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渐远,躺在床上尽量让呼吸平稳的李玉娘吁了一声,松开紧紧抓在手上的被角。

真是自大狂,谁要和你在梦里相会呢?

在心里骂上一声,她的脸却莫名地热了起来。手指游移,划过发烫的唇,她的眼中泛出水意…

“要死了!”低咒一声,她把被子猛地扯过来蒙住了脑袋。直把自己憋得呼吸不上来才探出头来。

“不算什么,纯生理反应罢了!”咽了下口水,她低声抚慰着自己,却消除不了身上那股燥热。

爬下床,她捧了壶直到灌下一肚子凉水,这才觉得身上凉了些。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难安,就是一直闭着眼却只觉得丝毫没有困意,直到后半夜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却是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受了萧青戎那句梦里相会的影响。她真的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只觉得脸红心跳的梦。

清晨醒来时,还觉得脸上发烫。可细细回味那种令人通体舒畅,好似被电到的酥麻感觉,却让人的心情很好。如果不是被萧青戎盯得心里发虚,她的心情大概还会更好。

左相府中的晚宴,就设在今晚。按照事先商定的,李玉娘一大早就过府准备今晚的吃食。亲手准备一桌宋宴。算是表达他们最大的诚意。更或者,是表现了她最大的诚意。因为宋忘和萧青戎显然已经给那位高丽太子准备了更好的礼物:一本苏学士的新词集以及一套全新的由杭州万松堂印制的《四书五经》。

相信光是这两样礼物就可以打动太子的心。而她,则要用美味来打动太子的肠胃。

虽然不知道相比之下,哪个更能让他们接近太子,可李玉娘还是很用心地去准备宴会上的吃食,甚至连随船带来的独门酱料也用上了。

做她助手的,并不是左相府中的侍女,而是左相夫人。这位据说是高丽贵族之女的夫人,性情温婉,是那种传统的以夫为天的女人。之所以自报奋勇地来帮李玉娘,并不完全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更多的还是:“我想亲手为大人做一餐宋食。虽然大人一直都说要忘记在大宋的一切,可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念着大宋。也念着死去的夫人和孩子…”

她的笑容有着淡淡的忧愁,“我一直很想为大人生一个孩子,只可惜…玉娘,我很开心你们能来高丽。我看得出,大人很喜欢青戎的。不如你们以后就留在高丽吧!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着诚心相留的夫人,李玉娘只能尴尬地笑,不好说什么,便只有更用心地去教夫人学做宋食。

“这酱料很好吃啊,酸酸的甜甜的又有些微辣,还带有一种水果的清香…”试过酱料,夫人眯起眼。一幅享受的表情。李玉娘心中微动,暗在心里奇怪,难道高丽这时候还没有辣酱吗?要知道这酱料的味道她初尝时就觉得和后来韩国烤肉用的韩式辣酱味道很象。那时候还在想这个酱料可以专门用来烤肉的呢!

奇怪地歪了下脑袋,她顺手又把另一种酱料递过去,“再尝尝这个,这是用河虾熬的,应该很鲜的。”看看夫人微皱的眉头,李玉娘目光一瞬,还是决定用那款甜辣酱来入味。看来,现在的高丽人和后来的韩国人口味很相象啊。

在厨房里忙碌了一天,也没有机会见到外面是个什么场面。只是在天色渐暗时听到外面传为马车辘辘的声音。大厅里鼓乐之声渐起。就连在厨房里也能听得到欢笑声。

今天除了主宾高丽太子之外,还有许多贵族以及高官。虽然李玉娘没有赶到前面去,却自有夫人安排的侍女时时把前面的消息传过来。一会儿,听说左相向太子引见萧青戎又并许山、蒲安二人,只说是家乡故友子侄;一会儿,又传来太子收到礼物,欣喜若狂。当场用不甚地道的宋话吟唱新词,引得在场众人叫好连连;又说太子大赞宋食美味,勾起思宋情怀,大发诗兴,做诗吟词又论学问,几番较量,竟是萧青戎拔了头筹,就连许山也有几分文采得到太子赞赏云云。

