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话,听得陶嘉目瞪口呆,眨眨眼问道,“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对。”赵嫤很快的回答,然后说着,“不过你放心,不是很严重。”

陶嘉慢慢地哦一声,目光惯性地跟随着她走进房间,那抹娉婷婀娜的背影,她要是男人都会流口水。

蓦地,赵嫤转过身说道,“哦还有,冰箱里的矿泉水,记得保持它们标签方向一致。”

这难道……还不算严重吗?陶嘉不自觉摇摇头,摸来手边的靠枕,想要抱在怀里,又怕弄皱它,赶紧放回去,拍平两下。

没过多久,已经换好衣服的赵嫤走出房间,胳膊下夹着包,一边戴着耳钉,一边说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晚上在家吧?”

陶嘉正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闻声点点头,“嗯!”

“那我把钥匙放这里哦,你找时间下楼磨一把。”赵嫤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她踩着细跟的凉鞋出门前,特地回头说了一句,“洗衣机好像有点毛病,记得帮我看住。”

☆、23 火灾

午后的蝉鸣嘶哑,餐厅门前挂着写有「Closed」的木牌。

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一张桌旁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他两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稍稍低着头,微敛着深邃的双眸,表情有些严肃,身上还穿着厨师服。

她指尖摩挲着玻璃杯,杯中是纯净水、冰块和半片柠檬,开口道,“从我开始读大学,我妈妈也开始了她的旅行,她想走遍世界每个国家。”

“实话告诉你,如果让我妈妈现在回来,对我来说,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赵嫤非常了解她的妈妈,霍芹看似开明,通达人情,其实是有些固执己见。因此,她猜不准当霍芹得知,她正在和宋卫的儿子交往后,会有怎样的举动。

简衍并不知道她目前的情况,自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不准备详细的解释,直接从包里掏出手机,迅速的解锁后,说着前提,“我可以开扬声器,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别出声,更不准抢我的手机。”

简衍没有片刻犹豫的点头,他知道她这是要给霍芹打电话。

趁电话尚未接通的时候,赵嫤说道,“在这之前,我没有和她交流过这件事,所以我先问她,你听着就行。”

手机那边传来霍芹刚刚起床的嗓音,比北京时间慢七小时的尼日利亚,现在是早上。

赵嫤暗自深呼吸后,问道,“妈妈,你还记得,在剑桥的那段时间吗?”

然后,那边仿佛连呼吸声也消失,如同死寂般的沉默,默的赵嫤有点心慌。

她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有一位朗费罗先生?”

霍芹终于开口,“他来找你了?”

“不是他……”赵嫤抬眸扫他一眼,“是他的儿子。”

又是半响的沉默后,霍芹语气略带强势的说道,“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你不必理会他们。”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洞察简衍的动作,赵嫤抢先挂断了电话,锁上屏幕,将手机搁在桌上。

他没能抢来手机和霍芹对话,神色着急的说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同意,肯定是有误会。”赵嫤毫不迟疑地接上他的话,转而冷静的说道,“但在这误会当中,受到伤害最多的是谁,我们都不好下定论。”

简衍不能理解的睁大眼睛,“所以你不要阻止我,误会是应该去解除的。”

“我没有打算阻止你去解除误会,可是我必须先清楚的知道,你的「解除」方式,不会使我妈妈因此受到二次伤害。”赵嫤平静的说着。

他有想让他的父亲,完成在有生之年见霍芹一面的夙愿,同样,她有要保护自己家人的立场。

简衍拧着眉准备说点什么,最后垂下眼帘,掌心撑在额间。

赵嫤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在中国呢,兄长给妹妹做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闻言,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所以,来一盘海鲜烩饭,小份的。”

赵嫤从起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早餐,然而,已经消化完了。

简衍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中国的一句俗话。”

“什么?”

他发音准确的说,“嘴尖皮厚腹中空。”

她完全不介意的笑着道,“多放虾,谢谢。”

正是落日黄昏时分,站在公寓楼底下,就像有某种预感似的,赵嫤抬头数着楼层望上去,看见她家的窗户居然开着,这样炎热的天气,陶嘉难道不开空调吗?

