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李玉娘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白薇究竟想怎么做,可是点下头就能给人一个希望,她乐意为之。

偏过头去,白薇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板,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李玉娘说道:“你来赎我出去吧!”

李玉娘一愣,失笑出声:“我怎么能赎你出去呢?就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会到丽人坊来赎人的…”顿了下,她又道:“如果我去找崔妈妈,所有人都知道那赎身的银子是你拿的了,崔妈妈又怎么肯放人呢?”

神情一黯,白薇垂下眼帘,失望地叹息出声:“你说得也是。可是除了你我还能找什么人帮忙呢?”

心中一动,李玉娘怔怔地看了白薇一会儿,终于低声问道:“你是真心想要自赎出去?”见白薇点头,她沉吟片刻后才沉声道:“或许,我能帮到你。不过,成事与否,还要看你是不是肯信得过我了。”

目光定定地落在李玉娘的脸上,白薇抿着唇轻轻一笑,“若此刻我还信不过你,那大概真的是没什么人可信了。”缓了一下,她又盯着李玉娘追问了一声:“我可以信你的是吧?”

李玉娘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帮到你,可是我想你可以信任我。”

PS:那啥,没有亲要参加评论大赛吗?有的话来几个长评吧!俺给加精…

第一卷宅院 第四十章 偷运

第四十章 偷运

*光明媚,园中百花盛放。闭上眼也能嗅到那股沁人心肺的甜香。午后阳光正好,虽然是刚起床没多长时间,可是就这样半躺半卧在花园小亭中的软榻上,沐浴着阳光却仍是让人有昏昏欲睡的舒服感。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如茵睁开眼看着躺在对面软榻上的若兰轻笑出声:“怎么样?舒服吧!”

半粘着眼,若兰轻轻地点头,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如果不是因为姐姐,我哪里可以这么享受呢!”

“不用谢我,要谢还得谢谢咱们那位白姐姐,居然把自己闹得那个样子,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咱们姐妹出头呢?”眼角一瞥,她看了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小桃,掀了掀眉毛,“小桃,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话太过份了呢?”

吃了一惊,小桃慌忙抬头,陪着笑道:“小姐说的都是事实,又怎么会过份呢?”

哼了一声,如茵也不再看小桃,转过头去和若兰笑着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白薇?我昨个儿还看到她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么场病,她整个人都似乎变了个样,那脸色,腊黄腊黄的,哪里还看得出以前的半分模样…”

若兰点头应是,不无幸灾乐祸之意,“可不是嘛,不只是脸色不好,还长了那么多斑点,我看…”她的声音一顿,坐起身看着从不远处花丛后往园子深处走的两个人,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分:“就是买再多的粉也掩不住那些让人觉得脏兮兮的斑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如茵也嘲笑道:“可不是,这女人的脸就是门面,象她那样子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行首呢?”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跟着那个李玉娘身后的又是哪个?我看着不象是大夫,反倒象是个货郎呢!”

若兰掩口轻笑:“可不就是货郎,我认得的,我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是在他那里买胭脂水粉的,听出是姓陆的…”她弯眉浅笑,眼中闪过一丝别有用意的笑意,“长得倒真是俊俏,我还真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哥儿。”

“是吗?”突然坐起身来,如茵眼珠一转,笑道:“过去看看了,瞧瞧咱们的白行首是不是见了这俊俏的货郎比见大夫还管用。”

说着,便起身笑着当先往园子深处的绣楼走去。若兰勾起嘴角。扭头瞥了一眼有些慌了手脚似的小桃,低低哼了一声:“如今如茵姐姐总是把你带在身边也算是心腹了,心里该向着谁你也应该是有数的,可莫要想自己想左了把事情搞砸了。”

小桃抿紧了唇,虽然没有言语,可脸上却现出不心为然的神情。眼角一扫,若兰便笑了,脚步放缓,虽然目光一直落在前面如茵的背影上,却是压低了声音对小桃悄声道:“我也知道如茵姐姐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别说是你,就是她屋里原来的那几个何尝不是受着气呢!你也不用把所有的委屈都放在心里,也是相处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最好相处的,如果有什么苦处尽管来找我好了。”目光瞥过小桃脸上感激的神情,若兰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脚步轻快地追上几步,她娇声唤道:“姐姐,等等我嘛!”

