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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怎样?”

“不知道,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就当是放个长假吧。我记得我从前答应了你很多事情却没有做,趁这个机会补偿你。”

“算啦,这样我会觉得良心不安。”

“不是开玩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吃的,赶紧说,过期不候。”

“那先让我想想。”她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慢慢想,还有一整夜呢,想好了告诉我。”他说着,却打了个喷嚏。

她笑他:“我就说了会感冒吧?”

他摇头失笑:“果然不服老不行了,想当年,冬天起晚了,里面穿个短袖的T恤,外面套一件羽绒服就去上课,冲凉水澡,都没有事情。”

夏耳睡的不太好,或许是换了环境的关系,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梦见她在环岛公路上骑双人自行车,她在前面很用力得骑,宋迟在后面像个大老爷们一样悠闲,她气不过,从车上跳下来,留他一个人呆着。他带她去吃各种奇异的水果当是补偿,果汁溅了她一身,他满不在乎,说买一件新的就好。就在路边的商店里挑了衣服换上,出来的时候他就抱着臂倚在门边,淡淡笑着说她穿红色很好看。他们在傍晚的沙滩上追逐,他练过武术,三两下就把她扑到了,作势要咬掉她的舌头。她笑着要躲,却突然从很高的雪道上摔下来,磕得胳膊生疼,怎么都爬不起来。耳边有冷冷的笑声,告诫她什么人就该有什么命,不要再痴心妄想。

又梦见最后他送她走,她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他只是温柔而沉默得看着她,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然后说好。她却只觉得那种温柔太过沉痛,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以致每次一睁眼一闭眼,面前都是他那个温柔的注视,魔咒一样缠绕多年。

五点多的时候却是被安梁的电话吵醒,他蹑手蹑脚得过来敲门。

“怎么了?”她拉开门,看着他,因为没睡好,有些头重脚轻。

他站在门口,好像也不太清醒的样子,因为感冒了说话声音有点沙哑:“趁我奶奶还没起床,收拾一下快走。”

她被他催得急,连睡衣都没换,幸好是很保守的那种款式。只来得及漱了口,抱着一堆衣服蹑手蹑脚得被他拉着从后门出去,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夏耳等车子驶出了村落才敢开口:“我们这样来去都不打一声招呼,会不会不太好?”

“你不知道,”他看起来很头痛的样子,“每次见到我奶奶,她都催着我结婚,80多岁的老人家了,只能哄,不能顶嘴,我根本拿她没办法。”

她懂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担心被她看到了就逼着我俩去结婚?”

“我倒是愿意呀,”他微微侧过脸,唇边酒窝一闪,笑得半真半假,“你肯不肯跟了我?”

“那要看你诚意如何了…”她没想到他这么厚脸皮,尴尬得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今天实在对不起你了,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开得很稳,她就真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他停了车侧过身帮她解身上的安全带,才迷迷糊糊得醒过来。一睁开眼,他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他晨起后的双眼皮极深,眼神柔软,左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凌乱的刘海蜷在额头,有种混合着男人和男孩的性感,她看着他,大脑的反应很慢,停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停顿了有两秒钟,他俯身,低头要擒住她的唇。她终于反应过来,略一侧头,他的唇微微擦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我…”她突然不太敢正视他,“我不想得感冒。”

“噢,对不起,我忘了…”他钝钝得说,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那下次吧。”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居然也没有拆穿,而且这种事,还能留到下次吗,恐怕也是过期不候吧,她忍不住要笑,刚才的尴尬倒是全没了。

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笑了笑说,“还有…昨天忘了说了,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这次之后却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他给她发信息,说他回家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她问起他工作的事,他只说不要替他担心。

两周后,吴城的自来水系统调入了长江水,困扰全市的紧急水危机暂时解除,恢复正常用水的那一天,市区的每一户都把家里的水龙头打开,放了一天的水,直到水管里流出的水不再有任何异味。

然而真正的水危机并没有得到解决,水源被污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理好,所以现在拥有的每一滴水都变得尤其珍贵。

夏耳却没有再在电视上看到过安梁,他的事件,好像随着供水的恢复,一起被平息了,不再被任何人提起。也许比起一时的激愤,大家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能有水用吧。

