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书阳订婚的消息是杨雪芬在每周的视频通话时说的,说他们就简单地办个仪式,她不用回来。

她那时也是一脸无所谓地说:“我才没那精神跑回来呢。”

杨雪芬隔着屏幕羞羞脸,又说:“不过你哥哥也是这个意思。”

当天她就失眠了,在小房间里关了几天,自我催眠说她不会回来不要回来不想回来也不敢回来,心里却在反复计算路线和所需时间,在极限前义无反顾地赶了回来。

那时候,大概是带着某些期望的。

想着是不是她回来,他就会发现她离开的这几个月,他像她想念他一样思念着她;是不是她回来,他就不会订婚…

真是幼稚至极的幻想啊。

再次沉浸在失落中时,一直放在栏杆前的纸板被人敲了两下,薛宁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眉眼弯弯的男人,笑着问她:“你是来接我的吗?”

薛宁啊了声,把眼前的脸和看过的照片对上号,立马打开工作开关,热情地问好:“何先生您好,顾总让我来接您,我是…”

何逸看清她的脸后,露出微讶的申请,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狡黠地说:“让我猜猜…你姓薛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三月了!春天又近一步!

不过这两天降温了= =幸好冬装还没有收起来。

于是继续求留言T T

、谜底

薛宁惊奇地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上下看看,她没别工作牌,原本接机的也不是她,公司应该没有知会过吧。

何逸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开,“我能未卜先知,厉害吧?”

薛宁扯动着嘴角僵硬地笑,何逸继续说:“我不但知道你姓薛,还知道你叫薛宁呢。”

薛宁有种穿越的错觉,不确定地问:“您是何逸先生吗?”

何逸作势要从包里拿东西,“要检查护照吗?”

薛宁赶紧摆手,现在别管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先把人带去公司是正事。

何逸是典型的自来熟,上车五分钟就俨然和薛宁是老熟人了,因为在国外待了许多年,每年回国又待不了多久,非要薛宁在去公司前拐去某地吃他心心念念的米粉。

薛宁看看这天光,下午两点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位先生是吃的什么餐?

于是在被胁迫着陪何逸吃米粉时,薛宁接到顾星的电话犹如“欢迎重返地球”的提示音,顾星好奇她接电话的迅捷度及声音中的兴奋度,玩笑道:“接到帅哥了?”

薛宁看了眼对面吃得正欢满额汗水,却也货真价实的帅哥,低声说:“恐怕帅哥前还得加些形容词。”

顾星在电话那头笑,对面的何逸抬头看她一眼,闲闲地问:“男朋友?”

薛宁吓得赶紧捂住电话,满脸紧张地说:“别瞎说,你想我失业啊!是我们老板!”

旁边的司机大叔一口汤呛住,大声叫辣到处找水。

把纸巾贴在额头的何逸还是悠哉哉的模样,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你再失业也有人养。”

薛宁来不及追究这话的意思,耳边又传来顾星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没事,路上有些堵车,我们马上就到了!”薛宁匆忙挂掉电话,何逸已经付了钱和司机大叔出去了。

在到达公司前,薛宁都没有再理会何逸过分的热情,低头玩手机,他便改了目标和司机侃大山。

薛宁也不是因生气冷淡他,而是在网络上检索何逸这人。她实在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又为何很了解她的样子。结果搜索结果中相关的几乎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最后她盯着基本信息那栏,发现他居然还算得上她的中学校友,可是他几乎和薛书阳同龄,怎么算他们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校园内啊。

继续看啊继续看…最终发现他在美国待的那个学校很奇怪,可容不得她多想,他们已经到了公司。她收起手机带他上楼,电梯里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的侧脸想着有没有可能在哪儿瞥见过他年轻时的照片,何逸坦然地被盯着,突然转过身来对她眨眨眼:“你再盯下去,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薛宁一脸受惊吓的表情,微红了脸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想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超能力。”

何逸神秘地笑,“那就继续猜吧。”

薛宁闷闷不乐地出了电梯,心想也许这些设计师总是有点神经质,还格外自恋,她不应该大惊小怪。

可一眨眼,何逸就热情地奔向等在那里的何曼,紧紧拥抱住何曼的小身板,肉麻地说:“Darling, I miss u so much.”然后竟然在何曼的每边脸颊啪啪地亲了两下。

薛宁瞠目结舌,后知后觉地跑过去拉他,心想你这自来熟简直是职场性骚扰!公司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从见面起他就一直在制造谜团和麻烦。

谁知更让薛宁震惊,或者说解开了部分谜题的还在后面。

只见何逸在她紧张的拉扯下松开何曼,挑着眉毛不解道:“我抱我妹妹你也管?真爱上我了?”

