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另外一个女孩是由外省考入她们学校的,很不容易,叫陆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扎着马尾,性格内敛,见人微笑,不大爱说话。她有亲戚在北京,每周末都会去舅舅家。周是一见她就很喜欢,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褒电话粥,安安静静看书画画,觉得学校生活十分满意,人生从此圆满。

卫卿最近十分忙碌,打电话说要努力赚钱养老婆。听的周是又气又笑,说:“干嘛要你养啊,我自己会赚钱。”得意洋洋的告诉他,当一天助教,有好几百大洋,小日子舒服着呢。她对金钱欲望不大,够用就好,当然偶尔也会想买一两件奢侈品。卫卿笑骂她没出息。

她不满的嘀咕:“就你一身铜臭味有出息!我怎么没出息了,将来是另外一个小陈逸飞。”她年轻,有的是资本,所以敢口出狂言。陈逸飞的油画享誉海内外,运用西方绘画技巧,赋予作品东方神韵,东西完美结合,可以说是当代画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十分羡慕,拿他当偶像。

卫卿听的笑,说:“好好好,我们家周是将来一举成名,天下皆知,我这个当丈夫的也跟着沾光是不是。”又说:“说到陈逸飞,我当年在上海还见过他,很有艺术气质的一个人。”周是感慨:“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卫卿见她唏嘘不已,笑说:“你啊,听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出来陪你老公吃饭呢。”周是摇头,“不行,我下午要去画班上课。很多人想考我们学校的美术系,因此学生还挺多的。”

卫卿听的不满,“你一个学生,怎么比我当老板的还忙啊!”他好不容易有时间,叫她出来吃饭,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周是苦着脸说:“我又没有敷衍你,人家是真的要去上课——人家认真学习,努力工作有什么错嘛——”卫卿无奈,“那你总不能把你老公晾一边不管吧?”

周是忙说:“我哪有!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在开会,就是要出差,你还恶人先告状!”卫卿投降,“好好好,咱们俩算扯平了,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啊,下周日我要去参加一朋友的婚礼,你要跟我一块去,到时候可别说没空,别又给我说忘了!”

越是节假日,她越得去上课,可是不能再拒绝他了,上次她故意溜走一事已让他大为不快。只好闷闷的说:“好吧,我跟老师请一天假。”自从俩人关系确定下来,每逢他要出席什么场合,总喜欢带她一块去,在人前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卫卿也是想让她尽早适应这样的社交场合。

开始一两次,周是觉得还挺新鲜好玩的,盛大的排场,红男绿女,衣香鬓影,美酒佳肴。可是去的多了,她就不愿意了。他那些朋友,不是满口生意经,就是开一些她听不懂的玩笑,心里很不乐意。她不但一个不认识,连一点共同的话题都没有,只好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花瓶一样站在一边傻笑。那样陌生的场合令她很不自在,而卫卿却如鱼得水。

她有些郁闷,俩人的差距如此明显。

周是整理好教材,提着东西去附近的画班上课。老师安排她去教补习班,这些学生大多有一定绘画功底,想进正规院校继续学习。因为艺术生考试也快到了,因此补习班人满为患,不得不再开出一个小班另外授课。

名义上是助教,其实就是实质上的老师。她老师通常讲一讲绘画理论,应该注意的技巧,然后就让周是给大家演示,让周是讲解绘画过程中怎样才能将一幅素描画好,有哪些地方需要特别处理。到后来见她经验积累的差不多了,直接跟学生介绍:“这是周是周老师,以后你们的课程由她来教,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周老师的工作。”

周是看着底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第一次独撑大局,难免有些慌张。话都说不利落,故作镇定的说:“大家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也不管底下的人有没有在听,认真尽责的完成每一堂课应该教授的内容。

这些人大部分是快参加高考的学生,比周是小不了一两岁,真正年少轻狂,气焰嚣张,目中无人,一开始挺瞧不起她,故意起哄,闹的不成样子。周是也不生气,向他们展示自己过硬的实力,当着他们的面完成一幅大型油画。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才算将动乱镇压下来,大家乖乖听话。

一伙学生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问:“小老师,你这幅画上的小孩怎么穿成这样?”这些学生十分调皮,见她年轻,全都称她为小老师。周是笑说:“这是喇嘛,我上次到云南,在寺庙里看见这小孩,拍了下来。”说着把照片拿给他们看。又说:“下课了,你们该回去了。”拿起画笔,埋头继续未完成的部分。

过了半天,觉得光线暗了下来,一抬头,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忽然有人站起来,按了下墙上的开关,教室顿时明亮起来。周是看看周围,只剩他和自己,其他人早就走了。那些学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来,明天不来的,换来换去,没几个认识的。

她之所以记得他是自己的学生,是因为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第一次看见他一个人躲在后面不理人,就想这小孩长大了肯定是个祸害,才多大,已经把整个补习班的女生迷的晕头转向。柔声问:“天快黑了,你还没走啊?”他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重新坐下。

周是见他桌上摊着素描本,笑问:“在画什么?”拿起来看了看,很平常的人物头像。有些惊讶,说:“画的很好,你绘画功底很深。”都这么厉害了,还来这上课干嘛呀!她觉得汗颜,大概教不了人家什么。

