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途看着他,说:“我帮你赢,你给我一半币。”

男人挑眉,来了点兴趣:“口气还挺大的啊,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赢?要是输了呢?”

江途把装着15颗币的封口袋丢进他的篮子里,冷静道:“赌三次,我保证不会让你亏,亏了我会还给你。”

男人目光转向祝星遥,看小姑娘脸色担忧,他笑了,站起来给江途让位置:“行,我就看看你怎么哄女朋友。”

祝星遥呆住了,江途一顿,平静地说:“不是女朋友。”

男人说:“妹妹?也不太像啊。”

江途嘴角扯了一下,没回答,目光看向对面几个玩家,“谁玩?”

他们还穿着校服,其他男人不太看得起一个高中生,第一局江途输了两千币,那边就有人嘲笑:“行不行啊?要是输了你怎么还?”又看向江途身后的男人,“我说老兄,他没个抵押你就随便让人乱玩啊,有钱也不是这么撒的吧?”

祝星遥摸着手腕上的手表,她17岁生日祝云平送的。

她把手表摘下来,放进篮子里,“那这个抵押。”

男人很意外:“这个手表浪琴的吧,好几万块,拿出来抵押亏的是你们。”

江途皱眉,祝星遥很快说:“途哥加油,我相信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让人无条件信任,无论他做什么,江途就是这种人,祝星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他说三局,就肯定三局能赢回来。

第二局,祝星遥看到江途绷紧的下颚线,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赌币机里的游戏币被推动掉落,他其实也在紧张。他们今晚很幸运,赢回三千颗币。

第三局,江途让别人先玩,过了几局才开始,再次赢回三千颗币。

对面几个男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让位给他的男人倒是挑挑眉,笑了。

江途一言不发地起身,拿起祝星遥的手表,递给她。又拿了个篮子抓了几把游戏币,也没数过,大概抓了几百颗,他把篮子塞到她怀里,垂眼问她:“够了吗?”

祝星遥抱着沉甸甸的篮子,高兴地点头:“够了够了,够我和西西玩好几次。”

“那哪儿够,说了拿一半。”那男人又抓了好几把放进去,把祝星遥的篮子都塞得满满当当,上千颗肯定有了,他又看了一眼一脸冷酷的江途,“还要不要来一把?”

“不了。”

江途冷淡说,带着祝星遥去夹娃娃了。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带她来,他希望不再用这种方式换游戏币。

上千颗游戏币,还是赢来的,那种感觉跟祝星遥以前来电玩城玩的感觉不一样,她夹了娃娃又去玩别的,她还发现,江途虽然话少,平时也毫无娱乐,但他太聪明了,游戏几乎一看就会,什么都会玩。

祝星遥站在娃娃机旁边,看着神色冷静地控制摇杆的江途,忽然说:“途哥,你平时话少,人又冷淡,我以为……”她以为他肯定不会哄女孩,像黎西西说的那样,跟江途谈恋爱那得受得了他的冷淡和少话。

那只兔子晃悠悠地掉进框里,祝星遥抿唇,小声说:“你要是有女朋友,一定很会哄人。”

江途弯腰,拿出那只兔子递给她。

他垂着眼看她,低声说:“是吗?那很遥远。”

晚上十一点半,祝星遥回到家,祝云平和丁瑜还在客厅等着她,她高中第一次旷课,还玩到这么晚,她还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了。

她怀里抱着一大串的娃娃,还有剩下的一大半游戏币。

她今天很不乖,爸爸妈妈要骂她了。

祝星遥把一堆娃娃放在沙发上,站在他们面前,仰着下巴说:“妈妈,你想骂我吗?”

丁瑜一愣,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祝云平,祝云平站起来,帮她抱起那堆娃娃,夸她:“真厉害,这次夹了这么多。”

祝星遥:“……”

不是她夹的,她只夹到三个。

丁瑜也站了起来,不过她看到那一袋子的游戏币,又看看女儿,问道:“陆霁带你去夹的娃娃?这么多游戏币也是他买的吗?”

