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叶静,我的大学校友。蒋韵婷,我…”

他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定位,蒋韵婷伸出手去,主动说:“你好,我是他的未婚妻。”

叶静似笑非笑地斜了薛书阳一眼,调侃道:“薛书阳你害什么羞。”

说着又看向蒋韵婷,笑得灿烂,“他以前可不这样。”

薛书阳没有反驳,问道:“你这次出差要待到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叶静点头应允,“还有一周呢,我就住在这楼上的酒店。是该吃个饭,我们也九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还没结婚。”

蒋韵婷隐约觉得这叶静和薛书阳不止普通校友,玩笑道:“看样子叶小姐是结了?”

“对啊,孩子都两岁了,岁月不等人,女人嘛…还是早些结婚生孩子好。”

“是啊。”蒋韵婷笑着点头,眼神却飘向了薛书阳。

因为意外遇见叶静,他们原本严肃的谈话中断,薛书阳送蒋韵婷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蒋韵婷下车时才疲惫地说:“结婚不是游戏,不可能说不结就不结,抱歉,我无法接受。”

薛书阳心事重重地回到薛家,黄姨说薛宁下午和朋友出去了,细问才得知是顾星来接她的,他心里一阵别扭,打电话过去,薛宁简单粗暴地说:“我又不是真的不能自理!不回来吃晚饭了!”而后爽快地挂了电话。

薛书阳看着手机直摇头,她哪里有病人的自觉,不过…和顾星在一起,他还是放心的,虽然这放心有点复杂。

*

天黑尽后,薛宁才情绪高涨地回来,进门就大声问她的专属拐杖薛书阳在不在。黄姨笑着来扶她,“你哥和你爸妈在书房里谈事情,都一个小时了。”

薛宁哦了声,侧头对送她回来的顾星说拜拜,顾星看了看她的腿,“要不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好啊。”薛宁坦荡荡地点头,黄姨便不情愿地退开了。

既然来了,薛宁便留顾星一起看她的相册,她本身是不喜欢拍照的,但从她来到薛家,父母每年生日时都会给她拍照留念。现在看到小时候木讷呆滞的自己,薛宁会哈哈笑。

顾星在她的解说下一页一页地翻过来,笑容温柔,翻完后随口问:“怎么没有你两三岁时的照片?”

薛宁也随便地解释道:“我六岁才来这里的,以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肯定比现在丑。”

顾星呵呵笑,收好相册嘱咐她早些休息。

薛宁送他到楼梯口,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她靠在门边听了听,什么也没听见,便自己跳回房间准备洗澡。

薛宁翘着用保鲜膜包好还贴着膏药的伤腿,终于悠悠闲闲地泡在浴缸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也不问是谁,闭着眼睛直接大声说:“我在洗澡!等会儿再来!”

一会儿,薛书阳的声音就透过磨砂玻璃传进来,“你在外面跑了一天,嗓门还这么大,腿痛不痛?”

“你怎么进来了!”薛宁紧张地一扑腾,水直往外面溢。

薛书阳在房间里随意走着,“你好好泡你的,我就在这儿和你说说话。”

薛宁不由嘀咕,“你在这儿我怎么好好泡啊。”

“什么?”

“没什么!”薛宁急忙说,停顿了几秒又问:“你和爸妈说什么说这么久?”

不会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吧?

“说你不乖,受着伤还出去乱跑。”

“切…”薛宁才不相信他,“爸妈同意我才出去的。”

薛书阳轻声笑,那笑声比先前的说话声近了些,薛宁睁开眼,发现他高大的身影就在门外,正想让他走人,他又开口说道:“对对,不是在说你,是说我。”

“你怎么了?”

薛宁看见薛书阳的影子慢慢矮下去,应该是坐在了地板上,然后听他慢慢说:“我告诉爸妈要取消和蒋韵婷的婚约。”

薛宁一下就头昏目眩,是不是在这里面泡得太久了?

