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低声说道:“我们好像不该打死那只魑魅。”

怪物似乎听懂了月饼的话,怔怔地望着我们,眼神中透着深深地哀伤。

蠃鱼执着地拱着半截人手让怪物进食。猫婴歪着头看看怪物,又看看我们,飞速爬了过来,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我们,咬住我的裤腿向怪物扯去。

我突然觉得,这只恐怖的猫脸人身婴儿,很可爱。我试着摸它的小脑袋,猫婴畏惧地缩着头,身体颤栗却一动不动,任由我把手掌放了上去。

柔软,光滑的皮毛,还有,接受人类抚摸的畏惧。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滑落,滴到猫婴鼻尖。它伸出舌头舔着,又舔了舔我的掌心。

痒痒的,很温暖。

“咱们过去吧。”月饼紧了紧背包向怪物走去。

气氛有些压抑,我故意岔开话题:“你丫真是人才,背包居然还没丢。”

“骨碌”,一个骨白色的圆球从背包侧兜里滑落,滚了两三米,打着旋慢慢停住。

这是什么?

“你放的?”月饼问道。

我摇摇头,看来月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十二

猫婴看到圆球,凑着鼻子闻了闻,摇着尾巴对怪兽“哇哇”叫着。虽然看不出它的表情,仍然能从声音中听出兴奋。

怪兽似乎来了精神,定定地盯着圆球低吼,麟角顶着白棺,眼中滚落两个硕大的血泪。

“周一平说过,魇族有一颗尸丹。”月饼拾起圆球在掌心转动着,“或许这就是。”

“怎么会在你包里?”

“喜宴吃饭的时候,我出门找你,背包挂在椅子上,大夯坐我旁边。”月饼举起圆球遥控对着怪物比量着,“和它头顶的凹洞大小正合适。”

我已经没心思琢磨大夯和周苏两家设计这个局让我们进龙穴是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第一幅壁画的内容——两个小孩举着木球和龙戏耍。

中国的传统舞龙艺术中的“二龙戏珠”,带着娃娃脸头套的艺师举着圆球,舞龙师操纵两条龙追逐嬉戏,在喜庆节日表演,带给人们吉祥欢乐。

这门艺术有个古老传说——相传天池山中有个深潭,有两条青龙在此修炼,它们关心附近百姓的疾苦,时常行风播雨,百姓们过着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两条龙也备受人们的爱戴。

天池潭也是天宫仙女们洗澡的地方,每当月洁风清时,仙女们就到这里洗澡嬉戏。一次,仙女们在池中正洗得尽兴,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猛扑过来,对裸身的众仙女进行调戏,她们高呼求救。两条青龙听到呼救声,立即披甲持械奔向天池潭,见是一只熊怪正在撤野,二龙齐心英勇奋战,熊怪战败被擒。

众仙女把青龙搭救之事,告诉给了王母娘娘。王母一时善心大发,从宝葫芦里取出一颗金珠,给青龙送去,让它们早日修炼成功。

金珠只有一颗,它们谁也不想独吞下去,你让给我,我推给你。推来让去,一颗金珠在二龙之间蹿上跳下,金光闪闪。时间一长,此事惊动了玉皇大帝,忙派太白金星下凡查看。

太白金星视察后,把两条青龙潜心修炼,心地善良,讲义气的品德对玉帝汇报了一遍。

玉帝也受感动,便又取出一颗金珠。于是,它们各呑下一颗金珠,成了天上神龙。

想到这里,我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传说终归是传说,最真实的原因,或许很快就会揭晓。

尸丹裹着一层夜明珠的柔光,晶莹剔透,在月饼掌心骨碌碌转个不停。月饼合掌攥住尸丹,手腕却抖个不停:“它在自己转动。”

忽然,数道白光从月饼指缝中迸射而出,如同一根根光箭射向洞穴每一个角落。钉在池边的尸体受到光线照射,干瘪的身体圆润起来,渐渐有了血色,手脚活动着想要挣脱楔钉。尤其是那具脑袋劈成两半的尸体,两片脑袋从肩膀竖起慢慢合拢,竹签从眼球里极缓慢地顶出,裹着黏腻的眼液滑落。

