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五六下,听得里面仍然是没有半分声音,她不禁回过头,看了看仍未走开只拿着看着她的陆七。这样被看着,她倒真不好不淑女地直接拿脚踹了。

施了一礼,她柔声求道:“我身弱力小,想是力气不够,小英竟未曾听到,还请小七哥帮下手。”想看热闹吗?那就再走近些好了。

听她相求,陆七突然冲着她一笑。原本就极为俊俏的脸因这事带着些顽皮与惫懒的笑容更显出别样风情。

也不说话,他上前一步,用力地拍着门,还亮起嗓子叫:“小英姐姐…”

被他这么一叫,门里的小英却是急了。拉开门,恨恨地骂道:“叫什么叫?叫丧吗?”

目光一转,看看李玉娘,她又哼道:“这不是李姬吗?还当你耐不住寂寞,和哪个小白脸跑了呢…”

她的话终止于清脆的一记耳光声里。别说条件反射捂住脸的小英怔住,就连一旁等着看热闹的陆七也愣住。

这娘子,好生厉害!

“你、你又打我…”小英恨得发狂,揉了揉脸颊,松开手已经对着李玉娘扑去。

虽然身形娇小瘦削,可毕竟是比小英大了两三岁的样子。李玉娘闪身避开,却一把揪住小英的手臂,猛地把她把门里一推。

沉声道:“你当骂我、打我、污我清名是会令我难过让我下不了台吗?我告诉,小英。你骂我,就是骂顾家;打我,也是打顾家;污我清名,就更是把一盆脏水泼在顾家的门上…哼,你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和主母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说罢,她扭头冷冷瞥了一眼陆七,“可是看够了?”

被她一盯,陆七“啊”的一声,抬手挠了挠头退后一步,看着那娘子款款走进院中,反转身轻轻把院门合上,然后便听见那一声落栓声。

怔了怔,他又上前附在门上,听了听,隐约听到小英拔高的叫骂声,却未曾再听到那娘子的说话声。然后,渐渐的,没了声息。

一时,巷子里静了下来,他转过身去看看,竟恍惚觉得莫不是他竟在做梦。一念转过,他不禁失笑出声:“真是有趣!有趣…好一个厉害的小娘…”

笑着,他反身挑起货担,又往巷子深处走去:“粉香傅玉面,红脂唇腻甜。黛笔添眉样,婉婉月中仙…”

PS:想想,不知宋朝时的妾是不是也叫姨娘了,所以只用了一个‘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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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九章 市集繁华

听着正房里隐约传出的低泣声,李玉娘垂下头,嘴角微翘。再抬起时,却已经换上担忧的表情。

看看不时抬头看一眼正房的何嫂,她低声道:“娘子会不会罚小英罚得很重啊?”

虽然听着声音,也有些慌神,可何嫂却仍很肯定地说道:“不会,我们娘子是个心善的人,从不体罚下人。再说了,小英一向受宠,娘子最多也就是说她几句…”顿了下,她又看看李玉娘,劝道:“小英那小妮子,就是嘴臭了点,性子又张扬,其实心地倒还是好的。她刚到顾家那会儿才八岁,这几年倒算是我和娘子看着长大的,所以多少都把她当孩子样宠着。她若是得罪你,你还要多担待。”

“何嫂这是说什么话呢?这话说得多见外啊!”李玉娘笑着,心里也有些伤感。从今以后,她若是有错,又有谁来为她说好话呢?

“虽说小英看不上我,可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日后都是要在一个院里生活,难道我还能真生她的气吗?就是今个儿,她要不是闹到外面去了,我也绝不会动手的…就象我刚才和娘子说的一样,有什么,咱们把院门一关,怎么吵怎么闹都不怕,可把那些话传扬出去,就是我不怕丢脸,也要为顾家的门风考虑了。”

“可不是,小英这孩子就是想得不明白。”何嫂笑着拍了拍李玉娘,“还是你把事情想得明白,那以后真就把小英当作妹妹来看,多忍让些吧!”

