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雨闭眼叹了口气:“我急也没用,总不能去报警把他抓回来吧?他最好给我马上回来,不然我一定跟他绝交。”

她知道自己也只是说说气话, 江越是她亲人,也是朋友,怎么可能真得不管。

沈洛安抚性的拍拍他, 没有再说话。

隔日, 江越没有回来,电话也仍旧打不通。

北雨从愤怒转为了担心。

第三天, 江越还是音信全无。

江越爸妈那边一天打好几个电话给北雨问情况, 她怕二老担心, 只能先敷衍应付着, 心里却越来越担忧。

江越从小是个二皮脸, 不是那种干了坏事不敢露面的人,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晚上九点多,工作室人去楼空, 她清点了库存,想着江越那钱不知道还拿不拿得回来,正打算和供应商商量这期的货款延迟支付,忽然就接到一个江越的视频邀请。

她赶紧接起来:“江二狗!你死……”

后面的“去哪儿了”还没说出来,已经被视频的场景给噎了回去。

视频里还是江越,但却是被人绑在一张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血。

北雨吓得手机差点掉下地,慌慌张张好不容易才握紧,抖着声音问:“江越,你怎么回事?”

江越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小雨,他们是高利贷。小柔家里公司资金链断裂,银行停了贷款,他父母借了三百万高利贷救急周转,我凑了八百万还给他们,他们又坐地涨价。你别管我,要钱没有了,要命有一条。”

他话音刚落,迎面就被人打了一拳:“小子骨头挺硬的嘛?本来我们是打算把李家那美女,送去夜总会的。但我们行走江湖的,也要讲道义,既然你把账扛下来,我们就不会去再找她,不过以防你耍滑,那美女的裸照还是先放在我这里。你要明天还不出来,我们也不要你的命,卸掉你一只手就好了。”

那人边说边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他面前晃着。

看着是对江越说,实际上是说给电话这头的北雨听。

江越吼道:“你要卸就赶紧卸,反正我们没钱。”

北雨算知道是什么回事了,李柔家濒临破产,借了三百万应急周转,利滚利还不出来,要逼李柔去夜总会卖,还拍了裸照,所以江越这个傻逼就赶紧把账扛了下来。

这些然显然不是普通的高利贷,而是涉黑团伙。

北雨叫道:“你们快放了他!不然我报警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板寸男人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咧嘴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报警,我们也没意见,反正等警察来,见到的这位哥们肯定是少一只手的。一只手判不了几年,咱们这里兄弟多,随便一个顶下,进去待几年就行。”

江越脸红脖子粗吼道:“要卸就卸!”

那板寸男猛得将刀子往他椅子扶手一插,转头对着视频道:“美女,你自己看着办,是报警等着这小子少只手回去,还是明天五点之前拿五百万把人完好带回去。”

江越吼道:“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把我手卸了!”

板寸男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北雨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闭着眼睛不敢再看江越的惨状:“好好好,你们把地址给我,我明天去送钱。”

板寸男笑开:“这还差不多,不然家里多了个残废总是不好的。”

说完挂断电话,片刻之后,一个地址发了过来。

北雨一个小老百姓,哪里遇到这种事。想报警又怕害得江越以后变成江一手,只能慌慌张张上网查自己的存款,想着先把人救出来,其他的事再说。

工作室真正赚钱也才这两年,她所有存款加起来,也不过两百来万,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她哪里去再找那两百多万?

正一筹莫展时,她看到对面二楼那间自己熟悉的卧室亮起来了灯。

她咬咬牙,出门下楼。

还没敲门,沈洛已经从里面打开:“江越有消息了吗?”

北雨点头,满脸焦急:“他被高利贷绑了,要明天准备五百万才放人,不然就砍断他一只手。”

“报警了吗?”