虽然未能亲见,可每一个消息却都让她觉得离他们所要达到的那个目标更近一步。而最后,最大的赌注都押在最后这一道甜汤之上。

坐在厨房,她捏着指尖,在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时,立刻站了起来。冲进来的侍女喘着粗气,急着直挥手,半天才说出“可以上甜汤”了,

李玉娘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挽了挽头发。回首招呼着两个侍女捧着瓦灌往大堂走去。

远远的,便听得乐声,又有高丽女子的清亮歌声。李玉娘沉下心,带着侍女们缓步走进大堂,微笑着施了一礼,便笑着抬起头来。

那高丽太子看到李玉娘的衣着,便笑了起来,用宋话道:“莫非这位娘子便是做今晚美味之人?”

宋忘笑着点头,唤了李玉娘近前,笑道:“这便是老朽新妇,青戎之妻李氏。”

原本正在和身边客人攀谈拉关系的许山手一颤,酒杯里的酒几乎全数溅出。惊愕地抬头望去,他心道:“这又是唱的哪出?怎么之前竟是没听过这话。”

目光一转,看的却是斜对面脸色突变的蒲安。心脏狂乱,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下。糟了…

第一卷宅院 第八十九章 诱人的财富

第八十九章 诱人的财富

急中生智,许山的手一抖。酒杯便自手中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原本正在笑语晏晏的人们纷纷侧目相看,许山特意提高了声音大声地道着歉,目光却是始终未离对面的蒲安。

看到蒲安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他挑起眉,恨不得在脸上直接写上“稍安勿躁”四个字。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挤眉弄眼奏效了,蒲安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去,虽然脸色仍是难看,压在腿上的拳头也轻轻颤抖着,却到底没有做出什么糟糕的举动来。

许山轻吁了一声,便放下心来。收回目光又同身边的人点头微笑。

高丽同大宋一样,最看重的便是读书人。就象现在,同样是由宋忘介绍,称为子侄的三人里,他和萧青戎更受瞩目。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蒲安,可许山这会却只希望这些高丽人继续冷落着蒲安,也免得蒲安一时义愤说错了话。

许山一人提心吊胆,在靠前位置的李玉娘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帘半垂,目光柔顺地落在地上,听着萧青戎和高丽太子用很亲密的语调言笑。李玉娘心里很有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高丽的王只称为大王,可这高丽的诸君却是被称为太子而非王子的。据说大宋的国书上也是把高丽看似友邦而非附属。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位太子真的是很和善可亲的一个人,在和萧青戎说话时无论从神态还是言词都显得彬彬有礼而且极为尊重。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象是在电视里看到的两国外交官在进行友善的交谈,而非是一国太子和另一个国家的平民。更或者,在这年头,生成宋人总是很占便宜。哪怕是在别国的太子面前也有极重的份量?

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李玉娘偏了下脑袋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微笑着,在那高丽太子笑着说完一句话后,适时地插话道:“太子殿下,民妇特别准备了一味甜品,是在这大宋极美味的一道佳肴。希望太子殿下也能喜欢。”

说着,回头示意随在她身后的侍女把陶罐送了过来。用玉盏盛满,亲自送至高丽太子面前。琥珀色的浓汁衬着那抹碧绿,如同初夏荷叶上滚着一汪露水。令人见之心喜。

极美的卖相,让自幼锦衣玉食的高丽太子也不由浅笑点头,“不知这是何物所制,闻起来确是清香。”

“回殿下,这是用极品燕窝辅以上好银耳又并一些极有益处的药材熬制而成,长期食用极有好处。”看着太子用银勺舀起一勺,李玉娘不由微微一笑。

因着这甜汤第一个奉给太子,所以其他的客人此刻便都把目光投向高丽太子,很想知道太子所用的这一款大宋美食是不是也象之前几道一样那么美味。

却不想那太子吃了一勺后,竟是淡淡地皱起了眉。抬起头,看着李玉娘似乎在期待什么的表情,略一迟疑才道:“这甜汤极浓。口感也好,只是…味道太过寡淡…”他的声音一顿,有些尴尬地道:“或者,娘子可以再以蜂蜜调一下味道。”

