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妈妈闻言,立刻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难得夫人如此爽利,既是已经应了这门亲事,那便请交换庚贴,择日纳采,也好好日成这秦晋之好。”她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八成两头早有默契,她这个媒人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便是。只是即便是走过场也得走得体体面面的。

正在说着话,高婆子却已经又返了回来。李玉娘转目看去,却见那网篮中的红花与银胜已经取去。高婆子却是捧着那瓶子,小心翼翼的,想见这会儿瓶中已经盛满了水,隐约听得扑棱之声,联想到这什么“回鱼箸”的称呼,李玉娘倒也能猜到这瓶中大概是放了活鱼的。只不知这插了两双筷子、放了活鱼的瓶子怎么就能代表了她愿意嫁给萧青戎的回复了呢?

过后,她才知道这插筷子,是因为这筷子若照民间的叫法便有“快”的意思,加上有“鱼传尺素”美名的鱼,就代表着“期盼佳音快快回复”的意思。同时鱼又代表富贵、多子多孙,所以在答复许婚的同时又有祝福新人之意。

那陈妈妈得了“回鱼箸”,又得了高敏亲手所书的庚贴,脸上笑容更盛。笑着又寒喧几句,正待起身离去,却突听外面一阵喧哗。郑氏身边的沈妈妈快步走进花厅,施礼道:“娘子,宫里太后娘娘派人传懿旨来了。

那陈妈妈虽也是去惯了大家,见多了世面的人,可突听得太后传懿旨却还是唬了一跳。可看高夫人神情自若,似乎早已知晓的神情,再想想这位夫人的身份,便有些安心。还待说回避,高敏却已经淡淡道:“陈妈妈也不用回避了,一会跟在后面就是。正好,你也听听,到时做事也好有个分寸。“

听她这样说,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可陈妈妈也知道这会太后的懿旨必是和这桩婚事有关了。

一阵忙乱之后,侯府相关人员都聚在了大堂。其中又以六品命妇服的李玉娘为主。

看着那穿得正服,手捧明黄绢书,面带肃容的太监,李玉娘还有些恍惚。原来她还有接受旨意,被推为主角的时候。

“还请李娘子上前领太后娘娘懿旨。”虽然是赌注天家,可因为知道高侯府的底细,这宣旨太监倒也未曾摆什么架子,反倒很是和气。就是对李玉娘这个名不见轻传的小小妇人也是笑吟吟的。

应声走出,在那太监的示意下跪下。便听那太监尖声宣读道:“兹有杭州义妇李氏玉娘温良贤德,素有善行,甚得予心,特勅六品安人之身。又闻其与萧氏结亲,予心甚欢,亲赐二人完秦晋之盟。念二人于京中并无亲帮,赐特居侯府,命王门高氏代予出面为其主婚,诸事便宜行事。“

这旨意并不那么难懂,李玉娘听明白了这是在为她赐婚。便知道高敏所说的第二重倚仗是什么意思了。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家赐婚可是极大的荣耀。

虽然李玉娘只是有感于高敏的用心良苦,可旁的人却是都不由对她另眼相看。就是郑氏的脸色也没之前那样不悦了。之前李玉娘住在高侯府,是因为高敏强势要求,她不得不应下来。可现在有太后的旨意,就是别人问,她也好说话。而那陈妈妈更是喜形于色,拍着胸脯对高敏保证,一定会筹办一场全京师最盛大的婚礼。又直笑道:“夫人放心,不是老身自夸,这满京城里老身虽不敢自称第一,可怎么着也是数一数二的媒人了。定然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李玉娘闻言但笑不语,只在高敏朗声说着“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事情办得风光就可以时”,忍不住出声道:“需要多少钱,我先支给你便时。”只是她才搭话,高敏便瞪了她一眼,对着那陈妈妈道:“钱财之事你若是有需要,来回我便是。这婚礼女方这头却是由我作主。”

李玉娘也知这是高敏的心意,可想想这到底不仅仅是涉及高敏一人。断没有让她拿王家的钱来为她这外姓人操办婚事的道理。便要坚持。只是她和高敏才争执了几句,那陈妈妈已行笑道:“二位不必如此此,萧大官人早已放了银钱在老身这里。就是操办再大的婚事,也是够用了的…”

高敏挑起眉,点点头便不再应声。而李玉娘却是目光微瞬,心里暗生疑惑。萧青戎这两年在商行里分得的红利,却是一分未取,都放在她这里。只不知这会儿他花的又是什么钱。莫不是他之前攒下的…晃了下脑袋,她把在心里升出的那两个字甩了去。只是在心底低叹一声却不再说话。