终于有一具尸体扯裂手掌挣脱了楔钉,摇摇晃晃走到漏凿子下面,手指在额头抠开一块皮肉,把漏凿子的尖头插进皮肤。漏桶里的水银顺着木管注入,额头先是鼓起鸡蛋大小的肿块,然后顺着眼眶向下流着。随着耳朵、眼睛、鼻孔淌出晶亮的水银,整个人鼓起无数块水银汇聚的肿包,皮肤撑得锃亮,终于在双脚汇聚,一张完整的人皮从头顶脱落,软塌塌堆在地上,只剩一具血淋淋的肉人。

又有几具尸体摆脱了束缚,分别走向不同的刑具,用最残忍的刑法折磨着身体。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痛感,却看得浑身发疼,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裹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们,在赎罪。”月饼摊开手掌,尸丹悬至半空极速旋转,白光更加炽烈。

怪物昂首吸了口气,尸丹在空中颤巍巍停止转动,顺着气流飞向怪物。

猫婴一声欢叫跃上池子,抱着怪物脖子蹭个不停。蠃鱼飞起衔住尸丹,送到怪物额头正要安放,却被怪物的巨尾扫飞,尸丹落入池中。

蠃鱼撞到洞壁重重落下,很委屈地低鸣着。怪物麟角抵住白棺,推开棺盖,里面躺着一具身材矮小,皱巴巴地黑色干尸。怪物默默盯着干尸,像慈祥的父亲望着熟睡的女儿,温柔欢乐。

蠃鱼懂了,钻进池中,再出来时,嘴里叼着尸丹。怪物小心翼翼地咬着尸丹,放进棺材。

白光从棺材中冒出,整具棺材由白转青,逐渐变得透明。干尸在白光的笼罩中,扁皱的黑皮变得光滑如玉,血管如蛛丝遍布全身,肌肉隆起,干涸的头发充满光泽…

棺材里,站起一个十一二岁,长发覆臀,美貌绝伦的裸体少女,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在下巴凝聚成一滴,轻轻摸着怪物的脑袋:“小青,你还好么?对不起,你受苦了。”

那一刻,我看到怪物,笑了。

十三

“你受苦了,”少女捧着尸丹放进怪物额头,搂着怪物脑袋亲吻着,“你们对我们那么好,现在却只有三个朋友了。”

水池里,伸出几根巨大的触须,对着少女弯曲着点了点,好像是在点头打招呼。

少女抚掌笑道:“横公,你也在呀。太好了!”

我忍不住想问几句,却被月饼阻止了。

少女对着我们吐了吐舌头:“谢谢你们。”

“等一下!”我话音刚落。怪物巨大的身躯猛烈扭动,扯断了连接在身上的管子,巨尾拍打水面,卷起巨大的漩涡。少女跨上怪物的脖颈,抓着麟角冲我们挥了挥手。怪物昂起巨大的身体,竖立在池中,猛地钻进池中。

池水激起巨大的浪花,旋转着向池底流动,水面越来越低,露出池底一处巨大的黑洞。

失去了尸丹的光芒,尸群乱七八糟横了一地。少女、怪物、蠃鱼、猫婴、横公全都消失了。

洞穴鸦雀无声。

如果不是掐了一把大腿感到生疼,我真以为是做了一个梦。“月…月饼,他们就这么走了?”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月饼摸摸鼻子,“咱们怎么出去。”

“这么大的事儿,你丫居然在想怎么出去?”

“废话!出不去这事儿想破大天都没用。”月饼走到池边向洞里扔了块石头,石头滚落的声音显示这个洞并不深。

我也凑头看去,黑洞冒着森森潮气,心里有些发毛:“照明棒用完了,黑灯瞎火万一在里面迷了路,咱就算是交代了。”

月饼笑得很诡异:“南瓜,这满洞的夜明珠,随便抠一块,这辈子家里都不用点灯了。”

我心说惭愧,发生的事儿太多把这茬儿忘了个干净。当下也没废话,费了好半天劲,才用军刀剜出最大一颗夜明珠,地洞顿时照得透亮。

“出发!”月饼紧了紧背包,板着洞壁凸起的石头向下攀爬,“敢不敢打赌?咱们的老朋友绝对在外面等着。”

月饼说到这个,我憋了一肚子火:“就算他们不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下了五六米距离到了洞底,左边是一方漾着波纹的石潭,右边是一条斜斜向上的隧道。

我们不是鱼人,自然选择了隧道。我边走边嘀咕“这辈子钻的地洞都不如这一晚上多,从小到大哪遭过这种罪”。

月饼估计是被我嘀咕烦了,直接拿面巾纸堵住耳朵吹着口哨乐得清闲,遇到造型奇怪的岩石居然还用手机拍照。

心真大!

