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愉心想:子墨说的话也没错儿。比起他之前那些尖酸刻薄与故意刁难,他这个话,算是比较中肯地赞扬了她。

司徒勋是一愣,当然马上是不信,反诘道:“她连马都不会骑,怎会拔刀杀人?”

子墨俨然是懒得与他说话。这个人,算是他极少讨厌到极点的人之一。司徒勋在宫中也是“臭名远昭”,这个“臭名”,便是同情心好比圣母四处泛滥,可以让所有男子“痛恶”到极点。他再上前一步,摆出废话少说的姿态:“可喜是我家臣,是罚是骂统统由我决定,熊侯不必插手。”

司徒勋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不会让开道儿:“如果她受罚,便是因我而起。我甘愿代她受罚。”

若是其她女子,听他这个话,必定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吧。季愉皱起眉头,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搓把泪表演一下。

至于子墨,像是口里吞了只苍蝇,呸呸呸:“熊侯,你是逼我在天子面前受罚?”

“不是。”司徒勋愣着应道。

趁他木愣的这会儿工夫,季愉自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司徒勋看她要走,又是着急了,喊道:“可喜,不可——”

“不可?”子墨挡住他视线,仰长脖子像是有趣地观摩他的表情,“你以为她在我手里,有可与不可?”

司徒勋一刻要捏起拳头。季愉一听,苦笑:他这不是煽风点火吗?回身她是拽住子墨衣服,往外拉。见他不动,她不得加重语气:“墨墨。”

什么?她刚刚叫他什么了?子墨被她这一声成功地吸引走了注意力,因此也被她拉出了门外。

“你——”他在走廊里定住脚,气急败坏地指住她鼻尖,“何人允许你如此称呼于我?”

“子墨大人。我刚刚便是如此称呼于大人您,可是有错?”季愉应道,淡定的神气表明,你奈何我不得。

子墨是奈何她不得,不然就不会总是被她“欺压”得死死了。但他有绝招,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绝招,甩甩两只袖筒说道:“以后我不管你了。由先生管你。本来便是先生管你。”

面对公良确实没有面对他好应付。季愉把眼眺望到远处,那里本是百里与公良交谈的地点,现在已空无一人。她心里边渐渐恍悟:刚才公良随百里离开,恐怕是想让子墨窃听她与司徒勋的对话。

子墨看她神情,便知道她是想着公良,默了声往前走。

季愉跟上他。

后边,司徒勋冲出了室外,对着她背影喊:“乐芊夫人现在这宫中。”

乐芊本是随司徒勋进宫的。但进到内朝不久,便遇到一位相识的命妇。

“乐芊夫人。有闻守城卫兵言你进京,未想到能在此遇见您。”此相识的命妇为能遇见故人,开心之际将事儿全说给乐芊听。

乐芊草草两句带过自己的事,顺便从中打探:“我此次进京,实乃有些担心世子。”

“哦。乐邑世子大人。世子夫人吕夫人,今早我是见她与荟姬大人一同进宫来了。还有,荟姬夫人身边带之人,据闻是乐邑第一美人仲兰,也是夫人您孙女。”宫中的妇人们因长期寂寞,因此喜欢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八卦事业里。

乐芊深刻了解这点,因此一再打探下去:“可知荟姬大人是为何事进宫?”

“直接往太房居所。”命妇津津有味地描述荟姬等人的行动,“夫人,您若要旁听,我倒是有路子。”

乐芊心里意会:这个人,怕是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与乐业之间的矛盾,想助她一臂之力。

“夫人,您与乐离大夫在宫中,曾经也是天子红人。我知您与乐离大人为人,因此实在为乐离大人痛惜。怎有如此之儿,趁阿翁病重便是意图篡位。”一路走,这位在宫中呆了许久,有资深年龄的命妇向乐芊表明心意。

乐芊并没有立即回应她心意。这个命妇,以前虽在宫中见过。但是,她有一二十年没来过镐京了。时局变得怎么样,这些故人还能不能可靠,她需要琢磨。

命妇倒是洞察出她所想,笑着转身道:“夫人,其实,是有位大人特别想见您,特命我在宫中守候您。”

“大人?”乐芊在脑海里搜索会是谁。或是说,谁居然会寄望于进京的她?