北雨摇头:“那些人说要是警察找上门,就给警察一个断手的江越,反正断一只手也坐不了几年牢,那些人是黑社会,人又都多,根本不怕警察的。我手上只有两百多万,你有钱吗,可不可以先借给我?我想把人救出来再报警。”

沈洛思忖片刻,点头:“行,我们拿钱先把人救出来,其他再说。”

这一夜,北雨根本就没阖眼,满脑子都是江越那满脸血的样子。

可愤怒生气又能怎样?

总不能真得因为五百万,让江越少一只手。

她和江越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他有好东西总会想着自己,看到自己受欺负,一定第一个挺身而出。

他比自己年长两岁,小时候两家父母忙碌的时候,他还会照顾她,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是尽心尽力。

钱可以再赚,反正他们工作室现在还能赚钱,但手断了就再也长不回来。

因为大额取款要提前一天预约,隔日一早等银行上班,北雨就打电话和几家银行协商,好不容易协商好,等到她和沈洛跑了七八个银行把钱取齐,装满两大箱字放在后备箱,已经是下午。

两个人一路奔波,连饭都没吃。

高利贷给的地址是一处郊区的废旧厂房,因为担心北雨关心则乱,是沈洛开得车。

看着车子驶入往郊区的车道,北雨重重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到底是凑够了钱,她靠在椅背上,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洛:“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半天时间哪里去找这么多钱。等事情解决,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先不要说这个,江越也是我朋友,把人救出来再说。”

北雨捂住眼睛叹了口气:“江越怎么就这么白痴?几百万的高利贷就这么替人家扛了,还准备让人卸只手了事。也不知道李柔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爱情的力量真的就这么伟大?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沈洛淡声道:“男女之间的事,只有两个人自己明白,外人是看不懂的。”

北雨轻笑,斜眼看了他一下:“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这么懂怎么会对爱情婚姻没有向往?”

沈洛道:“不向往不代表不懂。”

北雨摇摇头,看向窗外:“反正我是不懂的,也不想懂。”

夕阳西下之前,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车子在废旧厂房前挺稳,两人下车。

几个在门口打牌的男人见状,朝里面大叫一声:“铁哥,人来了。”

片刻之后,昨晚手机里那个板寸男人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走出来,想来就是这帮人的老大。

笑道:“美女,钱带来了?呦呵!还带着个助手,这么信不过我们?我们又不是黑社会,就是把欠我们的债讨回来而已。”板寸男目光在沈洛脸上扫了下,咦了一声,“这位哥们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北雨看了眼身旁的沈洛,却见他的脸色比平日里更冷,似乎压抑着强烈的怒气。不过她现在一门心思担心着江越,对他的异样没放在心上。

她朝那叫铁哥的男人道:“钱我们带了,江越在哪里?”

铁哥打了个响指,过了一会儿,浑身是血的江越,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见到她,懊恼地叫道:“你来干什么?这些人是黑社会,根本就是敲诈勒索,他们要卸掉我的手就让他们卸好了!谁他妈怕谁?”

铁哥转头看了眼,笑道:“小子真有种,我陈铁敬你是条汉子,不过还钱天经地义,说我们敲诈勒索就不厚道了。”

北雨懒得和这些人啰嗦:“钱在后备箱,你们把他放了,把欠条和照片给我们。”

陈铁笑道:“好,爽快!”

说完,挥手示意手下放开江越。

被松了绑的江越,跌跌撞撞走过来,北雨恨铁不成钢得白了他一眼,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陈铁走过来,打开箱子拉链看了眼:“多少?”

“五百万,要是不放心你们可以当场点。”

陈铁笑:“不用不用,咱们都是生意人,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说着让人将钱提走。

江越咬牙切齿道:“借条和照片呢?”

陈铁从身上拿出一张借条和一个文件袋,却不给他们,挑挑眉道:“哎呀!我昨天说错了,不是五百万,没还完的本金加上利息还差一百万。所以借条和照片就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给完最后一百万,我一起还给你们。”说着,恶意地笑了笑:“放心,这绝对是最后一百万,反正你们一千多万都已经拿出来,也不至于拿不出这一百万。”

江越额头青筋直跳,大吼一声,朝陈铁扑过去:“我操你妈!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把这点剧情搞完

44、心意

江越体育生出身,从小是个混混, 打架打到大, 身手自然不一般。陈铁猝不及防间, 被他给掀翻在地, 手中的欠条和照片都给他抢走。

江越又去抢装钱的箱子,涨红脸大吼大叫:“这是我妹准备环球的钱, 你们特么还回来!”

