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万里也不去看他,只抬起头来看着蒲安,“别以为自己姓蒲,就可以在这座码头上有什么特权!就算老爷子默许了你姓蒲,可只要你一天没被允许进蒲家的大门,就都不是蒲家人。”咧了下嘴角,他晒笑道:“别以为这张脸就能证明自己是老爷子的种,要知道上过你母亲亲那张床的嫖客里都不知道有多少大食人呢!”

猛地发出一声嚎叫,蒲安挣脱抓着他的人,可却又立刻被人抓住,毫不留情地被打倒在地。刚才他和张德福争斗时。这些人都还手下留了三分情,可现在对上正宗的蒲家大少,所有的人都把这传说中的蒲家私生子视作蝼蚁一般肆意践踏。

轻轻地掸了下衣襟,蒲万里转身,两旁的人群便无声无息地如水流一样分开,甚至在他去得远了时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目送着他的背影。在泉州,在这座码头上,蒲家就等同于神。一个产业遍布半个城,有钱到可以再建一座泉州城的富商,绝对是这座城市中所有人的衣食父母。

一面倒的群殴终于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一直在旁边哭泣的半大小子扑过来跪在蒲安的身边,摇晃着,嘶声叫着他的名字。凄惨的声音让李玉娘停下脚步,犹豫了下还是返过身提醒道:“没有认识的熟人吗?应该抬他到医馆去吧!”

正说着,原本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动了下,然后摇晃着慢慢站起了身。瞥见他沾满了血污的脸,李玉娘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眼看着少年似乎象是谁也没看到似地摇晃着往前走去,她不禁喊道:“喂,你这样应该先去医馆的。”也不知那人听没听到,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反倒是刚才哭的小子抹了把眼泪,对李玉娘说了声“谢”就追了过去。

“真是,不会是被人打傻了吧?”李玉娘悄声嘀咕着,摇了摇头拉了可儿往反方面走去。

在码头上转了一大圈,又看到几位自称卖“刚从船员手中拿到的宝贝”的小贩,可看来看去,心里总是疑心这些所谓的宝石也是玻璃球或是其他什么的,实在是不敢掏银子买。何况有的要价实在是高得吓人,让她就是想买都没有钱。

来时是兴冲冲,可离开码头时李玉娘却是失落无比。本来还以为能发笔小财的,可现在希望却是完全落空。懒洋洋地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她也不去问王伯是不是走错了路,就那么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还有那长长的堤岸…

“咦?”突然坐正身体,她愣愣地看着远处那道纤瘦的身影。那是一个散开头发的少年,就那样站在靠近海边的岩石上,张开双臂,迎着风,仿佛是一只硕大的水鸟要迎风飞翔。风拂过他的长发,如同水波中浮浮的水藻,缠绵出一丝令人心疼的脆弱。看不到脸,可是,李玉娘总觉得这孤单的背影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是——那个人…”眼前仿佛晃鋍一张沾满血污的脸庞,李玉娘垂下头,又趴在车窗上,头轻轻地枕在手臂上,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直望着那条身影。

“会不会就这样跳下去呢?”一直到看不见那孤单身影时,她心里还在想着那样奇怪的念头。

车过闹市,又是一番热闹喧哗。可李玉娘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心情。哪怕是听人提到的胡商街都没有兴趣去看上一二,在可儿问“还要不要买土特产”时,也只是摸了摸荷包,叹息一声。

穷人,走到哪里都还是穷人。掏出来的每一文钱,都会让她觉得肉疼。尽管如此,可礼数却总是不能缺了。“多少都是个心意。”看着被纸包好的槟榔干、龙眼肉,李玉娘也只能这样说,再怎么说,她也没有空手回去了。

返回姜家时,守在大门的不是岳伯。也不知这算是换班了还是怎么着,年轻的小厮仰着头,哼哼着,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示出对她们这几个穷客人的轻蔑之意一样。

装着眼花耳聋,李玉娘带了可儿径直往那座小院走。半路上被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撞了下。还在奇怪那女孩怎么撞完人就跑得飞快时才发觉地上竟丢了一团纸。

“好象——间谍活动啊!”挠着头,看着纸上画的地图还有那一行清秀的小字,李玉娘感叹万分。不过是想见顾昱一面而已,怎么就变得像做贼似的呢?

“嗯,时间、地点都有了,就看能不能找到了。”李玉娘叹了一声,按下满腹牢骚,一直等到纸上约好的时间快到时才一个人故作轻松地出了院子。

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多少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到午饭时间,所以过道上才没有太多的人。李玉娘心里暗赞兰香这个时间选得真好,既能见上一面又不会被人发现。果然她没有看错人,兰香在这个府里有她自己的存在之道。

在一座院门微掩的院落前停下脚步,李玉娘一时踌躇不敢进前。可悲啊!没有手表,只能抬头看天来掐算时间,可怎么想也应该是到了约好的时间吧?

