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巧点了点头,笑道:“奴婢送二小姐。”

萧月怜走后,香巧将手里的竹篮子打开,取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嚼:“二小姐的手艺可真不错,且做了这么多,我又有口福了,她们姐妹俩每隔几天便闹上一闹才好呢,如此一来,爹爹不多日就能还清赌帐了。”

她想起爹爹和兄长前来要银钱的嘴脸,忽然间没了胃口。

萧问筠的轿子尚未到杜府,一揭帘子,就看清杜府门前另停了一顶轿子,她看清了轿门上的府徽,心里一跳:原来是她。

难怪她会无缘无故向自己示好。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看来她已成了李景誉为的后备,在没有捕获自己的情况之下,李景誉便早早地步下了下一步棋?

萧问筠下了轿,向门房呈了贴子,过了半晌,才见门房出来,抱歉地道:“萧小姐,我们家小姐缠绵病体良久,前两日见好了的,可不知道怎么了,今日一大早又复发了,这后院现在都忙着给我家小姐请大夫呢,我家小姐又怕过了病气儿给萧小姐,所以,怕是没空招待萧小姐了,请萧小姐改日再来?”

萧问筠心底明白,杜念芹这是受了吉馨竺的蛊惑了,知道了前几日发生的事,因而要对自己避而远之了,这样的情形,前世她便已经受过,杜念芹是个比自己前世还要循规蹈矩的闺秀,对既将上身的麻烦有天生的避凶趋吉的本领…自己前世也不是一样?

而且,因为她的姑姑是皇后,更是顾忌良多,在前世,自己所受一切污蔑还只有流言流传的时侯,她就把自己列为了拒绝来往户了,那个时侯,她也曾痛苦悲伤,不明白以前无话不谈的蜜友为何一下子就变了,今日看来,杜念芹这样的人,如果不变,倒真是天下奇闻了。

所谓闺蜜,有利的时侯自然会甜如蜜。

萧问筠和煦地对那门房笑了笑:“不打紧的…”趁那门房刚松了一口气时,她迈步便向杜府而入,有平安在身边,她相信没有人能拦得了她。

“她既是发病,我更是要进去看看了,凑巧,父亲大人从长白山带了些百年野参来,最是补气的,最适合杜姐姐此时用了。”

门房呆呆地看着萧问筠长驱直入…杜府是书香鼎胜之地,他是书香门弟杜府的门房,自然做不出恶奴欺弱主赶人之类的事来,更何况,萧问筠怎么看也不象个弱主!所以,他隔了良久,才醒悟过来,急急地跑去角门,抄近路去通知自家小姐。

萧问筠走得看似不快,可因为她以前常来杜府,对杜府自是很熟,也知道几条近路,所以,在门房怔了半晌,赶到杜念芹的住处,才通知到杜念芹萧小姐来了的时侯,萧问筠后脚已经赶到了,还和门房打了个照面。

还依旧很和煦地对那门房笑了笑:“真是个称职的下人,你的脚程可真快。”

看着她的笑脸,门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许多年之后,门房已然退休,萧问筠也成了一番大事,门房偶尔和人谈天,说起萧家这个女儿,依旧感叹:“那个时侯,我就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啊,小小年纪荣宠不惊啊。”

其实他心底是想说:脸皮超厚啊。

第十六章 泼妇的手帕之交

他们的对话,自是给屋里的杜念芹听清楚了,杜念芹此人,是个连稍微的得罪人的恶言都说不出来的人,所以,听到了萧问筠的声音,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微微笑道:“萧妹妹,瞧你,都说了咱们俩姐妹改日再述了,你偏要来,过了病气儿给你可是我的罪过了。”

杜念芹一边说着,一边咳了几声。

如果在前世,她架了个台阶,萧问筠怎么也会顺着台阶下了,不会撕破了脸皮找不自在,在前世,她是个多么替人着想的人啊,她心底暗叹。

所以,她慢吞吞地望了望屋内,笑嘻嘻地道:“杜姐姐怕过了病气儿给我,就不怕过了病气儿给吉妹妹了?看来是吉妹妹的名儿起得好,到了哪里都吉祥如意的,能给杜姐姐带来些新气象,所以杜姐姐连病发了,都不避忌?”