“月饼,背包质量不错,手机都没进水。”

“那是!OSPREY,牌子货。”

原来他听得见。

一路风平浪静,地表的泥土由潮湿变得干松,长时间在地底的胸压感也渐渐消失,离地面应该不远了。我心里轻松,走得也快了许多,又往前走了十多米到了隧道尽头,出口处压着一方青色石板。

月饼推着石板,纹丝不动。我急了眼,挤到前面,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石板就像是焊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

我有种饿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攒够钱下馆子要了碗饸饹面,结果服务员端着面眼看就送过来了,结果脚底一滑,饸饹面摔了个稀碎的挫败感。

“挖!”我用军刀发狠抠着碎石烂泥,“愚公他老人家还能移山,我就不信挖不出去。”

“别扯没用的。最后还不是天帝让大力神把山搬走了?上面有人一句话比你干几辈子都管用。”月饼居然打了个电话。

我呛了满嘴土,累得胳膊发酸,索性不挖了:“你丫给天帝打电话呢?”

“给上面的人。”月饼指了指石板,笑得很狡猾。

“你说神话呢?上面怎么可能…”

我还没说完,石板外头居然真响起了手机声。

“吱嘎吱嘎”几声巨响,石板由中向两头裂开,清凉的空气涌入洞中,一张硕大的胖脸挡住了满天星星,脸颊的肥肉把眼睛挤成两条细缝。

“南…哎哟!”

“我操!”我一拳击中大夯鼻子,“你他妈的还敢露面。”

十四

我和月饼坐在饭桌靠门位置虎视眈眈,大夯鼻子塞着卫生纸坐在对面毕恭毕敬。

“晓楼、无华,这事儿说来话长,”大夯满脸堆笑,“咱们边吃边聊。”

月饼“刺溜”喝了盅二锅头:“要不是你把我们弄出来,开车送回房车,洗澡换了身衣服,兄弟欠你个情义,我当场能拆了你骨头信不信?”

大夯点头称是,我越看他那张胖脸堆笑就越有气:“大夯,你这肥头大耳面相憨厚,看不出长了一肚子花花肠子。”

月饼和我一唱一和:“干脆把他做成‘猪血泡’下酒得了。”

俗话说“盐商怪吃,无奇不有”。“猪血泡”是将活的大肥猪四蹄捆住放倒,用楠竹筒盛煮得滚开的糯米稀饭,撬开猪的嘴巴硬灌下去,随即杀猪,开膛剖肚取下在猪的口腔、食道、胃子里被烫起的血泡,配上各种佐料烹炒而成。

这道菜虽然肉嫩味美,做法着实残忍,换我是万万不敢下筷子。

“无华,别介啊!好歹咱们也是高中同学,”大夯擦着脑门的汗珠子,“再说我这‘三高’的烂肉,塞了你的牙可担当不起。”

月饼手指弹着饭桌:“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夯也不知道是真惦记这口吃的还是故意岔开话题,一本正经道:“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事儿,咱吃完再聊成不?这可是白贡最好的盐帮私房菜,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我瞅着小饭店破破烂烂的样儿,心头火噌噌直冒:“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大夯敛住笑容;“成!不说明白了也吃不痛快,趁着没上菜我先说道说道,我爸是唐德忠。”

我听着这名儿特熟悉,一时没想起来。

“罗布泊,医族,唐德忠。”月饼提示了我一句。

我突然想起周一平讲述的“八族深赴罗布泊”的事情:“你…你爸怎么可能是唐德忠?”

“废话!我叫唐有明,我爸凭啥不能是唐德忠?”大夯小眼一翻,“要不要看看户口本证明我爹是我爹?”