但陈铁这伙人总共七八个, 手上都带着武器, 很快反应过来,几个人拿着铁棍蜂拥而上,江越腹背受敌, 很快就吃了几棍子。

北雨站在车边,怔忡之下,连尖叫都忘了, 只眼睁睁看着陈铁爬起来, 拿起一根棒子,气冲冲上前, 朝被围攻的江越脑袋敲下去。

只是那根铁棒还没落下, 已经被一只手握住。

原来是本来站在北雨身边的沈洛, 不知何时冲上了前。

陈铁朝沈洛恶狠狠瞪了一眼:“操!不想挨揍就一边待着, 不然老子连你一起弄死!”

沈洛冷笑一声:“果然三岁看老,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比上学时更有出息。”

不等陈铁反应过来,他已经夺过他手中的铁棒, 一脚将他踹开,然后拿着铁棒,去帮江越解围。

他身手非常标准,绝非江越那种野路子,很快打到三个人,将江越解救出来。

局势迅速逆转。

江越刚刚本来是凭着冲动,不要命豁出去,现在看到沈洛来帮自己,顿时精神大振,打架的手法也正常了许多。

他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哥们!这个情我记住了!”

沈洛夺过一根铁棍丢给他,冷冷看了他一眼:“先解决再说。”

两个人对八个人,并没有占下风。

北雨屏声静气不敢出声,只赶紧拨了报警电话。

那被踹到在地的陈铁,爬起来啐了一口:“我操!原来是我的小天才老同学么!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个鸡\\巴毛都没长的小豆丁呢?居然长这么大了?老子都快认不出了,还记得当年被老子按在马桶里有多爽吗?”

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刀,朝沈洛和江越冲过去。

一刀砍下去!

江越和沈洛险险避开,陈铁一个趔趄,看到手下占得了下风,个个露出狼狈状,顿时恼羞成怒,隐约听到北雨躲在车边打电话,忽然就调转方向,举着刀朝她冲过来。

北雨觉察赶紧往后推开,那刀堪堪落在车身上,溅起一阵火花。

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然而她怎么跑得过一个愤怒中烧的大男人。

不到几步,陈铁就追了上来,眼见那长刀要落在她身上,身体却忽然一轻,被跑过来的沈洛拉进怀中将她整个人挡住,然后抱着她往旁边用力一偏。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陈铁毕竟也是个打架高手,他的长刀砍中了沈洛的肩膀。

北雨看到那瞬时溅出的血,吓得脸色惨白,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竟然一脚将陈铁踢倒在地。

沈洛似乎对肩膀上的伤忽然不觉,反手夺过陈铁手中的刀,然后将人踩在脚底,弯下身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身上。

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看到老大被人踩在地上打得毫无还击之力,也不敢再爬起来反抗帮忙。

陈铁脸上渐渐被染成了红色,有鼻子嘴巴里被打出的血,也有沈洛身上流下的血。

他一开始开骂,很快就承受不住,只哭着求饶:“沈洛沈洛,你放了我!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跪着给你道歉!我叫你大哥,不,我叫你爷爷。”

然而沈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硬硬的拳头仍旧一下一下砸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江越处理完其他人,走过来:“小雨,你怎么样?”

北雨摇头,看着沈洛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衬衫,反应过来,赶紧拉住他的手:“沈洛,别打了,你伤得很严重。”

然而沈洛完全不理会她,继续一拳一拳打在陈铁脸上。

地上的人,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就在此时,刺耳的警报声传来。

警察来了。

江越见着沈洛状态不对劲,赶紧将他拉住:“沈洛,快住手,别把人打死了!”