杜念芹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苍白,勉强笑道:“萧妹妹说笑了。”

遇上这么个煮不乱的铜豆子,杜念芹倒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了,想一想她也没做什么大事,不过和庶妹打了一架而已,成就了一番泼妇之名,连带自己也成了泼妇的手帕之交而已,她在心底暗叹,自己一向谨慎,选择朋友也是再三思量的,怎么能防到面前这人一夜之间就转变了呢?

她和萧问筠的关系可是贵女之内人尽皆知的,现在怎么撇清也太晚了,反而会落人话柄,说她不顾情意,一想及此,杜念芹便心底也有了几分堵气,心底把萧问筠怪了又怪,侧过身子,伸手把萧问筠往房门边让:“宛妹妹早来了,那时我还好好儿的,哪想听她说了前几日萧妹妹的英姿,便忍不住替妹妹有几分忧心,便又病发了。”

萧问筠看清她责怪的脸色,心想这才是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她所忧的,不过是自己连累了她罢了。

娘亲和皇后娘娘闺阁之中是手帕之交,连带自己和她关系也亲近,如今自己做出这等事来,哪会不让人连带着将她也垢病的?

于是,萧问筠脸上有了歉然之色:“杜姐姐,是妹妹糊涂了,一时气愤,才做出如此事来,妹妹以后不会的了。”

杜念芹松了一口气,心想她如果真的醒悟了,以后循规蹈矩的,凭她父亲的声望,贵门之中迟早会渐渐淡忘前几日发生的一切,说不定她又会翻身了,倒不能彻底地得罪了她,替自己立一个敌人,姑姑不是常说,万事以和为贵么?况且姑姑现在病重,正是需要助力的时侯…

杜念芹一翻思量,心底已有了计较,忙笑道:“萧妹妹前几日怕是吃多了炸肉丸,才会那么上火的吧,今日带些菊花茶回去,以后每日都喝上一壶,就不会那么大火气了。“

萧问筠眨了眨眼,把眼睛里逼出些泪意来:“还是杜姐姐最大方了,无论妹妹犯什么错,姐姐都会原谅妹妹的。”

两人亲亲热热地携手进门。

刚走进门,吉馨竺就从内室迎了上来,脸上全是笑意:“今儿可赶巧,都赶在一处了,我才来,不多一会儿,萧妹妹也来了。”

萧问筠自是闭口不提在自己和杜念芹交好的日子,吉馨竺可是从不上杜念芹的门的…只略有些风吹草动,她们之间的情意就变了质了。

如在前世,萧问筠必会心痛心伤,给吉馨竺一个淡淡的冷脸,连带着对杜念芹也不待见了,此时,她心底却不留半点儿阴影,反而上前挽住了吉馨竺的手,亲热地道:“这下可好了,吉妹妹也和我们在了一处,以后的日子更好打发了。”

吉馨竺心道她怎么来了,自己好不容易说和了杜念芹以后离她远些,免得有损闺名,自己也能见缝插针地和杜念芹扯上了关系,可不能前功尽弃,于是笑问:“杜姐姐病了这么些日子,萧姐姐可有好长时日没见着杜姐姐了,萧姐姐前几日又被人伤心了一场,恐是有许多话要说,正好,我今日带了些玲珑茶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聊。”

萧问筠知道吉馨竺是在提醒杜念芹,自己前几日闹出的那一场,于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吉馨竺:“我还以为吉妹妹要留我们俩单独说说话呢,想不到吉妹妹倒是毫不避嫌。”

杜念芹为人虽一本正经,但到底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听了萧问筠的话,察觉到了吉馨竺话里话外的挑拨,静静地望了吉馨竺一眼:“还不把你的玲珑五花茶拿了出来,莫非这茶也象妹妹一样玲珑可爱,要寻找适当的时机才肯拿出来么?”

吉馨竺脸上维持着微笑,嘴却有些发苦,如果是往日,她自是拔脚就走了,可今日她可是受命而来,又岂肯那么容易离开?