“此位大人,夫人您认得,是舒姬大人。”

“舒姬大人如今是——”

“舒姬大人如今是服侍在姜后身边。”

舒姬。乐芊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老妇人十分记得。应说是在宫中所有命妇之中,除了由姬以外,是给她印象最深的人。如果她没记错,由姬现还是在太房身边,而舒姬,则被指派给了进宫不是许久的姜后。

这两位同样在宫中德高望重且握有重权的命妇,号称并齐于九御之首。一位由姬是通达圆滑之人,人缘极好;一位舒姬是做事利落之人,以行事严厉做事有成倍受历代天子赞赏。乐芊是哪个都不敢得罪。

为何舒姬会记得自己,自己并无地位,不过是一小小采邑夫人,乐芊至此也是想不明白的。

前面命妇打开了扇门,乐芊垂头拱手进去后,跪下先叩了个头。抬起头来,她却是先一眼望见了名男子,不由暗吃一惊。

“乐芊,此乃信申君大人也。”听一名老妇人用一把像是用刀子磨出来的嗓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注:几章画我先欠着啊,周日补上,先更文。O(∩_∩)O~

九御是女官。

肆捌.太房

信申君,燕国第一谋臣。乐芊认得这个名号,见真人是第一次。不过,据家里的寺人说,此前,信申与吕姬会过一次面,是为平士求亲,求的还是伯霜的亲。当然这个事其中的曲折,她很快便是调查清楚了。真相是,信申与平士要见的人是季愉。而且,之后季愉与信申在阿采被卖那次事件中见了面。

为此,她曾提醒季愉:别与信申走得太近,伤的会是自己。

如今她与这名满天下的年轻男子面对面,从对方泛发睿智的明眸里,她可以想象,这双充满柔情与光辉的眼睛不知迷昏了多少女子的心。季愉那孩子,恐怕一见到这人,便被这人的温柔给网住了吧。

她心里深深地叹息,只希望季愉能记得自己的警告。

信申同样是第一次见乐芊。在他印象里,乐芊既然是提拔季愉的人,必然是个亲切和蔼的夫人。今儿一见,却似乎不是。乐芊漠漠的,脸上挂带着似乎与他有意隔开距离的表情,让他无所适从。他向舒姬回望。

舒姬接到他的示意,语态沉稳地向乐芊说:“信申君一直想见你,便寻到了此地。也是凑巧,你如今真是进宫,我便让你与信申君见一面。”

信申不找由姬,找了舒姬。关是这一点,见得他是下了功夫。虽然不知他从何时知道了她进京,也晓得她会进宫。但恐怕乐宅里她与乐业吕姬的矛盾,他几乎是一清二楚的。乐芊躬个身道:“不知信申君找我何事?我只是采邑主公夫人,无能无力可以帮助大人行事。”

“乐芊夫人。”信申君对她用了敬辞表示尊敬她,“我想问明你一件事。”

“大人请讲。”乐芊直言。

“我听闻你与吕夫人女儿季愉感情甚好。”信申像是无意地提起。

“是。此女深得我欢心。”乐芊回答。

“可我听某人言,吕夫人偏爱贵女仲兰。”信申话题一转,指到吕姬身上。

“此事大人应问吕夫人本人。”乐芊把问题的中心抛回给他。

“为何贵女季愉变成由你管教,而非她阿媪管教?其中必有缘故吧。”信申又把问题抛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问题上绕圈圈,乐芊还是不会当着这些大人的面把家丑外扬,只道:“吕夫人需要协助世子乐业。因此女君体恤她艰辛,亲自管教起贵女伯霜,将贵女季愉交予了我。”

信申定定地在她脸上看了有一阵,好像明了似的,嘴边浮起一抹微笑道:“夫人,我恳请夫人与我一同面见太房。”

乐芊猜不到他意图,立即回话拒绝:“此万万不可。我未经太房召见——”

然信申已经站了起来,对她笑道:“夫人,若太房问起,一切由我承担。”

乐芊这时反倒是相当为难了。一是他态度强硬,一个大人若是非要你办事时,作为一个女子是没有办法做出拒绝的。二是,舒姬帮着他说话,而她未来有事还要舒姬帮忙。乐芊向信申躬个身,说道:“大人若是不急,可否让我与舒姬大人谈几句。”