不是的。

祝星遥垂着眼,没说话。

丁瑜以为她默认了,轻轻叹气:“爸爸妈妈不是想骂你,只是你年纪还小,而且现在还是高三,马上10月要办演奏会,录演奏视频寄给给学校,11月要考testdaf,明年就要出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适合早恋,对你对对方都不负责……”

祝云平打断她的话:“好了,暂时就别说这些了。”

他看向祝星遥,温和道:“先上楼睡觉吧。”

凌晨,祝星遥穿着粉色睡裙坐在桌前,陆霁送的十七颗星星就放在桌上,她按亮开关,十七颗星星亮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到陆霁给她发了短信。

陆霁:“祝星遥,别因此远离我。”

学校的流言蜚语无法阻止,祝星遥让自己冷静地对待,当做没听见,至于陆霁……不知道刘主任给两个班主任说了什么,两人在学校基本属于被隔离的状态。

他们在学校已经很少能在一起吃饭了,偶尔陆霁来找她,两人都会被围观,她总是尴尬地拉着黎西西,避开他。每次陆霁都有点烦躁,周原自从知道他们被举报后,就一直在说:“到底谁举报的啊?我咒他一辈子单身!”

林佳语抬头,哼了声:“本来早恋就不对。”

周原骂她:“哎林佳语同学,陆霁天天给你补习功课,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不盼着他好呢?”

陆霁转头看了一眼林佳语,“是啊,你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呢?我哪里比不上……我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祝星遥呢?哪里比不上江途?

林佳语问过江途是不是他举报的。

江途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看了陆霁一眼,低头说:“我没说你不好。”

每天大课间,许向阳都会放一瓶豆奶在祝星遥桌上,说是陆霁带的。

全校都知道,他们是被刘主任重点隔离的对象。

j同学的周五情书又恢复了,她莫名觉得安心,每周五的信大概成了维系她跟陆霁的重要桥梁。

难过委屈了几天,祝星遥就习惯了,她太忙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要练琴准备10月中旬的演奏会,这场演奏会只是小型的,只卖两三百张票,其他观众都是亲友。

陈蓝会来指导她,因为这是要寄给柏林艺术学院的视频。

10月月考,1班还是没考过2班,老曹跟谢老师的约会又泡汤了。

祝星遥成绩跌到了班级第九了,她有点愧疚,上次缺考,这次没考好,她总觉得老曹没能追上谢老师她有很大责任。于是,她把演奏会门票送给了两位老师。

包括关系好的同学朋友,都收到了赠票。

10月19日晚,小型演奏厅里,观众慢慢入座,江途没要祝星遥给的贵宾票,选了一个后排的位置,他坐下静等,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被陆霁拍拍肩膀;“我想跟你换个票可以吗?我的票在贵宾席。”

票是祝星遥给的,当初她承诺过。

陆霁在江途身旁坐下,江途转头看他,神情冷漠。

陆霁自嘲地笑了一下:“怕被他爸妈看见,不能坐前面。”

江途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他转回头,正视前方。

舞台上,少女穿着定制礼服,穿着高跟鞋,一手提裙摆,一手提着大提琴,从后台走出来,舞台的灯光笼在她身上,在她周身洒下淡淡的柔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漂亮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途哥是硬核男朋友,星星灯自己做,币赌赢来的。

高中收尾中,谢谢大家~

☆、等星星

祝星遥往贵宾席扫了一眼, 没看到陆霁, 她恍惚了一下, 他去哪儿了?灯光暗下, 容不得她多想,她迅速调整状态, 转身坐下, 冲观众席一笑, 抬起琴弓。

有人形容大提琴的声音像“生死相许”。

法国作曲家柏辽兹曾说:没有任何一件乐器比大提琴更适合表现精致与充满渴望的旋律。

这是江途第一次真正看到在舞台上演奏的祝星遥,她演奏的曲目是他在mp3里听过无数遍的, 连旋律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舞台,陆霁偏头看了他一眼, 冷不丁说:“我希望能公平竞争, 你这样暗戳戳的有什么意思?”