一个多月后,她接到安梁的电话,他被安排到一个地级市的电视台挂职,期限不明,过几天就要走。

“要不我送你吧?”夏耳有些替他难过。

“别,要是你来了,我说不定就舍不得走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开着不知轻重的玩笑,她有点生气,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电话那头叫她的名字。

“还有什么事?”她突然很想挂电话。

“没什么,起码在区划上还是一个城市,开车也就一个小时,有空来看看我吧。”他说完,然后先挂了电话。

夏耳去看了安梁,是跟蒋子渊一起去的,谢新海开的车。那时已经是八月底了,吴城的地级市C市是个旅游城市,空气清新,山水宜人。沿着环湖公路一路过去,是连绵不断的山,尽管外面艳阳高照,车里是嗖嗖的冷气,倒也觉得心旷神怡。

一路上,蒋子渊跟谢新海在争论安梁的事,蒋子渊觉得安梁是个傻子,而谢新海很为朋友骄傲,为了避免把事件升级为女权主义斗争,夏耳知趣地没有插嘴。

安梁好像晒黑了一些,看到他们的时候很高兴,精神也显得很好。那天周六,到的时候是下午四五点,正好他们单位的人收了工要去溪边玩水,于是一帮人一起驱车去了溪边。

作介绍的时候,人群里不知有谁问了句:“哦,安梁,这是你家属啊?”

他居然没否认,回头对她笑一笑,很爽朗得说:“是啊,特地下乡来看我的。”

把夏耳闹了个大红脸。

蒋子渊不会游泳,夏耳就陪她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踩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天,蒋子渊神秘兮兮得对她说:“我觉得,安梁这回真看上你了。”

夏耳没有跟她说上次车里发生的那个细节,不然蒋子渊这会儿早就大呼小叫了,她笑了笑,说,“我现在不在乎这些…”

“那你现在在乎什么?”

“顺其自然,在一起开心就好。”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直接说你也爱上他得了…”

夏耳撩起一捧水泼她,蒋子渊被吓了一跳,随即更加用力地报复,两个人玩得正起劲,谢新海却过来叫人:“走吧,玩竹筏去。”

为了增加游戏的刺激性,这帮人玩阴的,在竹筏上推人下水。蒋子渊是第一个被推下去的,谢新海斗嘴归斗嘴,老婆总是要救的,没有任何犹豫得跳了下去。安梁很快也被推了下去,夏耳伸了手要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拉住了从竹筏上拖到水里,她作势生气地推开他的肩膀,却被他双手捧住了脸结结实实吻上来,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还有点目瞪口呆,他伸手弹掉了她鼻尖上的水珠,温柔得缠到她耳边,坏笑着说:“我感冒好了…”

她给他的回应是,搂住了他的后脑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他按到水里。

六、(3)

晚上在溪边的农家乐办篝火晚会,顺便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竹筏上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成了落汤鸡。夏耳穿的是一件棉质的上衣,很不容易干的料子,安梁车上有替换的T恤,带她过去换。

停车的地方离溪边有一段距离,他们原本是并肩走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牵着手。他打开车门,把后座上的衣服拿给她:“进去换吧,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他换了辆车,所以后座宽敞了很多。她钻进后座,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路灯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她脱掉上衣,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套上他的T恤,隐约是红色,洗得有些旧了,袖口的边卷了起来,但是穿在身上干净而柔软。她一直觉得他很瘦,没想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大了很多。

她从车窗里望出去,他站在离车两步外的地方,背对着她,站得很直,所以看起来长身玉立。她在车里坐了一下,然后才出去。

他转过身,笑了笑:“好了?”

“嗯,谢谢,现在舒服多了。”

“走吧,回去吃东西。”他把车锁上,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很好了。来的时候只觉得路太长,此刻又觉得太短了,很快就回到火光边。蒋子渊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要跟他们分享,老远就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快走进人群的时候他松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今晚不要回去了,留下来…”

夏耳回到座位上,看蒋子渊在偷笑:“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比较远…”

“也够两个回合的时间了,”蒋子渊实在是很不厚道,又凑过来问:“刚才安梁跟你说什么了?”

