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说,只要我随时向他汇报你的行踪,就不用我赔偿了。”她无比真诚的看着赵嫤,说道,“可我不想这么干,所以我就来告诉你了。”

赵嫤轻轻挑眉,“那么,你决定要赔二十万给他?”

听见二十万,她的小脸就变成欲哭无泪,委屈的嚎着,“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赵嫤摇摇头,发自内心的觉得她这位邻居,单纯的没药治,她说着,“我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每次你向他汇报之前,先来问过我,不就行了?”

陶嘉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陶嘉感动的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她,“你吃辣吗?”

赵嫤懵一下,点了点头。

她立刻笑逐颜开,说道,“我去买十三香小龙虾,一起吃宵夜吧!”

没反应过来的赵嫤张了张嘴,“啊?”

当陶嘉真的从小区外面的餐馆,打包回来一大锅油光光的小龙虾,稳稳地放上餐桌时,赵嫤实在佩服这位邻居说风就是雨的行动力,只是有点跟不上她情绪转换的速度。

美食让人无法拒绝,尤其是在晚餐早已消化完的夜里。赵嫤犹豫一下,还是戴上薄薄的手套,准备拎起一只龙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吸引去她们的视线。

陶嘉看向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就算是间谍也分上班和下班时间吧。”

她抱怨完,又问着眼前的人,“那我接吗?”

赵嫤想了想,“接。”

陶嘉点点头,摘下手套,要接电话。

赵嫤连忙去找自己的手机,迅速的编辑出一行字,举到她眼前:「跟宋茂说,明晚我要去探春路新开的酒吧。」第二天晚上,七点半。

一辆奔驰AMG停在这栋公寓楼下。

男人靠着车门,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让他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掏烟出来,听见不远处电子门打开的动静,便抬眼望去。

她朝他走来,容颜娇美,酒红的细肩带连衣裙,收腰设计显得不盈一握,裙摆遮及大腿,黑色的高跟鞋,一颗小钻石坠在纤细的脚踝骨上。

李然打开副驾座的车门,一手挡在门顶上,同时笑着说,“看来邀请你当我的女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赵嫤本想折身坐进车里,却站着不动了,“原来除我以外,你还有别的人选?”

他先是俊眉轻扬,接着故作惆怅的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来,我可能要成为今晚最失意的单身汉。”

赵嫤浅浅一笑,坐进车内,身边的车门就被关上,看着长相不俗的男人绕过车前,来到驾驶座,心中竟毫无波澜。

走进这间酒吧,耳朵就像被强烈节奏感的音响撞击,朝他们迎面走来的高瘦男人,一头雷鬼辫,手臂上全是纹身。

雷鬼男隔着几步远,热情的喊道,“然哥!”接着,他就看见赵嫤,毫不掩饰惊艳的眼神,打量着她。

“江东,这里的老板。”李然指了指她,“我朋友赵嫤。”

江东眼睛跟长在她身上似的,顺便推着李然的肩,不满的说道,“然哥你真是,有这样的朋友,不早给兄弟介绍。”

赵嫤对他礼貌的笑笑,侧过身故意看着别处,提醒他收敛自己热切的眼神。

这时,李然开口道,“你准备让我们在罚站整晚?”

“哪能啊!”江东咧嘴笑着,领着他们去已经坐有七八个人的沙发区。应该皆是与李然相熟的人,见他带着女伴来,立即开始起哄,还有吹口哨的,导致他要先喝三杯,才能落座。

李然在她旁边坐下,他身子往后靠去,自然的展开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赵嫤肩膀僵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掩去。

没多久,桌上摆满色彩艳丽的酒水,陆陆续续的变空杯,骰子在骰蛊里摇甩着,一轮接一轮,规矩简单,就是输的喝,因此李然替她挡下好几杯酒。

虽然赵嫤在酒吧文化发达的美利坚混过几年,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介意给他体现绅士的机会。

洗手间内,她抽出几张纸巾擦干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抹去眼尾的晕妆,将落在脸上的碎发别去耳后。

她出来没几步,看见在拐角处的李然,他有些醉态的倚靠着墙,嘴角带着笑意。

赵嫤不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问他,“怎么出来了?”