脚步放缓了些,如茵笑着回头,掩不住眉眼间那股子兴奋。“妹妹快走快些。我都等不及要看那人的热闹了。”若兰闻声一笑,也不多说,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两人前后脚赶到绣楼前,抬头看着楼上敞开的窗子,目光一对都没有再往里走,往是退了一步,往一旁的花丛前一站,虽然看似在赏花,可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楼上看去。

“这绣楼,现在让那人住真是白白浪费了。”

目光微闪,若兰抬眼看着如茵脸上难掩嫉妒之色的表情,柔柔的应和道:“姐姐不用急啊!这间楼早晚还不是要姐姐来住的。”

嘴角一弯,如茵脸上现出得意之色。眼睛一心看着楼上却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若兰略垂下的眼眸中掩不住的阴沉。

掩在花木之后的小楼静静的,并没有半分声息,甚至象是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那人的脾气可是越来越怪的,居然怕什么声响!现在在她身边连个敢高声说话的人都没有,满园子的人都怕了她…”

如茵还在说着,就突听那扇窗后爆出一声尖叫。拧着眉捂住耳朵,如茵看似不满的低哼,可脸上却全是兴奋的神情。“不知这回又是闹出什么事了…”

两个人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那扇窗。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尖声大骂:“你个贱人!居然敢这么胡弄我!是不是、是不是这些日子就这么一直胡弄我的?”话音未落,突然有一物自那扇窗里飞出落入花丛中。

如茵眼尖,已经推了推小桃叫她去捡过来。

“我花钱雇你是要你好好侍候我的,不是让你这么骗我的?还有这么些个东西,说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下三流的货,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要银子?你说,这些日子来你到底骗了我多少银子?你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贱妇…”

耳中听着楼上传来的骂声,在小桃捡回东西时如茵随意看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再看向楼上,身后的若兰却突然一声轻“咦”道:“这木梳上挂着的这是…”

转过头,如茵看着那只在梳柄上镶了两颗小宝石的木梳,眼里闪过一丝贪念。虽然在花丛中刮了些杂草树叶,可不影响这木梳的价值。看着若兰一直盯着木梳看,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扭头看了她一眼,若兰柔笑道:“姐姐可看出这木梳有些不妥?你看这…”伸手摘去一根杂草,若兰在木梳齿间绕了两下,又在如茵面前举起手来。

如茵怔了怔,才看清她手上竟缠了几根头发。“没什么啊…”她一句话刚说完便突然“啊”的一声,伸手过去把着若兰的手,她细看了看,有些兴奋地道:“白头发!那人居然有了白头发吗?”扬起眉,她轻笑出声:“可是大笑话了!无端端的,还未满双十的人居然早生白发?难不成她还想等着以后顶着一头白发再去客人面前献唱?!”

若兰抿唇一笑,“你听她那个嗓子,还要怎么在人前献唱呢?白姐姐真是命苦,这么一场病毁了她…”

正说着,楼上骂声稍歇时,已经有另一个女声朗声还嘴道:“白薇,这些日子我尽心尽力地服侍你,要不是我你早就去见阎王了。哪还有力气在这儿破口大骂。象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真是懒得理你啊…”话音未落,已经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还是根本就是有人在拿东西乱丢。

听得楼里传来呼痛之声又有快步跑下楼的脚步声,如茵和若兰两人忙转了身疾步往旁边走了两步。不过片刻,就见得模样有些狼狈的李玉娘连跑带颠地自门里跑出。身后还跟着那模样俊俏担着货箱的小货郎。

“简直就是个疯子?就你这样的,还当什么行首啊?出去还不吓死那些男人…”李玉娘回头刚骂了一句,楼上窗子里已经忽地飞出一物,正掉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砰”地一声摔得粉碎,却是一只茶壶。李玉娘惊跳而起。指着楼上骂道:“你个恶婆娘,想杀人不成?”骂完,又转身喊那货郎,“小七哥,莫要理那恶婆娘,她丢掉的那两盒胭脂我过后还你便是…”

如茵远远地看着那货郎抿了抿唇,只是略有些尴尬地一笑。俊俏的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羞怯之色,端得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不禁便有几分意动。

俗话也说鸹儿爱钱,姐儿爱俏。平日里多是被男子调笑,今日见了俊俏的少年便起了戏耍之心。她扬声轻唤,冲着正要往外面走去的两人招了招手。

“那货郎,卖的是什么?过来让我瞧瞧…”

对视一眼,李玉娘目光闪了下,却还是笑着迎了过来。搓着手笑道:“如茵小姐要买胭脂还是水粉?陆家小哥儿的货可都是上好的。才不象白薇那女人说的那样都是下溅丫头用的呢!自己脸上长了斑还非要说是我前几天拿给她的胭脂有问题,真是赖不着主儿了…”

原本还要让陆七拿货出来看的如茵脸色便沉了下来。指着那货箱的手抖了抖,有些难堪地收了回来。轻咳了一声后才问:“都是胭脂水粉吗?没有什么绣线或是头花之类的吗?”

“有、有…小的这里什么都是全的。”陆七笑着应了一声,放下货担自最上面的一个小匣里取出一只大红的绒花递与如茵。又讨好地笑道:“这花要是让小姐戴了,这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还不都得抢着跑我这儿来买啊!”

抬眼看到若兰一个劲地往他这面瞄,陆七索性把那匣子开得更大些。若兰眼睛一扫,已经看到里面满匣子的小玩意儿。意识到陆七和李玉娘都在看她,她便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笑着夸了两句。本来还嫌那花俗气又不够高贵的如茵便笑着问起价钱。

李玉娘在一旁默默看着陆七舌绽莲花般把平时卖货的本事搬出来,把如茵哄得笑颜如花,竟一下子买了七八朵绒花。虽然没有说话,可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李娘子,”听到声音,她扭过头去看着若兰略带狐疑的目光,陪着笑脸道:“若兰小姐有什么事?”