PS:挂钩疼,吃了一个叫什么“吲哚美辛”的消炎药。头晕得厉害。只更这些了,也算是送得多了不少字,算是赔礼。

附上三月感谢名单,排名不分先后。感谢亲们的支持。如有遗漏,请在评论区留言。

qq229203400; ベ若雪;我爱晖晖仔;矜攸

huangyu2009;huolu713314;梧桐树3366

巫靈王;夜月嫏;?゛〆.綶綶;刹那转身

PP落;爱狗的KELLY;;狐狸的爪子;爱与愿违

激情快感;mikewei;书友100527183125776

书友100918170006793;亜仁今;聪明的文虎;

爱奈何;江天雪意;yangguigang;柳寄悠yx

菲林夕ね;拥挤的乐园;kathaly;夏雨银河

丫丫去流浪;清风明月一树梨花;

xuanivy;皮皮露露沙沙#¥%;水云冰天

子曰子语; whket;水水1983;菜菜豬;

艺园独秀

第一卷宅院 第六十一章 良人于归

第六十一章 良人于归

窗外一声剥啄之声,惊醒了半梦半醒间的李玉娘。坐起身来,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只隐约听到外室中小红轻微的鼻息。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又或是风吹枝动刮在窗上。可就在这时,窗棂外又是轻轻一响。

披上衣裳,她撩开帐子,起身下地,待看清窗外绰约的人影时,不禁面露一丝喜色。

这半个多月来,所有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虽然不知道萧青戎那边都在准备什么,可侯府中却聚了一群手工精湛的绣工日夜赶工,飞针走线,缝制嫁衣等物。又有高敏坐镇侯府,整日里应对那些负责采买的婆子和商贾,细细挑选那些将成为嫁妆的物事…

似乎府中人人都在忙,可是身为主人公的李玉娘却反倒是清闲了下来。几次想要插手,又与高敏商量所需费用之事,却都被高敏驳了回去,只要她安生养胎便是。

一恍时间过得飞快,已到了腊月,距定下的亲迎之期也没有几日了。这些日子,李玉娘一直都没有看到过萧青戎,只从小红手中接到过几张字条,心里既是惦记又有些抱怨。

近了窗前,她正待打开窗子。却听外面一声低语:“不要开窗。”动作一顿,李玉娘还未说话,外面萧青戎已经又道:“你身上可穿得暖?去把被子抱来裹上便是。”

“我不冷…”淡淡轻了声,李玉娘皱眉道:“你怎地不进来?外面应该很冷的。”

萧青戎闻声低笑:“你没听他们说过婚礼前,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吗?若是见了,怕是以后便会日日相厌的。”

李玉娘笑问:“若是此刻见了,你便会日日厌我吗?”

“我只怕你会厌烦我才是。我又怎么会厌烦你轴线?”萧青戎一声低笑,忽然道:“从前,我本不相信这些,可不知为何现在却是有些慌神…玉娘,你莫要笑我…”

李玉娘低垂浅笑,抬起手来却没有开窗,只是把手轻轻附在窗上,隔着一层窗纸,两人的手渐渐重叠。虽是隔着一层纸,却仍然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一般。

她柔声道:“青戎,可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句词: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虽然此刻不能相见,但想到再为几日,我便是你的妻,我很欢喜…”

听到她这样说,萧青戎便笑了出来。虽然并未说话,却是低头把额头抵在窗上,久久无言,只是这样静静偎着…

时光似水,没过几日,便是婚礼前一日,男方催妆、众女添妆时。李玉娘原本还以为又不用她多做什么。可一大早,高敏便拉着她一起到了那些绣娘住处。这会儿,这些绣娘的工作早已完成,正在检验装箱,一袭如火似霞的红衣挂于架上,华美的金纹银饰夺人眼目。

李玉娘还想再看,却被高敏拉到桌前,递给她一把剪刀,“虽然原本不该让你此刻支剪刀的,可用来回礼布置新房的剪纸却要新娘亲手剪出。”扭头看李玉娘一脸懵懂,又知李玉娘不是个手巧的。高敏只得叹息一声道:“你只剪一幅就是。剩下的我叫别的人剪便是。”

虽然只剪了一幅双喜字的剪纸,可对李玉娘来说,却还是太难了。跟着一个绣娘学了一个时辰才剪出象模象样的。再看别的人也不知早剪出了多少。不只是喜字,又有并蒂莲、双枝花、莲子成双、戏水鸳鸯、麒麟送子、牡丹富贵、年年有余等等,手工精美得让李玉娘啧舌。

高敏亲手将李玉娘剪出的喜字贴上一只朱漆饰金的箱子上,吩咐高婆子道:“‘铺房’时,这幅喜字一定要摆在婚床上。切不可弄错了,把别人的贴上去。”