正想上前,突听得门里传来人声。李玉娘立刻闪到一旁的树后,只听得院门轻启,两个婆子从门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抱怨:“那几个死丫头,也不知跑到哪疯去了,现在去厨房拿饭还得咱们两个老人去,看她们回来我不收拾她们…”

“兴许是真有事呢!老姐姐莫气了,还是快点过去取饭,要不然,就是咱们家那个小祖宗不闹,张家那两个小太岁也要闹了。”

“切,那两个小霸王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跑过来。平常怎么没见他们和崇哥儿这么要好…”

听得人声渐远,李玉娘吁了口气。这才推开门,往里面走去。

幽静的院落,此刻却显得有些吵。虽然还没看到人,却知道发出吵闹之声的是几个孩子。想来除了顾昱和姜崇外还有婆子口中所说的张家两个孩子。李玉娘正在犹豫是要想法子把顾昱引过来还是直接过去之时,就听来有人“唉呦”一声,接着就是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敢跑到咱们家来撒野…”

是个陌生小孩的声音。李玉娘怔了怔,急走几步,在树木遮掩下看清里面的情形。没有看到顾昱,只看到三个穿着华丽的小男孩。其中一个正是姜崇。虽然算是主人,却是站在另两个孩子身后。站在最前年龄稍大的男孩叉着腰,伸手喝骂着:“你当咱们张家没人吗?连我家小外甥都敢欺负…”

李玉娘扒开面前的枝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跌坐在地上,仰头怒视着他们的小男孩可不就是顾昱。身形一动,却又停下。这种小孩子打架的事儿她这个大人插手未免可笑。

正在犹豫之时,就见那男孩返手一扯姜崇,“阿崇,你过去打这小子!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了,他还敢还手…”

姜崇迟疑着,并没有立刻上前,“小舅舅,这不好吧!咱们教训教训他就是了,要是被我爹知道了…”

“呸,大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连这么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也怕,以后怎么管姜家?!”

他这头训着姜崇,顾昱却已经因他们的话而红了眼圈。腾地一下跳起来,象疯了一样冲着他扑过去。

姜崇有些怕地往旁边一闪,另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却立刻扑上前,“小叔叔别怕,贵儿帮你…”说着已经和那个男孩两个一起和顾昱撕打在一起。

虽然心中悲愤,可顾昱毕竟人单势弱,而且又是自小读书,根本就不太会打架,没多久,就被打倒在地。那两个孩子仍不肯善罢干休,压在顾昱身上仍拳脚相加,还招呼着姜崇也动手,“姜崇,你敢不听我的话?别忘了我是你小舅舅,你们姜家可全都靠张家才能发财的…”

姜崇目光闪烁,到底还是近前,也不多看,抬脚就往下面踢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踢得狠了,顾昱大声呼痛,倒把姜崇吓了一跳,又要往后躲,只是迫于小舅舅的yin威才又往前凑胡乱打着。

实在看不过眼去,李玉娘咳了一声,踱步出去。正在撕打的几个孩子一时之间都怔住,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玉、玉姨?!”牵起嘴角,顾昱眼睛一眨,突然滴下眼泪来,可眼泪刚一落下就立刻扭过头去抬起手用衣袖擦着眼睛。

“啊…你、你是上次那个人。”姜崇突然指着李玉娘,还下意识地去摸脸颊,大概是上次擦药时真的把他擦疼了才会记忆这么深刻。

另两个有些疑惑地看着李玉娘,原本压着顾昱的手也下意识地放开。顾昱一得到自由,就立刻跑到李玉娘身边。仰头看着她,一脸的委屈,虽然没有说什么,却用手牵住李玉娘的衣角。

心里突然有些泛酸,在心底深深一叹,李玉娘抓着他的小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眼睛却一直直视前方,不敢去看他失望的表情,“昱哥儿,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是男人,被打疼了就自己打回来!拉着大人撒娇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着,又抬头看着那几个,故作轻蔑之态地冷笑道:“你们也是!三打一,算什么英雄好汉?只有最没用的人才要以多胜少!”

被她说得恼了,年纪稍大的便挺胸愤然道:“谁说我们不是英雄好汉?别说一个姓顾的小子,就是你这个臭女人一起上,老子都不怕你!”