“那是,谁让我比她还大着两岁呢!”李玉娘笑着答应,心里却暗自冷笑。她多忍让,谁又来忍让她呢!

正在想着,门外却探进一张脸来。小英的脸上还带着明显哭过的痕迹,却不情不愿地冲着李玉娘嚷道:“娘子唤你呢!”

“马上就来。”随手把手里的菜放在盆里,孟茹先把抹布擦了手,又打扫了下裙子,确定自己没什么邋遢的地方,才走出门去。

“姐姐可知娘子唤我是什么事啊?”她笑盈盈的问着,还刻意侧了半边身子,让坐在门前看着外面的何嫂看到她灿烂的笑脸。

“我怎么知道。”小英哼着,仍是冷眼相对。

李玉娘却是不恼。反正,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怎么会在乎小英是个什么态度呢?

淡淡扫了一眼小英,见她虽是哭过,可精神却还是好,除了刚才被她扇的那一记耳光似乎还有些浮肿外,身上也没见着什么伤。看来何嫂说的姜淑云不会体罚下人倒是真的。

其实想想,姜淑云也不可能罚小英。如果不是小英太冲动,闹到外面去了,怕是姜淑云还要拍手叫好呢!让李玉娘没面子,怕这个院子里最乐的就是她了。

因为那一盒胭脂,李玉娘对姜淑云是彻底的没好感。只是在肚底怎样腹诽都好,当面却还是要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就连李玉娘自己都暗骂自己虚伪。可这世界还不就是这样,满世界都在虚伪,你要不虚伪,反倒是成了怪人…

微笑着,在姜淑云当着她的面温怒责备小英,甚至让小英给她道歉时,李玉娘忙歉道:“怎么敢说,说起来,我也是有错,刚才不该下手那么重的…”

听她这么一说,原本磨蹭着不愿道歉的小英飞快地略施了一礼就立刻退回姜淑云身后,脸上也明显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李玉娘冷眼看着,也不禁笑了下。倒觉得自己也可能太苛求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虽然在古时候也都快可以嫁人了,却到底眼界也就那么大,坏也坏不到哪去。

这么一想,她的气也顺了些。看小英的目光倒真是柔和了许多。,就连姜淑云也都笑盈盈地看着她们,道:“俗话也说家和万事兴,我们顾家本就不是大户人家,关起门来,主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整天吵吵闹闹的过日子,所以以后你们两个便亲亲热热的做对好姐妹吧…”

小英撇了下嘴,没有说话。李玉娘点头应是,垂下眼帘却暗自冷笑。可是,她是妾,小英是婢,一对买回来的商品,自然是姐妹了…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做出柔顺之色,只顺着姜淑云的话头说些不轻不重的闲话。

姜淑云打量着李玉娘有些素淡的面容,又在她头上转了一圈。

虽然心里对这个新买的妾还是有小小的吃味,可想到她的遭遇,也是有些怜惜。这头上竟连一只钗都没有,怕是临被卖出时,都被主母使人摘了下。

江南一带,近年丰裕,便颇有些嫌贫爱富的风气。便是寻常农妇也都必有套可戴出见人的首饰,否则便要被人笑话。此时姜淑云一看李玉娘这般素淡,倒也有些不忍。

想了想,便笑道:“可巧今个儿也没什么事,玉娘便陪我去逛逛街吧!”

李玉娘方自一怔,那小英已乐得拍手,“娘子,也带我去。”

转目看她,姜淑云已笑了出来,“看你这张脸,带你出门,怕要让人当是唱滑稽戏的角儿了。”

被她这么一说,小英闷闷地低下头,只嘀咕:“我又不是那化花脸装神弄鬼的汉子…”

这里说的滑稽戏却是瓦市中的杂剧,原本是叫参军戏的,有单角也有双角的,被戏弄的叫“参军”,戏弄人的那个却叫“苍鹘”。只不过现在改成了杂剧,倒有大半的戏都是走了正剧的路子。