他没什么反应的合上素描簿,神情冷冷的。周是心想,嘿!这小孩够酷的啊,简直没把她这个老师放在眼里。讪讪的说:“我要走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老师,被学生瞧不起也没什么要紧的。

开始收拾东西,却见他蹲在地上敲敲打打。她问:“你画板坏了吗?”忽然想起自己刚上大学那会儿,为了省钱,将别人丢弃的画板粘上胶水,继续使用。以为他跟那时的自己一样,经济不宽裕,笑说:“画板坏了的话,先用我这个,我有好几个画板呢。”说着硬塞给人家。

他看着地上的画板,慢慢站起来,静静看着周是。周是才发觉他年纪不大,却长的很高,自己需抬头仰视。不解的问:“怎么了?这画板你不喜欢?”难道自己伤了人家敏感的自尊心?便说:“你不喜欢的话我拿回去好了。”还当真拣起来抱走。原来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周是提着一大堆东西要走,指了指门上的钥匙,“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关灯。”他跟着走过来,“啪”的一声关灯,“砰”的一声带上门。周是吓了一跳,看了看两手空空的他,“你这就走了?东西不要了?”

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要不要我帮你?”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周是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住在附近,拿的过来。”挥了挥手,提着东西快步离开。边走边想,这小孩怎么感觉怪怪的,该不会是到了青春叛逆期吧?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跟着。只好说:“你也往这边走?”他半晌才说:“我画板坏了,晚上要画画——”周是忙从肩上拿下来,“喏,这个给你。”嘿!兜来转去,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刚才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又想通了?

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俨然一副师长的口气。他没回答,却反问她:“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神态高傲,指了指前面。她有些火大,今天被一小屁孩儿往死里轻视,脸真是丢大了!反唇相讥:“我是‘凡高’画班的老师。”

他耸肩,“谢谢你的画板。”转身离去。周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颓然的想,自己真是老了,完全不懂现在的小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她当然知道他叫宁非,年仅十七岁,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

周日一大早,卫卿便来找她。她懒洋洋的走出来,垂头丧气的说:“卫卿,我能不能不去啊?”卫卿哄着她说:“放假了,人家都出去玩,你一个人待宿舍有什么事啊?再说,带你去吃白食还不愿意?”什么呀,本来她要去上课的,眼看好几百的银子就没了…

不情不愿的上了车,说:“半上午的,就去喝喜酒?”她人还没睡醒呢。卫卿摇头叹气:“就知道你连个妆都不肯化!来,我先带你去专卖店逛逛!”他今天有备而来,带周是先到朋友的店子里改头换面。

介绍说:“周是,这是小马,这里的形象设计师,保证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推着周是坐在椅子上,“来,乖啊,去赴宴总不能太失礼是不是?可要乖乖合作哦。”先是化妆,眼线,眼影,粉底,腮红…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周是对这些本来就没耐心,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任人摆弄。

好不容易化完妆,又有人上来整头发。周是皱眉问:“你往我头上抹的是什么东西?”那人说是定型水。周是摸了摸,又腻又滑,难受死了,当下便说:“我头发不用整了,挺柔顺的。”那人无奈,卫卿立即上来说:“周是,尝试一下新发型也不错是不是?你只要坐着休息,一切交给设计师就好了。”

周是听的火大,不满说:“这是我的头发,别人要弄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卫卿见她脾气不好了,哼道:“周是,别任性了——”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周是不肯打扮,他只好亲自出马。他带她出去见亲戚朋友,自然希望别人称赞自己女朋友美丽迷人。

周是提高声音:“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头发!”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慢慢的都停止说话。卫卿看着不肯合作的她,十分头疼,半晌,摆手说:“算了,先换衣服。”周是听他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了,只好忍下来,走到里面试衣间换衣服。鞋子直接往门上扔,动作很大,气呼呼的将衣服套进去。

礼服是设计师选的,吊带长裙直垂到脚踝,曲线毕露,将周是小巧玲珑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上面红黄相间的彩线拼成不规则图案,乍看凌乱,其实很有艺术美感。众人看的眼前一亮,惟有周是还是沉着一张脸。

卫卿亦看的直点头,心情转好,搂着她笑说:“你看,这样不是很漂亮嘛!人见人爱。”他心目中的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高贵典雅。周是扯了扯肩上的丝线,动作粗鲁,皱眉说:“我才不要穿成这样,又不是去卖笑!”卫卿敲了下她额头,“怎么说话的!一大早发脾气闹到现在,你也太不像话了!”