若兰笑了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李玉娘道:“白姐姐最近好象脾气不大好啊!照理说你之前在她病中那么照顾她,她的性子可不会那么忘恩负义的。”

李玉娘掀了掀眉,气乎乎地道:“谁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反复无常的,反正她从前也是讨厌我没少给我小鞋穿,这会这么对我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是吗?我还以为白姐姐不知该多感激你呢!”若兰低声说着,又盯了李玉娘两眼,见她始终是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便转了头去看如茵和陆七。

心情高兴,除了买花的钱,如茵又多赏了陆七几十文,在陆七千恩万谢中,她又大方地摆手,随口道:“你以后常来我们园子里,我叫众姐妹都买你的东西。”

“那可是太谢谢如茵小姐了。”陆七不停嘴地道谢,嘴上似抹了蜜似的,直到告辞时仍是让如茵笑盈盈的。

走出丽人坊,李玉娘往身后看了看,脚步便又快了几分。还扭头催促陆七再快一些。

陆七抬头叫苦道:“我的姑奶奶,你真当我是大力士吗?挑这么多东西,哪里还走得快呢?”

李玉娘回身帮忙扶着担子,急急道:“莫抱怨了,快走几步,等出了瓦市再找地方让你歇着。”

陆七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也不再抱怨,反倒又加快了脚步。就是出了瓦市也没要求休息,反倒是李玉娘有些不忍。

“算了,我也知道东西重要,回了家再歇。”陆七笑着看她,“谁让我应承了你呢!”

李玉娘笑笑,也便收了声不再说话。两个人脚步匆匆,尽量避了行人,一路赶回陆家。才进了门,就听见陆母在屋里扬声问:“谁啊?小七?是你回来了?怎么今个儿竟回来得这么早?”

说着,已经往门口走来。陆七苦了脸随口应道:“娘,我就回来拿点东西就走,你不要管我,歇着就是。”

说话间,李玉娘已经推开自已屋子的门,冲着陆七摆手。陆七快步进屋,一进屋李玉娘就立刻把门关上。

只听得外面陆母奇怪地“咦”了一声,“奇怪,刚才还说话呢!啊…莫不是…”说着话,已经过来用力拍门:“我说小七,你是不是又跑到李娘子家去了?好好的老打扰人家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娘出来!”又有陈伯的声音低劝道:“陆大娘,都是邻居,便是串个门…”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母啐了一声,便消了音。

李玉娘眼珠子一转,示意陆七把担子搬到里屋,“你先回去,我把东西收拾好你再来取担子就是。”

陆七照着她的意思撩帘而入,几乎撞上正往外走的可儿。“嘘…”撅了下嘴,他放下担子转身出去,冲着李玉娘点了下头便开了门走出去。

听得外面陆大娘骂了一声,李玉娘趴在门缝上看到她揪着陆七的耳朵往自家屋里去了,这才轻吁一声。回过头,对上可儿奇怪的表情,她抚了抚胸口。转身上了门栓,也不理可儿惊讶地出声相问,径直撩了帘子进去。

冲着跟进来的可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玉娘蹲下身拉开货箱下面的抽屉。可儿“啊”的一声,虽然立刻就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一双眼却仍是瞪得大大的。

“这、这些是…”她看着那抽屉里闪闪发亮的珠宝,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都花了。嘴巴有些干,她动着嘴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李玉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也知道这些个东西太过让人震撼,也不多说什么。她过去把平时装衣服的小柜子打开,里面的衣服物品全都扯出来丢在床上。这才把两抽屉的东西慢慢挪到柜子里放好。转过身来,她看着可儿郑重地吩咐道:“可儿,这是白小姐放在咱们这儿寄存的东西。这些珠宝是她的全部身家,人命关天。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要去,只管守着这屋子,切莫让外人进来。”

可儿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追在抬货箱出去的李玉娘身后,一面伸手帮忙一面低声问:“姐姐,白小姐怎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咱们家啊?”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只要过了这些日子事情一完,东西就会拿走了。”

可儿点了点头,虽然脸上仍带着做梦似的表情,却也不再说什么。

李玉娘摸了摸她的头,笑笑,自拿了箱子出去。听得陆大娘还在屋里似乎是在骂陆七,她也不多停留。把半空的货箱放在门前便又出了大门。

把白薇的财产偷运出来,这事也就算成了一半。而另一半却是全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路紧走慢走,待到了目的地,也快到黄昏了。掂着脚,却实在没法子看到围墙后面的情形。虽然这解府不过是个小小学官的家,可到底也是不小的宅院。她又不敢真的绕到门前去大大方方地找人,也只能跑到围墙外来碰运气。

“会不会是唬我的?什么画上标志就知道我要找他了,还真当是要演武侠片啊!”低声嘀咕着,李玉娘蹲下身看着自己前几天画在墙上的标记。越看越觉得不怎么靠谱。不过是一个竹节的标志,萧青戎就真的能看懂她在找他?要是没看到的话,那她写的时间不也等于白写了?