李玉娘虽没看过,可光是听就已经知道姜淑云是在拿小英消遣,便也凑趣陪着笑起来。虽然小英一直用不满的眼神看她,她却只作看不到。

小英倒是自尊心强,可却是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她们这种人,算什么呢!不过是主家用钱买来的玩物,开心时自然是对你好的,可一旦真是厌了用不着了自然会转卖出去。

打从被人从床上拖着起来被卖出朱家的那一刻起,李玉娘就牢记了个理,可看小英却竟似全忘了自己本是个被买来卖去的商品了。

到底是没带小英出门,姜淑云吩咐了小英在家看守门户,又唤了何嫂买菜时快些回来,这才揩了李玉娘款款而出。

因是人少,又不时常出门,顾家并没有车。两个女人就慢悠悠地往集市走去。

所幸这时候的女子缠足的还少。就是有缠足的也不过是把脚缠得细瘦,而不似以后的三寸金莲,两个人走起路来倒算利落。

李玉娘扭头看着姜淑云戴在头上的帽子,心中倒颇为好奇。之前却是没见过这个,看起来有些象是斗笠,却并非竹编,而是布制。李玉娘不辩其质,只觉黑色,质薄,有些象丝。中间空心,露出发髻。四边都垂下纱幔,却是将女子的脸挡去半边。若是平视,最多也只能看到下巴尖而已。

方才听姜淑云和小英说话时,倒是知道这帽子名为“盖头”,乃是唐时的帷帽演变而来。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后头那掀起红盖头的盖头的前身。

见李玉娘不时扭头看她,姜淑云便笑了下,柔声道:“这盖头是用皂罗所制,倒不值几个钱。我喜它外出遮颜,且又挡风尘。再怎样,似你我这样良家妇女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避忌。不如一会儿也会你买上一顶好了。只是恐你嫌它气闷,戴不习惯,看不清楚路…”

听姜淑云悠悠道来,李玉娘却是一怔。这话听着,怎么竟是这样不顺耳呢?良家妇女?怕你戴不习惯?莫不是讽刺她不是良家妇女?!

扭头看着姜淑云,可惜却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表情。李玉娘皱皱眉,又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多疑,总是在别人的话里挑毛病。若真是这样,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一想,她倒把心里突生的怒气压下七分。仍只陪着姜淑云说说笑笑。

穿越以来,李玉娘还是第一次来到集市。眼看着道路渐宽,人声渐响,也知前面应该便是集市。果然,拐出去,就是一条颇宽的街道。

街上人头簇拥,热闹非常。又有那唱卖之声传来:

“查条梨卖也,查条梨卖也…”

“红皮白肉蜜甜蜜甜的圆眼荔枝哩…”

“淡黄衫子郁金裙,碧染罗裙湘水浅…”

抬眼看去,却是每家商户前皆以彩帛、彩纸扎出门楼。门楼前却有三三两两的女子亮着嗓子唱卖。

比之刚才听到的货郎唱卖,这些女子不仅是在唱,更辅以舞蹈动作,但见个个身段柔美,婉转动人,引得无数路人停步观望。

李玉娘算是真开了眼界,再怎么也没想到在宋朝竟也能看到这似现代“路演”般的表演。谁说古人不善经营?看眼前这番热闹繁华,李玉娘都不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有什么能自傲的了。

因李玉娘停步观望,姜淑云便也停下脚步,却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条街上算不得是最繁华。靠近大瓦肆那边的,却比这个还要热闹。站在欢门下吟叫的唱伎也比这个要好…”

姜淑云是好意一番解说,却把李玉娘听得发傻。这个,新名词。如果她理解不错的话,那彩纸所扎的门楼便是欢门。唱卖的则是唱伎,她们唱的这个叫吟叫…

抬手抹了下汗,李玉娘低下头去。不是她思想不CJ,而是这些个名起得太那个…如果不知道的话只怕会以为是那个地方的那种人了。

姜淑云叫着唤了她一声,李玉娘忙转身,却见那欢门上挂着一幅对联。上书:螺黛一痕;虹光百尺。侧面又有一悬起的福字形招牌,有一斗大的“布”字。

心知姜淑云这还真有可能如方才所言为她裁衣,心里倒也生出一分感激之意。倒觉得自己刚才可能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在抬脚迈进去,却突听有人一声清唤:“白行首!”