周是甩开他,“怎么不像卖笑的?颜色又俗,样式又没有新意!难看死了!”卫卿脸色也不好了,“周是,你今天故意跟我抬杠是不是!”周是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那肯给好脸色,倔强的站在那,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设计师小马赶紧跳出来打圆场,“周小姐,这件礼服是今年最新款,别致新颖,颜色醒目亮丽,衬着你柔顺的短发,白皙的肌肤,再合适不过了。”

周是还是不领情,硬邦邦的说:“我不喜欢!”卫卿真的生气了,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叠,冷冷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盯着她,目光阴沉。周是咬着唇不说话,再闹下去恐怕就要掰了!看来得另外想个办法。转念一想,算了算了,天气这么好,跟他叫劲有什么意思!闷闷的说:“我不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我要自己选。”

小马立马觉得受侮辱了,说:“周小姐,我选的这件衣服是最适合你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周是仰头说:“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一脸嚣张,把小马那气的,掉头就走。卫卿又气又笑的看着她,说:“行,你自己选,到时候可别搬石头砸自己脚啊,惹人家笑话。”

周是拉着群摆,嫌恶的说:“什么衣服,穿的跟风尘女子似的!”卫卿瞪她,“好了好了,就你话多,时间快到了,我看你自己选出的衣服怎么高贵法!”整个店里的人都盯着周是,她算是把大家都得罪了!

周是挑眉,切!难的到我,这么多年的美术白学了!带着报复的心理,白色半袖紧身衬衫,领口系了条黑色领结,下面大胆的挑了件黑色短裤,露出纤细修长、毫无瑕疵的美腿,青春活泼之余性感撩人,再换上尖头高跟鞋,拨了拨额前滑下来的头发,挑衅的看着众人。

小马虽然对周是不满,却不得不承认:“周小姐甚有品位。”黑白运用的恰到好处,衬衫和短裤,搭配的很出彩,险中求胜,也只有她这个年龄的人敢这么大胆。得知她是学美术的,连声说:“怪不得气质高雅,品位独特,对颜色这样敏感,原来是碰到行家了。周小姐这样穿,绝对艳压全场。”

卫卿却不愿意了,看着她直皱眉头,绷着脸连声说:“换下来,换下来。”单是露出来的那双美腿就让他直流口水,满脑遐想,更何况其他男人!穿成这样,想招蜂引蝶是不是!

周是这下又不愿意了,说:“不换,我挺喜欢这件衬衫的,黑白色加蝴蝶型的领结很有复古潮流。”卫卿毫无商量的余地,“不管如何,给我把短裤换了,以后不准再穿成这样!”语气强硬。

周是趁机讨价还价,“要我换也行,以后我自己的衣服自己选,你不要胡乱干涉,我自己知道分寸。”这就是她的目的,以退为进。

卫卿头疼不已,无奈的点头,“行行行,赶紧换了,别再罗嗦了。”旁边几个男人盯着她的腿,眼睛都直了!周是大获全胜,悄悄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得意洋洋的另外换了条长牛仔裤,盖住满室春光。

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以卫卿的彻底惨败收场。

俩人赶到酒店,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大家笑闹:“卫少,来的这么迟,先罚酒三杯!”场面宏大,人来人往,宾客如云,整层楼都被包下了。有不认识的人打听周是,待听说是未婚妻,忙笑说:“哎呀,咱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卫少也浪子回头了,可喜可贺!和嫂子好事将近了吧?喝喜酒的时候可别忘了请兄弟啊!”除了新郎新娘,直拿他们俩开玩笑。

言笑无忌,说的周是很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赶紧溜出来,躲在阳台上喘气。卫卿那些朋友,玩笑也开的太过了,她都听不下去。正看着外面的风景,有人推开玻璃门向她走来。

周是回头,暗中吹了声口哨,大美女啊,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脚踩三寸高跟鞋,款款走来,风姿绰约。皮肤细滑,头发随意披在肩上,更衬的一张瓜子脸艳若桃李,只是看着周是的眼神却冷若冰霜。

周是回头看看,后面没人啊,她又不认识她,干嘛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她在周是面前停下,从头打量到脚,冷笑一声,挑眉说:“我以为卫卿的未婚妻如何美艳动人,倾国倾城呢。原来不怎么样嘛,毛还没长齐呢!”

听的周是勃然大怒,知道是卫卿惹下的风流账,斜靠在窗台上不紧不慢的说:“是啊,也没什么姿色,就年轻罢了。”

气的她怒目而视。周是回瞪过去,针锋相对,毫不想让。以为她年纪小就好欺负,别做梦了!她周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对待同志要像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第四十二章情敌

卫卿转头不见周是,到处询问,跟着找到阳台上,口里教训说:“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到处都找不到人!”周是冷冷的看着他,压抑着满心的怒火,等着看好戏怎么收场。

卫卿奇怪她的态度,等走近才看清楚背对他的那女子,有些吃惊,脱口而出:“薛姿!”惊觉失态,忙笑说:“我不知道原来你已经回国。”偷眼打量周是,见她脸色不好,冷笑的看着自己,暗叫不妙,不知道刚才薛姿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惹的她这么生气。

那叫薛姿的女子回身,看着卫卿似笑非笑,“卫少,怎么订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以我们俩当年的交情,不至于如此吧?”言外之意令卫卿十分尴尬,忙说:“薛姿,许久不见,过的可好?”薛姿冷笑,“你说呢?”