高婆子点头应是,领命自去。这头高敏还未细验了余下第二日带往男家的嫁妆,便有各府送来的添妆礼。李玉娘听着婢女一一回禀各家名姓,除了她见过的几位夫人外,竟有大半她是不认识的。虽是不认识,可光听这些名姓,却也知必是京中有名望的豪门世家。自知这些人不过是看在太后赐婚与高敏的情面上,便也不多说什么。

虽然如此,可是听到“雍王府”三个字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看到那匣中装着的一副足赤金头面,又并一副点翠头面,金的那幅倒也罢了,可那副点翠头面却委实算是珍品,不禁迟疑地问道:“夫人与雍王妃莫非竟是旧识?”

高敏一件件相看着,笑道:“从前未出阁时倒是有些交情,只是你知道我自生了旭哥儿后便甚少会客,这庞氏却是很久未见过了。”

便是高敏不如此说,李玉娘心里也已经有了成数。张七,想说莫要说了。可看着高敏喜气洋洋的神情,再细想想她要是拒收不只是打草惊蛇,更是损了对方的面子,便也不再说话。只暗里使小红把消息传出去,叫萧青戎注意着点雍王与王相或是高侯府之间是否有什么接触。看来,蔡确损了面子后,雍王终于耐不住要自行出面了。

因着明日便是亲迎日,这一晚却是早早睡下。第二日李玉娘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外面传来高敏的声音,竟是起了个大早赶过来。虽然这时候迎接新娘多半都是在黄昏,可仍然是要一早起身便开始收拾的。

正午已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屋的奴婢在喜娘的指使下忙前忙后,李玉娘心底五味泛杂,既是感慨又是欢喜,几欲落泪。那过来为她梳妆的喜娘瞥见,便笑道:“娘子快莫要落泪,这会儿哭了,便不好上妆,再说了,您这会儿哭完了一会上‘花檐子’时可怎么办?”

见这喜娘说得风趣,李玉娘忍不住淡淡一笑。回眸看到高敏定定地望着这边,她不禁心中一动。见那喜娘拿起梳子正要为她梳头,便唤了一声,回眸道:“夫人,可愿为玉娘梳头?”

那喜娘闻言,冲口便道:“娘子,这为新人梳头可是…”抬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李玉娘只是望着面露惊喜之色的高敏,点了点头。高敏迟疑了下,上前接过梳子,轻轻落下,一下一下为她梳理着头发。口中喃喃念道:“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白发齐眉…”低垂的眼角却有一滴泪滑落。

自镜中望高敏既喜且忧的神情,李玉娘低声道:“夫人,既是太后娘娘懿旨,请夫人主事。那今日玉娘便视您如亲娘一样,还请夫人垂爱…”

持着梳子的手一颤,高敏强自压下心中凄伤。微笑着为李玉娘梳好了头,待上完妆,李玉娘换上大红的嫁衣后。便缓步上前,轻轻整理着她肩上的霞帔与裙裾。念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之前做喜娘时李玉娘也曾见过新娘出嫁父母做这样的教导,此刻也不迟疑,立刻应声道:“诺。”

高敏微微一笑,退开,却是被硬拉来的高侯上前不情不愿地沉声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李玉娘依然沉声应道:“诺。”

外人看来,只道因为李玉娘无父无母,故而这高氏兄妹才遵太后之命充作她的长辈出面照应。又谁知这淡淡几句应对间有多少酸楚。

听得外面渐近的喜乐声,喜娘便笑了起来,招呼着一众喜娘又并特意请来帮衬的女客,隔着窗子笑道:“新郎官可是急了?若是心急抱得娇娘归,怎不做首催妆诗来听,若是做得不好,我们姐妹可是不依。”

这催妆诗却是流传已久,只是到了宋朝,除了诗书门弟,豪富之家,普通百姓已经免了这一道程序。可在文人墨客眼里,这却是极之风雅,必不可缺的情趣。

李玉娘听到外面喜乐渐息,有男子低吟筹谋之声,不禁垂眉浅笑。隐约听得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笑大声吟道:“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里面的娘子,这首催妆诗可好?”(此诗作者贾岛)

这男子一吟出来,便有女人轻轻弹起琵琶把这四句诗又连唱了三遍。又赞道:“秦大官人的诗再算不上好,岂不是更无好诗了?”