耳边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失望的叹息声,李玉娘却不慌不忙地淡然一笑,“何须蜂蜜。”说着,便侧过身,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另一个捧着一只小陶罐的侍女便用小碎步疾步上前,半跪于地。李玉娘笑着接过陶罐。动作轻盈地打开罐上的杏黄封口。还刻意把罐子微微倾斜,这样,便有很多人从罐口看到里面雪一样白的沙状物。

“奇怪?那莫非是盐?”有人发出一声奇怪的疑问。

“就是盐想来也是大宋的上等货色,寻常盐可不会那样白。”有人低喃,又惊讶地道:“这娘子莫非是要用盐来调味?用盐调味又怎么还能叫甜汤呢?”

李玉娘也不多说,只是笑着用小勺舀了一勺放进那碧玉盏中,轻轻搅动后又捧到高丽太子面前。“太子现在试试味道如何?”

太子皱了下眉,虽然不喜,可目光在一旁捋须微笑的宋忘脸上一转,脸上便牵出一分笑意。不过是试下味道,就当卖给左相一个面子好了。尤其是今日新认识的萧青戎,学问不错。性格也算对他的胃口,若是能因此招揽到手,也算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想,他便也不觉得被勉强了。

虽然如此,可送入嘴里的却只有半勺。勺子一送进嘴里,他便轻轻地“咦”了一声。这味道…

扬起眉,他颇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李玉娘道:“甜的。李娘子,此为何物?莫非是你大宋的饴糖?只是,这饴糖怎会这样白呢?”

李玉娘一笑,解释道:“回殿下,这并非饴糖,而是‘霜糖’。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细细回味,太子赞道:“好名字!这糖美哉,果然是如雪似霜,这味道——赛蜜甜…”

太子话音刚落,李玉娘便立刻深深一礼,口中称道:“多谢太子赐名!”

太子一怔,立刻便意会过来。笑着摇头,自然不会再刻意去否决。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更为简单。有了宋忘的带头,再加上一群存心讨好的人起哄。这一场秀就在太子亲笔提字,亲赠回礼之类的官面排场中结束。

李玉娘自然也投桃报李,送了足有一车的“霜糖”到太子府。自然,这礼不是白送的,在之后多年的销售过程中,所有的伙计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本店的糖乃是得到太子殿下亲封名号的,这糖就连殿下自己都是每餐不能少的。”这样的话,一直说到许久后,这位高丽太子登基做了大王,才重新又换了套类似的说词。把那太子两字换了大王。

自然,那都是后话。这会儿酒宴散去,渐静的夜色中,远处还隐约传来渐远渐低的笑声。

李玉娘一行人已经坐了马车往客栈去。许山按捺不住兴奋,犹自在畅想仿佛伸手就可以握在掌心的美好明天。又忍不住用比平时发尖的嗓音在谈论后日的酒宴。

“真不敢相信,那位太子殿下居然要设宴款待我们。真是,一位太子…”声音一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强压下兴奋,“这之前,我见过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知府罢了,还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而已。可现在,居然是在和一国的诸君…”用手揉搓着手指,深深地吸着气,他合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忍不住失笑出声:“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有定力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小家子…不象萧兄弟…”

他的声音一顿,猛地偏过头去看一直沉默的蒲安,干巴巴地道:“小蒲今天的表现也很不错。”

抬眼扫了他一眼,蒲安便又收回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萧青戎,又转头去看李玉娘,“你说过你要是嫁人。一定会先告诉我的。那么,”在李玉娘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时,他冷哼道:“现在又是什么情形?我想,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吧!”

“你是说…”挑起眉,李玉娘偏着脑袋想了下才意识到他究竟在发哪门子疯。她失笑出声:“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罢了…等等,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根本就不看她,蒲安扭头瞪着萧青戎,“为了行事方便?你也是为了这个?之前你连想娶她的话都不敢说,现在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她是你的妻子?你这算什么?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损了她的名字?”