夏耳对这位老友已经无可奈何:“那么远呢,你视力怎么这么好?”

“不瞒你说,到现在还是1.5。”

夏耳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农家庄园拿出了自制的青梅酒,装在一个三节的竹筒里,打开的时候香气四溢。每人分到一小盅,她低头尝一口,清冽的香气绕在舌尖。很容易上口的酒,她却知道不能多喝,否则一不小心就醉了。还有自己腌制的白萝卜,切成条,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一群人围着火光谈天说地,都是其貌不扬却深藏不露的人,倒真有点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味道。

听说她跟蒋子渊都是学俄语的之后,两人还被鼓动着唱了一首《星星》,难得C市还有一片灿烂的星空,便十分的应景。她没有跟安梁坐在一起,但是不经意间,总能在火光间捕捉到他的注视,好像是,一直等在那儿。

到最后都是唱着歌走回去的。

大家在车前告别,开了车一一离去。蒋子渊拉开车门,回头看夏耳跟安梁站在一起,明知故问:“夏耳,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夏耳笑着不说话,安梁用手搂住她的肩膀,故意给了蒋子渊一个挑衅的眼神。

蒋子渊不服气,正要说话,谢新海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塞进车子里:“走,回家了!”

车子启动,蒋子渊开了车窗朝他们挥手,夏耳也朝她挥了挥手,不知为何眼眶有点湿润。

她和安梁是最后走的两个,他很专心得开着车,她坐在副驾上,两人依旧没说什么话,车上CD里随机播放到萧亚轩的《类似爱情》,夏耳听到手袋里手机电池电量过低的提示音,随后滴得一声,自动关机。

他递给她一瓶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然后放到一边。

回到市区,这个城市休息的很早,马路上灯火通明,却已经没什么人了。最后车子开往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关掉发动机,然后接吻。

夜半淅淅沥沥得下起雨,夏耳在一室昏暗中睁开眼,觉得有点冷。身边那人气息绵长,睡得正熟。她用指尖触了触他的睫毛,他动了动,用手去抓,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十分孩子气,差点要笑出声来。

她捡起掉到地上的被子帮他盖上,然后去厨房打算煮一点姜汤驱寒。不过真的不能指望在他这里找到姜和红糖,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找得到咖啡豆、茶叶还有几枚鸡蛋。最后又在橱柜里找到两盒泡面,于是烧开了水煮面,又加了两枚鸡蛋进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睡意朦胧地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靠近的身体很温热,她想转头,他微微加重一点力道,嗑在她锁骨上,手收在她腰上,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跟了我吧…”

她笑:“让我再考虑考虑。”

这个答案让他很不满意:“都是我的人了,还考虑什么?”

“…看不出来你这么保守…”

“…看不出来你这么开放,那么,还有时间…不如回房去考虑考虑?”他作势要把她抱起来。

她笑着拉开他的手:“别闹了,吃点东西。”

他们在吃完后洗了澡,又回到床上。夏耳拉开了窗帘,所以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室内一片清凉静谧,时间好像慢下来了。这样的时光总是美好的,夏耳躺在床上,刚洗完的皮肤凉凉的,觉得内心很宁静。安梁的手指摩挲到她左胸口上方的一个纹身,支起身子问她:“这是什么?”

“小时候贪玩留下的一道疤,后来觉得太难看,就去纹了朵玫瑰。”

他的手指停在上面,没有说话。

她笑了笑:“吓到你了吗?不良少年。”

他也笑了笑,躺回去,看着天花板,说:“你一定还有很多故事,没有告诉我。”

“以后慢慢告诉你。”她闭起眼睛,觉得有些困了。

“全都要告诉我。”

“好。”

他们聊起他的工作,这样简陋的地方,毕竟是委屈了他。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事情可以做,每天的工作是给采好的新闻配音,录成节目,然后准时播出。他从前总是忙到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现在一天只工作三四个小时,反而觉得很不习惯。

“我在考虑转向幕后,不少主持人,到最后都去幕后做了。”他说。

“你更适合呆在荧幕前,台上的你跟台下的你,差别很大。我一直记得那次你带我去看你做直播,我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这么说,你是从那一刻开始爱上我的?”他调皮地吻一下她的唇。

夏耳咯咯笑了:“不知道,只是觉得认真工作的你看起来比平时要正经和稳重,像是可以托付的人。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终于把我当回事了?”