原本走在前面的姜淑云突然脚步一停,李玉娘几乎一头撞上,还好收得住脚步,停下来。看着姜淑云扭头往那头看去,她也便望了过去。却未曾看清人,只见得一尾艳如石榴的红色裙裾闪入那欢门之中。

她心中疑惑,却不好多嘴相问。只见姜淑云顿了片刻后忽又转身,“玉娘,我们去别家店啊!”

李玉娘也不说话,只随在她身后便是。待姜淑云停下脚步时,她才抬眼看去,却正是方才那着红裙者进去的店铺。

这店铺也是间布店。对联所书是:一天春水云霞灿;十里花风锦绣香。招牌上则是写了个“朱”字。

看看招牌,李玉娘倒有些失神。隐约记得,朱家的铺子里也是有布店的呢。

此时却容不得她多想,姜淑云抬脚往里面走,她也只能跟进去。

进了铺子,有那么一下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不过身处某条古风商业街罢了。只那么一忽,她看着殷勤待客的店伙计,不禁在心里一叹。

或许,只有古代人才最知道什么是和气生财呢!

她这一恍神,竟是没留意到姜淑云已经又往旁边走去。她待要跟上时,已经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计迎了上来。

唱了个诺,道:“娘子可是要买布抑或是要买成衣?”

李玉娘微怔,她如何知道姜淑云是要买什么呢!

听得那小伙计口若悬河,已经开始夸:“不是小的吹嘘,咱们朱记的成衣那可是京里请的大师傅…”

咳了一声,李玉娘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在现代时经常说的词:“我随便看看。”

闻言一笑,那小伙计也不恼,只笑着说:“那娘子随便看看,小的侍候着,娘子看中什么再唤小的。”说罢,便退开两步,并不曾紧跟在身后。可这距离,若是李玉娘真的唤他,他又能立刻赶到。

看了他一眼,李玉娘倒真是觉得这古代的商业服务的确是不错了。

心一静下来,她也有心思参观了。目光一扫,却见这铺子很是宽敝。

除了正对门的一面大柜台,里面的格子柜放着成捆的布匹外,两旁又都有一人多高的架子,自上而下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

此时铺里生意甚好,除了李玉娘外尚有十几个客人。只是她一眼看过去,却是没有看到姜淑云。

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她咳了一声,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问那伙计时,那小伙计已笑着上前。“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般殷勤,李玉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若真是一件都不买还真觉得不好走出这个门呢!

“这位小哥,不知可曾见过同我一起进来的那位娘子?”

听她一问,小伙计偏头想了一下,“可是那位头戴盖头的娘子?”

方才目光一转,李玉娘已看出这屋里的女子都是没有戴盖头的。心里还在想果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象姜淑云那样保守。这时听小伙计这样印象深刻,更觉自己想的对。

见李玉娘点头,那小伙计却是手往角落一指,“那位娘子想是上楼去了。”

李玉娘一转头,这才发觉角落里竟还有一段木制楼梯。点头道谢,她走过去,拾阶而上。

却正好听到不远处一女子在问:“娘,我买这块红纱做裙子可好?这般艳丽,定是惹眼。”

“啐,”那妇人却一声轻啐,低嗔道:“买红纱做什么?你不知这般颜色都是那些歌伎所穿吗?平白落了咱家的面子。”

便有伙计劝道:“现在这红色正是流行,就连京里贵人也是有穿的,怎么能说…”

不曾再继续听下去。李玉娘只暗暗在心里“啊”了一声。却原来,方才看到的那红裙主人竟是歌伎吗?

白行首?!姜淑云可是听到人那样叫才转到这边店铺来的。莫不是竟与那什么白行首有故?