卫卿顿了顿,说:“薛姿,不管如何,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话对着薛姿,眼睛却看着周是,表明是陈年往事。薛姿冷眼旁观,见他那样着紧小女朋友,气不打一处来,说:“卫少,我总算回国了,你也不请我喝一杯?”卫卿只好陪笑,转开话题:“不知薛伯父,薛伯母近日可好?”

薛姿挑眉:“既然这么关心,你怎么不亲自上我家去看看?”卫卿见她浑身是刺,说一句驳一句,识相的闭嘴。走过去,拉着周是的手说:“出来这么久,累不累?进去坐会儿。”周是倒没甩开他,乖乖跟在后面。要算帐也关起门来自己算,回头饶不了他。

薛姿看着他们相携的双手,冷冷的说:“卫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情啊!有人是不是该引以为鉴呢?”眼睛看着周是。卫卿转身瞪她,“薛姿,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再提?看见你回国,我很高兴。如果你愿意,我和周是愿意请你到家里吃饭。”

他知道碰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表明立场,不然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果然,周是听到他的这番话,火气消了许多。他总算没昏头,还知道谁是他女朋友。

薛姿却是勃然色变,“卫卿,你欺人太甚!别以为订了婚就能高枕无忧,你们最后能不能在一起还说不准呢!我可是睁大眼看着呢,世事变幻无常,你们可别得意的太早,徒留笑柄。”手肘撑在阳台上,挑衅的看着周是。就算他们已经订婚又怎么样,一纸婚约能拴的住风流成性的卫卿?

卫卿当然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周是却沉不住气了,双手一叉,气死她了,这都骑到她头上撒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甩了甩头发,甜甜笑说:“薛大嫂,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一定口渴了吧?要不要喝水?”手中拿着饮料,慢慢走近,蹭到她身前,眼神危险,杯口一点一点倾斜,眼看就要倒在她身上。

薛姿亦是好样的,不动如山,看着她挑眉,右手拇指和中指用力一撮,打了个响指,手指挑起她额前短发,“小妹妹,做错事可不是挨罚这么简单哦。”眼神逐渐转冷,手搭在周是的左肩,手劲奇大。

周是强忍住,没有痛呼出声。卫卿大叫:“周是,不许胡来!”周是知道人家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杯口一转,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在阳台上,动作优雅,丝毫不见狼狈。切,装模作样谁不会呀!

薛姿有些意外,低声说:“算你识相!”脸带不屑,颇看不起她。周是理直气壮的说:“切,薛大嫂,你以大欺小,也好意思得意!”薛姿忽然笑起来,对卫卿说:“卫卿,你这个小女朋友牙尖嘴利,留给你自己去头疼吧。”推开玻璃门准备离去,又回头说:“哦,对了,卫卿,咱们这事还没完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啊!”

留下即将火山爆发的周是。

卫卿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周是,你听我说啊,我跟她真没什么。她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周是冷冷瞪他,“把手拿开!”卫卿额头冒着冷汗,还在解释:“周是,当年薛姿她——”

周是吼:“把手拿开!谁要听你们当年的破事!”一把推开卫卿,扯下领结,低头察看左肩,鲜红的指印,皱眉问:“这女人干什么的?”力气这么大!卫卿才知道刚才碰到她痛处了,忙问:“没事吧?”见只是红了,没什么大碍,苦笑说:“跟我大嫂一样,军校出身。”

周是暗骂一声,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一强悍的主。揉着肩头叫:“你招惹这样的女人干嘛!”卫卿无力的说:“我没有招惹她——你也看到了,她明显是来捣乱的——”周是怒哼,“你没做亏心事,人家来找你麻烦,怎么不找别人去呢?”连着她也跟着充当炮灰,这算怎么一回事嘛!

卫卿苦着脸说:“好吧,以前就算我招惹了她,可是早就过去了。我跟她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周是,你可以因为这个不痛快,但是,先不要生气好不好?有话好好说。我不知道她回国了——”

周是打断他:“行了行了,这些话我不想听。”点着他鼻尖说:“周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给我好好面壁思过去,想清楚该怎么解释!还有,这两天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也不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来她很生气的,怒不可遏,绝不肯轻饶卫卿。可是被薛姿这么用力一抓,注意力转移了,一心觉得自己丢脸,怎么被人当软柿子捏呢,这口气实在咽不下!转而迁怒到卫卿身上,怪他风流也不找个容易对付的主!

卫卿自然是寝食难安,知道周是正在气头上呢,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隔了两天才打电话给她,“周是——我在你学校门口,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周是虽然不再暴跳如雷,可是岂肯这么轻易放过他,冷冷的说:“不去了,我头有点疼,想睡觉。”

卫卿说:“周是,你再生气,也应该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周是提高声音:“有什么好说的?你想说什么?说你跟其他女人的风流往事,还是我被人家欺负的事?”他不提还好,一提就生气!脸都丢尽了,喉咙里卡了根刺一样难受。她知道这事卫卿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不过丢的是她的面子,拣都拣不回来。可是总要找个人出气,说来说去还不是他惹下的风流孽债!