被蒲安咄咄逼人的迫问闹得皱起眉,李玉娘皱起眉,悄声嘀咕:“又不是在杭州。哪个知道我是谁呢…”

只可惜少年和男人两个对视无语,没有一个扭头去看她。萧青戎朗声一笑,嘴角斜挑出一丝邪笑:“你不觉得这样的效果很好吗?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吗?还有,”他俯近身,笑得更加开怀,“再告诉你一次,你可以死心了。这个女人除了我之外,不会再喜欢别个…”

被他突然展臂揽住了腰,李玉娘一怔,立刻怒了起来。用力推开萧青戎,她恨恨地骂道:“呸,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当我是一块肥肉吗?只等着你们伸长了筷子抢是吧?趁早消了那念头吧!平白让我觉得面目可憎。”

马车一停,她一骂完就直接跳了下去,没听到许山在低声嘀咕“又不是第一次了。”

萧青戎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被李玉娘用力推攘过的肩头,笑盈盈的脸上带着让人气到吐血的坏笑,“你看到了,打是情骂是爱,那女人什么时候这样打过你呢?”

蒲安被噎得胸口一闷,怔了两秒才道:“她也骂过我。”

“是啊是啊,象骂小dd一样嘛!”萧青戎淡淡笑着,突然盯住蒲安的眼睛,竟是用难得的正经神情道:“小兄弟,不要说我没警告过你。不要太对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上心了。要不然,会伤得很痛的。”

蒲安“哧”地一声笑了,“你不是以为她已经属于你了吧?难道年轻大的老男人总是这么自大吗?”

“老男人?”偏了下头,萧青戎决定还是不要太纠结于这些无谓的称呼。神采飞扬地一笑,他笑看着蒲安,神秘地道:“你说呢?”

被他那个神秘的笑弄得心神大乱,蒲安还要再问时,萧青戎却已经跳下马车,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夜色如水,带着浸入骨头的凉意。快到冬至,夜里越发的寒凉。

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几颗星辰,萧青戎忽地低笑:“小毛孩,知道些什么呢?”

客栈里很安静,其他的客人想来都已经睡了。

因为知道他们和左相有关系。店主越发的恭敬。今夜更是专门会他们候着门。哪怕是夜再深,他们一回来也能立刻奉上热水供他们沐浴。

李玉娘把自己沉在温热的水中,有些晕晕欲睡。

一整天,精神都紧紧地绷紧了。其实,她知道自己所起到的作用很少。事情之所以能成,都不过是借了宋忘之势罢了。可就算并不全是她自己的本事,只要成功就好。

略直起了身,她半眯着眼,摸索木桶旁矮架上的毛巾,却摸了个空。还没等她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低问:“是在找这个?掉在地上了。”一块柔软的布随之被塞进她的手中。

脑子发晕,她下意识地道谢着,接过毛巾往身上拭去。可是立刻,她就醒过神来。

这房间里不该有人的,更不该有男人!

猛地睁开眼,她瞪着靠在屏风边的萧青戎,强自镇定。可身体却下意识地又往水里沉了沉。

确定从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自己埋在水里的身体,李玉娘沉声道:“你没有敲门,这样做很不礼貌。”

“嗯,我想是你没听到而已。”萧青戎低声笑着,丝毫没有要把目光移开的意思,仍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浸在浴桶中的李玉娘。

不悦地皱眉,李玉娘嘲弄地问道:“你确定自己真是个江洋大盗而不是采花贼吗?”

“采花那种事没什么意思,为一般庸脂俗粉浪费力气也太蠢。我想,我还是觉得偷心比较有挑战性…”他突然笑起来,“其实,你在这一点上做得比我好。”

李玉娘低哼出声:“如果你不是采花贼的话,就请你做个正人君子,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换衣服?”萧青戎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游移不动,仿佛想看得更多,看得更清楚。“你看,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所以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儿?”

问得彬彬有礼,可脚步却似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摆明了一副要耍无赖的模样。李玉娘又气又恨,“你到底想要怎样?对我动强?不是说那不是你萧大侠的风格吗?”