皱起眉,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试探地唤了两声:“萧青戎?萧青戎?萧…啊…”

一个转身,她捂着心口,瞪大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无声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既惊且喜:“萧青戎,你真的来了?”

PS:不知怎么的,最近留不了言,总说速度太快。

第一卷宅院 第四十一章 贵客

第四十一章 贵客

“砰”的一声脆响。屋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愕。捂着脸,穿着青布衫裙的婆子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哭丧着脸扭身对着崔妈妈报怨道:“妈妈,您看看,小的在这园子里这么多年,可就没这么丢过人…”

崔妈妈冷眼看着仰头妈视着那婆子的白薇,气道:“白行首,白大小姐,你最近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见长了。今个儿连张婆都打了,我看明个儿还要骑在我这个妈妈头上了吧!”

白薇冷着脸,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不敢…”声音之冷,让崔妈妈几乎气得破口大骂。

忍了又忍,她冷眼看着脸色腊黄,颊上及鼻梁处都布满雀斑的白薇。实在是压不下一腔愤恨,她指着白薇训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病了一场皮肤也变差了,嗓子也哑了,这也罢了,时间长了总能调养过来。可怎么就连脾气都变得这么臭呢?今天是打了咱们丽人坊的老人儿,你怎么就不说那套有情有义的话来哄我了?就算张婆不过是个下人,可你那些姐妹呢?这半个月来敢在你跟前呆过一盏茶的人都没有。就你这副样子,我哪里还敢叫你去见客呢?万一你大小姐一发脾气。把客人也打个头破血流,我连后悔药都没地儿买去!”

白薇低低哼了一声,翻着眼皮,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之意:“妈妈不是怕我吓着客人,是怕我抢了如茵的客人才是吧?妈妈也不用掩饰,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捧着如茵想捧她坐了花魁的位置嘛!别说我不提醒您,就如茵那样的货色,想做花魁,做梦!”

崔妈妈气得脸色铁青,白薇却似根本就没留意到,只是冷笑着道:“妈妈现在的眼光也是不行了,怎么就能看得上她呢?我瞧着若兰都比她强上十倍。”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胆怯往后退的婆子,嘶声道:“你们这一帮子小人,别当姑娘我落魄了就想着骑到我头上。姑娘心眼小,记着你们呢!”

“这、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们也是好心想帮着白小姐收拾东西不是…”

崔妈妈目光一扫,张婆子便收了声低下头之前却仍是用怨恨的眼神瞥了一眼白薇。

深吸了一口气,崔妈妈沉声道:“不是妈妈狠心绝情,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你也不用再拿之前那些话来吓我,不管怎么样,你今个儿就得搬出这座楼去。要是真想寻死觅活的,我叫人拿根绳子给你…”说完,也不去看白薇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径直转身。

身后,传来白薇嘶声怒骂,她却根本不曾回头。张婆子紧跟着她。悄声提醒道:“妈妈,这白小姐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样啊?这丫头,人看着瘦弱,打起人来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崔妈妈已经冷眼瞥了她一眼,道:“你们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养着你们干什么的?”看着张婆子讪讪地低下头去,她又哼道:“要是她还不老实,就去外头喊王四他们!我倒要看看,这贱人落到那些男人手里,还能耍什么威风。”

闻言一喜,张婆子抿着唇偷笑。又对着崔妈妈施了一礼,便落后半步,直等着崔妈妈走远了才直起身来,意气风发地一挥手,“走,跟我收拾那个小贱人去…”

*

华灯初上,丽人坊里已经开始喧闹起来。崔妈妈款步走进大厅,原本冷情的脸上便立刻挂上职业的笑容。

如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里,一会陪笑唤一声“大官人你可终于来了”,一会儿又笑着招呼过来哪个姑娘坐陪,“大官人今个儿可是有福气。今天正好有清倌人初次登台,一会还要大官人赏脸多多捧场”…

长袖善舞,凡是见到的必是笑脸相迎,让每一个客人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十几年来,夜夜都是这样的生活,就是再气再恼,只要一迈进这间大厅,她便立刻能笑出来。

身后,一个婢女附耳过来悄声低语了数声。崔妈妈便笑着和面前的客人告辞,抽身出了门,脸上的笑便立刻敛了去。“什么样的豪客,竟让你们这么紧张,巴巴地过来唤我。你们小姐也真是没见过大场面的。”

那婢女垂着头,暗暗叫苦,又不敢辩驳,只能低着头跟在崔妈妈身后。快到那间雅室门前时,在门口站着的小桃立刻迎了上来,伶牙利齿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感叹:“小的还真没看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官人,随随便便地就丢出一颗红宝石来,我看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

“你现在跟着如茵是吧?”抬眼瞄了她一眼,崔妈妈眼中现出一抹说不清的情绪。眼角瞥见跟在身后唯唯喏喏的婢女,她脸上更露出厌烦之色。快步走到门前,她推门而入,人还未完全走进,已先扬声笑道:“我就说今天早上门前喜鹊叫得欢嘛!果然是来了贵客。”