卫卿试着跟她讲理:“周是,别任性,我跟薛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出来,找个地方把话说开,这才是解决的办法。”周是冷笑:“是啊,是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是你跟她之间的事,你干嘛不去找她说清楚?她对我动手,你跟我说没什么好介意的!”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卫卿头痛,她这哪是打翻了醋坛子,根本就是恼羞成怒,下不了台。说:“周是,乖啊——不要再生气了,我觉得薛姿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她就是力气比一般人大——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酒吧跳舞么?我晚上带你去。”当时的情况他看在眼里,薛姿态度不好,话说的难听,周是毕竟年轻,也有点冲动了。

周是气的翻身爬起来,拿她当三岁小孩哄呢,给颗糖就没事了?“不要生气?你说我凭什么不该生气?你给我做的好事啊,别的女人都找上门来了,重重给了我一巴掌,这下你连我生气的自由都剥夺了?”激动的咳嗽起来,脸气的通红,拍了拍胸口说:“别再跟我说话!”

卫卿连忙叫住她,“周是,你先别挂电话,听我把话说完,你这样不说话不理人不表态,到底想怎么样——”周是哼道:“不想怎么样,你把你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我打扫干净再来找我!否则,你就别来了!”她可不想这样的场面再上演一次。

卫卿无奈的看着手中已挂断的电话,女人生起气来就四个字,蛮不讲理,还是过两天再来哄她。想了想,拨了一通电话:“薛姿,我有话跟你谈。”

薛姿这次一身宽松的运动服,额前的头发汗湿,一坐下“咕咚咕咚”大口喝水,看来刚运动回来。抬头看他,傍晚的夕阳落在他身上,越发沉稳英俊,额头光滑饱满,鼻梁挺直,聪明而又毅力,对着她,嘴唇抿着,显得有些薄情,神情严肃,眉梢眼角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他竟然来找她,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了吗?他那个小女朋友还真不是吃素的。

她忽然有些恍惚了,说:“卫卿,好久不见了。你变了很多,我也是。”卫卿本来严阵以待,以为她一定像上次那样咄咄逼人,抱着敌视的态度。没想到她忽然感叹起来,不由得一愣,半晌说:“是啊,真的很久了。你——在国外还好吗?”

她忽然笑了一下,使得表情柔和许多,“也就那样,和其他孤身流落国外的人一样,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一开始自然不适应,可是现在,不好也不坏。”短短几句话,概括一切。卫卿沉默了下,说:“薛姿,以前我很不成熟,没有认真对待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很抱歉。”

薛姿笑容渐渐冷却,“你抱歉,你抱歉什么呢?我跟你在一起,彼此心甘情愿,不管现在有没有后悔,至少当时是的。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抱歉?”

卫卿一时语塞,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诚恳的说:“薛姿,我不想说我对不起你或者其他场面话,年轻时候的事,你我都有错。可是,至少你之所以出国,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就为这个,我也应该说声抱歉,虽然迟了数年,可是我一直还记着。还能有这个机会当面对你说,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薛姿冷笑:“就因为这个?不用——,我出国跟你没关系,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语气尖锐而嘲讽。卫卿对此没有表示,只说:“薛姿,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天我来,是为周是的事向你道歉,她还小,行事冲动,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薛姿听他如此维护周是,心蓦地一痛,冷哼:“你就这么在乎她?在乎到不惜放低姿态跟我道歉?”他一直那么骄傲,骄傲到骨子里对任何女人不屑一顾,稍有不合,一拍即散。现在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低声下气,这叫她怎么能不嫉妒!就算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见了,只怕也是要嫉妒的吧,嫉妒那个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卫卿坦言:“薛姿,如果你对我还有意见,我能理解,毕竟当年我确实没有处理好你的事。可是周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她还是一个学生,认真可爱,偶尔任性可是很懂事。这是你跟我之间的事,请不要找上她。她很无辜,不应该牵连进来。”

薛姿哂道:“无辜?那别人就是活该了?卫卿,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哪一个女大学生不是认真可爱,聪明懂事?你还不是照样一脚踢开人家!卫卿,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情圣,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她这么讽刺卫卿,他居然没有生气,认真说:“那都是以前了。换作两年前,我也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喜欢一个人,愿意跟她结婚,就这么过一辈子。年轻时候的那些荒唐事,过去就过去了。人到了一定年纪,自然想通了。我跟周是在一起,觉得挺好,至少比成日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在一起要好。说实话,以前那些糊里糊涂的日子,现在才发觉,我并不是很喜欢。”

顿了顿,继续说:“谁都希望真心的爱与被爱,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放纵。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些,可是幸好有那么一个人还能让你相信,幸好我碰到了。换作两年前,我跟周是不一定能在一起。可是偏偏现在遇见她,在最恰当的时候,不能不说是缘分。我愿意负起责任,愿意一心一意对她好,这让我觉得——”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安心,平和,快乐。”正因为荒唐过,堕落过,经历过,所以才懂得珍惜,知道要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对的人,这样的爱情,就是奇迹。不是人人都能有,不是人人都能遇到。

一席话听的薛姿简直不可思议,过了好半天,叹口气,慢慢说:“卫卿,你是真的变了。”似有感触。卫卿摇头,“我一直都没有变,只是遇见了对的那个人。薛姿,以前我辜负了你,以后,希望你过的越来越好。”