“当然不是了!”萧青戎挑眉笑着,“这世上,两情相悦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我怎么可能那么卑鄙无耻地用强呢?”声音顿了下,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暧昧:“你不觉得冷吗?要不要让厨房再送些水来,我可以亲自服侍你的。”

为之气结,李玉娘看着他那张可恶的笑脸,恨不得撕烂了它。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厉声问:“你想看我出丑是吗?觉得这样,我就会被你吓得窝在桶里不敢出去是吧?”

“不是,我从没想看你出丑的。”萧青戎笑容微敛,无意识地捏了下手指,“我只是想在你没办法对我撒谎的时候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问问题?把人困在浴桶里?”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高明。如果不是被困的对象是她的话,她都要拍手叫好了。的确好象曾经听过关于人不穿衣服时很少说谎的故事似的。李玉娘有些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眼皮。

萧青戎已经悠悠地道:“你喜欢我。”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在李玉娘讶然抬头相望时,他才沉声问出他的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喜欢了我却还不肯承认?为什么这么冷淡?到底又在逃避什么?”

嘴唇呶动,李玉娘忽地冷笑出声:“谁说我喜欢你?不要自说自划把事情想得太美。”

“你喜欢我!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的眼睛告诉我,还有,我的心也在告诉我。”萧青戎笑起来,笑得有些不羁,可是语气却是认真:“没有衣服遮羞,你说不了谎。”

“没有衣服?”李玉娘看着紧盯着她的萧青戎,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面现红霞。就在萧青戎挑高眉锋时,她猛然起身。

没有任何遮拦的胴体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娇小的,匀称的,浑圆的,骨肉细腻的,活色生香的…

在烛光下闪烁着玉样光泽的雪白肌肤上,水珠缓缓地滚落…

萧青戎怔怔地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就在他一扭头的同时,李玉娘已经动作利落地迈出浴桶。没有擦拭身体,甚至没有去环住胸前或是缩成一团挡在身前。手一伸,她扯过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直接那就么裹住湿漉漉的身体。虽然动作也算快了,可是在微冷的室内,她还是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冷颤。

匆匆披上衣服,她抬起头看着萧青戎的侧脸。低哼了一声,走近他,挑衅似地用眼睛斜睨着他:“怎么?我敢这样出来,你却不敢看吗?真是白担了登徒子的名声。”

萧青戎低声一叹,转目望她,手轻轻地抬了起来。

他这一抬手,李玉娘反倒有些慌了。虽然拼了一股气,笃定他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可他一凑近,她还是有些发怯。只能强作镇定挺直了腰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嘴角勾起,萧青戎微微笑着。用手轻轻地撩着她的湿发,“这样湿着,会生病的。”

身体一侧,绕过她,萧青戎拿着毛巾来到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指尖不时轻轻地碰触到她的耳际或是粉颈,带着那样过电一般的轻微战栗感。李玉娘暗暗咽了下口水,反手抓着毛巾,隔着毛巾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她忙用力扯出毛巾,直接抹上额前,挡住她有些心慌意乱的眼眸。

“好了,你吓也吓过了,问也问过了,现在应该走了。”

萧青戎一笑,手指抚上她的发梢,“你还没有给我答案,在那之前我想留在这里。”俯近脸,他突然低喃:“好香…是茉莉的味道…”

“香料而已。”李玉娘抓着头发往回扯,虽然力气不大,却也觉头皮发痛,瞪着绕在萧青戎指上的发丝,她到底狠不下心扯断了。只好凑近了低着头去解。手指相交,他的温度就这样毫无遮拦地熨烫在她的肌肤上。

心里有些乱,她抬起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更觉得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似的没个主见了。只能坚持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走吧!”似乎只有把他撵出去才能让她回复冷静一样。

没有答她,萧青戎转身走到浴桶旁,竟就那么把手伸进了浴桶里。“水温还好,还这么的——香,怪不得你泡得那么开心了。”

那一瞬间,李玉娘只想找个沙堆把头埋进去。这男人怎么敢?怎么可以?那桶水,她刚刚还泡在里面,说不定留下多少皮脂分泌物…

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不敢再想象下去,萧青戎却竟然道:“正好,我也就这水洗一下算了,也省得麻烦伙计烧水了。”

脸上火烫一片,李玉娘想也不想地迈前一步,直接就伸手拉住他,“我说了答案你就走是吧?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就算我有一天要嫁人,也会嫁给一个小有家产的殷实老实男人。不用他长得多好也不用他多能干,只要他诚实可靠,温柔体贴,让我可以相信他依靠他,哪怕是有一天和他和离都不至于让我对他恨之入骨也就可以了…”喘了口气,她瞪着萧青戎道:“你听清楚了?我要的男人不是你!”

