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焦急地说:“不管你知道什么,都是假的。”

“哦…”何逸重新启动车子,“原来你喜欢薛书阳是假的。”

孔雅欣嘿嘿笑,薛宁直接僵硬,吞吞吐吐地说:“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

何逸继续笑着点头,“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想的哪样?”薛宁立马问,何逸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不说话了。薛宁转而用阶级敌人的目光瞪孔雅欣,对方无辜地表示:“我什么都没说啊,而且要不是他说担心你和薛书阳,我还不会继续搭理他呢。”

把段羽交给他家父母后,三人重新上车时孔雅欣如愿拿了薛宁的手机,直接按了快捷键1,开了扬声器。

薛书阳的彩铃是嫉妒俗气的系统赠送曲,唱了十秒左右,电话被挂断。

薛宁僵硬的肩膀瞬间垮下去,伤心地想,他肯定和蒋韵婷在一起!

薛书阳此时当然和蒋韵婷在一起,只是画面并没有薛宁想的那么绮丽。大半个小时前,蒋韵婷柔若无骨地贴上来时,他只是拉下她的手转身说:“那我送你去客房。”

蒋韵婷转瞬愣了,咬着下唇说:“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薛书阳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想,而他搬出的理由是,“我们还没结婚。”

“我们迟早要结婚的,不是吗?”

薛书阳抿唇不说话,蒋韵婷一下子偃旗息鼓,揉了揉眼睛说:“我需要洗个澡,然后我们谈谈。”

因此薛宁的名字在手机上跳动时,他们正面对面坐着,说着尴尬的话题。还在说话的蒋韵婷看着手机沉默了,薛书阳皱眉掐掉了电话,隔着个走廊打什么电话,便对蒋韵婷说了抱歉直接去敲薛宁的房门。

没得到回应,他才开门而入,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她的气息和踪影。

跟在身后的蒋韵婷此时才低声说:“我忘了告诉你,你洗澡时,她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薛书阳讶异,“谁的电话?”

“段羽吧。”蒋韵婷被他突然变大的音量吓到,断断续续地说:“他好像喝醉了,宁宁不放心,就说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早说!”薛书阳撇下她直奔书房拿手机回拨电话。

蒋韵婷慢步跟过去,看他焦急的模样,心里慢慢生了不快。

薛宁都二十四了,晚上出去会会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被人卖了,他用得着这么不放心吗?再者,明明刚才他们在谈论人生大事,难道不是比他一个成年的妹妹更重要么?

因为刚被挂了电话,孔雅欣看见他打回来时也挂了一回,铃声又迫不及待地响起来时,她让何逸停了车,开了音响,放起惊爆的舞曲后才慢悠悠地接起来,掐着嗓子怪叫着你好。

“你是谁?这手机的主人呢?”薛书阳严肃的声音让孔雅欣吐了吐舌头,继续装怪道:“你是问可爱的薛宁小姐吗?”

薛书阳愈加不耐烦,“把电话给她。”

“哎呀,她现在没办法接你电话。”孔雅欣憋着笑,薛宁怕薛书阳生气,便要去抢手机,也被孔雅欣推开。

“你们在哪儿?”薛书阳看来是放弃了无意义的对话,开始追问地点。

“好玩的地方呀。”孔雅欣把音乐声又拨大了点,“我是薛小姐刚认识的朋友,我们在玩游戏呢,她喝酒输掉了,就得打电话给快捷键1的人,要对方给她说一句我爱你,请问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这玩笑开大了!

薛宁急得又去抢手机,何逸一把拉住她,还捂住了她的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和她说话。”薛书阳冷冷的声音传来,薛宁吃惊地张大瞳孔。

为什么?

她以为他会马上否定,然后说我是她哥哥的。

“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1号键一般都是最重要的人,我猜猜而已。再说,游戏就是游戏嘛。”

薛书阳冷笑了一声,“我再问一次,你们在哪儿?她好不好?”

“你真没意思。”孔雅欣快装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恢复原本的声音说:“和薛书阳说话还真费劲,让他着急去!”