李然没有回答,一步步朝她靠近,她本能地往后退,却发现无路可退,他伸出手撑在她背靠的墙上,低头说着,“你真的很美。”

在光线更暗的地方,有人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他们,连按快门。

当话语沾染酒气,吹拂她的耳朵时,赵嫤捏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她试图闭上眼睛接受,清晰的反感就像多足的虫爬满全身,逼着她推开身前的人。

赵嫤缓着呼吸说道,“……太快了。”

再被推开的瞬间,李然有些不爽的情绪闪过,随即就换上带有歉意的神色,说着,“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

与此同时,宋茂半躺在软沙发里,正握着PS4的手柄打游戏,放在边上的手机震一下,他的目光紧守着开液晶屏幕,伸手摸索半天,才将手机拿来。

点开信息一看,他当即直起腰,扔下游戏手柄,翻身跃过沙发,跑向宋迢的书房。

不巧的是,他推门进来,宋迢正在通话,抬手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宋茂瞥见他的桌上还放着一碗白粥,和三碟小菜,那粥已经失去热雾,结着一层膜,看样子是没有被动过。

一听就知道他在和外投谈话,一串英语砸得宋茂脑袋疼,只好晃晃悠悠地扑向沙发,再拿出手机,拇指和食指在屏幕上划着,拉大照片,看清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总算等他讲完电话,宋茂扁扁嘴,关切的说道,“哥,你别老是忘记吃饭,身体好才是本钱。”

宋迢对他笑了笑,点点头,“你来找我有事?”

听他这么问道,宋茂立马嘴里哼哼着,起身走来书桌前,“我有张照片要给你看。”

宋迢疑惑的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看见她站在暧昧的光影下,轻敛的眼睫像蝴蝶般,还有另一半的脸,被男人的背部遮去。

宋茂挑起一边眉,说道,“看来,她和李然关系不简单呢。”

宋迢在微不可查的叹声后,淡淡的说着,“我知道。”

“你知道?!”

宋迢目光离开手机,笑了笑问道,“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是……”宋茂结巴一下,完全搞不懂的喊道,“你们什么情况啊?”

宋迢轻轻皱眉想了想,回答他,“目前,没有任何情况。”

宋茂深吸一口气,咬牙指着桌上的手机,“就因为她,我还写了检讨!”

“这跟你写不写检讨有关系吗?”

“既然她和你没什么……”宋茂抬起下巴,朝他伸出手说道,“那你把检讨还我。”

宋迢觉得有趣,继续装出不能理解的表情,“所以,这跟你的检讨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反正你还我!”

“那可不行,你想从别人手里得到什么,总要拿出比它价值更高的东西来交换吧?”

宋茂眼珠一转,俯身靠在桌面上,嘴角歪起,“我可以帮你把赵嫤弄到手。”

看见宋迢笑了出来,他啧一声,“你不信还是怎么?”

宋茂眼睛一眯,说道,“我有一招必杀技。”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不要太想我XD

☆、15 雨天

周三的下午,烈日当空,热雾白光,难以嗅出它将要带来一场暴雨席卷城市的气息。

走进这座如同玻璃房的大楼,远远地看见前面熟悉的背影,她加快脚步,只差几步的距离,她喊道,“许旦!”

这时,在她身边突然响起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你是赵嫤吗?”

赵嫤闻声看去,眼前是个容貌成熟的女人,她疑惑的问道,“您是?”

她递来一张名片,说着,“我是行政高经理的助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时间我们能聊一聊。”

赵嫤出于礼貌收下她的名片,她不再纠缠,微笑后便抬脚离去。她路过许旦身边,妆容干练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赵嫤朝着许旦走去,困惑的捏着这张名片翻了翻,马上就听他说道,“你现在是大红人啦。”

见赵嫤一头雾水的表情,他解释道,“因为你把小宋总投诉的事,估计整个集团都传遍了。”

她睁圆眼睛,“监纪部不是说会保密信息吗?”