“可以。”信申毫不犹豫的,走到门外等候。

他这般通情,乐芊想:这个男子哪个方面都是优秀的,实在让人高攀不起。她朝向舒姬,见舒姬似乎也看着自己有一会儿。

舒姬的身上衣物颜色样式皆是朴素,然每一件洗得干净明亮,使得她比起喜欢华丽衣物的夫人们,似乎显得更苛刻些。她脸上的皱纹,她尖锐的下巴颌以及高突的颧骨,都像是刀匠刻出来的。她的嗓音带了点尖,让人听起来不是很舒服。这样一个几乎从没有笑容的老夫人,确实能给人无穷的压力。

乐芊算是见过这个大千社会的人,在乐宅能与老妖精祁夫人谈笑风生,然而到了宫中见这些老夫人,也只能是甘拜下风。她毕恭毕敬地向舒姬稽首:“夫人,我是有疑问想求问于您。”

“说吧。”如果舒姬是好像料到她会问什么,不如说是等着她问呢。

“夫人莫非是腿受了伤?”乐芊进来时便发现了,舒姬在有客人在时没有跪坐,这对于一个在宫中任职的夫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舒姬将遮盖的下裳拉高,左腿没有套胫衣,是绑上了布条。乐芊仔细闻,才能感觉到一股非常浅淡的药草味儿。若不留意,根本无法察觉。看起来,这个伤怀有一些秘密。

“此事是在陪姜后在庭院里散步时发生。”舒姬将下裳重新盖住了伤处,压低声音说。

“姜后出了何事?”乐芊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舒姬闭上眼睛,每当回想到那一夜,揪着心头的那股酸痛是不甘。她入宫这么多年,遭遇经历的不会少。但像这样的作案手法,只能证明对方已经有了新的出谋划策的人。

“那一晚,姜后用过暮食后,我陪伴她在庭内散步。不知从何处,忽然飞来一群飞虫。”

“飞虫?”乐芊像在听一个奇妙的故事。这宫中偶有蝴蝶蜜蜂,有大雁喜鹊,然有害的飞虫要进到路室,也得先经过守城门卫的防线吧。

“这群飞虫,每只体积庞大,一时数量不小。不似从宫外飞来。”舒姬肯定了乐芊的推断,“见情况不好,我一方面赶紧让女宫寻人帮手,一方面我是赶紧扶姜后进屋。然而,进屋的台阶突然塌了——”

乐芊的手摸到了胸口上,能在眼前浮现出那可怕的一幕:台阶忽然塌方,本来结实的地表变得像豆腐一样软了下去。两个女人跌倒的瞬间,心中浮现的恐慌必是像赴死一般。是的,在宫里边,女人与女人的争战,并不能比战争仁慈一点。

舒姬是边咬着牙齿边说:“我腿断了也无关紧要,然姜后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又没了。”

“可知是何人所为?”乐芊愁着眉说。舒姬愿意把这事告诉她,说明了正是她所想的那般。

“我听闻你在乐宅一直与某人争斗。你夫君为此也差点儿命丧黄泉。”舒姬深吸口气,在平复胸中的怒气,“此人,自入京后,随由姬来到了太房身边。”

“夫人。”乐芊在心里谨慎地盘算了下,道出自己所想,“我不知我所知消息是否有误。我家世子夫人是与世子一同进京。世子之女仲兰随荟姬大人进京。荟姬大人在此之前是否带了吕姬等人先是面见了由姬大人,又面见了太房,我不得知。”

舒姬要与她商量,自然是要把事情原委与她说清楚,道:“让我告诉你事情始末。诚然如你所想,吕姬与仲兰,随荟姬已先面见了由姬。仲兰今早是头一次进宫,吕姬不是。其中缘由,可能还与太房欲召见信申君谈话有关。”

“即是,非信申君找上夫人。是夫人有意与信申君联系。”这是乐芊通过她的话推想到的。

“此事有巧合之处。”舒姬并非完全肯定,“我腿伤之后,并无想寻求医师大人帮助。一是不过是个小伤,不想让对方太过得意。二是有了此伤怕给对方以借口将我调离姜后身边。姜后刚失去孩子,身体虚弱,如果再不小心发生意外,必是致命。因此,在听闻突先生来到镐京后,我托人带信找了突先生帮忙。”