眼角抽跳,李玉娘再次深刻体会到张家遗传基因的无敌。居然连个小孩都是这样的,还真霸道。

“小孩打架,我这个大人怎么会插手呢?就算我是女人,可也不屑做那么不英雄的事!”先拿话扣住单打独斗的中心,李玉娘一推顾昱,“现在就去再打过,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孬种!”

虽然在她心里已经先觉得顾昱百分百会输了。可是,哪怕是输,也要输得光彩,要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要不然,以后的每一天,只会受人更多的欺辱。

被李玉娘一推,顾昱扭头默默地望了李玉娘一眼,看不到她的正脸,可那样静默着的侧脸却带着一种冷淡。垂下头,顾昱蠢动着唇,却没有说话。突然就那么一声大喝,直接冲了过去,和那个斜着眼睛看他的孩子撕打在一起。

小孩子打架,没有什么招式。什么捏、扭、踢、打、扇…凡是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到底顾昱体弱,虽然也拼了全力,却还是被打在地上。

身上重重地压着嘲笑着自己的家伙,那些让人愤怒的话象是大风一样灌进耳朵里。是啊!他是没爹没娘;是要在姜家白吃白住;是——根本没人要的孩子,就连他以为唯一亲近的玉姨都不愿看他的没用的人…

眼角,滑过一滴湿润。顾昱的嘴唇颤抖着,然后渐渐抿紧,似薄薄剑锋,只余一线。不再挣扎,他的身体在停顿了两秒后,头猛地一抬,狠狠地撞在压在身上的男孩的脸上。

没想到顾昱竟会使出这么一招,那男孩不及躲闪,被撞个正着。两管血立刻从鼻腔流了出来。摇晃着站起身,他用手捂着鼻子,有些茫然。

顾昱脱身,站起身来,缓缓地摇了下头,下意识地去用手扶着头,大概用力太猛,自己的脑袋也不大好受。

一边的姜崇指着小舅舅,失声哭道:“血、血,小舅舅,你流血了…”

“**!”那个小胖子一跺脚,大喝一声伸拳就往顾昱身上招呼,显然已经忘了刚才说过的什么单打独斗的事情。眼看着顾昱反应迟钝地被一拳打中,身体便有些摇晃,几乎要跌倒在地。李玉娘也顾不得保持中立,慌忙冲过去。

“放手!放手啊…不要再打了!”就在她撕扯着几个孩子,想让他们分开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然后是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一个老迈的声音尖叫着:“啊!不得了了,有人闯进来打哥们儿了…”

啊!糟了,事情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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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章 夜遇

第十章 夜遇

头皮发麻。

李玉娘瞪大了眼。看着坐在正位上冷眼看她的张惠娘,只觉得连头发丝都要吓得竖起来了。如果张惠娘象在顾家打小英一样突然扑过来揪着她的头发又掐又打的,她是一定会白白被打了。这种情形下,她就算想反抗都没机会。还好,张惠娘只是这么瞪着她,虽然一脸凶狠的表情,却并没有过来动手,想来现在身边婢女婆子一大堆,自然是不屑自己动手了。

半抱着怀里的张子豪,张惠娘心疼地揉着他的脸颊,刚碰到鼻子,就见他倒抽着气,眨巴了下眼,眼底泛出泪花来。看他那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张惠娘更是心头火烧。

张家三子两女,张子豪却是最小的一个,虽然是妾生的,可因着是张父老来得子,一向娇生惯养。几个兄姐看在老父面上,倒都对这个小dd很是亲近,并不曾因着是妾生而冷落过他。今个儿幼弟在自己家里被打得这么惨。张惠娘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和老父交代了。

抖着手指,张惠娘恨声骂道:“你个该死的贱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家里动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掌嘴…”

她这么一骂,立刻就有人动起来。虽然不甘,可看着满屋子的人,李玉娘也只能合了合眼,认命地任婆子伸手过来拉扯、推攘着,都已经做好被痛殴的准备,却突然有一个小小身影跑出来护在她身前。

“舅母,不是玉姨打人的。是我!是我打的人…”

清朗的音音响在耳边,李玉娘惊愕地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身影。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只是那时候,她不过还是个被人欺负被人嘲笑是没有爸爸妈**小女孩,姥姥瘦弱的身影在她眼里象是天神。那时候,她被离婚的父母送到乡下姥姥家。又胆小又怕羞,没有朋友,每天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回家的那条小路上,每天都会被其他小孩骂,被石头丢,被吐口水…

一开始,她也是默默忍受着,只想着每天都快一点过去。可就在那一天,姥姥象从天而降的天神挡在她的面前。看着被石块打破手臂的姥姥,她突然放声痛哭。在那一刹那,突然觉得哪怕父母都不要她了,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疼她的。

