杂在官员之中,看在宰相同六部尚书对上,颇觉得有趣,正看的双眼发直,却听到耳畔小皇帝一声唤:“傅爱卿!”

朝衣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才急忙出列,说道:“臣在。”小皇帝望着她,说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朝衣一怔,咳嗽了声说道:“臣听陛下的。”

小皇帝望着她,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两派官员,终于说道:“你自江南回来,对那边之事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正好你如今清闲着,不如就再替朕将这件事查个明白,弄清楚究竟谁是谁非,如何?”

朝衣说道:“陛下,臣怎能担当此重任?”

小皇帝想了想,目光在底下扫了一眼,底下群臣鸦雀无声,小皇帝说道:“说的也是,你究竟在朝中根基尚浅,既然如此,朕就请四王叔相助你解决此事,你觉得如何?”

朝衣大惊,正欲推辞,目光一转地上君朔的双眸,不由地喉中一梗,就在这犹豫瞬间,却听得小皇帝说道:“爱卿不言,就是答应了,四王叔,有劳你了!”

君朔沉声说道:“为陛下效命是臣子的职责,臣领旨。”

下朝之后,小皇帝仿佛知道朝衣心中疑惑,也理会她,径直入宫去了。朝衣瞪着那小小身影离开,想了会儿终于转身往外走,刚迈步,却嗅到身边淡淡的檀香气,朝衣脚步一停,转头对上君朔双眸。

君朔看也不看她,只往外走,朝衣说道:“王爷请留步!”

君朔脚步略微一停,转头看她:“少国公有何指教?”

朝衣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终于说道:“昨儿在翡翠明珠阁内同我相见了的……是王爷没错罢?”

君朔波澜不惊,淡淡说道:“那又如何?”

朝衣一皱眉,说道:“可是我好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何事,不知王爷可否坦率告知?”

君朔说道:“其实本王也不太记得了。”

朝衣心头一怒,说道:“王爷,你是不是用了什么……”

君朔说道:“什么?”

朝衣被他淡淡一问,竟说不出话来,君朔看她一眼,眼中似有一抹讥诮之色,也许是朝衣看错。朝衣有苦说不出,心中又隐隐地怕问出什么不该问之事来,咬牙切齿一番,也就罢了,又觉得跟这人站在一块,仿佛守着一块万年寒冰似的,于是便径直迈步向外,出了金銮殿,才觉满目阳光灿烂,当下更是不想回头再看君朔一眼。

朝衣向前走了几步,却意外地又发现舒临渊站在白玉桥边上,望着她就笑:“少国公真是国之股肱,陛下一刻也离不了你,真是叫人羡慕啊。”

朝衣说道:“滚,离我远些!”舒临渊说道:“哟,少国公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哪里吃了气不成?”朝衣厌恶说道:“死断袖!呸!”啐了一口后,理也不理他,狠狠瞪了一眼就走。

舒临渊刚要追,回头一看,却见到君朔自殿内缓缓出来,舒临渊脚步一停,君朔走到他的跟前,也略微放慢了步子,低声说道:“这场戏你还满意么?”

舒临渊面上笑意略微收敛:“多谢你。”

君朔说道:“不用谢我,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最好。”

舒临渊垂眸,面上已经丝毫笑容都无,说道:“我自然知道的。”

君朔点点头,望着朝衣远去的身影,说道:“恐怕,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舒临渊扫了一眼朝衣的影子,微微一笑,笑容之中略带苦涩之意,淡淡说道:“奈何。”

君朔道:“他很聪明,但是……”

舒临渊听他声音沉沉,不由肩头微抖。君朔说道:“倘若他挡在路上,那么,你也该知道要如何行事罢?”

 

第二十九章 闹学塾

朝衣昨日在翡翠明珠阁里嗅到舒临渊身上檀香气,推门进去却是君朔四王爷,那种感觉就如同本是要捉只小老鼠结果却赫然看到一只老虎蹲着相似。

朝衣自然是震惊非常。

本是想刨根问底的,怎奈后来发生之事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了,但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其中有鬼。

虽然不知道究竟怎样,但朝衣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之类的,却苦于无凭无据的。而且君朔又非寻常之人,就算明知其中有什么,她也只能在口头上对付几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她自进皇都,心中所记恨厌恶的头号人物便是君朔。如今更加上舒临渊一事,舒临渊的名头不怎地好,那君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身上相似的檀香之气,让朝衣百般猜忌,当下对舒临渊仅存的一抹好感也荡然无存,只是充满厌弃。

以朝衣之心,恨不得跟两人再不照面才好,然而谁知道阴差阳错,小皇帝居然叫她跟君朔同审账簿一案。

朝衣的满心厌烦,哪里有好脸色,出了午门见到燕沉戟才觉得好些,两人一并回府。

刚到了国公府门口,便见到有个小小身影蹲在墙角,朝衣定睛一看,唤道:“留安!”那小人影闻声抬头往这边张望,果然正是留安。

见朝衣同燕沉戟两个回来,留安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拔腿跑到朝衣身边叫道:“小舅舅你回来了!”