薛宁还在消化前一句,又被他后一句哽死,一下子竟然找不到回应的话。

何曼哈哈大笑,指着呆滞的薛宁说:“宁宁你现在的脸太傻了。”

何逸仿佛是她多年的熟识,附和道:“她不是一直都这么傻吗?”

在薛宁怒火爆发前,何曼已经带着何逸进去见顾星了。

薛宁脚步沉重地蹭回自己的位置,有拿纸笔来进行梳理的冲动。

首先,公司经过重重挑选重金请回来的设计师竟然是曼姐的哥哥!

而凭薛宁对公司对顾星的了解,这里面定然是没有什么黑幕的,所以才巧合得不可思议。

其次,何逸知道她的名字,还老是一副很熟悉她的样子,难道是曼姐平时和他说起过的?还给他看过她的照片?

那么刚才在车上在她脑海里转瞬即逝的某个猜想是不是不成立了?

这乱七八糟的线索让薛宁困扰得抱头,因为不管怎么理,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何逸实非良友,而按照工作计划,恐怕接下来她还得经常和他接触…

何逸和顾星简单地会了面谈了工作概况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仍旧一脸呆滞的薛宁,他忍着笑伸手去她眼前晃晃,在得到目光时笑嘻嘻地说:“后面的几个月请多多关照。”

薛宁硬着头皮起身点头,他又装神弄鬼地说:“要是合作愉快,我还可以为你占卜未来哦。”

她才不信他有什么超能力,不在乎地切了声。

何逸离开后,何曼把她叫进秘书室,好奇地问:“你和我哥怎么了?两人气场很奇怪。”

薛宁摆摆手,“别问我,我还怀疑他是跟踪狂呢。可他长期在美国,没□术来跟踪我呀。”

何曼扑哧一笑,“他才没那种癖好,不过他一向贫得很,我爸妈都拿他没办法,你别理他。工作上你放心,他不会马虎的。”

薛宁当然明白这点,想起先前的推测,巴巴地问:“曼姐,不会是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什么的吧?”

何曼故作生气板起脸道:“我有那么无聊吗?如果你想当我大嫂还差不多,我可以慢慢向他介绍。”

薛宁敬谢不敏,“我可高攀不上,饶了我吧。”

何曼突然来了兴致,扳着手指说:“我哥条件不错啊,名校海龟,前途光明,洁身自好…嗯,就是配你老了点,他都三十二了。啧,还不结婚,可急死爸妈了。”

说到后面,何曼开始抱怨何逸常年待美国,把父母逼婚的压力转嫁给她,薛宁跟着捡了个笑,心里却默默想,也就是比薛书阳大一岁而已,算不上老。

下班前顾星把她叫进去,说以后和何逸联络接头的事情就拜托她了。薛宁满面笑容答应下来时,内心其实在滴血。

顾星瞅着她脸上那不自然的笑,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薛宁使劲摆手摇头,顾星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晃了,头都晕了,今天有兴趣加班吗?”

他隔得太近,淡而熟悉的香水味让薛宁头真的昏起来,迷茫地问:“加什么班?有加班费拿吗?”

他松手笑道:“当然有,晚上得和田夜吃饭谈下期的主推画手…”

明白了他意图的薛宁立马苦瓜脸,“顾总,饶了我吧,你明知道田女士只想和你吃饭,她会恨死我的。”

顾星一边穿外套一边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真的要哭,她知道田夜不好处理,可她亲爱的顾总没必要不人道地每次带她去当挡箭牌吧?田夜姐姐上次看见她似乎已经在发怒边缘了!

说到底她只是小小的实习生,担不起那么大的怨念。

顾星看她抽着鼻子酝酿眼泪,一把掐住她的鼻子,“哭也没用,不去的话就开除你。”

又是这招,虽然薛宁知道他不是如此小气的人,但还是嗡嗡地说:“那如果她朝我发火,我要求公司付精神赔偿费。”

顾星哈哈笑着松开她,“没问题。”

修炼到了田夜这样程度的女人自然不会在心仪的男性面前失态发火,可从洗手间隔间出来发现她站在洗手台前补妆时,薛宁已经在盘算该找顾星要多少精神损失费了。

薛宁忐忑地冲镜子里的人笑了笑,田夜也淑女地点了点头。她都以为逃过一劫时,涂好唇彩的田夜突然说:“你们顾总挺器重你的,好像上哪儿都带着你。”

薛宁只呵呵笑了两声,田夜看了她一会儿讪笑道:“现在的小女孩都如此精明,我是斗不过了。”

她什么意思?