以下是大夯的讲述——

唐德忠表面粗莽,其实心细如发。这次罗布泊之行太过仓促,众人又各怀鬼胎,尤其是明博和李文杰,每天晚上都远远躲开商量事儿。他明白,即使找到所谓的终极任务,也少不了自相残杀。为了自保,他每天捕食蜥蜴、蜘蛛这类毒虫,用医族药物把毒性融进血液,一旦发现不对,光是这身毒血就能放倒其余成员。

他念着文族的张丽君是个小姑娘,几次想用毒虫帮她,偏偏张丽君不领这个情。想想也是,换谁送条蜥蜴让对方吃下去,没被扇两个耳刮子就算给面儿了。

唐德忠干着急又不能明说,暗中和魇族结了盟。周、苏三人也早就察觉事情不对,痛快答应了。李文杰向魇族定了杀人计划,周一平当天晚上就告诉了唐德忠。

李文杰施展幻术之后,唐德忠假意跑出营地救助齐秀梅,又假装中了幻术装死,却利用魇族的尸丹保得心思清明,趁着混乱偷偷溜到早就商量好的集合点,和周苏三人逃出了沙漠。

经过这件事,几个人成了生死之交,唐德忠本就是光棍一条,跟着他们来到了白贡。一是如果李文杰那几个人没死找上门,彼此多少有个帮衬。至于第二条原因,却和魇族历代受到的诅咒有关。

在远古时代,中华大地存活着各种生性善良的异兽,帮助原始人类建筑家园,抵御猛兽,繁衍生息。随着人类智商开悟,文明越来越发达,对自然的畏惧和异兽的崇拜让人类分成了两大派。

其中一派始终与异兽保持着和睦互助的关系,而另一派却认为要想得到更强大的征服自然的能力,就必须从异兽身上获取力量。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异兽驯化成杀戮机器,捕食其他异兽吃肉喝血,以此获得神秘力量。

(大夯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哆嗦了一下。至今还有人认为虎鞭壮阳,虎骨强身,以至于老虎在地球频临灭绝;仅仅为了人类的观赏和身份象征,捕猎者在非洲残忍地猎杀大象、犀牛,只是为了得到它们的牙齿和角;鲨鱼的鱼翅被称为“滋补圣品”,每年都有2.73亿条鲨鱼被割去鲨鱼鳍丢回海里,凄惨的死去。更不用说年老的耕牛成了桌上佳肴,围在贵妇人脖子上的狐狸皮,可可西里堆积如山的藏羚羊尸骨。或许,人类是最排斥其他物种的生物,也许真的有一天,这个世界只剩下人类…)

十五

两派人对峙数年,终于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双方都驱动了异兽助阵,最终亲兽方获得胜利,把敌兽方驱赶到西南部。

敌兽方元气大伤,靠着豢养的异兽重新建筑家园,蛰伏了数年,终于有一天,他们在最大的一条异兽流出的体液中,发现了一种神奇的东西。

盐!

这种东西不仅能让人充满力气,更能通过交易获得更大的利润。于是,一场更惨无人性的杀戮开始了。敌兽方把仅存异兽残杀殆尽,按照上古传下的驯兽法建了地下尸芦,把产盐的异兽周身插满管子,获取体液凝固成盐,再掘井开采。为了防止外人盗盐,他们留了几只异兽在尸芦里守卫。

自此以后,敌兽方自称盐族,也就是魇族的前身。魇族本与其他七族没有关系,东周时期八族聚集,魇族之所以参加,是因为一件可怕的事情。

凡是魇族,都会在十八岁那年,身体溃烂,只有遍寻龙骨磨粉制药,才能缓解病情,又由此分出了盐帮、药帮两个帮派。魇族参加八族聚集,也是为了寻到《道德经》下半部,获得治愈怪病的长生之术。

时代越来越久远,怪病始终诅咒着魇族,关于异兽的传说,却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直到盐帮挖到尸芦,也就是龙穴,盐药两位帮主下井探寻,从残存的壁画中推测出部分真相。

药帮帮主和魑魅搏斗过程中搭上了一条手臂,盐帮帮主却意外获得了一样东西,尸丹。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知道盐帮帮主发现尸丹能够操纵尸体,两人推测魇族的怪病应该是自古传下的诅咒。为了赎罪,盐帮帮主操纵尸体送进龙穴接受酷刑当做祭祀,立下了“后世不得再开此井”,“魇族后人年满十八岁必食尸餐”两条规矩。