吉馨竺叫随行的侍女拿出了那包装精致的茶叶,用小银勺子从茶叶罐里面夹了茶叶出来,又亲手拿了两个青瓷杯出来,笑着对萧问筠道:“萧家姐姐,这五花茶,最好衬了五陵镇出产的用玉陶土烧制成的青瓷杯来软茶的,这杯子千金难求,我们家也只有五只,原本今日来杜姐姐这里,是想借着杜家姐姐的学识渊博,让她给这花茶起个雅俗共赏的好名儿的,所以只带了两只杯子,就劳烦姐姐用其它的杯子饮了。”

萧问筠笑了笑:“其实如果吉妹妹把自己的杯子让给我,我也不会嫌弃的。”

吉馨竺一愕,心想这萧问筠什么时侯开始这么不懂得眼色了,只得吞吐着道:“我这杯子,是我往日里用惯了的。”

杜念芹此时道:“萧妹妹既喜欢这杯子,就用着吧,现在在杜府,别的没有,府里杯子还是不少的。”

萧问筠斜着眼望了吉馨竺一眼,忙向杜念芹道谢。

她那一眼是趁杜念芹不注意的时候斜了过去的,所以,旁的人没瞧见,吉馨竺可瞧得一清二楚,只见她眉毛飞扬,眼神挑衅之极,心中一股怒气就直往上冒,可还没等吉馨竺发做,萧问筠又是那平和端华的老实亲善模样了,让吉馨竺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吉馨竺想起檀郎那殷切的眼神,不由有些忐忐起来,他可是第一次对自己有所求,可别功败垂成的好。

有侍婢提来了烧开的滚水,吉馨竺亲手接了热水过来,冲入茶杯之内,瞬时之间,屋内便充满了馥郁的茶香,竟仿佛处身于花海之间,连薄纱的衫袖之上都染了香味,杜念芹和萧问筠同时赞了一声好,萧问筠拿起那薄透的青瓷茶杯,转了一转,再闻了闻香气:“这茶的确与众不同,竟是我以前从没有见过的极品,吉妹妹到底是富贵大家,竟能炒出如此好茶来。”

吉馨竺自得地道:“萧姐姐,你错了,这茶不是炒的,而是种出来的,你以为我这茶象平常的茶叶一样,用普通的叶子拿花香熏的么?那样制出的茶,香虽然香了,香气却是浮在表面,经水一冲,便渐渐消失了,就比如那人,如果没有象杜姐姐肚子里的学识浸淫,身份多么高,到底也会露出些原来的劣性,我这茶可不同,它这香气可是天生的,自生长初始,就用花根泡出来的水浇着,这才得了它天然的香气,怎么相同的?”

杜念芹温婉一笑,知道她在暗讽萧问筠那日的做为,却不附合,只拿了杯子饮茶,赞道:“确实不错。”

萧问筠把那茶杯里的茶一口饮下,示意侍婢再倒一杯,笑道:“那我可要饮真一些,难道今日茶杯与茶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过了今日,有了茶,却没有这玉陶土制成的茶杯,又或有了茶杯,却没有茶,那总有一大遗憾。”

她拿起那青瓷杯子,仔细欣赏了那瓷杯上的花纹,笑嘻嘻地问吉馨竺:“你这杯子当真这么精贵,才得了五只?”

吉馨竺自得神情更现:“那是自然,玉陶土原本出产就极少,现已绝地产地了,这杯子可有好些年历史了…”

萧问筠怔了怔,轻叹:“你们家好东西真多…”

话音未落,吉馨竺便眼睁睁地看着萧问筠手上那玲珑如薄玉一般的杯子从她手里滑落,直线地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之上…品质再好的瓷杯子,也经不了这么一摔,更何况这瓷杯子正巧落在了长毛地毯的边缘裸着坚硬的大理石之处。

“哎呀,对不住了,吉妹妹,刚刚还在说这杯子如少了一只,就不成为一套了,那知我那么不小心,还是把它给摔了,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

吉馨竺看清萧问筠惶然作色的表情,直气得双眼直冒火,她急拉着杜念芹的手道:“杜姐姐,您瞧瞧,她这是故意的,刚刚还在说这杯子只有五只!”

杜念芹转眼朝萧问筠望了过去,萧问筠满脸都是惶然:“吉妹妹,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如此做,可世事往往是这样,越小心了反而越容易出错,你可得原谅我才是。”

杜念芹听了便息事宁人道:“吉妹妹,不过一个杯子而已,算了罢,要不我陪你一套金凤杯?”