从那一天开始。她不再忍受那些小孩子的欺负,谁想欺负她,她就打回去,哪怕打不过也要打到脱力倒下为止。到了后来,全村的小孩子都怕了她,许多年后她再回去时还有人笑着说起当年她骑在男孩身上痛打的往事…

很久,没有人再象姥姥一样挺身挡在她的面前了呢!眨着眼,她伸出手,掌心所碰触到的小小身躯微微颤抖着。不知为什么,她就那样笑了起来,虽然只是浅浅的笑,可却觉得身体从里到外都觉得暖。

“昱哥儿,你在胡说什么呢?还不快让开!”张惠娘喝着,示意顾昱让开。

可偏偏顾昱却一动都不动,反倒大声道:“舅母,你看到我脸上的伤了,这就是我和表弟还有张家小舅舅打架打的,根本就不关玉姨的事。”

张惠娘挑起嘴角,不耐烦地冲着张奶娘使了个眼色。那张奶娘便笑盈盈地上前去拉顾昱,“昱哥儿,你乖。莫要闹了。好好去那边呆着,一会儿张妈给你做好吃的…”连拉了几次,因顾昱不肯顺从,她也没了耐性,声音就大了起来:“昱哥儿,这可不是你们顾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要是再不听话,一会可就要罚你不能吃饭了…”说着,揪住顾昱的衣领用力一扯。

顾昱刚才用力撞上张子豪的脸时,本来就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这会儿突然被她用力一甩,一个站不稳,直接跌了出去。正巧就跌在正走进房间的男子脚下。

李玉娘原本还想冲过去看看顾昱摔得轻重,可目光一扫,看到那男子,便停下了脚步,心里暗暗吁了一声。

摊开手,怔怔地看着破皮流血的掌心,顾昱抿了抿唇,这才看向眼前那一截天蓝色的缎料衣角。目光微瞬,他的眼底泛上水气,抬起头时,一双眼俱是可怜兮兮的泪意。

“舅舅…”他涩声低唤着,看着俯下身来抱他的姜伯华又是心疼又是悲伤的神情,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昱儿…”姜伯华的声音很是低哑,可却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让舅舅好好看看你,”目光落在顾昱的脸上,姜伯华的声音一顿,突然声调上扬。怒喝道:“惠娘,昱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说着,又心疼地看着顾昱蹭破的手掌,脸色很是难看。

“郎君,就是这个贱人,是她打伤昱儿他们的。”张惠娘站起身来,走到丈夫身边,直接用手指着正默默看着他们的李玉娘。

目光扫过,姜伯华轻“咦”了一声,“是她?”显然是还对李玉娘有些印象。不等李玉娘开口自辩,张惠娘已经恨恨地骂道:“这贱人真是恶毒,不只打伤了昱儿还把小弟、崇儿也打了…”

“舅舅!”嘶声喊着,顾昱大声叫道:“玉姨没有打人,小舅舅是我打的!”看到姜伯华把目光转向他,他毫不犹豫地告状道:“我的伤是小舅舅打的!”

姜伯华的脸一沉,扭过头去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张惠娘。掀起眉,张惠娘瞪了顾昱一眼,哼道:“就是她没动手,也一定是他唆使昱哥儿打人的。要不然,顾家那么好的家教,昱哥儿怎么会和表弟还有小舅舅动手呢?!”

她这么一说,姜伯华看向李玉娘的目光就又冷了下来。觉得袖子被拽了一下,姜伯华略低下头。看着怀里顾昱紧张的样子,心里不禁一软。刚才进门来时,他是亲眼看到昱儿被张氏推倒在地的。所以对顾昱所说的话已经信了大半。更何况,姜、顾两家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打架。只是从前不过是小打小闹,从不曾象今天这样这么凶过…

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桌前脸上仍是满不在乎的表情的张子豪,姜伯华不禁皱了下眉。张家人是怎样的嚣张与霸道,他算是深有体会的,想来这次的事也离不了他们的错。

这么一想,他更觉得妹子留下来的这个外甥可怜。若不是兰香派人悄悄请了他过来,还不知昱儿要吃多少苦头呢!