“突先生?”乐芊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号。

舒姬道:“此人身份极为机密,我不可能说与你听。但他医术了得,只有天子能使唤得了他。为此,太房也只知道他医术精湛,若有何事找他,得委托天子。”

“如此说法,为何夫人您能——”乐芊说到半截,恍悟,“莫非是天子关心夫人因此——”

“天子待我极好。姜后进宫后,曾与我有关一番私话,要我尽心尽力服侍姜后。”舒姬说这些话都是一再压低了声音,让乐芊靠近过来听。

“如今夫人是想我如何做?”乐芊不会忘记,一路带她来到这的命妇是帮舒姬表明了两点:一,她与舒姬算是同仇敌忾了,有共同的敌人。二,信申委托之事她可以不做,但是,从此之后,她若要舒姬帮忙,便得听舒姬的话行事。

“信申君让你随他见太房,你先与他去这一趟。回来后,且把谈话内容说与我听。”舒姬授意。

“门外不可窃听?”乐芊是想推却。

“不是不可。是想听你想法。”舒姬朝她含了下头,眼光犀利犹如刑场的斩刀,让乐芊抬不起头来。

乐芊叩拜后,起身走到门外,对等候的信申说:“让大人久等了。”

信申从她一直低垂的头是看不出任何想法。为此心里有些感叹。宫中的女子,他确实不喜。感觉都是阴险狡诈了些。女子嘛,还是有时候像贵女叔碧那样爽直一些为好。所有女子中,季愉另论。

这两个人,心里都兜了复杂的心思向太房见客的居室走去。

引路的女宫将门帘掀开,向他们两人道:“请进吧。太房等候已久。”

两人低头穿过门帘。进去后,能见到正中坐的肯定是太房,一侧坐的是荟姬,角落里跪坐了一名妇人与一名女子。这几个人皆是仪容华贵,太房与荟姬自然端的是高不可攀的仪态。角落里的两人垂首为较低的姿态,而且,有张薄薄的帷幕替她们掩盖一下。然而,乐芊不可能连自己家的人都认不出来。她别过脸,对这两个人是看都不想看。

信申低声问她:“可是吕夫人与她女儿仲兰?”

“是。”乐芊答,内心里深感羞耻。

“哦。”信申有感,走上几步,在太房面前跪下来,“臣信申拜见太房。”

“信申君,请坐吧。”太房笑容和睦,像个慈祥的老太太。但其实她年纪比起乐芊小得多,孙子都没抱上呢。况且,她是天生丽质,加上保养得体,竟是好比少女一般的雪白皮肤,犹如刚嫁过去的新妇一般漂亮。

信申看着这张美若天仙的面孔,是回忆起了当年,上大学刚进宫时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惊艳。后来,惊艳没有了,留下的都是这个女人如何在宫中与其他男人厮混的事儿。女人太漂亮是祸水,这句名言他是牢牢记在心里边的。因此那时候平士说要见识一下乐邑第一美人时,他打从心底反对。幸好,平士没娶成。

不过,他是怎也想不到,太房召见他,竟是与吕姬仲兰有关?因此,在听闻到风声之后,他为阿突送药来到舒姬那里,刚好听说了乐芊进宫里来,马上便是找乐芊问话。他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什么吕姬会偏爱第二个女儿,进而推测此次太房召见的目的,自己心中能有个准备。然乐芊什么也不说,他只好将乐芊带到太房这里来。几个人面对面说话,看能不能瞧出一些端倪。

信申刚跪坐下来。

“此人是——”太房问起他身后的乐芊。

乐芊立马上前叩头。信申君笑着介绍:“太房,可还记得舞姬乐芊,想当年是红极一时。”

“啊。”太房好像回想起来了,眉笑颜开的,“昨日由姬才与我说过,称乐芊已是进京,说不定会进宫。我说着好,若是进宫定得让她过来给我瞧瞧。”