跟在身后的小桃抿了抿唇,忍住没笑出来。这样的话崔妈妈大概每天都要说上几遍了,时间长了也就只有初来乍到的土包子才信。

迈进了门,小桃的目光就往席上飘了过去。定定地看着席上那爱笑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刚才侍候着献唱完来向各个房间敬酒的如茵进了这屋,她就对这个生了一双桃花眼,不管说不说话都是笑盈盈的风流男子砰然心动。在丽人坊这么多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婢女,可是见过的男人也是多了,就没一个男人似眼前这男子这般风流倜傥,英俊多金。别说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就连自己自认已经要升作花魁的如茵还不是一样黏了过去?

“老身姓崔,官人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崔妈妈便是。”口中客气着,崔妈妈眼角瞥过几乎半边身子都黏在男子身上的如茵,暗暗皱眉。果然是不堪重用的,这世上男子都是贱骨头,想要做众男拜倒石榴裙下的花魁,光是靠一个“黏”字又怎么能行呢?

那生了桃花眼,笑得让人觉得春风拂面,桃花盛开的英俊男子笑睨着崔妈妈,却没有起身,反倒把拥着如茵的手臂紧了紧。轻佻地挑了下如茵的下巴,他笑道:“敝姓萧,崔妈妈想怎么叫随意便是。”

崔妈妈笑了下,目光扫过男子身上湖青色的襦衫,一眼便认出那是京城“沐记”的绸缎。上面同色的暗纹绣饰更是“锦绣阁”的手艺。心里便先高看了这位出手阔绰的男子,因此言语间格外的殷勤。

那男子一面与怀中的如茵调笑嘻闹,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崔妈妈拉着闲话,始终都未曾正眼看过崔妈妈。可这份傲慢却反倒让崔妈妈更猜不出这男子的底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男子不是杭州人,而是来自京城。

“崔妈妈,我听说你们丽人坊里有号称杭州第一美的花魁啊!怎么这么久还没见这位花魁上场表演呢?”萧姓男子有意无意地出声相询,窝在他怀里的如茵立刻不满地娇嗔。那男子却只是笑笑,目光却是转向崔妈妈。

“大官人来得不巧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前些日子生了场病,到现在还未曾调养好。实在不宜见客…”话音未落,那萧姓男子已经扬起眉冷哼了一声,“莫不是妈妈嫌萧某不够格与花魁一会吗?”不听崔妈妈急声解释,他只是寒声道:“我这人性子倔,别人越说不行的事儿我就越喜欢做。别说是外面,就是在家里,娘老子也管不住我…”说着,目光便落在崔妈妈脸上。冷森森的目光透出一股杀伐之气,竟让见多了世面的崔妈妈也打心里觉得发寒。

她敢拿自己的命打赌,不管这男人是什么来历,他手上都是粘过血有过人命的。打了个冷战,她强笑出声,“萧大官人吓坏老身了。实在不是老身和女儿要拿乔,而是怕女儿形容憔悴吓坏了大官人…”

男子朗声大笑,“吓坏了?你当萧某是那些没用的纨绔子弟吗?被区区一妇人吓到!”冷眼睨着崔妈妈,他哼了一声道:“快去找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花魁竟能吓到我。”

没奈何,崔妈妈只好陪着笑应了,也不看拉下脸娇嗔撒娇的如茵,她冲着小桃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后又回头对着男子笑道:“大官人稍坐,老身去去就来。”

出了门,催促着小桃快跑,崔妈妈这才缓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往合上的门上看去,忍不住低声一叹。

*

小桃紧跑慢跑,到了绣楼前,连气都喘不均了。一抬头却见大门竟是敞着的,想到刚才听到的小道消息,她脸上便现出两分怅然。还没进门,就听到门里传来争吵喝骂之声。心里一慌,她急步跑了进去,还没看清屋里情形,已经先大喊:“张妈妈,妈妈叫小姐去前面呢!”

定睛看去,对上张婆子满是煞气的眼,她缩了下脖子,目光下移,才看到被几个婆子揪着扯着的白薇。只见她头发散乱。衣衫凌乱,甚至嘴角还粘着一丝血渍,也不知是被打伤还是怎么的,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毕竟多年主仆,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忙大声道:“前面有客人指名要见小姐,妈妈唤我来请小姐梳洗打扮好了去前堂见客。”

“有客人指名?”张婆子瞪大了眼,还有些不相信。被揪着几乎按在地上的白薇已经仰起头,猛地挣开抓着她的婆子,冷笑道:“难道张妈妈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小桃说妈妈叫我梳洗打扮吗?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水…你,把我的衣服都收拾好了,我要一件件地慢慢选…”

听到白薇的喝声,小桃这才注意到从楼梯到厅里,竟散乱着许多衣服还有些白薇平日常用的首饰、胭脂盒什么的东西。眼看着那些婆子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动手去收拾,她忙上前想去帮手,却不想张婆子竟一把拉住了她,扭头吩咐:“你们几个,先侍候着白小姐梳洗打扮,我要好好问问是哪位贵客竟突然想起咱们白小姐了。”

说着,已经拉了小桃出门,走远几步后压低了声音喝问道:“你跟着白薇那么久了,她那些私房钱都是放在哪儿了你应该最清楚。现在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不然可有你好看的…”

张婆子在园中的下人中算是资历最老,权力最大的,可算是管事级别。平时,下人们都很是怕她。这时被她一问,小桃也是吓到,嘴唇颤抖了半天才道:“妈妈,你也知道我们小姐是多小心谨慎的人了,这些事我们又哪里知道呢!”