那喜娘回头瞥了眼仍垂眉不语的李玉娘,便又笑道:“诗是好诗,可咱们新娘可是要考考新郎的才气,旁人莫要再代了。”

外面萧青戎一声低笑,沉吟片刻,竟真地吟道:“传闻烛下调红fen,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唐人徐安期)

他一吟罢,便响起一片娇笑声。这首诗虽未必胜过秦观吟的那一首,可却更添暧 昧与男女调笑之情。一时,便有琵琶之声响起,女子的低唱里渐渐又杂入男人的低吟。

李玉娘抬起头来,眼中尽是笑意。那喜娘见了立刻便欢喜地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又转身过来取了一方男方催妆礼中的艳红销金盖头覆在李玉娘头上。众人上前拥了李玉娘起身,在外面吟唱之声停了之后推门而出。

虽然看不到萧青戎,可李玉娘却分明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她垂下头,抿唇偷笑。

目光炙炙,落在面前低垂着头,被红盖头掩去面容的女子。萧青戎心中激荡,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还未近得李玉娘身,便已经被身旁请来帮衬的秦观抓住。

“萧兄莫急,纵是相思难耐,也不急于此时啊”秦观原就生性诙谐,又性子风流至极,此时请来帮衬的的众艳ji竟有大半都是因与他相熟而来的。此刻听他这样一说,那些女子和一起来接亲的众亲友便齐声吆喝。

早有娘家人捧了茶点水酒过来招呼,又有备好的金银锞子相送。一阵笑闹,一对新人才往外走去。

侯府门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又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在鞭炮声稍歇,李玉娘二人刚刚跨出门时,却突听得远处传来大喝之声,竟是一连数匹快马远远奔来。虽然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可早有眼尖地瞧出那马上骑士竟象是宫中的宦官,便在呼喝声里速速闪开。

果然,那为首的骑士一挤了过来,便取出一纸黄绢,大声道:“传皇后娘娘懿旨,安人李氏玉娘上前接旨…”

李玉娘闻声一怔,便立刻醒过来这是当日官家所说的那份大礼。当下便在喜娘的扶持下跪在地上。

只听得那太监念道:“今六品安人李氏奉太后懿旨匹配萧氏,实乃佳偶天成,天赐良缘,特赐李氏…”一连串的赏赐,李玉娘听得不大清楚,可周围赞叹艳羡之声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她,也不由得生出得意之情。

应声上前接过懿旨,那太监却是脚步一错,竟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李娘子,延安郡王殿下请小的为他道一声贺,还说他谢谢你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目光一闪,李玉娘勾起嘴角,低下头去。虽然不能看到那太监是什么神情,可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却已经感觉到话中的诚意。想来,那个孩子是真心道谢吧?

正自沉吟,那太监已笑着退开:“咱家也不耽误吉时了,诸位请便…还愣着做什么,把车赶过来一会随在后面便是…”

远远地看着那辆赶过来的马车上大箱小笼的东西,围观的人不禁又是啧啧有声。虽然不知道这赏赐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值钱,可光看这赏了一车东西,就够让这些寻常百姓羡慕的了。

喜娘心中也是激动,一面扶着李玉娘一面低声道:“小的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面,可是承了娘子的福份。”她正说着话,站在门前的礼赞已是大声叫道:“新娘出门,新郎打赏,此非买卖,赏钱多多,福气多多…十万,绑在一起才好”

萧青戎扬眉一笑,却是依足规矩答这讨赏的礼赞:“自古以来绅士出门不带银钱。”说是这样说,却早已以目示下马前提着一个大袋子一脸紧张之色的莫大。

莫大咽了下口水,打开袋子抓了一大把铜钱扬手撒在马前。便有看热闹的孩子们大笑着一哄而上,哄抢一空。

萧青戎笑着看李玉娘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那顶“花檐子”,才自行上了马。

这花檐子其实就是没有顶的轿子,后来加了顶子也便成了花轿,都是一样由轿夫拦着的。此刻李玉娘上了轿,那四个轿夫却是嘻笑着不肯抬起,便有娘家小厮过来塞钱,直塞到他们满意肯抬起轿过止。

这却是风俗,大喜之日,便是哪个环节办事的有些贪,主家却也不得生气的。

一时花轿抬起,喜乐奏起,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穿过御街,热闹非常。

李玉娘起初只道新房是在他们住的西城,却不想下了轿后才觉得有些不对。虽是看不着,可却分明感觉这竟是一所大宅院。

一时心中疑惑,不知萧青戎是不是买了宅子。下了轿,喜娘却是不急着扶她向前,来送亲的众女却是笑嘻嘻地上前,自有莫大又掏了钱出来一一打赏,众女这才散开,让新娘往前走去。这却是有个名头,叫作“杜门”。若是不好生打发了娘家人,她们却是要笑闹,不准新娘进男方门的。