“承蒙太房恩典。”乐芊磕着头道。

“起来吧。”太房爽快地说,“虽不知为何你会遇上信申君。”

乐芊是获得允许留在堂内了,但是太房后面一句话表明了对她的突然出现不怎么满意。因此她退到了信申后边坐下来,几乎是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荟姬看她样子,喝着茶水却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荟姬,你笑何事啊?”太房这样一句不责备其礼仪而纵容的问话,说明她有多宠溺这个女眷了。

“太房。”荟姬搁下杯子,笑嘻嘻地向其回话,“我笑是开心。信申君乃妇人们公认喜爱之人。我一见,自然开心啊。”

“你不如说是,见到了信申你便能见到了姬舞。”太房一语双关地说道,“信申君,你说是不是?”

主公姬舞娶什么女子的问题,信申可不会傻乎乎地插手去管。他立马答:“主公心事,我作为家臣不知。”

这句话是让人感觉到有些刻意的冰冷。太房与荟姬两人都冷了一点面色。

女宫趁他们停话的这一阵子,为来客上茶。

乐芊握着手中的这杯热茶,还是感觉浑身冷冰冰的。这种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件的阴冷气氛,让她眯眯眼,想到了现不知在何处的季愉。这个年轻的贵女,不知是从何时进入了她的内心。或许是当季愉说了那句“夫人,我服侍于您,命也是属于您”时,她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丝毫撒谎的迹象。师况说的没错,季愉在依靠她,把她当成了支柱的一部分。问题是,她能帮到季愉做些什么吗?

“信申君。”太房是从一边的袖筒里落出了块物件,问道,“你可知此物是何物?”

女宫从太房手中接过物件,再转交到了信申的掌心上。

因是太房之物,信申虔诚地伸出双手接住此物。然,当他打开覆盖物件的布,未免不大吸口气,使得自己的双手不至于抖动。他脸上一刹那的波折,是不留丝毫地收进了太房与荟姬眼里。

“信申君,如何?”太房为此是很满意地抿了口温茶。

信申是慢慢将铜块放下来,脸像是波涛过后的海显得十分平静:“太房,此物是从何处来?”

太房并不焦急答他这话,只是叙诗一般地谈起:“此前,已经多次听人言你家不幸之事,我听后也是十分伤心。你两个妹子,一个不幸自杀,一个自小便是与你失散。你失散这阿妹,按照年龄算,今年应也是十七八岁了。”

“是。”信申看起来并不打算否认她所讲之事。

在太房想来,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他想否认也是不可能的。太房看着他手中的铜块,往下说道:“当有人将此物送至我手里,我看其边上,所刻文字不正是申国文字,且有宗长之字。”

“字是我祖父所刻。”信申还是没有否认,与她平视,肯定地说,“此物本是有两块,一块我阿妹伯露跳河时带走了。另外一块,是我失散阿妹之物。”

“如今此物是你失散阿妹之物?”太房再问一次。

“是。”

“你认了此物,便是认了亲。”太房这话,有点儿提醒的意味。

在乐芊听来,却很可怕,像是在下套。

“是。”信申没有避开,正面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注:因为看了部侦探剧,结果,卡了文,o(╯□╰)o。我洗个头,再回来继续写。

肆玖.阿兄

听见信申这句“是”,角落里是传来了女子嘤泣的声音。

“仲兰。”吕姬小声提醒女儿不要失态。

仲兰嘤泣的声音逐渐停止。

乐芊指骨用力,乃至手里茶杯中的水摇起了波纹。仲兰这个哭声,不像是假的。而且,早在乐宅,虽然仲兰的名声不是很好,但说到底,也是集中在与男子交往方面,其实这个孩子在性情方面还是真诚的。这个事,俨然比想象中要复杂多了。

这个事,指的是太房口里说的——信申君认亲。

要符合信申君认亲的条件,如太房说的,一是证物,二是年纪。

仲兰年近十八,与太房口中的女子年龄符合。季愉年纪偏小,十六岁。这个事诡异在,如果不是当事人亲口说,谁也想不到吕姬的三个女儿有假。因为吕姬将这个事掩盖到太好了。她与女君均不知情,何况宅里其他人。因此,她现在是想明白了,为何姜虞无论如何要没有证据的季愉严守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