朝衣将他抱住,奇道:“怎么你在这里?难道是在等我的么?”

留安说道:“嗯,你终于回来啦。”说着就顺势靠在朝衣腿边。

朝衣笑了会儿,同留安一并入府内,傅东篱却人在官衙尚未回来,朝衣便问留安:“今日不是去私塾了么?怎地这么快回来,清宁呢?”

留安说道:“他还在,我早早回来了。”

朝衣见他欲言又止,仔细瞧,那粉嫩的脸上还多了一块淤青,便问道:“怎么你这般早回来?莫不是有事?脸上是怎地了?”

留安低下头,不大言语,朝衣看了会,问道:“究竟是出了何事?”

留安犹豫了会儿,说道:“没事的小舅舅,是我自己撞坏了的。”他本来极腻着朝衣,被她这样问了几句,却低着头一副要溜走之态。

顷刻清宁回来了,朝衣便叫丫鬟把他叫来,清宁进了门,行了个礼,唤一声道:“叔叔。”便不言语了。

朝衣打量了他一会,问道:“清宁,今日在私塾里可有什么事发生么?”

清宁问道:“叔叔为何这样问?”

朝衣说道:“我瞧留安样子有些异样,问他他又不说,故而来问问你。”

清宁冷笑道:“叔叔,他自己都不肯说,叔叔问又有何用呢?”

朝衣挑了挑眉,觉得这孩子说话很有几分意思,就道:“留安性子内向,有什么事习惯憋在心里,逼问的话自是不好,但是也不能放他不管,你也算他的哥哥,不是该多留心他么,有什么不妥,便该同我说。”

清宁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妥的,无非都是些旧日老一套,不过叔叔问又又何用?以后还不是照样。”

朝衣说道:“有没有用先放下,你就说给我知道就是了。乖啊。”

清宁的性格却跟留安大不相同,听朝衣用一种宠溺口吻,便面露厌恶之色,说道:“叔叔,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也不是留安,你不用哄着我。”

朝衣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家伙果然有几分意思,快些说,留安在私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宁去后,朝衣并没惊动留安,午后两个小的依旧相伴去私塾。进了门后,便隔开了坐。

这是一间贵族书塾,能入住的,都是非富即贵,达官贵人的子弟。留安坐了之后,旁边便有人起身到了他的身边,说道:“昨日算你跑的快,今日不还是要回来的?看你怎么办。”说着,就抓起桌上的书任意打在留安头上。

旁边清宁冷眼看了,却不做声,那身材高大的孩子作弄过后,周遭的孩子便鼓噪,此刻教授也没有来,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清宁看不过眼,终于喝道:“你们够了!”那领头的孩子却说道:“清宁你管他做什么,人家也不领你的情,你还是省省心罢。”

清宁起初还皱眉,望着留安垂头不语之态,果真就将头扭过去,眼不见为净。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见状越发高兴,围着留安笑道:“你哥哥也不管你了,留安你真是没用啊。”

又有人说道:“脸又红了,怎么这么容易脸红,莫非留安真个是女孩子?”

“不如脱衣裳看看!”有人鼓噪。留安伸手掩着襟子,满脸通红也不吱声,几个人正热闹,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欺负小孩是不好的哦。”

那几个孩子一怔停了手,留安身子微震抬头,却见一人自门口缓缓进来,抬眼看向这边。

旁边的清宁也愣着,不知道朝衣怎会来此。

几个闹事的孩子望着朝衣,叫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朝衣说道:“我么,是你们正在欺负的留安的舅舅。”

有懂事的叫道:“是傅家刚回来的少国公!”其中一个孩子是这帮小孩的领头之人,望着朝衣的模样,便说道:“哦,原来是少国公,怪不得留安娇怯怯的好像是个女孩,原来少国公也是这样的。”他说着便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孩子尽数笑起来。

旁边清宁听了,脸色更是发黑。

朝衣慢慢走到那孩子跟前,说道:“你很是胆大啊,你叫什么?哪家的孩子?”那小孩说道:“你想如何?”朝衣说道:“你爹怎么教你的,没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小孩娇纵惯了的,哪里肯向她服软,便说道:“你这样娘娘腔的,能怎样了我?”

朝衣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总要让你知道,我这样娘娘腔的,不仅能怎样了你,包括你家中之人,我都能怎样得了,你信么?”

她眼睛眯起,直直地盯着那孩子,自有一股慑人气质。

那孩子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愣愣望着朝衣,半晌结巴说道:“你……你……”

朝衣忽地一笑,笑容却带几分鬼魅,说道:“怎么,你怕了么?”她转过身望着周遭跟着这孩子胡作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想跟着他一起闹么?”