站在门前,却又有人捧了五谷杂粮,混着铜钱符禄等物,丢撒于门前,一群小儿上前嘻笑争夺,这却是谓之“撒谷豆”。萧青戎回眸,虽有喜娘相扶,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小心,莫要滑倒。”

那喜娘挑眉一笑,“新郎官放心便是,咱们怎么会跌到新娘子呢”说着,便扶着李玉娘向前,让李玉娘踏上早就铺好的红毡。她却是走在一旁。

相送入洞房,坐于虚帐之下,坐富贵后,萧青戎便起身,在喜娘的指示下连饮三盏酒,又把空酒杯对着众多娘家女客一亮。众女便嘻笑着退出洞房出府离去。这却是所谓的“走送”。

待送走娘家客,喜娘便将早已绾成同心结,由男、女两家各出一半的大红彩缎递于新郎手中,由新郎引新娘由洞房而出。论理,这却是要入家庙于祖宗面前拜天地的。只是此刻不便,萧、李二人便于大堂之中行礼。

目不能视,可垂下的眼帘却是能看到萧青戎半幅衣摆,又一双黑底快靴。伏首相拜,李玉娘压低了声音低语道:“虽此时未能拜过父母,可来**我亦可往岭南拜祭双亲。”

她的声音极低,旁人自是听不清,可萧青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闻言淡淡一笑,望着李玉娘的目光更显柔和。低声应道:“好”

拜过天地,便又回洞房。男左女右,撒帐之后,便各以一缕头发结作一缕,谓之“合髻”,平时所说的“结发夫妻”便是由此而来。又有喜娘取了以彩带相连的酒杯,与他二人饮“交杯酒”,饮罢交杯,便把两只酒杯丢于床下,却是一仰一合,口赞:“大吉”。

赞罢便笑着把手中金秤递于萧青戎,“新郎官,此刻却是可以看新娘了。”

萧青戎挑起眉来,却是不急着挑开盖头,只笑道:“有劳几位了,也可歇着了。”

那些喜娘惯会看人脸色,如何不知萧青戎何意。便嘻笑着退了出去又顺手带了房门。萧青戎皱眉看着听似安静的屋外,低喃道:“一群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前面吃酒岂不是更好。”

李玉娘闻声,自然知道外面定然是有人在行壁听之事。却是低笑出声。萧青戎也便笑了,立起身来执了金秤,斜里探出,缓缓挑开那掩去李玉娘面容的红盖头。

灯光下,现出那一张艳丽中尤带三分羞意的面容。萧青戎默默看着,竟是久久无语,在李玉娘抬头相望时才低喃出道:“你清减了,真是,难道侯府里小红竟没炖那些补品给你吃吗?”

没有想到洞房花烛之夜,萧青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李玉娘先是一怔,便低笑出声。

她这一笑,萧青戎竟又正色道:“娘子想吃什么?明日我便叫莫嫂煮给你吃。不出半月,为夫定叫你变得又白又胖…”

李玉娘弯起眉眼,听到外面隐有哀叹之声,心中也暗自奇怪萧青戎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笑好叫外面那些人懊恼无比。

眨了下眼,她低声轻唤道:“官人…”只唤了一声,她便又垂下头去。偷眼瞧去,只见一直嘻笑着的萧青戎面色一柔,脉脉相望,虽是无语,却尽是情意。

望着她含笑的眼眸,萧青戎的喉节为之一动。突然转地转身,直扑窗前,竟是猛地推开窗子,一声大喝:“还不都快滚到前面喝酒去惹恼了老子,一个个的酷刑侍候。”

他这一声吼,窗下便“哄”的一声,原本还想听壁角的男人们嘻笑着跑开。秦观还尤自大声笑道:“萧郎恁地小气…”

看着众人跑远,萧青戎才关窗转了回来。却是坐床边,执起李玉娘的手,低唤道:“娘子…”只是一声轻唤,便沉默下来。默默相望,却有满足之色。终于,她成为他的妻。

终于,他是她的夫了。

抬眼相望,无限娇柔,“官人,”一声低唤,李玉娘目中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低头瞥见她的泪,萧青戎捧起她的脸颊,怜爱地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莫要哭,娘子,我只愿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让你笑。”

“傻瓜,难道不知道喜极而泣的道理吗?我这是开心…”手掌下移,移到并不显怀却也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李玉娘低声呢喃:“就象一场梦我,居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官人,我是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嗯,我知道我明白,玉娘,我的娘子。我们是一家人,你,我,宝宝,还有可乐,等我们接回他时,我们便是永不分开的一家人”