“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种八卦。”许旦伸手按下电梯的显示灯,微微斜身向她,小声说着,“而且说好保密你个人信息,可是你那天回来,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说小宋总故意刁难不给批,两件事连在一起,谁都能猜出来了。”

电梯到达一层,他们前后脚进去。几秒后,门合上,这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旦就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你也是,这种事情忍一时风平浪静,非要往上捅。”

赵嫤摇摇头,“就算还有下次我也忍不了。”

许旦瞥着她,顺便扫过她手中的名片,提醒道,“最近要是有人挖你转部门,千万别答应,大把想拍小宋总马屁的,都等着找机会整你呢。”

她的表情稍稍一顿,低眸看着那张名片。她可以不屑这些手段,只是借由这件事,想起在背后替她撑腰的人,但是从她故意向宋茂透露行踪,看见有人偷偷拍下她和李然开始,她就已经决心要跟宋迢撇清关系。

赵嫤收回目光,撇撇嘴,“我对其他部门没兴趣。”

他别有深意的说道,“我看你往市场部跑的就挺勤快嘛。”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戴着深黑的墨镜,衣着休闲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把褶皱工整的折伞,从电梯间里走出来。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碰见的员工全都向他点头致礼,但他均不予以回应,似乎目标明确。

当宋迢正在专注的阅读文件时,一把折伞突然从天而降,咚的一声,戳在他眼前的桌上,他视线缓缓向上,就见鼻梁上架着墨镜的宋茂,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宋迢眼一瞥那把伞,再看他,“什么意思?”

宋茂摘下眼镜,坐进他桌前的座椅中,说道,“我最近一直在留意天气预报,今晚要下雨,你去接赵嫤下班回家。”

他暂搁下手中的钢笔,摸了摸眉毛,要笑不笑的说,“这就是你说的一击命中?”

宋茂直起腰板来说道,“看你这一脸瞧不起的,那诸葛亮等东风,和我等雨,难道性质不是一样的吗?”

他微微张口,然后笑着轻轻摇头,还是不说了。

“我去勘察过地形了,她家那栋楼前面有道坡。”宋茂这么说着,抬手往上一滑,再指着桌上的伞,继续道,“你只带一把伞,肯定要撑伞把她送进家门吧?”

宋茂拔出伞套,抖了几下,直接撑开来给他展示,“我好不容易找着这么小的一把伞,绝对能让你淋上雨,她看见就会说,哎呀,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去我家拿条毛巾给你吧。”

他将伞靠在肩上,捏着嗓子模仿女人声音的模样,倒是逗笑了宋迢。

宋茂把伞一收,半个身子都往前倾去,一拍桌面笃定道,“先进她家的门,接下来有什么事,上了床都好解决!”

见宋迢表情微愣,宋茂接着故作深沉的说,“著名文学家曾经说过,通往女人灵魂的路,后面半句你懂得。”

宋迢偏头看着他,“能不能麻烦您,把看这些著名文学的时间匀出来,多看点财经消息。”

一提这个,宋茂立即扁起嘴巴,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事成后,记得我的检讨。”他两指并拢放在额头旁边,朝着宋迢挥一下,然后两手放在裤兜里,大步离开。

目光跟随他的背影远去,宋迢低眸轻笑了一声,抬眼的瞬间,他静静注视一会儿,桌上躺着的那把雨伞。

看见同事陆陆续续下班,赵嫤习惯性的抬手,看见细白的手腕,想起早上不知为何手表停止走针,她就没有戴出来,感觉空落落的。

她按下手机,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许旦从洗手间回来,向他打了声招呼,她背上包,将自己的座椅推进桌下。

走出大楼,赵嫤抬头看着此时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也开始刮起风。不会要下雨吧?她这么想着,赶忙加快脚步。

距离地铁口仅有十几步远,她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倚在保时捷旁边的男人,他穿着白衬衫,袖子叠上小臂,衣摆别在深色的长裤中,他低着头,无聊的摆弄腕上的表。

她怔一下,急忙移开目光,改变脚步的方向,绕开他一些,尽快进地铁站。

但是这时,“赵嫤。”

她站住,慢慢转过头去,四目相对。

宋迢直起身,说着,“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赵嫤下意识地抬手,也许是紧张的忘记自己没戴手表,她动作顿顿的垂下手,冷静的说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吧?”