她看着他,站起来,匆匆说:“卫卿,你这翻痴情的表白,找错了对象。你知道我的性格,固执而坚定,不会因为你这么几句话而有所改变。你来找我,无非是想我不要去打扰你的心上人。可是,在所有事情落下帷幕之前,你总要让我心服口服。”转身离去。

本来她对周是没什么兴趣,可是见卫卿这次这么认真,倒要好好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魔力。上次见她一脸幸福的依偎在卫卿身边,卫卿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她是自己的未婚妻,眼中满是宠溺,一时不忿,于是故意找茬。乍看之下没什么嘛,还一小孩呢,安安静静的样子。交锋后才发觉她性格泼辣,是一只小野猫。没想到卫卿喜欢这调调。

其实卫卿和薛姿之间谈不上谁辜负谁。男女之间的事,合则聚,不合则分,都是成年人,谁也不能强迫谁。只不过当年因为俩家的关系,分的很狼狈,闹的沸沸扬扬,一时收不了场。薛姿觉得颜面扫地,脾气又刚烈,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她一直咽不下这口气,爱意已无,恨意却未消。

不得不承认,她只不过是有些嫉妒罢了,嫉妒他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那么的碍眼,让她愤愤不平。凭什么连卫卿这样的人也能这么轻易的得到幸福?因此想要开个恶劣的玩笑,报复卫卿,报复他当年的冷情及花心。至少也要让他手忙脚乱,好一段时间不得安生。

多少还有些余情未了,余恨未消。

其实她并没有想怎样,羞辱羞辱周是,搞个不大不小的破坏就算了。可是现在因为卫卿的一席话,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让卫卿浪子回头,从此死心塌地。

女人的心眼儿总是比较窄的。

等肩头的红痕褪去,周是的气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自认倒霉,有眼不识泰山,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好了。因此这事她也只好认了,谁叫她先惹人家呢,多少不对。大不了以后再碰到这女人绕道走。她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不过手脚利落,爬的快,转头就释怀。只是还不肯原谅卫卿,总要让他吃一吃苦头,受一受教训。

可是事情未必如她所愿。周六下午,周是正在给学生上课,让他们练习素描。忽然手机响,陌生号码,她走到走廊上,“喂,请问谁呀?”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周是同学,希望你还记得我。”

周是愣了下,一时硬是没想起来。直到她说:“你跟卫卿还好吧?没闹什么矛盾吧?”语气嘲讽,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周是这才知道她就是薛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将手机拿远,运气调息,努力镇定下来,“不好意思啊,薛大嫂,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说:“没关系,周是同学,我没失望,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是情敌,不如出来见个面怎么样?”周是猜不透她葫芦卖什么药,“薛大嫂,我可不像您这么清闲啊,您想见我的面恐怕还得预约呢。”薛姿听的挑眉,“周是小同学,你很有个性啊,那么我只好如你所愿。”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的周是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她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难道这个大嫂提前到了更年期?

等到下课,薛姿神通广大的找上门来的时候,周是终于明白她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了。这女人简直欺人太甚!捋起袖子上前,准备大干一场。打架闹事她也不是没干过!谁怕谁啊!

第四十三章怒气

可是接下来薛姿的动作却让她惊讶不已。她很客气的伸出手,笑眯眯的说:“周是同学,见到你很高兴。”一副情同姐妹的样子。这转变也太快了,周是怔在当场,差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似模似样的说:“你好,薛同学。”本来她想一脸严肃的说薛同志的,因为她军校出身嘛,拳脚似乎很了得,可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就说成了薛同学,当下差点汗死。

薛姿看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本正经的说:“周是同学,谢谢你的赞美,我很感激。”她这个年纪还能被人称为同学,算是年轻了一把。说实话,她一听到周是称呼她薛大嫂,虽不跟她计较,心还是自然而然就沉了下来。

气氛缓下来,周是禁不住好奇,问:“薛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连她上课的地方也找的到,真是有本事啊。薛姿挑眉,“北京有多大?要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还不容易!”这话说的那个张狂。

周是对她态度虽缓,敌意犹未消,“薛小姐,你找我有何贵干?”薛姿笑,宛若春花绽放,那个娇媚,连周是看了都心动,缓缓说:“周是同学,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卫卿之间的过去?他一定没有坦诚交代吧?”

周是听的脸一沉,觉得受了欺骗,敢情她刚才一脸亲善是耍着她玩来着!冷冷的说:“那是卫卿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觉得下不了台,又说:“谁过去没一两件破事,连我自己也有。”她这是粉饰太平了,她相较卫卿,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谁叫她现在是他的人。这个卫卿,回头看她怎么收拾他!