“为什么啊?”她试着起身,还不忘茫然地问。

“因为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每次出去,都会觉得我果然还是最喜欢重庆,然而下半年工作就要离开各种不舍,哎…

旧情人来打个酱油…

另,写完这章我发现我病态地喜欢最后一句。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此人已疯…

再后知后觉地加一句…原来10W字了…都开了快三个月了,才10W字。。。好汉莫提当年勇。。。。心伤。

、狗血

薛书阳说出这句话时是忐忑的,他猜不透薛宁现阶段的心理,毕竟近期两人以不远不近的距离感维持着平常。

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沉默,谁知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薛宁的尖叫和肉体撞上地板的响声。

几乎是立刻,薛书阳条件反射般跳起来推开门,关怀还未开口,薛宁又爆出更大声的尖叫。

薛书阳这才反映过来,水雾缭绕中薛宁是光着身子缩在地板上的。他手忙脚乱扯了浴巾裹住她抱出浴室,刚把她放上床,她就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吃痛脚步往后退了退,再抬眼就看见薛宁裹着被子红着脸瞪着他气恼地嚷嚷道:“谁让你随便进来了!”

薛书阳有苦说不出,那一刹那就担心她摔哪儿了,哪里有时间去想她没穿衣服啊。他不回话,薛宁便哼哼了两声,试着挪动了□体,痛意迟缓地抵达神经中枢,她皱着脸摸着摔疼的屁股,气不过地说:“都是给你吓的。”

这一句语气已然轻了不少,薛书阳巴过来问摔到哪里了,她当然是不会说的,只是愤恨地把伤腿伸出来,弓着身子带着面对阶级敌人的表情扯保鲜膜,刚才因为惊吓过度伤脚先落地,塑料遇上湿地板才滑倒的。

湿的保鲜膜一圈一圈扯得她愈加烦躁,薛书阳好笑地拉开她的手,迅速地给她拆掉,又拿了毛巾擦干水珠,顺道换了药。

一切都安静地进行着,薛宁看着他弯着腰表情认真的模样,想起了害她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

那一句“因为你”是什么意思?

但摔倒这意外破坏了刚才的谈话氛围,她很难再问出口,而薛书阳似乎也无心再多谈,嘱咐她早点休息后离开了。

关掉灯后薛宁一闭上眼,“因为你”就像魔音灌耳般袭来。他和蒋韵婷要取消婚约,是他的意思还是蒋韵婷嫌弃他了?如果原因是她,是蒋觉得她这段时间生病霸占了薛书阳的时间吗?他到底是在怪她还是…

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的毛病改不了,薛宁捶完枕头,决定冲去薛书阳房间问个究竟。她穿好睡衣小脚跳地出了走廊,迎面就碰上杨雪芬。

“你还没睡?出来干什么?”

薛宁呵呵干笑两声,“我就溜达溜达。”

“溜达什么!腿还没好全呢。”杨雪芬难得语气严厉,“还以为今年你哥结婚,你工作,我和你爸爸就能安心,结果还是不让人省心。”

薛宁识时务地低下头,小声地试问:“怎么了?”

杨雪芬牵着她回房间,“你哥今天一本正经地说和蒋家的婚事要作罢,问他原因就只说他和韵婷不合适。从没见你哥这么任性,不合适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都订婚了,婚礼也都筹备开来了,一句不合适就能解决问题?再者,当初他们的婚事是上了报纸的,也有点政治婚姻两家双赢的意思,这一取消得影响多少利害关系?而且不说蒋家能帮到咱们家什么,韵婷有什么不好,各方面都很懂事,谁娶了是谁的福气,你哥是突然得了什么失心疯…”

两人在床边坐下,杨雪芬突然话锋一转,“你哥最听你的话,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原本默默听着的薛宁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急急摆手道:“没有没有。他从不和我说感情的事。”

杨雪芬又叹气,“今天你爸爸和他吵了一架,大概两个人心情都不好。他说不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们是不会让他胡闹的,不合适这种任性的借口,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那…”薛宁问得小心翼翼,“这么说,是哥决定不结婚的?”