“你疯了!”恢复自由的薛宁再度去抢手机,孔雅欣还是不让,“我才没疯,我要他疯。凭什么总是你担心在乎他呀,也让他无头苍蝇一次多好。你不是想知道他在不在乎你吗,试一下有什么关系。”

薛宁陷入了矛盾中。没错,她是想要他的担心和在乎,可他真着急了在乎了,她又怀疑他不过是把她当作妹妹在紧张。而且…薛书阳如果知道他们骗他,会很生气很生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何逸也是明白的,“别玩过了,真找不到人,书阳说不定就报警了,咱们回刚才那酒吧等着他。”

“你肯定他会来?”孔雅欣不服气地说。

“拜托,我比你了解他。”

车子沿原路返回,薛宁茫然地看着窗外,想见到他解释一下又害怕见到他。如果刚才他说一句“我是她哥哥”或者顺从雅欣说出了“我爱你”,她都将跌入深渊。

不能爱和爱而不得,哪一种痛苦更深刻,她已经不能分辨。

不一会儿,段羽打来电话迷迷糊糊地问:“宁宁,难道不是你送我回家的吗?你哥打电话问我们在哪个酒吧喝酒呢,你还在那里吗?我也要来。”

薛宁没心思再和他纠缠,说完“你乖乖在家睡觉吧”挂了电话。看来何逸猜对了,薛书阳肯定会去那酒吧逮人的。薛宁紧张地东看西看,问道:“车上有酒吗?我现在喝醉装傻还来得及吧?”

孔雅欣斜她一眼,“你用得着怕成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他,骗他一次怎么了。我以前怕是你自己幻想,可最近薛书阳这行为太奇怪了,说他不喜欢你,我还真不信了!”

“你少说两句吧。”何逸看薛宁额头都冒汗了,好心地说:“你要真喝,我们可以去路边超市买点。”

薛宁慢慢摇头,“算了。”

他们在酒吧门口等,没一会儿就看见薛书阳下了车就大步往酒吧而来,薛宁主动迎上去,薛书阳见到她,一把把她抱入怀里,喘气声绕着她的耳际打转,她一下就觉得就算被骂也值得。

看见这样为她不安的他,被讨厌也值得。

“没事吧?”薛书阳松开她,上下打量了番,薛宁迟钝地摇头。平静下来薛书阳又觉出不对,凑近嗅了嗅,彻底放开她,一脸正经地问:“你没喝酒?”

“没有。”薛宁低下头。

“那刚才那个电话…”

“是我打的。”不远处的孔雅欣主动投案,“只是开个玩笑,和宁宁无关。”

薛书阳看过去,对何逸的在唱表现出不小的惊奇,然后慢慢理清头绪,冷着脸问:“你们合伙骗我?”

孔雅欣哎呀一声,还要申辩,被何逸拉住,他笑着说:“书阳对不起,是我玩心太重,下次你找我讨回来好了。”

薛书阳咬了咬牙,低头看低着头的薛宁,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那些翻滚的情绪。

他们一句玩笑就能轻松带过,可曾想过他的焦急?一边害怕薛宁出事,一边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她…一边因她这样关心别的男人生气,一边又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兄妹情…

这些嫉妒,让他又害怕又唾弃。有谁为他想过了?

“先回家。”薛书阳对薛宁说,而对其他两个人,连再见都免了。

薛宁感觉到他的怒气,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上车,回家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进家门时,薛宁迟疑地问:“她呢?”

“谁?”

“你未婚妻。”

“我让人送她回家了。”

“你生气是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吗?”

正在换鞋的薛书阳猛然直起身来盯着她,薛宁喏喏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该在那时候给你打电话。”

薛书阳咬牙深吸一口气,换好鞋快步往楼上走,薛宁慌张地踢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跟过去,一把拉住他,“我又说错话了?”

薛书阳转身,再度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薛宁,我和蒋韵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生气是因为你用自己的安全做筹码来骗我。”

他的眼里写满失望,薛宁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进一步拽紧他的衣角。薛书阳却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不应该仗着认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就来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这文开始进入卡文期了= =

黎明前的黑暗?

、坚决

你不应该仗着认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就来骗我。

薛宁目送薛书阳上楼,心里把这句话又过了一次,竟然笑了出来。

这样的句型,由她来使用才更有说服力吧?