吉馨竺心知杜念芹因自己一开始出主意让她谢客,使得她在心底怪上了自己,又对萧问筠有了歉疚之意,所以才处处偏帮着她,心想这萧问筠几日不见,仿佛厉害了许多,以前她可使不出这种手段来的!今日的目地可不是这杯子。

她闻言便强忍了怒火笑道:“杜姐姐说得是,一个杯子而已,可不能因此而伤了我和萧姐姐的感情。”

她含笑望向萧问筠,哪知萧问筠又给了她一个斜眼儿,向她挑了挑眉头,等杜念芹望过去的时候,她又是一幅老实良善的歉疚模样,把她的肚皮都快要气炸了。

她吸了口气忍了下来,转过头对杜念芹道:“杜姐姐,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的…”

第十七章 让你不知不觉地上当才是本事

话还没说完,萧问筠便截断了她的话,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是有一事相求,杜姐姐,我今日来,是知道你们家藏书良多,孤本不少,其中有一本用于烹饪食谱的孤本,名叫调味集的,有制作梅花九品糕的方子,你是知道的,前几日我和妹妹闹了场别扭,事后我也后悔得很,总想着怎么样才能与她和好才行,她今日来找我,想让我替她求这孤本送给她,我知道姐姐家有,才来求姐姐的。”

吉馨竺此时却心想,调味集,不是调羹集么?也是梅花九品糕,看来不会错了,他居然也向萧月怜提起过这事?哼,萧月怜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和我争?

吉馨竺心底存疑,便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是想求杜姐姐借本食味书给我呢。”

萧问筠斜着眼睨她:“莫非你要的也是调味集?这可是我先说的,杜姐姐这里还有一本调羹集,是从调味集里摘选了部分出来的笔记,虽然没有那调味集那么全,但也可以应付了,吉妹妹,你乃是本朝首富之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比如说这玉陶土制成的青瓷杯子,摔了一个,你也能找到另一个补上的。”

她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语让刚刚熄了火气的吉馨竺心中的火又腾地一下冒了起来,吉馨竺淡淡地道:“这可巧了,我求杜姐姐给的,也是调味集。”

萧问筠气得转过头去:“杜姐姐,你瞧瞧,她这不是特意来和我过不去么?不过一只杯子而已,摔了就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念芹头都大了,心想这两人怎么回事,从进门开始,就争到现在,她这人一向讲求公平,想着萧问筠把吉馨竺的杯子摔了,如果自己再帮着萧问筠的话,吉馨竺可能不会答应,于是劝道:“萧家妹妹,不过两本书而已,你也说了,调羹集虽没有调味集那么全,但上面都有梅花九品糕的方子,妹妹,依我看,你就先让让吉妹妹,等吉妹妹看完了,你们再换过来?”

萧问筠这才气哼哼地瞪了吉馨竺一眼,嘟哝着道:“好吧,看在杜姐姐的份上,我就不和她争。”

杜念芹只想着快快地让两人别针锋相对,又怕两人一言不合再闹出些风波来,忙急急地叫了侍婢去取了那两本书来,一人一本递给了萧问筠和吉馨竺,吉馨竺赢了一场,心中得意,把那本厚得多的调味集看了又看,这才贴身装好了。

萧问筠自是满脸不愉的拿了那本残破得多的调羹集嘟哝着放到手边。

有了萧问筠和吉馨竺同时在场,三人自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贴已话来,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李景誉走进刘贵妃的寝宫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陪着母妃聊天的那抹淡绯色的影子,他心急着那事,自是没看出来她精心打扮过,向母妃行礼之后,坐到刘贵妃身前的矮榻之上,笑道:“表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自李景誉进门之后,吉馨竺就一直拿眼角扫着,却又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听到他问起,这才笑道:“父亲来内务府送一批瓷器,我正好见左右无事,就跟了父亲入宫,又想着表姨母近日有些寒咳,家里正好备了些九制咸金桔,于是想着给表姨母送来。”

刘贵妃笑着拍了拍吉馨竺的手背,对李景誉道:“皇儿,到底是女孩儿细心一些,不过几声咳嗽,她就记在了心上,今日巴巴地送了咸金桔来,又送了本调味集来,说按里面的食谱制成梅花九品糕最是养颜调理身体的…”

她话未说完,李景誉脸色已变得铁青:“调味集?”

吉馨竺吓了一跳,只觉刚刚还俊雅如秋岩的李景誉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厉鬼,既使是殿内明亮的灯光也照不亮他阴冷的面容,她心中一颤,勉强道:“杜姐姐说了,这调味集比调羹集更为齐全,除了梅花九品糕的做法,还有腌制樱桃等的密法,我原想着表姨母时不时转一下口味也好,所以…”

他忽地向她逼近,冷冷地道:“于是你就自作主张?愚蠢的女人!”