然而沈洛却将他挣开,继续将陈铁踩在脚下一拳一拳挥下去。

江越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咬咬牙,直接将人抱住:“快别打了。”

好在他力气大,终于勉强将人拉开。

北雨从刚刚的惊慌错乱中回神,看向沈洛的脸。

此时的男人,不再是平日的清俊疏淡,而是狠戾得吓人,连眼神看起来都很可怕。

她觉得这是沈洛,可又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沈洛。

警车在旁边停下,几个警察下车冲过来。

其中一个警察看着地上满目模糊的男人:“陈铁,你涉嫌绑架勒索,被逮捕了。”

“江越!”紧跟着后面一辆警车里,冲出来一个女人,朝江越跑过来,红着眼睛道,“你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

江越摇摇头:“我没事。”然后看向沈洛,“就是连累了别人。沈洛,你流了很多血,咱们赶紧去医院。”

北雨没去看李柔,江越和她的那点破事,她一点都不想管,只想赶紧将这件事处理干净。

看到警察将地上的人铐起来,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扶着沈洛:“我送你去医院。”

沈洛点点头。

北雨将他神色平静,心道大约没什么大事。但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朝地上倒去。

“沈洛!沈洛!”她惊得大叫。

有警察见状,赶紧过来给他止血包扎:“他失血严重,得马上去医院。”

沈洛伤得比想象中更严重。

去往医院的路上,他没有醒过来,到医院后,便被直接推进了急救手术室。

跟到手术室门口的北雨,一路上脑子都是懵的,现下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仍旧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她没忘记,刚刚陈铁举着刀朝自己砍过来时,是沈洛替自己将那把刀挡下。

如果只是给自己借钱救江越,还算在情理之中。但是在那种危难时刻,他毫不犹豫地替自己挡下一刀,这无论如何都不在情理之中。

北雨再迟钝,或者说这些日子,再如何自欺欺人享受他的好时,如今也不可能说服自己——沈洛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床伴。

这世间的一切行为都有据可循,只是她没有在意罢了,

她心中酸涩又有些温暖。

心酸的是,直到发生这种事,她才明白过来沈洛对自己的心意。而手术室的男人,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温暖的是,她终于也意识到,沈洛对于自己的意义。她之前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不过是还保存着点莫名的自尊心和骄傲,不想做那个先动心的人。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勇敢的少女,十七岁的自己至少还敢承认自己的喜欢,哪怕只是面对自己一个人。如今的她,自诩潇洒,其实是个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面对的懦夫。

所以在他提出协议关系后,她就可以对他的好,乐于享受又视而不见。

她捂住眼睛,重重靠在医院白色的墙壁上。

包扎完毕的江越,被李柔扶着走过来:“警察那边说了,陈铁涉嫌敲诈勒索,钱应该能追回来大部分的。对不起,这次是我闯了大祸。”

北雨拿下捂住脸的手,本来想扇他一耳光,可看到他受伤的猪头脸,又生生忍下:“滚!带着你的心肝宝贝给老子滚远点,暂时别让我看到你这个傻逼。”

江越嚅嗫了下嘴唇,没敢再开口。

扶着江越的李柔怯生生道:“小雨,是我连累了你们,我父母借高利贷我是被抓走才知道的,要不是江越救我,我只怕是……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得好的,父母那边我会走法律程序断绝关系。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们补偿。”

北雨露出怕了她的样子:“李柔,我求你了!你要对江越是真心的,要么就走远点,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要么就和他赶紧结婚。你隔三差五出个幺蛾子,他心甘情愿,我们这些家里人可没心甘情愿。”

李柔闻言眼泪滚下来。

北雨看了就烦,挥挥手:“你们俩赶紧滚!暂时不要在我眼前出现,不然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举动。”

李柔还想说点什么,被江越拉走了。

北雨摇摇头舒了口气,卸力般刚刚在长椅坐下,手术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医生走出来。

她赶紧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医生拿下口罩:“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伤口已经处理好。就是肩膀刀伤太深,失血过多,暂时还没醒过来,好好养伤,不会有大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