电梯门一开,随即闻见一股浓重的烧焦味,而这股味道是从她敞开的家门里飘出来的,赵嫤紧锁眉间,难以置信的缓缓走进门,瞬间喉咙痒的咳嗽几声。

陶嘉听见她的声音,立即朝她奔来,“邻居,你总算回来了……”

而此时,赵嫤则是捂着口鼻,眼神愣愣的,看向左手边整间开放式的厨房,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墙体焦黑。

“你……你听我解释,下午的时候,我正看着电视剧呢,感觉脚底下有点湿,我一看,坏了!洗衣机往外漏水!”

赵嫤愣在原地,脑袋暂时停止思考,就看脸上还留着脏灰的陶嘉在慌张的解释。

“然后我怎么弄它都不行,想到楼下有一家修理水电器的,我就跑下楼,打算把师傅领上来,谁知道那师傅忙的要死,我等他老半天。”

这串废话要什么时候说到关键,赵嫤抬手指向厨房。

陶嘉面露惨色的说着,“我下楼那会儿,锅上还煮着泡面,我给忘了……”

“那消防员说,你家里应该备上灭火器……”她越说越小声。

赵嫤睁圆眼睛,半懵着说,“怪我?”

陶嘉两指并拢,指天发誓,“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我保证!”

此时,赵嫤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径自转身走向她的房间,万幸没有波及这里。从床下拉出行李箱,搬出衣服,她跪坐在地毯上,一件件叠放进去。

陶嘉扒在门边,紧张的问,“你要搬走?”

赵嫤叠衣服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口吻还算温和的说道,“我朋友她最近连续好几晚都做噩梦,要我过去陪她几天。”

实际上,赵嫤就是准备撤离,这样的环境,除非用枪指着她脑袋,否则她不可能住得下去。随便编扯个理由,是怕陶嘉太过内疚,只要她能收拾干净,赵嫤就不会追究,毕竟她已经如此倒霉了。

陶嘉哦着点头,“这样啊……那你晚饭吃了吗?我去叫份外卖?”

看着她期望的小眼神,赵嫤残忍的笑笑,“不用,晚上我有约会。”

陶嘉抠着门,一脸羡慕的说着,“啊,真好,我也想吃大餐……”

赵嫤封上内衣收纳袋,起身路过她身边,顺便说着,“楼下兰州料理馆欢迎你。”

陶嘉目光随她走进卫生间,眨着眼思考了一下,还觉得很有道理,“对,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夜幕将至,赵嫤拖着行李箱走出公寓楼的大门,就看见他站在光泽暗流的车前,天空半染深蓝,星光朦胧的景致,不及他的好看。

她拽着行李下坡还没几步,修长而宽大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从她手中拉走行李箱的杆,她抬眸,入眼是他的领带夹,设计简单,却镶着一枚翡翠。

宋迢关下后备箱,走上前打开驾驶座车门,折身上车。

准备上路前,赵嫤说着,“先找离集团大楼近一些的酒店,我要开间房住几天。”不是没有考虑过干脆在宋迢家住一段时间,主要是他的庄园离上班地点太远。

他得空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嫤淡定的说,“邻居把我家给烧了。”

“你没事吧?”宋迢连忙侧眸,将她从头到脚扫一遍。

“我那时候没在家。”

他有些不解的说,“那你的邻居是……”

赵嫤紧闭上眼,捂住耳朵,“不要再提「邻居」这两个字,我害怕!”

车灯成河,夜色弥漫。

隔着老远就看见傲立在那里的高楼,以及它象征品牌的孔雀羽毛Logo,距离禾远较近的酒店有很多,他偏偏选了丽斯威尔,本市奢侈酒店的榜首,世界享誉。

门童推着行李车,跟在他们身后走进酒店的正门,西装工整的男人即刻上来,两手交叠在身前,标准的微笑欠身道,“宋先生,晚上好。”

赵嫤稍怔,这时,搂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一些,宋迢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在这里有间套房,你住多久都没问题。”

电梯门徐徐闭合,门童按下楼层键,随后安静的站在一旁。

赵嫤偏头看着他,“今天下班很早?”

宋迢扬眉,“有吗?”

她缓缓点头说,“平时你有来集团,就会加班到很晚。”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平时什么时间下班?”