公平竞争?

江途要不起这公平, 他看着前方,冷淡反问:“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竞争?”

陆霁一顿,他忽然说不出怎么才算公平,他年少轻狂无所畏惧,江途不一样, 他家庭复杂烂事缠身, 祝星遥还因此受伤住院,他沉默了几秒,冷声说:“好,我会好好替你保守秘密的, 保证祝星遥这辈子都不知道。”

江途咬着牙,腮帮绷紧微颤,隐忍到了极点,才压抑道:“话别说的太早。”

两人都不再说话,盯着舞台上的少女。

整场演奏会就一个半小时,八点到九点半就结束了,一群人上去跟祝星遥合影,高三(1)班的几乎都来了,有些没收到赠票的,比如张晟和曹铭,他们是自己买票入场的。

张晟厚着脸皮跟祝星遥蹭了一张合影,说到底他对祝星遥执念不改。

黎西西喊了声:“星星,来中间,我们大家照一张。”

他们几个人站在钢琴架旁边,祝星遥被黎西西拉到最中间,江途高高瘦瘦地站在最边上,目光清冷地看着镜头。最后,林佳语忽然过来把他推出去,笑眯眯地说:“我们都单独合影了,江途还没呢。”

江途皱眉,低头瞪她。

祝星遥抿了一下唇,目光盈盈地看江途,笑道:“好啊。”

她刚要走过去,也不知道谁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今天穿的是抹胸款式礼服,这一脚踩下去铁定曝光,她吓得飞快捂住胸口,惊叫一声,江途迅速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用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他就那么低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她戴着一条星星吊坠的项链,锁骨精致白皙,还有少女白皙柔软的曲线……

他很快抬头,喉结轻滚了滚。

周原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霁从舞台下翻上去,踹了周原一眼,祝星遥红着脸把裙子拉好,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祝星遥拉到一边,嘴角翘了一下:“合影是吗?我也一起吧。”祝云平和丁瑜去送朋友了,他趁机跑上来的。

江途面无表情地跟陆霁对视一眼,站在了祝星遥左边。

摄影师喊:“女主角抬头啊!”

祝星遥:“……”

她抬头,照片定格,她被两个少年夹在中间,留下一张神情迷茫无辜的合影。

演奏会结束没多久就到了11月份,祝星遥11月初要去北京考testdaf了,临行前一晚,她忽然兴致一起,跟江途说了一句德语:“同学,我要验收一下我的教学成果了。”

江途正在写物理卷子,他闻言转头看她,用德语轻声说:“你想怎么验收?”

祝星遥愣了愣,惊喜地瞪大眼:“哇,你竟然听懂了?”

江途淡笑:“嗯,听懂了。”

祝星遥又飞快地说了几句,江途基本能对答起来,她非常意外又惊喜,眼底甚至不自觉带上一丝崇拜:“你怎么都会?我好像没教你这么多的。”

“平时听到你念,就记住了。”

不全是,私底下他也很用心学了。

祝星遥恍悟,小声说:“那你记性也太好了。”

半晌,江途看着她,用德语说:“考试加油。”

祝星遥呼吸一窒,目光又落在他的卷子上,垂着眼说:“好。”

祝星遥的testdaf4级考试很顺利,从北京回来正好是期中考试,1班和2班还在为平均分较劲儿,因为这事关着老曹能不能追到谢老师,可惜这次期中考试平均分一出来,他们还是差了一分,每个班52个人,他们要再多考53分才能超过1班。

许向阳一身轻的保送生敲着桌子喊:“我说大家,下次考试加把劲儿,起码得在毕业前帮老曹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对不对?”

大家乐了,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班长,你这终身大事倒是解决了。”

黎西西脸色微红,抬头就说:“你们可别胡说啊。”

也不知道谁开了口:“就是,别乱说啊,举报警告!刘主任亲自隔离你们!”