心下惊奇,她抬脚疾走,还未上楼,就听得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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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章 行首美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若银铃,清脆,且带着一种让人心里痒丝丝的甜。就连李玉娘这还未见着人的女子,都有些心动了。

拾阶而上,在楼梯口探出头去,先看到的却是那一裾红裙,耀眼夺目,似一树石榴花在这室内绽放,令这略显昏暗的房间也一室春光。

“大官人这话说得真是有趣,哪里就成了仙女下凡,无非是同我们姐妹玩笑罢了…”

细语呢哝,似怨似嗔,尤其那“罢了”两个字婉转轻吟,竟还带出长长的尾音,直似小猫直接挠痒在人的心上。

果然,是行首呢!竟连说话都这样勾人心魂。

李玉娘在心里赞着,转上楼梯,首先便看到几个或掩面轻笑或忍笑娇嗔的红裙女子。单看容貌,这几个女子倒真算个个貌美,可李玉娘的目光却还是立刻被那站在中间靠里的女子吸引。

那女子,果然是生得貌美,肤如玉脂,目若秋水,唇艳如樱,此刻正掩唇浅笑,玉指尖尖如冰箸,更衬得红唇似火。美目流转,顾盼间皆是风情,若是同她一比,周遭的那几个女子倒似还未长全的黄毛丫头了。

李玉娘在心里赞了一声“果然是一代尤物”。这一趟没白来,居然看到活人版花魁了。

目光淡淡扫过那不是知是什么大官人的男人。她转过头细看,才在另一边发现姜淑云。只见她半侧着身,似乎正在看四周挂在衣架上的成衣,可看她半天都不曾移动脚步,也未曾动一下身体,分明是在暗中留意着这边的情形。

在心里暗自思量姜淑云的意图,李玉娘倒隐约有些猜到,虽觉得好笑。面上却只是浅笑,走过去,低声唤了一声“娘子”。虽然她的声量并不是很高。可那几个女子却都转头看来,似乎是突然发现这边竟还有人似的。

看了看姜淑云的打扮,原本的笑声渐歇,那刚才还在与那些官伎调笑的男人一抖手中的折扇,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就连那几个女子也敛了笑,垂眉敛目,十足的良家女子模样。独那白行首,却浅浅一笑,目光扫过她们这边,轻施一礼,仍是不掩风流妩媚之态。

转头又扬声与姐妹笑谈,混似这里就只能她们姐妹几人。只是她虽神态自若,那几个却到底有些拘紧,说话也都转为轻声细语,一派斯文。

挑起眉来,她懒懒地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娇声道:“凭地无趣,下次再出门,莫如一个人来得好了…”笑着转身向李玉娘这边点了点头,竟抹身下楼,连那男人都未再瞧上一眼。

几个女人相视一望,也纷纷向李玉娘两人颌首示意,款款而去。那男人便有些尴尬,却把原本半开的折扇在掌上一敲,笑着追下了楼去。

只听得下面传来讨好的叫声:“白行首,莫要走得那么快嘛…”

侧耳听那声音渐远,李玉娘不禁弯眉一笑。“这位小娘倒是有趣…”

“确实有趣。”姜淑云随口道,可面色却不甚好看。李玉娘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自然便收声不语。转而相看那些成衣,只笑着同那一直象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的女伙计言说衣服的款式。

想是因为楼上所卖皆是成衣,为方便女客试衣的缘故,这楼上所用的伙计却是两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妇人。说话绵软,对服饰搭配也很有心得,倒真有几分现代的名牌女装店优秀员工的范儿。

虽然姜淑云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却仍是为李玉娘选了两套衣服,一套湖绿色的薄纱轻衫罗裙,一套天蓝的襦衣六幅褶裙。又并配衫用的背子,无裆裤,连带两套换洗的亵衣、中衣。