赵嫤得意的笑了笑,“电梯按键。”

宋迢还是没懂的蹙着眉。

她解释道,“如果三十五层以上没有人,按键就全是暗的,有人就是亮着。”但是三十五至三十八层,不是用来日常办公的楼层,唯独三十九层是CEO专属的办公室,只有可能是他在加班。

初来乍到那段时间,赵嫤自觉加班弥补知识欠缺,常常熬到很晚,她看见三十五层以上的按键偶尔会亮着,偶尔不亮。慢慢的,就能猜出一些端倪。

现在想来,每当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进电梯间,如果那一层的键亮着,感觉就像是他在陪着她。难怪宋迢会说,是她先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他打量着赵嫤走神的脸 ,捏捏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她扬起下巴,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她踮起脚,两手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宋迢眼眸明亮,薄唇勾出笑意,“我知道。”

☆、24 红酒

电梯门一开,她的高跟鞋无声地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走廊厚重的深棕墙上,挂着一幅幅亚金框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门童停住行李车,上前往里推开两扇浮雕门。

穿过玄关罗马式的石柱,就是悬着水晶吊灯的客厅,宽大舒适的沙发,走近那一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在她轻轻拂过琴盖时,门童把手放在腹间,欠身离开。

赵嫤掀开琴盖,指尖触碰白色琴键,琴音恰好落在一声闷雷之中。她一惊收回手,缓步走向高而长的窗,目睹着外面的城市,正在接受大雨的洗礼,模糊了那一幢幢被灯光包围的高楼,全部变成五光十色的光斑。

宋迢靠近她时,她掌心压在大理石的窗台上,专注的望着窗外,瞳孔映有雨点,她的声音仿若飘散在雨中,说着,“下雨了。”

赵嫤随即看向他,眼眸弯弯的说,“就不出去吃饭了吧。”

宋迢半倚着墙,温柔的笑,“你想吃什么,可以让酒店做。”

下午在简衍那里吃的那盘海鲜烩饭,似乎还没有消化完,她面露纠结的想了想,倾身去拉住他的手说,“其实我不饿,所以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她捏着宋迢修长的指节,一段段搓揉过,他不吭声,突然反握她的手,往回一拉。

赵嫤向前踉跄半步,鼻尖差点碰到他的前襟。她抬起头,宋迢顺势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她敛眸,眼睫半闭着微颤,是邀请的暗示。

感觉他俯身而来,她适时的偏头躲开。

赵嫤松开他的手,忍着笑说,“我去洗澡了。”

说完,她奔去立起行李箱,就茫然的站在原地,她眨眨眼,转过身看着宋迢,双手分别指向两边,用表情问着他,浴室在哪儿?

宋迢环抱起手臂,微抬下颌,自有料峭傲然的气质,他摇了摇头。

赵嫤不做声,睨着他好一会儿,他认输的笑了出来,指向她的右手边。

单面透光的玻璃窗挨着浴缸,大片斑斓的雨夜。简单的洗完澡,她换上吊带的睡裙,一边解开盘着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恰巧,瞥见服务生打扮的男人快步离开,低着头关上门。走进餐厅,餐桌可坐一围台,摆着七张单人的沙发椅,她满心好奇的凑到宋迢身边,看见他面前的晚餐,一下没了兴致。

一碗高汤面,几片鲜切的霜降牛肉,少许青菜。

但是见她探过头来,宋迢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递去她嘴边,下巴抬了抬,“嗯?”

赵嫤张口咬走,仰头用手对着嘴巴扇几下热气,她嚼完咽下,还津津有味舔了下嘴角。

他笑,“想吃吗?”

“还是不饿。”她摇摇头,忽然眼睛一亮,瞧见旁边的餐车上放着一瓶酒,还有时令水果。

赵嫤绕过他身后走去,拿起那瓶酒打量,“红酒?”