只是…抬眼看了看张惠娘。他沉吟了片刻后还是没有说破已经猜测出的事实真相。反倒轻咳了一声。唤道:“李娘子,”

低应出声,李玉娘还道终于是要给她机会解释了。却不想姜伯华看着她,平声道:“李娘子千里送孤,姜某感念在心,也对娘子十分钦佩。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姜某倒不好再留娘子在家中了…”

这算什么?是已经认定了是她打伤…不对!李玉娘抬眼看看平静如水的姜伯华,又看看高挑眉锋,一脸不屑之色的张惠娘。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这姜伯华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对姜家最有利的选择罢了。她是什么人啊?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怎比得上既是姻亲又是靠山的张家人重要呢?现在不过是说句不能留她罢了,没有直接打她或是送官就已经算是她赚到了。

心里一想明白,李玉娘立刻就笑了:“这两日叨扰了,我也是应该走了…”

她话还没说完,顾昱已经急急地叫了一声“玉姨!”挣开舅舅的怀抱,扑了过来。

看着顾昱的小脸,李玉娘心里隐隐有些酸意,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伸出手摸了摸顾昱的头,她用眼角扫过张惠娘,笑道:“急什么呢?你在舅舅家,有舅舅、舅母疼着,就算是没有玉姨在身边也一样会过得好的。”顿了下,她又道:“不要怕的,有你舅舅、舅妈撑腰,哪儿有人就真敢那么放肆不让你吃饭呢!更何况,你母亲可还在你舅舅那给你留了东西呢!”

听得张惠娘冷哼一声,李玉娘也只是笑笑,附耳过去,悄声道:“记着,你舅舅就是你的靠山啊!”眼角余光看到张惠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认定了顾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直起身,李玉娘笑着施了一礼,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顾昱带着哭腔的喊声,她的脚步一顿,却到底未做停留。

*

夜,已经渐渐深了。

回头望着那扇重重合上的大门。李玉娘发出一声轻叹。扭头看着一脸惶惑的可儿,她低声劝慰:“这不是很好嘛!我们不用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启程回杭州了。”

可儿“嗯”了一声,在上车前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去:“姐姐,昱哥儿没什么吧?”

“能有什么?”李玉娘偏头一笑,“就算他那个舅母是个母老虎,可总有他舅舅护着呢!总不会做得太过份。”至少,从刚才她所看到的情形看,姜伯华还是很疼这个外甥的。

挥了下鞭子,王伯打着哈欠道:“娘子,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还是先找家店住下吧!”

“住店?”李玉娘一惊,忙往身上摸去。掂着份量轻了许多的钱袋,她犹豫了下,还是馋着脸道:“王伯,不过是一夜,咱们就将就下吧。这泉州城里的客栈都不便宜,要是这么住上一宿,怕是连路上的盘缠都不够了。您也不想每天都啃硬馒头是吧!”看王伯皱眉,却不说话。她忙道:“我记得今个白天回来的路上,有看到一家破祠堂,想是没主儿的,不如就在那里将就一晚上吧!反正明天一早咱们就上路了。”

王伯不满地咕囔了一句,却还是按照李玉娘的指点下往那座破祠堂走去。

车声辘辘,人声沸沸,李玉娘和可儿两个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只见街上明灯点点,行人悠悠,虽不及白天那么热闹,却也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很象七夕夜那晚,那样的令人目眩。来到大宋后,那一晚是她第一次在夜间出行,所以在以后的岁月里,她总是忍不住把眼前的夜景拿来与那一夜来做比较。

远远的,听得乐声。唱的是一首她并不熟悉的词,因为带了一些福建口音,也听不太懂词,可是那婉转的歌喉却让人不自觉地微笑。探头出去,只见得远处的高楼华灯高照,恍惚见得人影绰绰。想来,那便是泉州城中的某座瓦市。今夜,依旧是高朋满座,纸醉金迷…

穿过繁华的街市,马车拐进阴暗的巷子时,李玉娘还在用手指轻敲着大腿,低低地用鼻音哼着刚才听到到的曲调。如果,这宋词的唱法一直流传,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京剧、昆曲这些在未来被称为国萃的艺术了…

“啊…”因马车突然的停顿,她的身子往前一栽,几乎撞上对面的可儿。听到外面王伯的抱怨,李玉娘撩帘询问。

“一个滥酒鬼!真是倒霉…”王伯抱怨着,却还是跳下车过去问:“喂,小兄弟,你没什么吧?怎么样?可被车刮到了?”

借着月光,隐约可见车子左前方有一个人影倒在地上蜷成一团。李玉娘心里暗暗叫苦。这要是真撞到了人,可就亏大了。早知道还不如就去住店了呢!