虽然布料并不是多好,却仍花费了一两三钱五分,店家去了零头正好收了一两三钱。

眼看着姜淑云自荷包里外往掏银子,李玉娘一个劲地在心里心算。

方才也和何嫂闲谈过现在的物价,知道现在的米价为每石一贯钱。这一石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一百斤,也就是说一贯钱可以买100斤米。一石十斗,一斗十升,也就是说一升即为一斤。据说现在老百姓普通日食一升五即一斤五米,也就是说这一贯钱就是一个人六十六天的口粮。这样一算的话,她这套衣服其实也花去了一个普通老百姓三个月的口粮。

这么一想,李玉娘倒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之前在朱家,因是大户人家,她倒没觉得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有什么愧疚感。可现在却有些担心顾家的生计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家既然能花五十贯钱买她,那再花点钱装扮她这个花瓶,实是应当。这么算来,她这个妾倒也真是值些钱,至少要按何嫂说的那个物价来说,还是值上五、六亩地的。

其实她也是瞎操心。与其为顾家生计担心,倒不如多想想一年后她离开顾家要靠什么来生活。只不知这大宋的百姓人均工资都是多少?就按这个口粮来算,如果加上菜啊水果啊肉什么的吃食,再配以衣、住、行又并可能的人情还有看病这些日常都可能发生的费用,怎么着也得日消费百文以上吧?

她一个女人要靠什么去赚这维生必需的每日百文钱呢?

在心里自问,李玉娘不禁深深一叹。倒让走在前面一步的姜淑云恍然回头望向她。

因朱记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她们此刻倒也算轻手利脚。李玉娘自然不可能是累到了。

姜淑云转过头,往她一看,却是误会了。和声道:“一会再去‘金玉楼’为你买上一套首饰,身上也没那么素淡。”

听她这样一说,李玉娘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婉言拒绝道:“娘子还是莫要再为玉娘费心了,”犹豫了下,她还是从话里略略透出些“银钱不好挣,家中人口也不算少,还是省着点花”的意思。

听她那样,姜淑云却是笑了。“顾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买套首饰送你,还是要的。”略一沉吟,她又道:“虽说你身上不爽利,不能服侍大郎,但这几日你还是多同大郎亲近些的好…”

就这么急着把自家男人往外推?

李玉娘在心里纳闷。再想想刚才所见所闻,倒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说顾洪真的和那位白行首有什么关系?

也不奇怪啊,男人还不都是那样!想想那位白行首烟视媚行的妩媚,李玉娘倒也释然。古代,就是色狼的天堂啊!

既然听出姜淑云还有求着她的意思,她也就不拒绝姜淑云的馈赠了。再怎么说,这些首饰等她离了顾家时总还是可以卖钱的。只希望姜淑云莫也象那云氏一样,大户人家还那么小气。

待从那间名为“金玉楼”的首饰行走出后,李玉娘捧着首饰盒跟在姜淑云身后。嘴上便似抹了蜜一样,奉承话一句接着一句,直把姜淑云哄得眉眼皆开。

虽然在现代,她也是个一是无成的人。可好歹是跑过业务,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也学了几分。着意要讨好一个人时自然口角生风,蜜里还调了油,直让人觉得她每句话都是说到心坎里去的。

“玉娘委实会说话。虽是顾家以仁善传家,我也时常烧香拜佛,可哪里又象你说的那样简直象是活菩萨呢!”

“怎么不象?虽然玉娘认识娘子时日不多,可是却是长着耳朵,也会用眼睛看的。就不说娘子如何对玉娘,就是对小英,不也是恩宠有加。似我们这样的人,能服侍娘子这样的主母,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就是大郎和小郎君,能有娘子这样的妻与娘亲,也是他们的福气…”

被李玉娘说得一动,姜淑云犹豫着道:“郎君娶到我,是他的福气?”

“可不是,咱们娘子相貌出众,人品一流,听何嫂说,女红更是好得没话说,又对大郎这般温柔贤慧,可不是大郎前世修来的…”掩口轻笑,“我在乡下听人说过这夫妻呢,那是前世在佛前修了五百年才得来的缘份呢!”