话音一落,气氛就僵了。

大家纷纷看向祝星遥,祝星遥神色清冷:“你们看我做什么?不如多多复习。”

高三课业繁重,大家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那些八卦了,偶尔那片星星灯被人按亮的时候,大家才会调侃一番,不知道今晚又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借景表白呢?

到了十一月低,落叶纷飞,那片树林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细线和星星灯暴露在日光下,一按开光,比夏日还亮堂。

到了十二月底,正沉迷学习的高三生突然发现,那片星星灯,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亮了。

很快,就有人说:“好像是电路烧坏了,毕竟没遮挡,刮风下雨的,能坚持几个月已经不错了。”

黎西西心疼地说:“可惜了,学校应该把那些当景点保护起来才是!”

大家看向祝星遥。

祝星遥闻言,抬头望向窗外。

那片树林黑漆漆的,不会再亮了。

她突然有点伤感,她的几千颗星星,没了啊……

随着那片星星的消失,好像连青春年华都短暂了,或许只有江途跟大家的想法不一样,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缩短这种无可奈何的少年时期。

周五。

祝星遥收到j同学的信。

不要伤心,以后你想要多少颗星星,我都做给你。

——2009年1月1日。

落款j。

祝星遥看到那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觉得高兴,她觉得有些时期的东西是以后成倍的给予也比不了的,也可能是因她跟陆霁被隔离太久,两人本就不稳固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有些东西,一辈子拥有一次就足够惊艳了。

元旦过后,荷西巷异常热闹喜悦,因为拆迁文件终于要下来了,因为地处中心区,低价贵,荷西巷居民争取多年,拿到了最优的拆迁补偿,按人头算,每个人46万。

这件事上了报纸新闻,荷西巷09年要拆迁了,准备建一个体育场,10月底,荷西巷的住户要全部搬离。

中午,一群人在外面吃饭,只有这种时候祝星遥才会跟陆霁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这种时候江途也会在。

林佳语说起这件事,吐槽道:“你们不知道,大家一听说是按人头算的,大家都疯了似的,本来单身的迅速有了男朋友,很快领证。最夸张的是有几个还在念大学呢,就被父母催着结婚领证了……”

大家哈哈笑了几声。

陆霁笑:“你爸妈催你了?”

林佳语撇嘴:“我还没满十八!他们倒是后悔当初没多生一个……”

江途坐在祝星遥对面,她抬头看他,其实她偷偷问过林佳语,林佳语也不清楚具体欠了多少,只知道没超过一百万,周原直接问了出来:“那拆迁了江途是不是就可以还完债了?”

江途抬眼,寡淡道:“嗯。”

前提是江锦辉不再偷偷欠赌债的话,近两百万还了欠款还剩下一部分,江途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因为赌徒是没有办法让人信任的,他只想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气氛有点僵。

许向阳连忙打圆场:“我说陆霁,期末考试你们班放放水不行?别让我们毕业了老曹和谢老师还打光棍。”

黎西西说:“就是,我觉得谢老师就是死要面子,就等我们考过呢。”

陆霁忽然转头问祝星遥:“你也这么想?”

他就坐在她旁边,祝星遥转头看他,说:“嗯,谢老师很爱面子,之前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们班要考过你们班才会答应,她可能就想要个台阶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1班平均分比2班多0.05分。

黎西西从走廊外跑进来,凑到祝星遥耳边说:“陆霁语文考试作文偏题偏得妈都不认,只拿了5分卷面分,现在2班的同学正在征讨他,说他故意放水,不认!”

祝星遥愣住了,呐呐地说:“我还以为是我们班考过的……”

走廊上忽然吵闹起来,是两个班的同学在争执——

“陆霁肯定是放水了!他就是故意让的,哄祝星遥开心呢吧!我们2班不认这个成绩!”

“管他是不是放水,反正我们1班赢了,你们要点脸!”

“别提祝星遥,等会儿刘主任来了啊……”

“让你们谢老师单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干嘛不认这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