半天听不那人应声,她更觉心焦。忍不住跳下车走过去也蹲下身去摇那人,“你醒醒啊!”酒味冲鼻,她掩了下鼻,迟疑着道:“怕是喝醉了才倒下的吧?不一定是被咱们的车碰到了。”话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说法似乎是有点推卸责任了。

在心里叹息,她俯下身,忍着刺鼻的酒臭味把那人翻了过来。“咦?这个人…”虽然是双目紧闭,脸色也有些发白,可这张脸分明就是那个奸商少年蒲安。

“蒲小哥儿?蒲小哥儿?”连喊了几声,见蒲安只是动了动身体却仍然没有醒转。李玉娘便吩咐王伯点了车前的灯笼,粗略的看了一下,因没看到什么血迹,她的心也安了下来。

“我看真不是咱们撞了,还是…”目光一瞬,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紧了紧抱在胸前的双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暖和一些似的。可就是这样,他的身体仍然在微微颤抖着。

这样的姿势…苦笑了下,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把这少年丢下。这样一个和她一样,抱着肩膀睡去的少年。

马车停在破旧的祠堂前。李玉娘挑了灯笼,四下看了看。残垣断壁,长草荒枝,这看起来不知已经被人丢弃多久的破败祠堂看起来果然象是没人住的。

觉出拉着她手臂的可儿微微发着抖,李玉娘不禁笑了下。“莫怕,不是所有的破屋子都是鬼屋的。”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可儿抖得更厉害了。

推开门,李玉娘先四下看了一圈,才喊王伯把蒲安背进来。

“奇怪,这祠堂里没有人,可里面…”声音一顿,她看着突然睁开眼的蒲安,咽了下口水。这样的夜晚,突然撞上一双有些发灰的眼眸,确实有那么点吓人。

“蒲小哥儿,”她低声唤了一声,却见蒲安站起身来,根本连看都未看她,就往里面走去。

“蒲…”眨了眨眼,李玉娘只觉得蒲安竟似乎是非常熟悉这座祠堂似的,几乎是连眼都没全睁开就一路走进了后堂。直接倒在后堂那张有些简陋的床上,顺手扯过床角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就往身上盖。整个过程,几乎就是在半梦半醒中完成的。

“奇怪?难道他竟是住在这里的?”李玉娘想了想,倒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巧就在往这边来的小巷子里碰到他吧!

看看又蜷成一团的少年,李玉娘摇了摇头,拉了可儿出去在外面扯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又捡了枯枝过来点起一堆火来。往泉州的这一路上,也有过几次露宿的经验,这会儿倒也不太慌。

等火升起来了,坐在火边,只觉得周身皆暖。李玉娘忍不住想起少年紧紧抱着双肩的模样。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站起身转回后堂。昏暗的灯光下,不能完全看清这祠堂的样子。刚才还以为墙上挂着的图画是这祠堂主人的哪位祖先。可这会挑高了灯笼一看,才知道画中人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子。虽然祠堂既脏又破,连香案上都布满了灰尘,可偏偏这一幅画却是纤尘不染,极为干净。

莫非这是…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蒲安一眼。李玉娘再回过头看这幅画时还真就觉得这女子和蒲安有几分想象之处。突然想起白天蒲万里所说的话,李玉娘潜意识里便觉得画中女子的眼神隐约透着忧伤之意。虽然唇边有着浅笑,可眼中却似隐含泪意。

这样想时,不免又暗笑自己胡思乱想。好笑地摇了下头,她转过身被踢落在地的那床脏被子。也没多想,便走过去捡起被轻轻盖在蒲安身上。拉着被角,还想再好好掖一下,可眼一抬,却不禁一怔。

幽幽的光下,那一双带着淡灰色的眼眸正定定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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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一章 夜色中的秘密

第十一章 夜色中的秘密

夜色深沉。虽然福建气温颇高。可夜风却仍然有些凉。冷风从破窗吹进来,李玉娘不禁抖了一下,再看那双近乎半透明的灰蓝色眼眸,更觉得有些诡异的感觉。

“熄了!”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她还在发怔,原本躺在床上的少年已经支起身来。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手腕,李玉娘一机灵,手中的灯笼已经被劈手夺了下去。

“扑”的一声轻响,四周立刻黑了下来。下意识地抓住身前的床板,李玉娘静下心来,听着少年轻微的鼻息,吁了一口气就摸着黑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就绊到东西摔在地上。不知什么东西,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响成一片。还没等她爬起来,后面就飞来一团东西,正好糊在她的脑袋上。带着汗臭和海腥味。眯了下眼,她扯下衣服回过头去,有些适应了突然转暗的光线,借着前面传过来的隐约火光,李玉娘瞪着支起身冷眼看她的少年。

口齿微动,却没有说话。爬起身来拍了拍手,她刚转过身去就听见少年冷淡的声音:“谁让你进来的?因为没锁门就这么随便地进别人家吗?”

这算是声讨?

李玉娘深吸了口气,扭过头微微一笑,“如果是别人家的话,就算是不锁门我们也不会乱闯的。但是,这里是你的‘家’吗?”