听到萧青戎提到可乐,李玉娘的眼泪流得更凶。揪着萧青戎的衣襟,她柔声道:“官人,你今日所言我会牢记心中。有你说的这一番话,便是日后你负了我,我也定会多想着你的好处…”

她是有感而发,萧青戎却是一声轻叱:“浑说什么?哪个说我会负你?若是我萧青戎负了你,便叫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嘴便被李玉娘轻轻封住…

不用许什么诺言,也不用发什么毒誓,此时此景,她只觉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快活。便是只为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便都值了…

第一卷宅院 第六十二章 局势骤变

第六十二章 局势骤变

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恩爱异常。在这栋萧青戎租赁下装茸一新的宅院里,李玉娘度过一生中最逍遥快乐的时光。虽然因为腹中胎儿,少了那些销 魂缠绵,却也是耳鬓厮磨,春情缱绻。

一恍,便近年关。腊月二十三,却是小年开始。因习俗中素有“官三民四船五”之说,所以普通百姓却又是腊月二十四这一日祭灶。赶在二十三日,便已使人把宅中打扫一新。二十四日时,又请了僧道诵经,按家中人头数烧了纸钱。剪了灶马贴于灶上,又用酒糟抹了灶门,供上上好的年糕果品。这却是有个名堂,谓之“醉司命”与“胶牙饧”。好让灶王爷嘴甜说好话。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城中豪门富户便每逢下雪便于家中开宴,又请了师傅在庭院以雪堆出狮子、麒麟等吉祥神兽或是做出样式新颖的冰灯。大小店铺也都开始买卖年货,更有走街窜巷往门户送“财神”者。一时间,汴梁城中年味十足。

祭过灶神第二日,却是逢雪。外面鹅毛大雪,室内却是和暖如春,上好的银霜炭,连烟灰都极少。原还腻在一起说笑,可因着一封突然被送过来的书信,萧青戎临时决定出门。

“那蔡确真敢那样大胆?”李玉娘皱眉低问。“官人,你也不用太急。虽然信上说蔡确请王相过去赏梅吃酒,是不怀好意。可天子脚下,他就是再胆大,也不敢伤堂堂宰相分毫才是”

萧青戎闻言,低眉看着为他系大氅的李玉娘。淡淡道:“我也知蔡确没那么大的胆子。可小荣说蔡确召集了几名好手,身佩利刃。我只怕王相这个三旨宰相经不住吓,答应了蔡确的要求。”想想,他又笑道:“在王相那个小舅子身上,我可是没少花心思,要是这会儿他被人一吓就全忘了立场,岂不白费了我一番工夫”

闻言浅笑,轻轻掸了掸萧青戎的肩膀,李玉娘平声道:“你莫要胡来就算王相真的受不住惊吓改了主意,咱们另想法子便是…”

萧青戎扬眉而笑,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自然不会乱来的。若不是高夫人怕此刻起程返杭动了胎气,你我今年便可以回杭州过年了。玉娘,其实便是此刻撒手不管,我也不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李玉娘已经掩住他的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说什么撒不撒手的呢?官人,纵是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我却不愿你留有任何遗憾。”低下头,她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对不住宫中缠绵病榻的那位天子,却到底隐隐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到底,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之间的事罢了。”

想起前两日收到宫中传出的消息,萧青戎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突然又回过头来,低声吩咐道:“我走后,你叫莫大看牢了门户。将近年关,恐有贼人生事。若真是有事,便往后面马厩去唤那车夫…”

李玉娘笑着应下,送走萧青戎后便自翻出装着针线的小箩筐。虽然手艺不好,可她心里还是想为腹中的孩子做些什么。原本还想做件小衣服的,可到最后还是选择做了肚兜。至少,这个剪裁什么的不会错到哪儿去。

才拿起针线缝了几针,小红便推门而入。抬眼见着李玉娘正在肚兜上绣花,便立刻便了脸色。忙过来伸手抢:“我的好娘子啊怎么又自己动手呢?不是和你说了,有身子不能再动针线的。仔细扎着胎神看你悔不悔?”

闻言失笑出声,李玉娘暗觉好笑。还什么胎神?这都不知是哪路神仙…可被小红一瞪,她也只能抚着小腹顺从地撒手让她把针线筐拿走。

把小筐挪开,小红才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呀”地一声道:“我差点忘了娘子,你说今日谁登门拜访来着?”