“不然还有谁?”杨雪芬怒火又上来了,“我看韵婷的心都在他身上,肯定是他身边出现了什么妖精,吹了些歪风,我得好好查查。今天说了一晚上,他居然都不松口。”

薛宁冒着冷汗打了个寒战,杨雪芬还拍着她的手说:“你也给我留意着,要是你哥平时和哪个女的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告诉我。”

薛宁鸡啄米似地点头,杨雪芬摸摸她的头,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薛宁继续辗转,心绪更加复杂。薛书阳这么坚决地不顾父母反对要取消婚约,还说是因为她…除开那些她自作多情的猜测,还有一种更让她害怕的假设。

脑袋里晃过最近薛书阳的各种眼神,还有听话地做这做那的身影,薛宁拽着被角纠结地厉害。

今晚她万万没有勇气去问更多了,这是所谓的越接近真相越害怕吧。

第二天的早餐氛围压抑得让人难受,好像又回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状态。不用上班的周日,薛书阳快速吃完早饭就出了门,每周定时去锻炼的薛诗杰却把自己锁进了书房。

薛宁在阳台上盯着同一页书半个小时后,忍不住给孔雅欣打电话。

电话那头孔雅欣睡意朦胧地哀嚎:“大姐,你悠闲在家,我可是伤不起的上班族,就指着周末睡懒觉,你还忍心扰人清梦。”

“八卦听不听?”薛宁不和她废话,直打靶心。

孔雅欣懒懒地问:“谁的八卦啊?”

“你家何逸的。”

孔雅欣一阵沉默,薛宁快乐地笑起来,她才恼怒地吼了一声滚。

笑够后,薛宁才慢悠悠地问:“瞌睡醒了吗?”

“还能不醒吗!”

“好,那麻烦清醒的你帮我看看局势…”

薛宁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孔雅欣简单地总结道:“就是说薛书阳不想和蒋韵婷结婚了,因为你?”

“…字面意思是这样。”

孔雅欣想了想,“宁宁,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是不是还爱着他。

薛宁看着外面多云的天,说得无奈,“我有何时不在爱他?”

孔雅欣温柔地笑,说出的话却还是调侃,“我刚才在想,你如果说不爱他了,我就冲过来在你脑门上刻个伪君子。”

又一轮乱笑停下后,孔雅欣认真地说:“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我知道你犹豫又害怕,但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毕竟是你一直在盼望的东西。虽然我常说你不应该对薛书阳那么好,是因为他没有给你对等的爱。如果他决定和你在一起,我相信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你比我更了解他,更明白这样的他值不值得。”

薛宁轻轻嗯了声,没有把她的另一个猜测说出来,不想孔雅欣跟着担心。

她的低落让孔雅欣又哎呀一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调,“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宁宁,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捧杀我。”薛宁没好气地说,“我什么答案都没有,继续睡你的觉吧!”

薛宁挂完电话,觉得身心舒畅,有尘埃落定的莫名安心感。雅欣说的对,她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数量是两个。

当晚薛诗杰又把薛书阳叫去书房,薛宁坐在客厅里陪杨雪芬看电视,心不在焉。这次的谈话没有昨晚那么长,十分钟后薛书阳就脸色不善地出来,杨雪芬扔下遥控器上楼看薛诗杰,薛宁也趁机上楼溜进了薛书阳的房间。

薛书阳站在阳台上抽烟,回头见是她进来,走过来扶她顺手掐掉了烟头。她在阳台上的凉椅上坐下,无聊地找着话题,“你这边的夜景比较漂亮。”

薛书阳在旁边坐好,往外看了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城市霓虹,问道:“你过来就为看夜景?”

薛宁点点头又摇头,交握的掌心因为冒汗有些滑,更让她心慌。

薛书阳把她连同椅子拖近了一点,“怎么了?”

她喏喏开口说:“妈让我来的,让你不要再和爸爸吵架了。”

薛书阳正了神色,“真的假的?”

薛宁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心虚更甚,没有底气地点头。

薛书阳看出她的紧张,往后靠去,低声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爸爸吵架吗?”