“那次在便利店,其实不是分开后第一次看到你。有好几次,我在窗外看到你在货架前理货。”

“然后呢?”

“我觉得你好寂寞,跟我一样寂寞。”

夏耳睁眼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好久。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指:“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吗?”

她沉默,等着他说下去。

“以前有个长辈是很资深的主持人,台上很儒雅很正派,私底下却是个行事另类的人,一直没有结婚,喜欢军事、摄影和到处旅游…当时觉得这样拥有两种人生是很有意思的事,台上是别人看到的,台下是我自己…我其实不是个合格的主播,私人情绪太多了…”

“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她说,“只要活得开心,觉得问心无愧就够了…”

“那就一起做个普通人吧,”他笑了笑,轻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我会回来的…”

“嗯,我等你回来。”

“给我唱首歌…”

“不行…我困了…”

“那我给你唱?”

“行啊…”

第二天,他们在屋里呆了一整天,睡觉,躺在床上看碟,聊天,饿了就叫外卖。她把衣服洗了晾起来,又帮他把公寓打扫了一遍。傍晚的时候他开车出去帮她买了一条连衣裙,她把裙子换上,然后一起出去吃晚饭。招牌的麻辣小龙虾辣的她脸通红,回来时去超市买了很多水,顺便帮他把冰箱塞满。

她跪在冰箱前把东西一样一样分类放进去,他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从她颈后开始吻她,一路吻到她裙子里面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1)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花一点时间在他身边。

还有句话说,最好的恋人,其实是朋友。

夏耳跟安梁磨合了很久,所以拥抱、亲吻,都变得水到渠成。

蒋子渊很羡慕他们恋爱状态,在电话里哀怨地叫嚷:“被你们一刺激,我也好想谈恋爱了…”

夏耳哭笑不得:“难道你跟谢新海没有吗?而且我们怎么刺激你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激情,你知道恋人是有磁场的,你们现在的磁场已经强大到排斥我的了,上一回我打电话约你喝酒,结果是安梁那家伙接的,还二话没说就把我电话挂了,是不是你们正忙着,我打扰到你们办事了?”

“是,当时忙得很…”

“忙什么?”蒋子渊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忙着烤饼,我手上脸上都是面粉,”夏耳摇头失笑,“我怀疑你要是去测一下脑内,里面的内容肯定除了黄还是黄。”

“对不起,结了婚的女人脑子里只有这个东西。”

“你没结婚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有这个东西。”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对了,看不出安梁斯斯文文的,倒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真够威猛的。”

夏耳好笑:“你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啊…”

“我只是很惊喜,你们还能走到这一步,作为媒人,我心甚慰。”

夏耳仿佛能看到她拍着胸口做出欣慰的样子,笑了笑,说:“如你所愿,下回他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当然,就算不请我也要来。”蒋子渊厚脸皮地说。

第二个礼拜安梁回市区,在她屋里呆了一天。公司忙着十月下旬莫斯科的展会,她本来要加班,因为他过来,她便把工作带回家做。她在沙发上开了电脑做宣传卡和说明书,他在厨房里大显身手帮她准备午餐。结果他实在不是做饭的料,米倒在电饭煲里,加了水,却忘了按到煮饭的那一档,所以一个小时后,那一锅米还是那一锅米。

最后还是去外面吃。

吃过午饭之后他们去逛街,从花市逛到书店,买了几株水生植物。他看财经历史类,她逛文学和家政,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小时后在门口碰头。

“你买了什么书?”她问他。

“《加菲猫》。”他说。

“你是看《加菲猫》的人?”她不相信,而且他刚才明明在看财经类书籍。

“我是会看《加菲猫》的人,”他确定,“不然你以为我会看什么书?”

“至少《藏地密码》之类吧。”夏耳尴尬地抽动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