薛姿笑:“真是温柔贤惠,识大体,怪不得卫卿喜欢。”周是差点气出了内伤,不客气的说:“我劝你今天若想找我麻烦,还是算了,这里我比你熟。”意思是她的地盘,最好别动手。理她就是有病,扔下她不管,走到教室乒乒乓乓收拾教案、画具。动作之大,惹的角落画架后的人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没想到薛姿跟了进来,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看着她,“我吃饱了没事找人麻烦啊,只是有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说着掏出手机,拿在空中晃了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是头也不抬,硬邦邦的说:“我没兴趣。”薛姿凑过来,一手搭在讲台上,“你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什么秘密交易也说不定。”将手机放在桌上。她之所以拿手机而不拿照片,就是为了故意引诱周是。

周是终究年轻,好奇心盛,忍不住瞄了一眼,脸色立变,勃然大怒,若是卫卿和她的照片那也罢了,竟是他和各式各样女人的照片,清纯的,甜美的,冷艳的,高贵的,火辣的,性感的…卫卿风流花心,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古人会说“怒发冲冠”,她觉得头顶简直要烧起来了,火苗正噼里啪啦的响呢。

将手上的东西“砰”的一声扔在地上,叉腰说:“薛姿,不要以为我怕了你,有种就放马过来!你这样挑拨别人的感情,我诅咒你将来断子绝孙!”周是骂的也够阴险毒辣的。

薛姿有备而来,哪跟她计较,挑眉说:“我的家庭问题,还不劳你费心。对了,那照片你不要再看看?将来翻脸,也好一一对质嘛。”周是冷冷瞪她,这女人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忽然抓起手机,用力往地上掷去,主机外壳顿时摔的七零八落,“砰砰砰”往角落飞去。周是还不解气,用脚拼命去踩,咬牙切齿的说:“薛姿,明人不说暗话,痛快点,你到底想怎样?”

薛姿还未说话,后面的角落忽然传来响动,一人从画架后面站起来,弯腰拣起主机。周是吃了一惊,“宁非,你还没走?”她气冲冲的进来,没察觉教室另外还有人。宁非还是酷酷的不说话,走过来又拣起电池,“啪”的一声安上,然后神情自若的开机,看了看照片,然后递给周是,“没摔坏,还是好的。”

周是愣愣的接在手里,觉得眼前状况真是一团糟,他又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连仅有的一点威严也荡然无存。闹了这么半天,她忽然筋疲力尽,将手机扔给薛姿,“你的东西,还给你。你若当真有本事就找卫卿闹去,跟我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瞎缠什么!又不是我不要你!”

这话把薛姿打击的摇头苦笑,性格这么泼辣强悍,跟风流成性的卫卿还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她可以预见卫卿接下来的惨境,只怕不怎么好过,活该!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强求不来。

她耸肩,强词夺理:“谁叫你现在是卫卿的女人,总要付出点代价。其实呢,我也不想怎么样,就好心的给你提个醒儿,你还嫩着呢,可别像我当年一样被人骗了!”敢情她还是一番好意?说的周是心中一寒,卫卿一开始不也是想玩玩她吗?就算订了婚又怎样?像他这么一个人,能有多少真心?

薛姿惟恐天下不乱,临走前还说:“哦,对了,我怕你情绪激动,容易出事,于是特意打电话叫卫卿过来接你。”周是冷着脸讽刺:“真是谢谢你的一番盛情美意,在下感激不尽。”薛姿全盘接受,笑说:“好说好说,同为女人,互相帮忙,应该的,不用客气。”

周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厚颜无耻,气的差点没吐血。她终究年轻,经历浅,段数低着呢,哪是薛姿这样老江湖的对手。

胸中郁闷难消,愤怒不已,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站在那里发了半天怔,然后收拾东西,动作异常缓慢。宁非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她,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墙壁,这时开口:“你是不是想哭?我可以走。”

周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没走?”好戏看够了?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难缠,比高中时的她厉害多了。想当年她碰到这种事,还不是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哪还敢留下来当看客。

他没回答,过了会儿说:“我看你的样子想哭。”周是不耐烦,盯着他眼睛问:“奇怪,我为什么要哭?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心里补充一句,就是哭也不关你的事!她心情极其糟糕,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皱了皱眉,问:“是吗?”不确定周是说的是真是假。

周是冷哼,不客气的说:“天黑了,你该回家了。”他将手中的钥匙抛来抛去,看着她不说话。周是哪还有闲心管他,又不真是她的学生,说:“随便你!”提了东西就出来,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卫卿靠在车旁,拿着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呢。视而不见,绕道远走。

卫卿忙拉住她,“周是,我刚刚才知道薛姿她来找过你,她没说什么吧?”周是看着他,冷冷的问:“你觉得她会说什么?”卫卿看了看她的眼色,“周是,你生气了?”周是冷笑:“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红颜知己遍天下?”卫卿十分狼狈,懦懦的说:“周是,你也知道这是以前的事了——”

周是大声打断:“以前的事?谁知道呢!你若要隐瞒什么,凭你的本事,还能让我发觉?”卫卿脸色一变,“周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是冷哼:“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亲眼所见,才知道震撼!若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么伤心!

卫卿深吸口气,他又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知道现在绝不能和她吵,只会越来越糟糕。慢慢说:“周是,你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有多伤人?别人可以说我风流成性,薄情负心,惟独你不可以。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疼,天地良心为证,你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它是红的还是黑的?”