因为他的撤离,薛宁稍许放松,撇嘴道:“我怎么知道。”

“本质原因不还是因为你。”

既然话题都引到这里来了,薛宁挺起腰背,看着他问:“其实我来,是想问昨天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薛宁咬咬下唇,声音更小地说:“什么叫因为我你才不想和她结婚了?”

薛书阳又笑着凑过来,握住她的手说:“字面意思。从你出事后,我就想找个时间和你长篇大论,但上次你没听到,我便觉得有些话说起来太冗长。现在我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会遇到什么阻力会有什么不便,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哪怕你不再爱我了,我也会坚持下去。这是我清醒审慎的选择,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薛宁静静地和他对视,心脏被酸楚喜悦憋得几近窒息。她的眼睛一定红了,她的脸一定皱得很难看…薛宁悲哀地想着,在薛书阳伸手过来时侧过脸躲开他微凉的手掌,急促地大口呼吸,而后再度转过头,盯着他哽咽地问出一直挂在她心头的那个狗血假设,“薛书阳,你突然转变态度,是不是因为…因为我这次检查出什么不治之症?”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着…狗血的话,目前薛宁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吧。

我是比不上她的><

另一个姓薛的要吐血了吧…啊哈哈哈

提前说声,五一快乐!

、相信

在薛宁近乎绝望的眼神下,薛书阳用力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旁边有一堵豆腐墙,他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如果他手上有一个柔软的道具,他会狠狠地用来敲薛宁的脑袋。

可惜他只能烦躁地起身绕着阳台走了两圈,压抑住吼人的冲动,最后在薛宁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坐下,咬牙切齿地问:“请问薛宁小姐,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

薛宁被他满脸焦躁吓到,缩着脖子说:“那不然呢?”

“那不然?”薛书阳无力极了,提高了些许音量快速地说:“你觉得我只会因为你生病才说和你在一起?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自己?”

薛宁着急地做了个嘘的手势,薛书阳意识到失态,安静了会儿,强硬地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果然不能和你兜圈子。你现在听好,我说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迟钝地发现我对你的爱和你对我的爱是一样的。你很健康,呃…除了脚还不方便外,非常健康,不准胡思乱想了。”

薛宁瞪大眼睛,觉得这画面有些不真实。她当然也想过薛书阳是因为爱她才做出这一系列决定,但幻想和听他亲口说出来比起来,完全的小巫见大巫。

他的眼神比夜色更温柔,就像她有过的无数个相同的梦。可是他手心传来的微凉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喜悦激动伤怀通通都没有,只剩空白。

“傻了?”薛书阳好笑地戳了戳她僵硬的脸颊,薛宁抖了下,被他单手握住的双手不自在地扭动了下,好奇地问:“我对你是什么爱?”

薛书阳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应对,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薛宁说得平静,“我本来是清楚的,但有人胸有成竹地告诉过我,那就是普通的兄妹爱家人爱,不过是幼稚的崇拜和依赖。我最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薛书阳苦笑,忍不住掐了下她的手背,“你这是在报复吗?”

她无辜地抽回了手,“报复什么?我在陈述事实。”

薛书阳也不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便开始恍惚,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耸肩说:“所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故作糊涂到底还是惹得薛书阳失了耐性,他稍微倾了□子就堵住了她喋喋不休不饶人的嘴。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于是他得以看清她瞳孔里的色彩,不过几秒的时间,从吃惊到恍惚快闪到最后的害羞,最终防备地合上了眼脸。

分开时,薛宁的双手还用力地撑着扶手,指头有些发白,薛书阳还弯着腰,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说:“现在明白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仍旧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绯红,以为两人总算沟通成功,正待松口气,薛宁却突然说:“你刚才喝酒了?”又语气轻快地自言自语道:“可是没有酒味啊…”

薛书阳无语地揉太阳穴,“这样装糊涂很好玩吗?”

薛宁撇撇嘴,丢了羞怯,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说,这是我们第几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