李玉娘闻声一怔,“可是高夫人?”这么大的雪?不对啊,若是她,小红也不会特意来说,早就引进来了。想了想,她实在想不出究竟会是哪个,“到底是谁?非要拿个乔逗我”

小红一乐,笑道:“说出来您都不信前面厅里坐着的不是别个,正是咱们杭州首富之家的那位小娘子,现在雍王府里的夫人…”原本还兴致勃勃要再说些笑话的小红看着李玉娘突然一变的脸色,也不由得收了声。有些不安地问道:“娘子,可要我赶她走?反正这朱娘子也从来没什么好话的。”

“不必,”李玉娘皱起眉,却是有些疑惑。按说,朱煦自进了雍王府就更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居然突然来拜访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皱着眉起身披了一件狐领披风,径直往前面花厅走去。

想是因在船上都觉得朱煦太过无礼,这会儿小红和莫嫂也没那么热情,只斟了一杯茶便把朱煦丢在厅上无人理会。

李玉娘抬眼瞥了眼小红,淡淡道:“还不快去给朱娘子斟茶来。”

小红应了一声,却未先出去,反是把炭盆又往李玉娘身边拖了拖,这才转身出去了。

李玉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容清冷,比数月前更显清瘦的朱煦,李玉娘丢开心中疑惑,平声道:“未知朱娘子到访,有知远迎,失礼之处还请朱娘子莫要见怪。”

一句话说出,朱煦并不曾立时回应,李玉娘也不觉奇怪。反正朱煦原本便是这样,总是看她不顺眼的架势。可这回连婢女都未曾带便在大雪天找上门来却委实有些奇怪。她还在暗自思忖,却不想朱熙突然站起身来。

李玉娘原本便生得娇小,虽然比朱煦大了足有五岁,却并不比她高。这会朱煦突然站在她面前,立时便她光全挡住了,倒把李玉娘吓了一跳。抬起头有些警惕地看着,却不想朱煦默默看了她片刻,竟是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玉娘一愣,看着在自己面前矮下一大截的朱煦说不出话来。对朱煦她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关系极坏。可却也知道这个专与她作对的女子骨子里颇有傲骨。这会儿朱煦突然之间在她面前跪下,李玉娘便有些受惊,虽然觉得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又不愿先开口去问。

所幸朱煦也未一直沉默下去,抬起头来,她眼神发直地望着李玉娘,沉声道:“李娘子,求你救救我朱氏一族。”

李玉娘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朱娘子,你这话从何说起?李玉娘一介女流,难来那么大的能力?更何况你朱家乃杭州首富,娘子你又入了王府做了夫人…朱家声势如日中天,又怎么会要人救呢?”

打量着抿紧了唇不说话的朱煦,她又笑道:“地上凉,娘子还是起来说话的好,莫仗着年纪轻落了毛病。”

朱煦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玉娘,哑着嗓子道:“娘子不想看到我那弟弟也惨死刀下吧?”

面色骤变,李玉娘冷哼一声,怒道:“朱煦,我念着与你朱家还有些烟火之情,才容你进前说话。你若是不知好歹,胡言乱语就趁早给我滚出去”

她这样毫不客气地喝斥,朱煦竟是没有生气,只是启唇一笑道:“我就知李玉娘对谁都可以绝情,却绝不会对我那弟弟不闻不问的。李娘子,我若不是无人可求,也不会求到你这里。你就只当是为了熙哥儿,去劝劝我爹吧”

冷静下来,李玉娘沉下脸看着朱煦,淡淡道:“起来吧,朱娘子还要把话说清楚些,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我又怎么帮你呢?”

朱煦一喜,“你答应了”看李玉娘不冷不热地瞥着她却不搭腔,她咬牙道:“李娘子若是不答应,朱煦便跪在这里直到你答应为止。”

李玉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朱娘子原来竟是这样有耐心的人。”转目看着正走进花厅来的小红,她招了招手,捧了小红递过来的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既是这样,朱娘子要跪便跪着好了,左右这会也没人要打扫。”掩面打了个哈欠,她淡淡道:“朱娘子若是不继续说下去,且容小女人回去歇着了。”

看她真似要起身离去,朱煦一咬牙大叫道:“雍王要反了”

李玉娘的身子一震,低头看着朱煦,又缓缓坐下身来。“朱娘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没乱说,”喘着粗气,朱煦象是豁出去了一样,细细把她几日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却原来,却从朱煦入了雍王府后,虽然被封了夫人,又得雍王和雍王妃重视,表面上也算颇为风光,可内里却并不受宠。除了头一次被唤去侍寝外便再未被宠幸过。

虽然心里对那个比自己大了一旬还多的雍王并无感情,可朱煦也知道人在深宅之中若是没有男人作靠山,这一世都出不了头。便压下初为人女的羞涩,想要搏上一搏。却不想在悄悄潜往书房时听到了一桩秘密。