薛书阳仗着她爱他,做过的比欺骗更过分的事,她都不想扳着手指一一来数。

她怎么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微妙地加上“认为”两字,再一次贬低了她对他的感情。他或许是爱她的,但那种对家人的纯粹的爱,再珍贵也不是她最想要的。不管怎么看,她爱得比他多都是事实。

冬天的地板如冰,寒意从脚底浸上来,薛宁打了个寒战,跑回玄关穿上温暖的拖鞋,拖着步子上楼。

这晚辗转反侧时,薛宁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冬天,薛书阳大四的冬天。她又是半年未见他,寒假初期他也因为各种考试不能即时回家。学校里组织了冬令营,生性懒散的她听说目的地是薛书阳大学所在城市便积极地报了名。

爸妈配合她,对薛书阳保密了此事。她背着大袋家乡食物和同学们嘻嘻哈哈坐火车出发时,心里想的是给他个惊喜。

抵达的傍晚,她在火车站的电话亭打他寝室的电话,他的室友说他刚出门,请她等会儿,看能不能叫回他。薛宁嗯了声,然后听见听筒那边远远的有人在叫他,说他妹妹来电话了。

一会儿他的室友笑嘻嘻地回来说:“他刚走到楼下,被我叫住了,你再等会儿。”

薛宁道了谢,握着听筒的手慢慢起了汗。

这半年就算薛书阳打电话回家,她也不再抢着蹭过去和他说话了,她还记着暑假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记得他在铺满晨光的房间里和他的女朋友安静亲吻,然后警告自己不要做黏人的小朋友。

“宁宁?”薛书阳的声音在一阵脚步声后出现,薛宁紧张地嗯了声,他笑着问:“怎么了?”

“我…我来看你。”薛宁脱口而出:“我现在在火车站哦。”

“我们这儿的火车站?真的假的?”

“真的啊。”薛宁把听筒拿远了些,“不信你听广播。”

听筒再贴回来时,薛书阳的语气不太好,“你搞什么?你一个人来的?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

“我不是…”薛宁想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已经打完报平安电话的老师同学等着她呢,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老师在叫集合了,她想了想,薛书阳让她等,她不能不等,便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同来的段羽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她,老师便把他们托给警卫室的人,留了酒店地址和电话后才组织其他人离开。

薛书阳很快就赶了过来,她热情地挥手,在他跑过来时还得意地说:“我给你带了好多吃的。”

薛书阳却冷着脸看了段羽一眼,严肃地问:“你们私奔?”

段羽紧张地摆手,薛宁茫然地摇头,“…没啊。”

“那怎么跑来这里找我?”

“我们是跟着学校来冬令营的,老师同学们已经回酒店了,刚才要和你说的,可你挂电话了…”薛宁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慢慢低下去,“是你要我在这儿等的。”

薛书阳抓了抓头发,哭笑不得,最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吓死我了。”

薛宁讨好地眯眼睛朝他笑,把背包塞进他怀里抱怨道:“这个好重,都是给你的。”

薛书阳送他们去酒店的路上,问了他们这几天的行程,薛宁其实并不想参加集体活动,就想和他在一起,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等他们到老师那里报了到,薛书阳就要离开,她小步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去,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薛书阳拿她没法,拉了她的手摇摇晃晃,还嘲笑道:“都十六岁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薛宁的眼泪一个眨眼就掉下来,瘪着嘴说:“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我给你带了那么多吃的,你就只陪我这么会儿。”

薛书阳看着她越流越多的眼泪,反倒松开了手,转开了视线。薛宁透过婆娑的泪眼看见他随意搭在衣前的深色围巾,迟钝且愕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就算抬头看他,脖子也不会累的程度。

她突然对这样流泪撒娇的自己感到害羞,立马抹干眼泪停了抽泣,保证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走吧。”

薛书阳像是从沉思中回神,干燥的手掌试了试她湿润的脸颊,“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

生平第一次,薛宁有了“不认就不认”的想法。生平第一次,她厌倦了和他这样的关系。

后面几天,薛书阳还是没有抽出时间陪她,他们离开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他匆忙赶来车站送她,手上连个礼物都没有,再见都说得敷衍。