凝视着李玉娘,萧青戎慢慢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腮,他轻声笑问:“不是我吗?我怎么觉得你简直就是在说我呢?小有家产?我记得你们刚刚分了我一成干股的,不是说那值很多银子吗?诚实可靠?难道我把所有的秘密都与你分享还不算诚实吗?当你发生什么事,总是站在你身边,还不够可靠吗?温柔体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会象我这样温柔!玉娘,我会包容你,体贴你,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支持你…只除了一样,”

声音一顿,他挑起眉来,“我们不会和离!哪怕是到我死的那一天,你都是我的。”说完这一句,他慢慢地俯下脸来,唇轻轻地落在她的额上,只一下,轻得似蜻蜓点在湖面。然后,又是这样轻浅地吻在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再然后是她的下巴,最后,落在她的唇上。细细地研磨上,似在品尝她的滋味。

“你知不知道,你就象是一个神秘的宝藏,最诱人的财富,让我总是移不开目光…”

他的低语,象是魔咒,低哑的,暗沉的,让她无法移动,无法反应,连手指都不能轻颤…

PS:为了保持一定的均定,从今天起每天一章六千,请亲们支持正版阅读,谢谢支持…

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章 沉沦

第九十章 沉沦

他的吻,由浅而深。

唇舌相依。潮湿而热烫,牙齿也在轻轻地磕碰在一起…这是令人忘我而**的一吻,仿佛从唇舌间荡漾开一种酥麻的感觉,渐渐漫延至四肢,电流一样持续不断的,不是那么猛烈,却是一直让你在战栗着…

很是熟悉而又久远的一种感觉,随着吻的深入和身体越来越频繁的碰触而越来越强烈。

渐渐昏沉的头脑,仿佛是本能一样,身体取代了大脑支配着她的行动。象是在沙漠里徒步走了几天几夜的旅人,她只觉得渴。想要吞噬更多,想要更多的碰触,想要更多的火热,想要更多的酥麻…那是强烈得让她无法回避的快 感。

“你快活吗?想要我停下来吗?”在急促的呼吸里,唇舌乍分时,萧青戎低声地问着,手却轻柔地滑过她半敞的衣领,抚过指腹下带着些微凉意的肌肤。

他的手掌带着薄茧,略显粗糙,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带着魔法一样的魔力。点燃每一寸被他触碰过的肌肤…

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当胸前丰盈被他的掌心覆盖,轻轻抚弄的时候,她恍惚地摇头,从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呻吟。似痛苦似欢愉,带出一丝原始的魅惑…

那一丝媚,那一抹柔,如同一个信号或是一个指令,引发另一轮火热的攻势。

吻,更深,情,更浓…

情 欲如海,让人无法自拔;热情似火,焚尽一切理智。

肢体如蛇一样纠缠不休,柔美与粗犷,纤弱与力量,交缠在一起,融成一个难分的整体。

烛光摇曳,“扑”地一声灭掉。昏暗的斗室中,看不清楚发生什么,只能听到难以压抑的呻吟和着身下竹榻轻微的“吱呀”声…

这一夜,*光无限…

李玉娘是在微笑中醒来的。朦胧中,笑得舒畅。让人只觉得幸福…是,幸福!很久没有过的幸福感觉。不是那种与家人在一起的幸福,而是,象一个在情人怀里醒过来的小女人一样的幸福感…

小女人?情人?怀里?