薛宁只想低调闪人,可这样轻蔑的质疑实在让人火大。

田夜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不要怪姐姐没提醒你,你也只有那么一个优势而已,再者他要真和他老婆离婚了,你那个也不叫优势了。”

诶?!她在说书呢?

薛宁摸不着头脑目送恢复淑女模样的田夜出去,心想姐姐你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弄明白。

饭后顾星让司机送如常没有自己开车来的田夜回家,又招了个出租车送她回家,付了车费隔着车窗和她说:“这就是精神损失费!”

太偷工减料了吧!

不过今天发生的奇怪事真是一箩筐。

好在薛书阳很快就为她解了其中一个谜底。

就在她洗完澡坐着擦脸时,明显因饭局晚归的薛书阳敲门进来,没头没脑地说:“何逸是个神经病,你别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好像每周星期四都不能来更新= =

莫名其妙地对这个故事的某些把握慢慢在偏离,希望能调整好吧~~~

可连续的阴冷天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T T

、理由

薛宁只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在车上检索何逸信息时就意外发现他和薛书阳在美国是校友…掌心还抹着乳液,她小碎步跑到门口仰头问他,“他真是你朋友啊?”

薛书阳不情不愿地点头,走进屋把手中的小袋子放上桌,“他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只说了些奇怪的话。”

薛宁把所有事联系起来,肯定是薛书阳在外宣传他有一个多么多么笨的妹妹叫薛宁,不然何逸哪会对她如此熟悉,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开心他其实还是经常念着她呢还是生气他这样诋毁她。

“奇怪的话?”薛书阳皱起眉头,“他花言巧语多的很,你左耳进右耳就要出。”

薛宁调皮地反问:“那要是右耳进的呢?”

薛书阳没料想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薛宁自去翻了翻那个袋子,是她喜欢吃的甜点,不由眼睛发亮,反手把残留的乳液蹭在他手背上,拆起包装来。

薛书阳好笑地看她贪吃的模样,捂着手背上的湿润在床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她吃几口甜点又罪恶地捏捏腰,也不知道他说的关于何逸的话,她到底听进去没。

何逸是他刚去美国念书那年在同乡会上认识的,何逸比他先入学一年,他学金融,何逸学设计,接触多了两人也就成了朋友,后来还一起租房过了两年。那时他房间里放着和薛宁在机场的合照,何逸第一次看到就八卦地问:“女朋友?看着好小,你别残害祖国的花朵啊…诶,怎么都一脸不开心?”

薛书阳哭笑不得,解释道:“什么女朋友,这是我亲妹妹。”

何逸又凑近仔细看后摇着头说:“幸好一点也不像你,长大后应该挺漂亮的。”

“喂!”薛书阳扔了本书过去,被何逸哈哈笑着躲开。

他和薛宁确实长得不太像,薛宁小脸丹凤眼薄唇,狐狸一样,应该是像她那从未露面的生母。在美国的最初两年,他和薛宁还在奇怪的冷战期,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直接联络,偶尔和父母视频时,看见她凑过来问母亲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露出她日渐清朗的少女脸庞。

其实他对她再了解不过,这样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跑过来,还是想看看他或者想让他看见她先说出和好的话。

如小时候一样,母亲还是会滔滔不绝地讲薛宁的事,学习生活甚至是偷偷看到谁送了她情书…还说薛宁也打听他的事,好奇他们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也算不上什么别扭,也有过许多和好的机会,但他开始抱着别样的忧心,于是这样冷冷也不错。

大概他还是改不了向别人炫耀他有一位怎样的妹妹的习惯,在美国的第二个夏天,已经很熟的何逸在某天发现他的桌子上多了薛宁最新的照片时,摸着鼻梁说:“说了你别生气,你有恋妹情节吧?”

那张照片是母亲得意地传过来的,说是前段时间带薛宁去拍的艺术照。快18岁的薛宁穿着好看的连衣裙,盘着头发,犹带着少女的羞涩,他却像坐上时光机看到了她日后真正成熟的模样。如果薛宁的模样真的全取自她母亲,当年父亲的失足似乎又成了可以理解的事。

他没有直接回答何逸的问题,反问他,“你不喜欢你妹妹?”