春节他回家待了几天,和她也不再亲近。又是新学期,薛书阳和她的联系突然少了,不久后她听父母惋惜地说他和叶静分手了,她想起他认真地说过叶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想打个电话安慰他,又觉得自己的同情有些虚伪。

薛书阳出国的事情提上日程后,她才又听说,寒假她去那天,本来是他和叶静父母见面的日子,但因为她的意外出现,他缺席了那次晚餐,叶静的父母非常生气,听说他要出国后更是对他们的恋情持反对态度…这便是他和叶静分手的导火线了。

薛宁从小就比旁人想得多,把薛书阳对她的前后态度一联系,就认定他在怪她任性地打乱了他的感情,低落地给他打电话说了没有诚意的对不起后,冷战正式开始。

而这一次的战争,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她慢慢确定她对他的爱情…他在干什么呢?她还真不知道。

当年,他突然疏远她的真正原因,她也不知道。

想过一轮往事,薛宁突然对今日的薛书阳释然了。她是真猜不透他的心思,因此这么多年来,她不说伤痕累累,也异常疲惫。她也想休息,正如此刻她很想甜美地睡上一觉。

薛宁被混乱梦境缠到翌日中午才起,洗漱完毕拿起手机才发现段羽一个上午打了几通电话,拨回去首先听到他紧张的道歉。薛宁想他应该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便认真地说:“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很生气。生你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你这样是存心让我难受。”

段羽沉吟了会儿,轻声问:“宁宁,我真的不行吗?”

“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薛宁在窗边坐下,“我不能骗着自己骗着你生活下去。”

段羽不说话,薛宁就着稀薄的阳光说起了无关的话题,“今天的天气真好,虽然很冷,但迎着阳光总会觉得世界很美好,没有什么能击垮自己。”

“你怎么了?”段羽担心地问,薛宁噗哧笑了,“我在宽慰你呢…我算什么?你以后能找到比我好百倍的姑娘。”

薛书阳算什么,她独自也能过得很好,哪怕没有幸福,痛苦却不会增加。

段羽短促地笑了两声,“你就是好姑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薛宁嗯了声,他们都需要时间。

这天晚上薛书阳照常回家晚饭,薛宁给他准备的只有外卖叫来的简单套餐。薛宁趁他吃饭,诚恳地就昨天的恶作剧道了歉,薛书阳兴许是认为自己也说得太过火,搁了筷子说:“我只是太担心你。”

“我知道。哥哥,我感谢你的担心。”薛宁截过话头,薛书阳因这久违的称呼诧异,薛宁却又叫了一声,“哥哥,一直以来是我太任性,只顾着表现自己的情感,给你带来许多困扰,这一点也非常对不起。”

薛书阳在她异常认真的神情下彻底停了动作,薛宁交叉着双手继续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自认为多么爱你,牺牲和成全才是真正的爱,所以…我也许并没有爱你那么多,也许我还能把自以为是的爱收回来。”

“你什么意思?”薛书阳站起来,俯视她,犹如审判。

薛宁仰起头,这高度差让她好累好累,但她还是看着他,把打好的腹稿说完,“我的意思是,我不再缠你了,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再像爱一个普通男人那样爱你,我会认真地回到小时候,你是哥哥,我是妹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薛书阳握起了拳头,薛宁自顾自地啊了声,“小时候也不行,那时候我太任性,你太宠我。那么…”她站起来,平常地说:“我们就做平常亲切的家人吧,这个应该难不倒你,我也会做好的。”

说完薛宁勉强地对他笑了笑,“我约了朋友,要出门,放心,今天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宁宁…”薛书阳下意识地叫她,她却没有回头,提了包就奔了出去。

薛宁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华灯如昼的大街上,很想为自己鼓掌,又很想为自己哭泣。她既然说出那样坚决的话,就一定能做到。反正她从来没得到过薛书阳,也谈不上失去,她不用这么沮丧。

但是等她回过神留意四周,竟然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睽违多年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决心把对薛书阳的感情连根拔起,坚信自己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这一刻,她失去了归属感。

她迷路了。

而这一次,她是被她自己抛弃的。

茫然四顾时,包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响声,她无知无觉地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眶一热,险些掉泪。但她迅速抬头把那股心酸和自然而然想展示给这人的委屈逼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日更!

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自己!

(昨天说的卡文是肿么一回事X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