她捏起一颗新鲜的草莓扔进嘴里,拿走酒刀,抱着酒瓶转身坐上餐桌边。宋迢在吃面的同时,看着她轻轻放下红酒,掰开酒刀,沿着防漏圈割开,再将螺丝钻缓缓旋进去,握住瓶口提出木塞,手法熟练,他眉骨一扬。

赵嫤低下头,鼻尖凑近瓶口,酒香馨悠。她倾身向桌面,捏来一只高脚杯,用餐巾托住瓶口转一圈,缓缓倒入杯中。

她捏起酒杯晃动着欣赏,在灯光下,酒色呈现灵透醇和的光泽,酒韵迷人。

宋迢对那杯酒的兴意寥寥,目光落在她的肩头,丝质的睡裙贴着身体的轮廓,白皙纤细的脚踝,干脆一把抓来,握进手中,别再晃得他心痒。

被捉住脚踝的赵嫤一愣,也不反抗,脸上天真的表情,脚下轻轻落在他大腿上,还要来回蹭几下,最后滑向他两腿间,踩在沙发椅上,脚尖抵着的地方,也不知是哪儿。

她若无其事的递来那只高脚杯,宋迢凝视着她接过。

赵嫤直接用瓶口和他碰杯,然后眼睛和他对视着,举瓶,抬下巴,饮一口,酒在口中含上一会儿,才缓缓咽下,她笑的娇娆,他心神摇曳。

宋迢喉间滑动,放下酒杯偏头看她,微着皱眉问着,“你好像很喜欢酒?”

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拿来他的酒杯,她说道,“我大学的室友家里是开酒庄的,每次都会带几瓶不一样的酒来给我们常常,所以我教她斗地主,她教我品红酒。”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如何品酒最佳?”

赵嫤晃几下手中的酒杯,尝一小口的酒,俯身过去,扶着椅背,吻住他。浅红的酒,顺着她的嘴角滑下,舌头交缠间,幌如披着柔幔的少女,娇憨清新,唇齿流芳。

被她随手一放的酒杯,倒在了餐桌上,红酒像没有棱角的宝石,缓缓铺开。

宋迢揽住她的腰,她顺从的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

这一吻慢慢平息,红酒已经干涸在她皮肤上。

赵嫤抵着他额头,回答,“用爱人的嘴。”

宋迢唇角轻扬,一下一下的亲着她胭脂色的唇,拉起她的睡裙,钻进去,沿着腻如膏的肌肤往上,掌心握住一团莹软,揉得她呼吸渐乱。

赵嫤制住他的手,“你还吃吗?”

他咬着她的肩,又回到她耳边吹气,“当然。”

“不是说我!”赵嫤推开他,双脚落地后,不敢停下的往后退,还不忘指着桌上的那碗面。

只是,她逃出餐厅没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抱了起来,她低呼一声,接着笑的肩膀轻颤。

宋迢抱着她进房间,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两手撑在她身侧,问她,“你还难受吗?”

赵嫤小脸拉下来,委屈着说,“难受。”

他唇角微抿出一些弧度,大手覆在她头上揉了揉,安抚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很晚,你困了就先睡。”

目送着宋迢走出房间,她环视一圈房间,往后一躺,视线内是深红的欧式床幔,抓来枕头抱在胸前,她深嗅了一下,陌生而清淡的味道,确实有一点倦意。

雨中的城市光陆怪离,车灯和霓虹杂糅,感觉着污浊,发现着污浊的美。

冷白的灯光照亮厨房,他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厨具,石净捧着一盒曲奇饼干放在腿上,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终于,她酝酿已久的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简衍站直身子,疑惑的转向她。

石净抿了抿唇,浅颦着问他,“你是因为甜甜,才来接近我的吗?”

因为简衍早就向她坦白,他和赵嫤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石净知道这件事她帮不上忙,最好就是别帮倒忙,所以她同意保持沉默,让他自己来对赵嫤解释。

他稍愣一下,不禁无奈的笑了,她们问了一样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简衍淡淡的问道。

石净立即反驳,“当然重要。”

“哪里重要?”

她噎了一下。

简衍走来她面前,说着,“无论是谁想要接近谁,都是有目的,它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是忠于自己感情的选择。”

石净张了张口,终究是被堵的没话说,就纳闷,明明他是半个外国人,怎么把她给绕进去了。

简衍半蹲下身,拉来她的手握着说,“我喜欢你,这是我的选择。”

好吧,光凭他那双,胡说八道都具有说服力的眼睛,她就没有胜算。石净捏出一块饼干,塞进他嘴里,表示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