话音刚落,就被张婆子抬手扭了一把,“好你个贱蹄子,当老娘是那么好胡弄的。还以为白薇是那个万人迷受崔妈妈宠着的花魁吗?你要是认相,就痛痛快快地交待清楚了,要不然…”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扭头看去,只见白薇站在门前,朦胧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只觉得透着股诡秘。

“张妈妈,你话问得如何了?若是问完了就放了小桃过来帮个手。耽误了时辰,崔妈妈恼了可是妈妈去领罚?!”

张婆子冷眼瞪过去,口齿微动,却到底忍住。揪着小桃,她狠狠地用警告似的目光瞪了一眼才放开手。“小姐可是要好好打扮打扮,别弱了咱们丽人坊的名头。”

白薇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往里面走去。小桃忙撒开脚追了过去。追上了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冷森森盯着她的张婆子。

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压低了声音在白薇耳边道:“小姐,我什么都没有说。”

控制工程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上了楼坐在梳妆台前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小桃为她梳头。在妆扮好之后,她回过头拉过小桃的手,把手覆了上去。小桃只觉手中落入一物,还未低下头细看,白薇已经把她的手轻轻合上。压低了声音道:“只当是留个念想好了。”

小桃一怔,还未醒过神来,白薇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珠帘微晃,她呆呆地看着白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半晌,她才低下头。摊开手,才知道手中是一只金钏子。

“小姐,”低喃出声,她咬着唇,虽强压着不发出声音,可眼里却流下泪来。

*

“你莫又要乱发脾气,里面那个可不是好相与的。”崔妈妈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看看白薇的脸,脸上又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怎地也不把粉敷厚点,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扭过头去淡淡地扫过崔妈**脸,白薇勾起嘴角,唇边的笑意让崔妈妈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只是这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向白薇使了个眼色,上前几步去推门,又扬声道:“萧大官人,累您久等了。”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四人便目光相对,将彼此看个清楚。

如茵沉着脸,冷眼看着走缓步走进的白薇。看着她脸上那夹杂着兴奋又似有些惶惑的神情,不禁在心里嘲弄地想:往事里仗着自己是行首扮清高,现在被冷落了这么久还不照样是这副贱样。

崔妈妈抬眼看着男子噙在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又有些不安地扭头看了看白薇,脸上挂着献媚的笑,拖了白薇过去又冲着如茵使了个眼色。待如茵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她便推着白薇坐过去,“萧大官人,我这女儿性子倔,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要大官人多见谅。”

那萧姓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白薇,突然笑了起来,“这便是杭州的花魁?真是让人失望,连京城里的三流角色都比不上…”

白薇脸上一白,旋即涨得通红。恨恨地瞪着男子,她哑着嗓子喝道:“大官人想是没见过花魁,只见过那些三流角色吧?要不然又怎么开口闭口都提什么三流角色呢?”

崔妈妈眼前一花,只觉得整个头都疼起来。暗叫莫不是今年撞了哪路晦神,竟出了这么些麻烦事。不只是刘苹儿香销玉殒,就连原本处事圆滑,手腕一流的白薇也大病一场后竟致性情大变。要是搁从前,她就是再清高也不会对客人说这样的话啊!

讪讪地陪着笑,她还要再找话来解围,那萧大官人却已俯了身子过去。晒笑道:“你是花魁?你有什么本事做花魁呢?就你这跟鸭子叫一样的声音,是能唱歌啊还是能叫 床啊?!”

脸红得象要滴出血来,白薇似气得发昏,神差鬼使般竟顺手操起手边的酒壶砸了出去。没有料到白薇竟暴力至此,那萧大官人一个躲闪不及,已经被一酒壶砸在头上。

崔妈妈惶然起身,掩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如茵,突然一声尖叫,骇得她回过神来,惶然扑上前去,唤道:“大官人,你怎么样?”抬起眼,目光触到萧大官人额上正缓缓流下的那一缕血,崔妈妈脚一软,已经瘫倒在地…