“真是这样吗?”姜淑云轻声问着,却不知怎的,竟手抚着胸口,黛眉未展。

冷眼瞧着,李玉娘也知她大概还有心结未解,只是那却不是她可以插嘴说的事情,也便不多嘴。

走了不到几步,便又是那路演的店铺,此时围的人渐多。还有几个手拿拨浪鼓的货郎趁着人多挤来叫卖。

李玉娘虽有心再看,可姜淑云脚步不停,她也便不好驻足观望。走出几步,却听得有人唤道:“娘子…”

虽不觉得会有熟人在此,可那声音却着实听着耳熟,扭头去看,却是那货郎陆七。

眼角瞥到姜淑云神色如常,显是并未听到陆七的声音。李玉娘忙把手伸到后面晃了两晃,面上却仍是若无其事,目不斜视。

那陆七也是机敏,见了李玉娘的小动作,但挑眉一笑,身子一转,担着担子往一旁转去。

李玉娘暗里松了口气。仍做出恭顺之态跟在姜淑云身后,趋步趋随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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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一章 暗算百分加更,顺祝令狐兮兮生辰

李玉娘打开柜子,把上了锁的首饰盒放进去,想了想,却又把刚才放进去的衣服挪到上面压了上去。

方才在“金玉楼”选首饰时,她就长了个心眼特意叫伙计拣了个带锁的首饰盒。虽然那伙计看她的眼神有点她是小题大作的感觉,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拿了这个带锁的盒子给她。

结果,光这只盒子就用了一钱银子,都足以再买只银制的戒指了。所幸姜淑云并未因此而不悦,倒让李玉娘开始觉得姜淑云至少表面上的性子不错,可以相处。

把装银子的荷包也一并锁在了首饰盒里,李玉娘心里总算稍安。可看看没有锁头的衣柜,不禁又伸手拍了拍柜头,想着下次该买上一把锁头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刚才回来时,姜淑云只说是乏了,回正房休息。大概心情也是好,没有要李玉娘象小媳妇一样立什么规矩,只让小英过去服侍她歇下。

李玉娘但拿了新衣裳又并那首饰给何嫂看。因上午时送了何嫂一只铜质顶针的缘故,何嫂对她也更温善。见了那新衣裳和首饰,也是真心为她高兴,还立刻拿了那只镶了珠子的大梳出来为李玉娘插在发髻后。

两人还在言笑时,小英却已从正房出来。在窗外看到两人比着首饰,眼都红了。却只是冷着脸嘲笑:“还当是大户人家出来,总是见过世面的,却原来是个分不清好癞货的主儿。我都不用细瞅,就知道那梳子上的珠子只是半个,那钗也是银制外面包了金的,值得什么…”

真是个没脑子的。

李玉娘低了低头,掩去那一抹嘲弄,只是平声道:“既是娘子赏赐的,便是铜的,我也自当它是纯金的一般欢喜。何况娘子心善,帮我置办了这一整套的簪钗梳蓖,尚有两套新裳,全了我的体面。我若还有不满,可不是寒了娘子的心吗?”声音一缓,她的声音突转严厉:“小英姐,莫非换了你,你受了娘子的恩却反倒还要心存不满,于背后讲究她吗?”

“你胡说!”厉声喝了一声,小英气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娘子的坏话了,莫要胡扯些没有的害我。”

“娘子那么宠信小英姐,小英姐自然不会那么没良心了。不过,以己度人,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小英姐既然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就莫要再把我想成那种不识好歹的恶人。”说罢,她盈盈一拜。让小英又气又羞,掩面拂袖而去。

听到何嫂一声轻叹,李玉娘也知道与小英的争吵,虽看似自己抢尽了风头占足了理,可这梁子却也是越结越深。

只不过,就算是两人的恩怨真是化解不开,她却也不惧。她又没打算在这儿呆上一辈子。就算是顾家人标榜心善,在她役满后绝不会主动撵她走,她也是准备离开的。

倒是小英,看起来是真想一辈子留在顾家,哪也不去了的架势。只不知,她这样,姜淑云能不能容得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