说也奇怪,困扰魇族的怪病竟然好了。

自此,盐药两帮掌门代代相传“控尸入穴”的秘密。

唐德忠身为一族传人,自然是见病心喜,可是无论用什么方子,却始终治愈不了魇族怪病。大夯九岁那年,唐德忠认为“凡是病源所在必有治病之物”,不顾阻拦执意入龙穴寻药。

整整一夜,唐德忠出洞时已经奄奄一息,手中紧攥两片鳞片,留下一句“让孩子们吃了”这句话就昏迷不醒,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去世了。周博文和苏佳妍服用了鳞片,果然没有出现身体溃烂的异化。周苏两家为了感激,把大夯抚养大。只是这事儿太过诡异,对所有人隐瞒不说。

剩下的事情,我们从周一平了解了七七八八,两方一推测,基本知道了大概。

月饼又问了三个问题:

1、大夯为什么成了我们同学?

2、为什么冥婚之后周一平不直接告诉我们反而要合伙设计这个局?

3、我上高中时丢的手机是不是大夯偷的?

大夯憋红了脸,坚决否认偷过我的手机。至于另外两个问题,大夯没有解释,从钱包里摸出两张信纸。

第一张信纸标明了我们高中那所学校,要求周苏两家通过关系把大夯转入学校,每隔一星期把我们的行动写在笔记本上放到门口小卖部。第二张信纸更是蹊跷,日期是半个月前。内容大体是“周博文和苏佳妍会出现意外,举办冥婚才能有转机,还详细画了酒席的格局布置,列出必须遵守的各种婚礼禁忌。而且一定邀请我们到场,诱使我们进入龙穴。”

落款是同一个人——李文杰。

“周叔说魇族罪孽深重,如果能把两个孩子救活,就散财求福积点阴德,两家从白贡搬走隐姓埋名,多做善事。”大夯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眼圈通红,“他们把房产都过户给我了,早就收拾好东西,你们进了龙穴,就连夜搬走了。我担心你们出事,又不敢下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晓楼,无华,我知道对不起你们,实在是有苦衷。”

真相大白,又根本没有真相!

十六

我快把手指头揉进太阳穴里面,才不至于让巨大的信息量把脑子冲乱。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些年匪夷所思的经历和八族有关,却没有想到李文杰对我们的监视已经到了无所不在的地步。

我们至今不知道,李文杰究竟是谁,到底在哪儿。

这件事细思极恐。

“他们真没告诉你搬到哪里了?”月饼问得自然是周、苏两家。

“真没跟我说。”大夯脸憋得快滴出血,“我都说了这么多,还有啥事儿要藏着掖着?”

月饼盯着大夯足有两三分钟:“我相信你。”

店伙计端着盘水煮牛肉从厨房出来。不多时,葱烧岩鲤、葱白回锅肉、农味冷吃兔、口蘑肝膏汤堆了满满一桌。岩鲤半张着嘴,灰白色的眼睛半浸在汤汁里;回锅肉泛着晶亮的油星子,冒着腾腾热气;一整只兔子烧得通红,脑壳还有临死前敲砸的裂纹…

满桌佳肴红绿相交,香气扑鼻。

我眼前浮现着那只怪物全身插满管子,痛苦哀嚎的场景,没有任何食欲。虽然任何一个种族的生存都是建立以其他种族的死亡为基础,可是仅仅为了口腹欢愉,就应该以残杀为代价么?

月饼起身:“大夯,我们走了,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信息,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无华,晓楼,我…对不起。”

“咱们是同学啊。”月饼站在门口,阳光斜斜照着,亮了嘴角的笑容,“我们还活着,魇族诅咒解除了,干嘛道歉?”

大夯使劲抽着鼻子,我摆了摆手:“大夯,你丫如今也是别墅豪车的土豪了,别忘了多买几本我的书支持支持。”

“你…你们,照顾好自己。”

月饼突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大夯,1995年成都那件事,和魇族有关么?”

“哪件?”大夯愣了片刻,“哦!你说的是那件事?那年博文全家去成都旅游,晚上几个大人喝酒,博文岁数小,翻包把尸丹翻出来了带到街上玩,整出了那件事。”

月饼点点头:“南瓜,走吧。”

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