这残破的被别人废弃不用的祠堂,这冷清的没有半分人气,如果不是仔细看都找不到住着人痕迹的破屋,也算是家吗?

沉默了两秒,少年突然爆出大笑声。“不是家,不是家…你说得不错,这里不是我的家,你们随意好了!”

看着在暗光里大笑的少年,李玉娘抿起唇,转过身后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我们只住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叨扰之处,还请见谅。”虽然这里不象一个家,可仍是这少年唯一的容身之处吧?

笑声稍歇,蒲安抬起头,看着她,突然沉声问:“你今天都看到了?”

“啊?”李玉娘眨巴 着眼,还没想明白要怎么答他,蒲安已经冷笑起来,“怎么样?看到你的亲戚那么威风,一定很开心吧?”

“亲戚?呀,你是说…”李玉娘哑然失笑。“谁说是亲戚来着?”

“不是亲戚?那天不是说要去张家投亲的吗?”瞪起眼,少年原本浓重的敌意减弱了两分。

“不是亲戚,上次要去的也不是张家而是他们家的姻亲姜家…你不是看到了吗!大晚上的,就这么被赶出来了!”李玉娘轻笑着,想了想,脸上的表情也苦涩起来,“其实,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你说什么?”没有听清,蒲安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但立刻就冷笑起来,“什么啊!还说是来投亲的,结果就这么被赶出来了?不过你也不算太糟,至少你身边还有人,还有地方可去…”

听到他渐低的声音,李玉娘扭头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双灰蓝色的眸在暗光里闪烁着点点的水光。是——很伤心吧?至少,曾经很痛的吧?不知为什么,神差鬼使般地冒出一句:“不认可你的人不用把他视作家人啊!只要自己爱护自己就好…”这说的是谁?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两个从没有她存在位置的所谓新家呢?

她自嘲地扬起嘴角,落在蒲安眼中,却成了恶意的嘲弄。“你是在笑吗?是在笑我吗?”腾地一下站起来。蒲安怒瞪着她喝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装作亲切的样子,随意说两句同情的话就可以嘲笑我吗?你算什么东西?又知道我什么?”在李玉娘错愕的目光里,原本还一脸怒容的少年突然哽咽起来,“嘲笑我!现在是个人都能嘲笑我了!好,你们要笑就笑好了,我绝不会就这么让你们看扁的…大海商?泉州第一家?总有一天,我蒲安一定会把你们踩在脚下的!”

听着少年的狠话,李玉娘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悄声嘀咕:“被人那么压着,想出头也太难了吧!”眼角一抬,触到少年狠厉的目光,她忙道:“我只是说要想成为大海商也不一定非要在泉州。虽然泉州很繁华,可到底还没有设立市舶司,还要通过广州市舶司才能出海。不只广州啊!我听说杭州和宁波也都高了市舶司的…”声音一顿,她看着定定望她的少年,干笑道:“那个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象被鬼追一样逃回前面,凑近热乎乎的火堆,李玉娘终于觉得可以喘口气了,“还是有光的地方才让人…啊…”扭头看着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的少年,李玉娘抬手揉了下后颈,犹豫了下,还是发出邀请:“过来火堆旁坐吧,会暖和一些的。”

瞥了她一眼,蒲安迟疑了下,才坐到火堆旁。火光映着脸颊,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琉璃般的双眸也似乎暖了起来。

“喂,”沉默片刻。他突然低唤了一声,在李玉娘扭头看过来时才沉声道:“说说杭州吧!你不是从杭州来的吗?”

“杭州?”要怎么说呢?那个其实她真的了解得很少的城市!敛眉,李玉娘幽幽地笑着,把目光投向外面深沉的夜幕。

那个她留过泪水,也欢笑过,有着让她牵肠挂肚的人的城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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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黑暗,好象迷雾一样笼罩着四周。捂住嘴,顾昱抽泣着,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趁着所有人都围在另三个孩子身边时,他悄悄地溜出房门。回头看,满屋的婆子、婢女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离开。这里,本来就没有人关心、在乎他这个外人。除了玉姨,他再也没有什么人…

擦了擦眼泪,他默念着:“一定要找到舅舅,一定要告诉他玉姨是冤枉的…”不想让玉姨就这么被赶走,不想身边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去,却几次都摸错了方向。又惊又怕,他却不敢哭出声音。隐约看到前方的灯光,顾昱忙顺着灯光跑了过去。房里的灯很亮,可门外却不知为什么竟没有人。

走近了,就听到里面传出舅舅的声音。顾昱心头一喜,却在听至里面的怒喝声时收回了原本要敲门的手。

“你说什么呢?这是疯了吗?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的良心呢?摸摸自己的胸口不觉得心虚吗?”