“我听得出那同雍王说话的人是姓蔡的,当初进京时我便曾见过他。”朱煦捏着指尖,哀然道:“我今日托词出来探望父亲,想就是想要同他说这件事的。可是根本就不听我说。反倒叫我不要多管这件事。李娘子,虽然我一直讨厌你,总是和你作对。可是我知道,如果你去劝我爹,他一定会听进去的。我求求你,去劝劝他,叫他带着熙哥儿加杭州去吧”说着话,朱熙便已经哭了起来。

看着哭得伤痛的朱煦,李玉娘心中暗自盘算。若说雍王因为立嗣之事不顺而起了谋反之心,她是信。可朱子钰真是象朱煦所言并不知情?只怕未必吧?对朱子钰来说,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要是事情真成了,他这个资助大半身家的有功之臣再怎样说也是拥立之功的。而朱煦少说也会被立个妃才是,若是生个一子半女,那他朱家日后的富贵岂不更是不得了。

不认为自己真能劝说得了利欲熏心的朱子钰,可这会儿李玉娘却偏偏表现得极为自信,甚至还带着些有些得意的笑容。“那倒是,朱大官人当年倒是很宠我,现在也肯听我说话的…”拿眼笑睨着朱煦,她淡淡问道:“你该知我现在已经另嫁他人,而你爹即使是肯听我的话,也断不可能毫无要求的。你说,我为了旧人而惹恼了新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已为人妇,可朱煦到底面皮薄,听李玉娘问得暧昧,便有些难堪之色。李玉娘盯着她的脸色,又笑着轻抚自己的小腹,“不瞒朱娘子,我腹中此时尚怀着我官人的骨肉…”看到朱煦突然抬起头瞪大了眼,她便淡淡道:“其实,就算是你们朱家真出了什么事,要抄家灭门,与我也没什么相干。熙儿那个小毛头,至多不过是被充作官奴…我想,凭我的财势,想救区区一个孩童却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你们朱家其他人…”

阴笑了两声,李玉娘毫不掩饰地道:“就算外面有些善名,可我也没必要救那些对我不友好的人不是吗?朱娘子,我不是圣人,你恐怕是求错人了。”

“你、你是要好处是吗?”朱煦咬着唇,突然猛地跳起身来,嘶声道:“只要你去劝我爹,我便把熙哥儿先偷出来给你如何?”

目光一瞬,李玉娘的指尖轻颤,可声音却仍是漫不经心的,“你说偷就偷吗?且不说你爹会不会报官,就是他不报官,熙儿也未必肯跟我走啊”

“我…我会告诉他,你才是他的亲娘”

抬起眼,定定看着朱煦,李玉娘牵起唇,淡淡一笑:“你是说真的?你真肯为我做证,告诉熙儿我才是他的亲娘?”

“是”朱煦沉声应道:“只要你答应我了,我便立刻去做。”

“那好,”李玉娘强压下心中激动,沉声道:“你现在便把熙儿带来。只要你肯照你说的话做,我就一定会去劝你爹返回杭州。”

朱煦一声冷笑:“李娘子也是大商家,可曾见过谁没得了钱便先把货给人的?再说了,你若是根本劝不动我爹呢?”

李玉娘只是浅笑:“朱娘子也是个聪明人,就算是我劝不动你爹,你把熙哥儿给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且不说若雍王真事成了你们一家子富贵,随时都可以把熙儿要回去。要是万一事败,熙儿跟在我身边,总能逃过一劫,免了可能没入宫中充作官奴之苦,这也算是为你朱家留了点香火吧?”

咬着唇,朱煦犹豫了片刻,突然一跺脚恨声道:“好我应了你。现在便去接了熙儿出来。可是你也得同我一起去才行,我要亲眼看着你进去见我爹。”

李玉娘大喜,可面上却是淡淡的。起身笑道去换身衣裳,才出了门走得稍远便立刻叮嘱小红道:“你立刻去唤了莫大和莫嫂,只说要他们随我一同出门。再去告诉那车夫,请他立刻去告诉萧大官人,只说事有急变,雍王将反。”

刚才在花厅里,小红也是听得清楚。这会儿却只觉脚软,把李玉娘吩咐的话在嘴里反复默念着,脚步发飘地去了。

李玉娘回了房间,也未换衣裳。却是打开首饰盒,捡了枝最得的银簪插在发上。

待小红带了莫大、莫嫂过来,她也不多说,只低声吩咐道:“一会接了孩子,我叫你们回来,你们便立刻回家。把门户看紧了,切不可惊动孩子。”

听她说得郑重,莫大等人便一径点头应诺。李玉娘这才款款走到花厅,笑着汇合了朱煦。坐了马车直往朱家在京中新买的宅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