猛地睁开眼睛,她没有立刻回过头去。感觉到赤 裸的手臂上有手指在轻抚而过。一下下地轻触,似在拨动着古琴的弦或是在按捺着笛身的音…

“你的背都僵住了…”一个低低的男声在她背后轻笑着,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把脸埋在她发际的骚动。还有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是那样的结实有力。

这声音,太过熟悉…仿佛是被打开了记忆的门,昨夜的疯狂种种直接闯入脑中。那是令一个现代稍为害羞的女人都会脸红的画面,

没有移动身体,她的目光投落在地上。透过屏风投入的晨曦微光中,那些散乱在地的衣裳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来。真难以相信她昨夜竟然能够那么大胆。真是疯了!

“你不起来吗?”耸了下肩,她低问出声

抚过她手臂的手指顿了下,萧青戎笑了起来:“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害羞我也喜欢…”在她光洁的手臂上印下一个吻,他笑着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坐起身来。

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躯离开,李玉娘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收拢着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她的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上,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极力游移开不去注意那近乎全 裸的匀称的修长的四肢还有那浑圆的挺翘的…

“啪”地一下打在自己的脸上,李玉娘痛得咧开嘴,还没回过神。萧青戎已经回过身来奇怪地打量着她。手里还捏着一件看起来很眼熟的娥黄色…

眼角抽搐,她屏住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道,才没有因为看到一个男人拿着她的肚兜而尖叫出声。

“娘子,我来侍候你起身吧!”笑着俯下身。萧青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笑之意。

李玉娘抓紧被角,强笑着摇了摇头。“你…你还是先出去吧!我不希望…你知道的。”

挑起眉,萧青戎看着笑容越来越苦涩的李玉娘,呶了下嘴,耸肩道:“如果你不想那么快让他们知道,那我尊重你。”静了两秒,他放手中的肚兜,又转过身弯下腰把落在地上的女衫一一捡起叠好。这才又转身来看李玉娘,“我叫人送热水过来,你沐浴后再下楼好了。”

李玉娘窝在被子里,喏喏应是。在萧青戎凑近俯下脸时下意识地缩了下头。却仍没有避过萧青戎落在她额上的一吻。

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萧青戎静默了足有半分钟,才笑着转过身去。

听到屏风外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李玉娘才真的放松下来。直接瘫在榻上,四肢都似软成一堆泥。呻 吟一声,她用手拍着额头,直想大喊大叫一场。

“没什么,不就是一夜*吗?算不了什么的…是,昨晚不过是本能,是肉 欲,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对,那根本就不是你、不是你…”低声呢喃着,试图催眠自己却到最后也只是一声闷哼倒在榻上,直想就这么昏它个五百年。

虽然都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可终究还是要出去见人的。她苦笑着撑起身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低头看到胸口几抹吻痕,她的眉头皱得更深。

“好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可以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低语着。她轻轻拍打着脸颊,让自己露出笑容来。

人的记忆很可怕,哪怕你告诉过自己一万遍要去遗忘。可偏偏它总是那么清晰地存活在你的脑子里,那样鲜活地随时都会跳到你眼前…

扭开脸去,李玉娘只装作没有看到萧青戎的微笑。如果他再这么看着她笑得一脸暧昧,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人看出蛛丝马迹来。不是纯情少女,她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男女一旦发生了关系,就象是发酵的米酒,那股味道想掩都掩不住。

所幸还能借着工作来掩饰来逃避,她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想和萧青戎呆在一处。

开京这座高丽的皇城,和大宋任何一座城市没有区别,流言诽语一样传得很快。不过是昨夜所发生的事情,第二天清晨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当然,不能否认,这里头他们一早就派出的人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刚吃过早饭,就已经有高丽商人自动找上门来。他们的“霜糖”,被太子殿下亲赐“赛蜜甜”的“霜糖”只一夜就成了“皇帝的女儿”。别说讨价还价,就是真金白银地捧着钱上门,还要看看排得上队吗?