有胆小怕事的立刻缩了回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则仍旧直着脖子嚷嚷:“又怎样,你难道要为难我们?”

朝衣说道:“好,有志气,能同进退,那也希望你们几个能共患难,别后悔呀。”

她在人丛之中,此刻便伸出手来,一个一个拍过去,有那被她拍到的孩子就露出厌恶之色,朝衣却挨个拍了一遍,大概有六七个孩子,才收了手,转过身往外走。

留安叫道:“小舅舅……”朝衣说道:“留安你跟我出来。”

留安仓皇跟着出去,站在书塾门口,朝衣说道:“方才为何不还手?”留安说道:“小舅舅……”朝衣问道:“怕打不过他们?”留安低头。

朝衣说道:“倘若你还手,起码表示你有反抗的心思,你若是不还手,他们就欺负定了你了,留安,我这一次来不是为了替你出头,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别这样懦弱,没有人可以护着你一生的。”

留安的泪啪啦啦掉下来:“小舅舅……”

朝衣笑着替他擦去泪,说道:“你听舅舅的话不?”

留安点头:“听的。”

朝衣说道:“既然如此,你听好了,假如有人以后再找你麻烦,他怎么对你,你就加倍怎么待他,打死打伤了没关系,有舅舅在。”

留安猛地抬头看向朝衣。朝衣说道:“留安,你听明白了么?”

留安带着泪点头:“舅舅,我知道了。”

正说到这时候,私塾里头却闹腾起来,几个孩子脸色焦黄,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哀叹,领头那位跑出来,路过门口望见朝衣,愁眉苦脸说道:“你!为何会如此……是不是你用什么鬼花样……”

朝衣笑道:“说出来怕吓死你,故而我不说了,你就慢慢熬罢。”

那领头的孩子叫道:“来人啊,来人啊!”门口顿时跳出两个青年男子来,继而又有几个孩子跑出来,大叫几声,原来这些孩子都是有跟随之人的,先前都在茶房里头,此刻闻声都跑出来,大概共有十几个人。

那些孩子叫嚷:“打他,打他!”

留安大惊,身子本能缩了一缩,朝衣笑道:“留安休怕,看舅舅怎么威风。”

将留安拨在一块,朝衣迈步向前走过去,当下两个随从合身扑上,便想擒住她,朝衣不紧不慢地自袖中摸出一把扇子,左右飞快一点,那两个随从之人便觉得一股酸麻涌上,顿时浑身僵硬不能动,朝衣哈哈大笑,迎面一脚向着另一个扑过来的踢过去,那人大叫一声,身子急速倒退,一直退出去三四米不止,摔在地上。

留安目瞪口呆,见状大叫:“舅舅小心!”

此刻屋内的顽童们也都跑了出来,挤在门口向着这边看,有人便大大喝彩,有人便尖叫。

朝衣听到留安提醒,一回头,见身后三个随从一并扑上来,朝衣叹道:“唉,没有办法,看我的伸掌……”她将扇子向着腰间一插,双掌拍出,只听得“哎吆”三声连响,那三个人倒飞出去,一人撞在柱子上,一人撞飞了栏杆,一人竟自书塾门口跌进了里头去。

朝衣这一番动作,声势惊人之极,这般孩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神乎其技”,他们家中请的教头也不过是教些拳脚功夫而已,如今见识了这一场,顿时个个都目瞪口呆,那几个起先还肚子疼的小孩都惊呆了,连叫疼都忘了。

顷刻间这六人倒下,剩下几人见状不好,有人便握了棍棒,有那些凶恶的,便抽出腰刀来扑过去,朝衣不慌不忙,将扇子重掏出来,那人一棍子当头劈下,留安惊声尖叫,朝衣却站着不动,扇子向上一抵,那白色的小扇子能有多少分量,然而这棍子碰到扇子边儿的时候,这握棍之人一声惨叫,那棍子竟自弹了回去,反敲在这人的脑袋上,这人哼了一声,软绵绵倒地。

旁边的那持刀两人见状,一人犹豫不前,一人咬牙向上,刀光霍霍闪烁。

朝衣后退两步,说道:“我顾忌这般孩子不想在此开杀戒,你倒是步步紧逼起来了。”一声冷哼之后,蓦地站住脚不动,那人正一刀刺向朝衣胸口,连趴在窗边看的清宁都吓得脸色发白,然而那人的锋利刀尖到了朝衣胸前之时,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朝衣哈哈一笑,说道:“刺啊,怎么不动了?”

那人使了吃奶的劲儿,那刀尖竟分毫进入不得,就算是往后撤都难,那人心惊胆战,不由地手上一松,将刀松开,刀铿然落地,此人面色惨白,朝衣冷冷一笑,一脚踹过去:“死去罢!”

这人被踢得直飞出去,倒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丝血来,竟不能动了。

剩下的那持刀人跟其他几个双股战战,顿时都再无斗志,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