周是低着头没说话。卫卿知道她软化了,搂住她,不顾大庭广众,在她脸上亲了亲,“周是,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周是挣扎,他抱的死紧,就是不放。她刚刚才发火,这么快就想没事?面子上下不去,于是手肘往后一捅,冷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七窍玲珑心!”

手肘打人多疼啊,饶是卫卿,也痛的惊呼出声,抚着胸口闷哼:“周是,你想谋杀亲夫就直说!”周是冷眼看他,“是不是我亲夫,还不确定呢!”他有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的风流艳史,叫她如何有信心与他共渡一生?

卫卿直起腰,看着她说:“周是,你要相信我。”周是反问:“凭什么?”卫卿无奈,“周是,你对我这一点信心也没有?”周是低头看着地下,这叫她如何回答?她的心确实是动摇了。

俩人正僵持间,宁非的身影忽然出现,径直走到周是身边,将画板递给她,镇定自若的说:“谢谢你的画板,下次若有需要,再问你借好了。”周是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阴阳怪气,也不回答,只点了点头,放在脚下。他看了眼卫卿,然后转身离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缓和了点。卫卿没话找话的说:“这小孩是谁?”一个男孩比女孩长的还漂亮,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周是正在气头上,气冲冲的说:“不认识!”卫卿忙哄她:“好了,不认识就不认识,我又没说什么。乖啊,不生气了。受什么委屈了,统统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周是抬眼看他,没好气的说:“怎么出?给我气受的人就在眼前,自残还是掌嘴?”卫卿苦笑,“周是,你真下的了手?”周是忽然变脸,“谁跟你嬉皮笑脸!这事你看着办,不给我解决,你也别活着回来了!”听着就暴力。

卫卿还想凑上去,周是眼一扫,色厉内荏,“先把你那些烂摊子收拾干净,这段时间我不想再看见你。”不等他说话,怒气冲冲的走了。

弄的卫卿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卫妈妈打电话给他:“儿子啊,明天你带媳妇回来吃饭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卫卿忙说:“妈,我明天有事,恐怕去不了。”她妈问:“你人不是在北京吗?怎么来不了啊?”他无奈,只好说:“妈,我最近工作忙——”卫妈妈一口打断:“我就不信你忙的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记住了啊,明天晚上带诗诗回来。我跟你爸好久没见她了。”卫卿只得先答应下来。一个头两个大,家里的两个女人都不容易对付。

他转念一想,周是一向听他爸妈的话,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回心转意,就不生气了。于是给她打电话,手机又是不接,只好打到她宿舍。同宿舍的陆丹正趴在桌边吃饭,顺手就接了,递给周是。她没法,冷冷的问什么事。

卫卿清了清嗓子,说:“周是,妈妈让我们明天晚上去家里吃饭。”周是以为又是他的伎俩,根本不信,一口回绝:“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卫卿无奈的说:“我一个人怎么去啊。周是,咱们的事是咱们的事,再生气,也不能让爸爸妈妈操心是不?就吃顿饭,回来你继续跟我生气啊。”

这话说的周是哭笑不得,冷哼:“谁要跟你生气!说了不去就不去。”卫卿急了,“周是,那爸妈问起来我怎么说啊?”周是哼道:“实话实说啊,你就说你以前的女朋友跑来找我茬,然后我们俩吵架了,我不想再理你了。”

卫卿无语,半天才问:“周是,你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周是挑眉,“薛姿的事,你怎么处理的?”卫卿不解,说:“我跟她又没关系,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周是哼道:“可是人家却不这么想,她这次回国不是想跟你旧情复燃?”

卫卿抚着额头说:“你想哪去了?我跟她以前就没什么,何况是现在!”周是紧追不放,“那她回国干嘛?”卫卿摇头,“我哪知道!”周是继续逼问,“那你总知道她为什么找上我了吧?”卫卿惨白着脸说:“那女人行事飘忽莫测,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周是咬唇,“卫卿,你行,那咱们就这么继续僵着吧。最后说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把挂断电话。卫卿苦着脸看着电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叫他怎么坦白啊!

周是说到做到,怕卫卿来学校找她,于是躲在画班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身体往椅子上一倒,双脚放在窗台上,脸上盖了一本书。寂静的下午,明媚的阳光,辽阔高远的蓝天,悄然飘飞的落叶,这样宁静的时刻,连日来的烦恼仿佛沉淀了下来,她轻轻叹息一声,就这样带着满腹的心事迷迷糊糊睡去。

忽然听到有动静,一个激灵,翻身而起,不料自己是坐在椅子上,“砰”的一声翻倒在一旁。幸好旁边有东西挡着,不至于摔个底朝天。双脚先着地,看清楚屋里的人,觉得狼狈不堪,故意若无其事的说:“宁非,今天不用上课。”

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坐下调色,开始画画。周是发觉他好像很不喜欢说话,整天沉着一张脸,似乎生活中有许多不快。少男少女的心理总是比较微妙,老是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高兴,周是也曾经历过。可是自己又不是心理辅导老师,有心亦无力,于是扶好椅子,继续晒太阳。心想,如果要躲卫卿,至少也要待到晚上才行。一想到卫卿,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都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心胸可没那么豁达,能冰释前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