“私事。”他看着她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中,显得安静而定。

没过多久,车窗外乌云压城,路旁的树被风吹斜,天际的白光闪过,响起闷雷,一滴滴的水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几秒后,下起雨来。

宋迢打开雨刷器,淡淡的说,“好像那天也是下着雨。”

赵嫤眼神晃动一下,始终看着窗外,轻轻地说了一声,“是啊。”

他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

这句话说出,赵嫤稍愣。

宋迢口吻故作随意的说着,“好歹是我让你进的禾远,你就这样过河拆桥?”

她靠向椅背,低着眼眸,视线固定在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沉默一会儿,说出,“我们不合适。”

他声线不复刚刚的轻松,“哪里不合适?”

赵嫤侧过身来,看着他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她情绪上涌,说的急而快,“不管嫩模还是明星,只要你勾勾手指她们就来了,不想玩了,要打发也很容易,结果会让大家都开心。”

宋迢转头看她一眼,微微张口,又回头注视着前方的路,然后说着,“在你看来,我就是想和你玩一玩?”

赵嫤缓缓坐正身,眼神有些闪躲,她轻笑一声,轻的像叹息,“如果不是,那更糟糕。”

她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交往、结婚,可以不爱他,也不在乎他是否爱她,就像活在不被对方打扰的世界,维持表面的稳定就足够了。

而这个合适的人,不能是宋迢。

赵嫤平稳心绪,说道,“霍氏只是很小很小的企业,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李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高攀。”她顿一顿,苦笑说,“而你,我高攀不起。”

他们之间存在差距,是否会导致未来的变数,她不想预测,更不想去面对,宁愿从现在就放弃,也不要将来,因为应付那些变数而疲惫,消磨本该美好的爱情。

她是这样一个不愿意付出,或者承担责任的人,不值得,也配不上他的心意。

宋迢听她说话时,一直皱着眉,等她说完,却突然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你抱着这样的想法,把责任推给我,说这都是因为我一厢情愿,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雨势湍急,赵嫤捏紧掌心,觉得喉咙一阵干涩,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等不到她的回应,宋迢自嘲的说着,“如果不是看出你对我的感觉,你以为,我会让你随意就闯进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全身而退?”

她好不容易张口,“我没有……”

停稳车,他解开安全带的同时,打断说着,“放心,以后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赵嫤愣住,就看他打开置物箱,拿出一把伞来撑开,下车,绕过车前,走来副驾座的车门外。她连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高跟鞋落在地上一层薄薄的积水里。

她站在伞下,发现周围的景致已经是她家公寓楼前。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紧紧扣住,拉起来。

宋迢把伞柄放进她手里,利落的转身,走进这一场大雨中。

短短几秒,却将他的头发、肩膀、整件衬衫打湿,他折身坐进车内,她全程愣着,仿佛手背上还有他掌心残留的温度。

身前的车准备驶离,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就看那辆保时捷,一点点远去,直至消失。

赵嫤举着雨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衣袖冰凉的贴着手臂,鞋底已经湿透,她才想起该回家,转过身,看见距离安全门的这段坡路。

其实,他可以送她走进公寓楼,然后自己撑伞离开,或者,她还会煮生姜茶,淋了雨容易感冒。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16 酒会

陶嘉身上套着雨衣,嘴里哼着歌,手腕上挂着袋打包回来的日料,费劲地从雨衣下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时,听见鞋跟敲在瓷砖地上的声音,她迅速转身。

饶是赵嫤只顾往家门走,并没有看见她,陶嘉仍然扬起笑脸,举起手中的袋子,“好邻居,我买了寿司……”

她话没有说完,对面砰的关上门,陶嘉随之一震,感觉有风扫过脸庞。

一进门,赵嫤就扔下手中的雨伞,甩开高跟鞋,走去阳台的落地窗前,她随意的放下包,唰地拉开窗帘,外面的雷雨喧哗。她立好画架,抽出一张纸夹在画板上,搬出椅子坐下,打开颜料。

动作急躁的用清水混合颜料,浸湿她衣服的雨水快要干透,还没有描绘出雏形,这时,笔头却毫无美感的压下。

她蓦地站起身,哐的一声椅子被撞倒在地,她将画笔重重地摔在纸上,再把整个画架推倒在地上,才冷静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画架、纸张、颜料,凌乱的像被疾风暴雨洗礼过,就连她的手和小腿,也沾染上脏乱的颜色。

有许多事,不能凭她的情绪而为,后果就是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