是舅舅的声音。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有些奇怪地收手,顾昱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舅母的声音。

“没良心?你这么说我,才真是没了良心呢?姜伯华,我自然嫁进你们姜家,做的哪件事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姜家!这么多年,我什么进修不是把你这个丈夫当成天?可笑我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你,还要被你骂是没良心?姜伯华,你自己说,要不是我,你现在能抱着软玉温香安安生生地做你的富家翁吗?!”嘶声叫着,张惠娘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这些年。你就嫌我不够温柔,觉得我是个泼妇。哼,是啊,我是没有兰香温柔,你那些小狐狸柔媚,我要是温柔了柔媚了,还不知被人踩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再说了,就算我再妒,不还是因为我把你这个丈夫看得太重吗?就算是我再讨厌那些女人,可又什么时候让你少了女人呢?现在还不是又给你买了个妾回来服侍你吗?难道我还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吗!?”

她这么一吵,原本气盛的姜伯华不禁软了下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不过这件事还是算了,就算再缺钱,我也不能打妹子那地的主意。要是那样的话,和顾二那恶贼有什么区别了?”说着,他重重地拍在桌上,“之前我就说过要赶回杭州去告那厮,不管怎样,一定要把妹妹的奁田夺回来,你却偏生要拦着我。我就不信顾二那厮的势力真的有那么大了。”

“何止是顾二一个?你没听到来报丧的人是怎么说的吗?现在名字也改了,还有证人向着顾二说话,说不定连衙门的那些个官吏都收了好处。这样的官司要打多久?有那个时间精力,倒不如好好经营咱们的船队呢!”

说着,张惠娘靠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笑道:“郎君,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这次去高丽的舰队会获利多少?高丽这条线可是禁了很久,新近才开禁的。比之往西洋的航线路程近了何止一半,可利润却只高不低。这批货运过去,少说也要翻五倍的利润,只要跑个一两趟,十个十顷地也回来了!”

看着姜伯华犹豫不决的脸色,张惠娘也知丈夫是心动了,却故意轻哼一声道:“算了,既然郎君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意思真地借云姐那几顷地。大不了就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就是…只是。到时候郎君看着我娘家哥几个数钱的时候,可不要眼红才是。”

听了这话,姜伯华反倒更加犹豫起来。想到这一趟可能带来的财富,他也觉砰然心动。要是张惠娘一直喋喋不休地劝他,他只觉得烦,可这会儿张惠娘晒笑着看他,做出事不关己的模样了,他又觉得就这么错过这次机会,确实是心有不甘。想了想,他迟疑着问道:“这次的利润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多?”

看了他一眼,张惠娘也不正面答他,“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那么多呢!不过我知道蒲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他们这次组了船队,那这其中的利润自然是有保障的。如果不是我大哥把我那侄女嫁了蒲家老头子作如夫人,这条财路哪轮得到我们呢?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咱们手里也没有多余的钱投下去,说多了反倒要难过了…”

看她掩面打了个哈欠,没了谈下去的兴趣,姜伯华在桌前踱了两步,猛地一回身道:“若是要卖小妹那十顷地,可是要说好了,等赚回了钱,还要再买回十顷补回的。”

“知道了,到时候发了财再补多十顷好不好?”张惠娘白了他一眼,“云姐儿是你的亲妹子,难道我这做大嫂的还会真的占她的便宜吗?再说了,昱哥儿现在住在咱们家,穿衣吃饭作学问,哪样不是要钱的?长年累月的,就是那十顷地,也抵不上这个开销了…好了好了,你也不用瞪我。我又不是说不养昱哥!你放心,我会把昱哥好好带大,以后再给他娶房漂亮的媳妇,这总成了吧?!”

听她说完,姜伯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在张惠娘问他今晚歇在哪房时,便半拥了她笑道:“还去哪里歇,今晚上自然是要去娘子房里歇的…”

张惠娘低声一笑,悄声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便都同时笑了起来。

蹲在庭院里的草丛里,顾昱捂着嘴,屏住呼吸,待脚步声渐远后才爬了出来。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在青石板上。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痛哭,才哭了两声就又立刻捂上自己的嘴巴。

他没有完全听懂舅舅、舅母说的什么海运什么田地,可是却知道舅舅和二叔一样,也要拿走玉姨所说的他娘留给他的东西。而且,舅母还用那样嫌弃的语气说着他在姜家的吃住,仿佛是在施舍一个乞丐般的恩德…

“不是我的家,这里,不是我的家…”爬起身,他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点亮了蜡烛,在书桌前站了很久,才提起笔来,沉吟着,还未落笔,已经有一滴清泪滴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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