何逸也有一个令他头疼的妹妹,他是知道的,两个人还经常就此交流经验。

何逸耸肩说:“喜欢是喜欢,可不至于像你做什么事都想起你妹妹吧?你自己想想,咱们被迫陪着女同学逛街时,你哪次不是自寻乐趣地说这件我家宁宁穿肯定好看,那件更适合我家宁宁?还有不厌其烦地和我说她有多么可爱,同时鄙视又开心地说她的一箩筐糗事,你确定她是你妹妹,不是你女儿?”

薛宁仔细想了想,他确实在很多时候都顺便想起薛宁,这并不是出国后的事情,从小就如此,已俨然是一种习惯。但是女儿这种说法…怎么听怎么别扭,而且,薛书阳认真地说:“我对我女儿应该会更严肃点。”

何逸一脸败给他的表情,大叫道:“我这辈子绝对不能让我妹妹认识你,不然她就会嚷着你这样的哥哥才是好哥哥,我就霉了。”

他算是好哥哥吗?

一边对薛宁的各种可爱各种优点感到自豪一边却又担心感情变质而疏远她时,他并不觉得他好。以上任女朋友和他分手为开端的冷战持续了三年,她一直以为他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其实他只是担心再回到过去的亲密状态,总有一天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然而因为爷爷意外去世,他匆忙赶回家,肿着眼睛的薛宁第一个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你为什么才回来啊”时,他又抛弃了这样那样的顾虑。

后来他们也有过许多次断断续续的冷战,总是他先低头,大概在内心深处,还是不忍看见她悲伤的样子。

正是如此的优柔寡断将他们带到了今日的悬崖。

何逸电话来说他即将回国工作时,他完全没想到他的所谓工作竟是为薛宁的实习公司做事。晚上何逸按照约定和他一起晚餐,见面便说:“你妹妹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又傻又可爱。”

他惊讶的脸让何逸大笑出声,“你的表情和你妹妹也太像了。”

细细谈来才知道何逸即将和薛宁一起工作,他吞吐了好久才道:“你可别在她面前乱说话。”

何逸无辜地说:“我能说什么?说你在美国乱交女朋友?”

“这样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

“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何逸兴致勃勃地开始盘查,“我说,你妹妹快24岁了吧?也才比我小了□岁嘛。”

薛书阳立马警惕地瞟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何逸悠闲地喝了一口水,“我爸妈说明年内再不结婚,就和我脱离关系,我终于有危机意识了。”

这样的鬼话,薛书阳当然不信,尽量平静地说:“那也别打薛宁的主意,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又知道了?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应该很轻松开心,稍微说点肉麻话,她还会脸红呢,多可爱啊。”

薛书阳忍无可忍,瞪着他警告道,“别把你泡妞的那些话用在她身上,不然我先和你脱离关系。”

何逸得逞地笑,“薛书阳,你就是个恋妹癖,这辈子都跑不了!说几句就翻脸,还什么都管,前几个月拜托我在德州的朋友注意你宝贝妹妹每天的行踪时,他还以为我是跟踪狂呢。”

薛书阳尴尬地握拳抵唇咳了几声,差点忘了这桩事,薛宁一个人风风火火跑去美国他怎么也不放心,便拜托何逸找人帮忙看着点,顺便也有点监视的意思,听说她整天和几个当地同龄人打得火热时,在和何逸的电话里就差点发火,这些现在都成了他在何逸处的把柄。

何逸见好就收,关于薛宁的话题到此为止,漫不经心地说:“下次把你未婚妻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上次订婚没赶回来,真是遗憾。”

薛书阳嗯了声,心里却因为薛宁存了疙瘩。连他自己,也越来越理不清他和薛宁之间的事,虽然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薛宁误解了所谓爱情,她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依赖过头习惯过头,但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又是以何为名?

“你怎么还在这儿?”薛宁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她已经吃完了甜点,一脸嫌弃地俯视他,他抬头见她嘴角残留了一点蛋糕屑,伸手给她拭掉,站起身说:“才吃了东西,等会儿再躺下吧,我先走了。”

薛宁呆呆地点头,在他离开后,食指覆上他刚抚过的地方,想起他刚无比温柔的声音,手心跟着滚烫。

今天怪事果然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