第一卷宅院 第四十二章 人离去故事仍在继续

第四十二章 人离去故事仍在继续

脑袋有些发昏,崔妈妈支起身来。一叠声地叫着如茵去请大夫,又狠狠地拍打着一动不动的白薇,“你个小娼 妇,怎么就没病死你呢?早知道你这么毒,我还浪费白米饭养着你做什么?真是老天不开眼啊…”边骂边打,又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那萧大官人掀了掀眉毛,突然暴喝一声:“你有完没完啊?!”被他突然一吼,崔妈妈立刻消了声,抬头畏惧地看着萧大官人,尤其是看到他没有进行包扎甚至连抬手去捂住都没有,还不停地往下流着血的额头时,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就差放声痛哭了。

萧大官人冷眼瞥了她一眼,因为流下来糊住眉毛眼睛的血染了半边脸颊,更显出一种让人害怕的狰狞。就连动手打伤他的白薇都禁不住瑟瑟发抖。崔妈妈咽着口水,生怕这看起来彪悍无比的男人火起来动粗。明明不是象王四他们那些武夫那样四肢发达,全身都充满着暴戾的气息。可是一旦收敛了笑容,这男人全身上下都透出危险的气息。

眼看着萧大官人慢慢伸出手来,崔妈妈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敢上前阻止。白薇倔强着仰起头,却在男人的手伸过来之时往后缩了下。可惜男人的出手又快又狠。当下巴被那只大手捏住不带半分怜惜之意地抬起时,白薇的眼中已经泪花滚动。虽然仍然狠狠地回瞪着男人,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与惶恐却还是泄露了她关不如表面上这样镇静。

口齿微动,崔妈妈看了看双眸微眯的男人,又看了看转目看向自己的白薇,犹豫了下还是把头转了开去。只听得那萧大官人一声低笑,“果然是花魁!够味…娘的…”她抬起头,正好看到萧大官人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鲜血后,竟把粘着血的手指凑到唇边用舌头轻轻舔了下,“咸的…怎么?要不要尝尝?”

崔妈妈嘴唇哆嗦着,和白薇一样下意识地把脸扭开。这人,是疯的!真的不能得罪啊!心里刚转过这样的念头,她就听见萧大官人哼道:“要是被那些个混蛋知道老子竟然在杭州被一个婊 子打破了头,还不知会怎么笑话呢!臭娘们,老子本来还想装装斯文人的,非得逼着老子发疯…”用手轻轻拍着白薇的脸颊,虽然没有用力,可这样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却让仍在屋里的两个女人都白了一张脸。

“怎么收拾你这婆娘呢?打断你的腿?还是划花你的脸…”似乎是没看到两个女人都已经被他吓得发抖,萧大官人真地拧着眉很认真地考虑着。声音稍顿,他突然扬起眉笑道:“有了!你这恶婆娘不是倔吗?老子就跟你耗上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倔?”也不去看崔妈妈,他只眯着眼看着面白如纸的白薇,“老鸹,老子现在要赎这恶婆娘出去,你开个价吧!”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崔妈妈既羞且恼。虽然她就是做这个的。可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不客气地这样称呼她了。有些气,可目光触到男人的额头,她又放低了姿态,“大官人突然这么说,老身着实…”

“你为难吗?”突然扭过头来看她,男人偏着头,眯起的眼眸里透出一股子让人发冷的煞气,“我这人,就喜欢让人为难!看到别人在我面前哭,我就开心。”目光一转,他一把揪住翻身想爬开的白薇,低叱道:“臭婊 子,你刚才不是还摆出那么副清高的模样吗?怕了?等跟了老子还有得让你怕呢!千万别说你受不了,最起码也得捱个十天半月啊…”说着,他已经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还耸着肩膀,十足的神经质。

崔妈妈身子止不住的抖。原本还在她眼里是多金的贵客,这会儿却像是魔鬼一样让人害怕。不敢再推搪,她颤声道:“千、千…”

“千什么?我没听错吧?”萧大官人一歪脑袋,粘着血的半边脸颊映入崔妈**眼中,本来就有些结巴的她更是连话都说不利落。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她才嘶声道:“五、不。两百两银子…”好似费了好大力气,她才把话说了出来。刚一说完,就觉得肉疼。

原本还在挣扎的白薇目光一滞,也不挣扎了,反倒扭头瞪向崔妈妈,似乎想要扑过来掐她似的。“妈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真的要把我卖给这混帐吗?两百两?两百两你就卖了我?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叫骂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崔妈妈抬眼瞥了她一眼,也觉嘴里发苦。白薇的名头毕竟是在这,前年还有人出了千两黄金赎人,她愣是没舍得。现在真是后悔啊!要是那会儿卖了,不只她还能赚一笔,就是白薇,被人花大价钱买回去的,再怎样受到的待遇也会好些。就是不怜惜人了也总还是怜惜银子的,所以不管是官ji还是私ji,赎身银子是多少是个很重要的标志。没想到,一代花魁,曾被称为杭州第一美的白薇竟被这么贱卖了。

白薇仆在地上放声痛哭,崔妈妈虽然对她又气又恨,却也有些不舍心。尤其是想到这萧大官人刚才说的那话,分明就是要把白薇买回去折磨的。想了想,她也有些唏嘘:“女儿啊,你莫要怪妈妈心狠,这都是你自己惹来的祸事!且不说你,就是咱们丽人坊,若让客人们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还有哪个客人敢上门呢?”