最让人快活的生意莫过于如此,他们甚至卖的并不是商品,而是一个噱头,一个让人觉得自己正在和本国未来的皇帝有一样品味,吃同一样食物觉得自己也变成贵族的噱头。就是这样的噱头让那些敏感的高丽商人如同嗅到臭味的苍蝇逐利而至。还不到一天的工夫。租来装货的仓库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还交了一月的租金呢!”蒲安环视着库房,直觉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许山,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听蒲安究竟在说什么。没有请那些跟至开京的水手们帮忙,他一个人挨个验看着出货时就已经验过一遍的银箱。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数字。得利于阿拉伯数字的提前引进,他不用俯在案头冥思苦想,一只炭笔,一簿帐本再加上一个算盘,就可以把所有的数字算得清清楚楚。

“真是难以置信…”他低声嘀咕着,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脸上是那种大喜过后的茫然。“我是说,我知道海贸的利润有多大,可是…这些钱。比我跑上二三十年运河还要多。只一趟,就足够让全家一生无忧…”

“或许,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得更大些!”李玉娘轻笑出声,目光在敞开的箱子上一扫而过。银光闪闪,足以眩花了眼。这些质量很纯的银锭,因为这么大的量就是在现代也足以让一个人成为富翁了。可是,嗯,还不够…

“不用那么费力去一箱箱查了,我想很快这些银子就会不属于我们。”她淡淡笑着,在许山和蒲安有些惊讶地看起来时理所当然地笑道:“你们不是想空着船回去吧?高丽的青瓷还有高丽绸,应该很受欢迎…嗯,我想,或许我们应该多收购一些高丽参。虽然比不上辽国的长白老参,但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是啊…”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许山摸着光滑的银锭,目光里仍有留恋之色,“可惜了,我们手头上的制钱并没有太多,要不然可以先花那些铜钱去订货了。”

听到许山的叹息,李玉娘抿唇笑了下。转身叫蒲安去外面喊人,又过去帮手把银箱关上,拿着写了“三杭”字样的纸条封好箱子。

“我知道开京就住着高丽最大的药材商,或许我们可以登门拜访。”回到客栈时,许山已经回复了冷静,开始有条有理地分析接下来的行事。李玉娘却是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这一整天,她都刻意回避去想那件事,可是到底还是要碰到一起的。

脚步停顿,她看着从客栈里走出来的萧青戎,有些发慌地把脸扭到一边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把我这个武师头目就这么丢下,难道开京的治安竟已经这么好了吗?”开着玩笑,萧青戎的目光牢牢地锁定李玉娘。

“啊…”轻咳了一声,许山原本并不想回答的,可眼看着李玉娘竟是一声不吭甚至还有往旁边避开的趋势,他也只能上前开腔。“还以为你会去左相府呢!毕竟多年未见,总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在纳闷为什么李玉娘竟抛开萧青戎独自行动。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忍不住扭头去看李玉娘。许山皱着眉,虽然心里头怪怪的感觉仍没有消失。却聪明地决定忘掉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嗯,或许有时间该拉着小蒲说说…

“啊?这不是…”许山指着从路边横里冲过来的男人,还没有叫出。从后面驶过来的马车车辕上跳下来的蒲安已经大声叫出来:“陈子孺?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抬头看着捂着脸,想上前又似乎有些躲闪的儒衫男人,李玉娘也来了精神。抱着几乎是捞到救命稻草般的心情,她快步上前,“怎么回事?你的脸…谁打得这么狠啊?”

看清楚陈子孺的脸,李玉娘皱起眉来。一半同情一半兴奋,“有什么事,进去说吧!或许你需要我们的帮助。”或许是她的声音里同情的成份太少了,陈子孺忍不住抬头怪怪地瞥了她一眼。

根本就没留神看陈子孺的表情,李玉娘只是热切地似个最殷勤好客的女主人一样发出邀请,又自己当先往客栈里走去。

“啊…我、先和小蒲看着他们卸完货再进去。”许山急急地丢下一句。一转身,扯住还想往里走的蒲安,“我这里比较需要你的帮忙。”

“可是…”还想再说什么,却身不由己地被许山拖着就往后面走去。

李玉娘站在台阶上回过头看着头也不回走向后面车子的许山二人。眉心一皱,突然笑道:“武师头目,我想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嗯,我想也是。”萧青戎笑着,又往下走了两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