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外面这些花钱玩的女人还不就是那回事。好的时候。千好万好,宠得如珠似宝。可骨子里其实都是瞧不起的,象她们这样卑贱的女子竟敢对来玩乐的客人动手,不管是花魁还是老鸹,传出去都只会落得人嫌狗厌。

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萧大官人反手在腰上取下一只鼓鼓的钱袋,顺手丢了过来。崔妈妈伸手接住,只觉手中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钱袋里竟放的都是成锭的金子。还在想这人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儿,随便出行竟带的都是金子时,那萧大官人已经喝道:“二百两银子,这袋金子想来也是够了!你快些把这贱人的卖身契拿来,我这便把人领了去。”

崔妈妈被他一喝一瞪,吓得不敢再细看那袋金子。忙应了声转身出去。

“走远了…”眼看着崔妈妈出了门,那萧大官人侧过脸去,侧耳倾听,半晌,唇边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原本恶行恶状让人只觉得骇怕的脸上便立刻便得和善起来,甚至还透着那么股风流劲。

原本伏在地上痛哭的白薇哽咽着,哭声却是渐渐小了。抬起头来,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面前笑如春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下。

扭头瞥她一眼,萧大官人笑了起来。“做什么?都被你打破头了,我还没说什么话呢!你倒是用看坏人的眼神来看人了…”

白薇目光微闪,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有些不满地低语:“玉娘是从哪里找来的你?倒是满会做戏的。”垂下眼帘,她暗在心里嘀咕:“不会真是个变态吧?刚才那眼神真的是很吓人…”

似乎是听到她的腹诽,萧青戎扬起眉勾起一个带些邪气的笑容,“我怎么比得上白行首呢?说打就打,可真的做戏的好手。”

被他这么一说,白薇倒有几分不安起来,抬眼看了看他的额头,眼角不自觉地抽跳了两下。低声问道:“还在流血吗?”

“现在还流血的话。还不流干了?”萧青戎哼哼着,抱着肩合上眼不理白薇。

白薇觉得无趣,便讪讪地住了嘴,坐直了些身,目光慢慢地游移开。坐直了身,正好能看到窗外。这间雅室,位置是极好的。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楼下大堂正中间的舞台。此刻,那个做司仪的中年妇人正在介绍着要上台表演的清倌人。

听着楼上楼下客人的欢呼叫好声,白薇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那一抹笑说不清是怀念是得意还是惆怅。当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呢!

听得一缕幽幽的琴音,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清丽的女声,犹带着一丝稚气,可是唱功却是极佳,声音里带着的感情也是打动人心。唱的虽是柳七郎的旧词,可因这词盛行已久,流传极广,唱词一出,客人们便已先有了三分欣赏。对一个新人来说,选这样的词来唱,虽没有太多新意,却是稳中求胜。

白薇还在感慨时,却见那略低了眉眼,似乎仍带着七分羞怯之意的娇小少女慢慢抬起头来。在灯光烛火的映衬下,一双清如水亮如星的黑眸流波四溢。这清丽的少女,虽然不是多美艳,却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清新,对这些花丛老手来说实在是难得的清纯。

一时间,叫好之声不绝。甚至有许多人已经开始往台上丢些银锭或是鲜花,又有人在游走于桌前的小厮手中捧着盘子里丢东西。

耳中听得喧闹之声,白薇却只觉得手脚发冷。虽然换了衣裳,又精心妆扮过,可台上正唱词的少女她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竟是——玉儿!她的手指轻颤,嘴角咧开。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特意去 问过玉儿的下落。只以为她也和小桃一样被调到哪个小姐身边服侍去了。却原来她竟成了清倌人。她曾那样阻止、告诫,甚至连琴都不让她碰的那个小女孩,到底还是成了丽人坊里的一名清倌人…

“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她低声吟着,可心里却是酸酸涩涩的,连鼻子都有些酸楚之意。就在这时,萧青戎突然一声低咳:“回来了!”

白薇忙收敛心神,俯在地上作痛哭失声之状,耳边听到那男人在冷哼喝斥:“贱妇!以后这样的皮肉之苦有得你生受…”然后是崔妈妈陪着小心的声音。听到契约到手,白薇心头狂喜,就连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崔妈妈听着她切切哀声,只当她是被这恶男吓的,反倒生出几分不忍之色。

萧青戎细细看过后收起了契约,转身拧起白薇的胳膊便要往外走。白薇虽然心中欢喜,可脸上却是悲难自抑,脸上泪痕未干,只是挣着身想要往崔妈妈处挣:“妈妈、妈妈,我求求你,求求你…”又悲声道:“就算要卖我,也要先让我收拾收拾东西。”

看着那恶男拉扯着白薇,恶声恶气地道:“老子买了你你便是我的人,有什么好收拾的,难道老子家财万贯还会少了你的吃穿?”声音一顿,他突然yin笑道:“你若不想穿倒也没什么,我看你这张脸虽然不怎么样,可光着身子总应该还有些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