他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去,差点摔倒,刘贵妃忙劝道:“皇儿,她也是一片好心!”

李景誉忽地转过头去,眼已变成红色:“你知道什么!那东西就在那里面!”

刘贵妃闻言,脸色也变了,把目光朝吉馨竺看去,却是和言悦色的道:“馨竺,你恐怕是不知道,那调羹集里有后来读书之人的笔记,本宫早就想看看了,可你也知道,皇后一向对本宫有些误会,因此本宫才托了皇儿想办法的,你能不能再走一趟…?”

吉馨竺被他们两人的神情弄得心绪大乱,反倒没听出来他们话语中明显的漏洞,只怯怯地道:“那本调羹集被萧家姐姐借去了,如你们还想要,隔两日我再换了过来。”

“什么?”李景誉利声道,“又是她?”

他心底忽涌起了阵阵不安,为什么每次的事总有她?仿佛自己自遇上她之后,便诸事不顺了,他心中疑意一生,便仔细盘问起来,吉馨竺原还想着瞒着他自己原想要的是调羹集,但为了和萧问筠争一口气,便什么一时被激,和她争抢了调味集,但她瑟瑟之色,早被李景誉为看出了端倪,几言几语便套出话来,气得李景誉连声道:“愚蠢的妇人!”

吉馨竺莫名被他喝骂,一开始的旖旎情意早淡了,却李景誉莫名害怕起来,于是站起身来怯怯地道:“三殿下,回去以后,我会想办法拿到那本调羹集送来的。”

她便欲起身告辞,刘贵妃向李景誉打了一个眼色,让李景誉心中一机灵,脸上恢复了几分歉然,抱歉地道:“表妹,是我心急了,母妃近日身子又有些不好,使我联想到了长秋宫的母后,因调羹集上梅花九品糕的制法更增添了后人制膳的笔记心得,效用更好,所以才心急如此…”

吉馨竺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个孤本怕是没这么简单,但她此时却只想快快离开这里,于是勉强笑道:“三殿下,民女办事不力,给三殿下添烦恼了,民女定会想办法从萧姐姐手里再拿了那本书来的。”

李景誉听她以君臣之礼相称,也知道她对自己已暗生嫌隙,心中急了起来,心想萧候的长女不知道为何莫名对自己冷淡,现如今唯一能和她匹配身份,又家财万贯的,就只剩下吉馨竺了,如果把她娶了过来,自己倒不用到处想办法筹谋银钱了,忙笑道:“表妹怎么这么生分了,表妹难道真对我生气了?我向你陪着不是。”

说完,他笑嘻嘻地弯腰行了个礼,吉馨竺忙向他回礼,神色却不热切:“三殿下,民女父亲在内务府很可能交割完了,民女要去和父亲汇合,只能下次来表姨母这里叨扰了。”

李景誉还待再说,刘贵妃暗暗向他摇了摇头,笑道:“皇儿,吉妹妹即是有事,咱们也别留着她了,对了,你好长时间都没来我这宫里了,表姨母也该送些见面礼给你才是。”

她叫人拿来一对累丝碧玉金凤钗,一对金镶玉耳环,全用金漆盒子装着,递给了吉馨竺,吉馨竺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向两人告辞,匆匆而去。

待吉馨竺走后,刘贵妃责怪地望了李景誉一眼:“皇儿,你失言了。”

李景誉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母妃,为什么近日我总是这么不顺?”

刘贵妃沉思道:“皇儿,不知道你察觉没有,萧家长女拿这孤本拿得很蹊跷,你看看,首先,她和吉家的吵了一架,然后这吉家的才拼命地和她争,这仿佛是在故意激怒,她借口说是其妹妹要那本册子的,可为什么同样相求的也是梅花九品糕的方子,这就不得不让吉馨竺对你生疑,以为你左右逢源,但本宫知道,皇儿你不会这么不谨慎的。”

第十八章 你想抢,没门儿

李景誉轻蔑地道:“母妃,你想得太复杂了,怕是在宫里面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吧?你没瞧见在桃花庵,她那样子,整个人象个疯妇那样,她有那么高的智慧,儿臣倒要佩服她了。”

刘贵妃抬眼头来,望着墙角的鹤嘴灯半晌:“皇儿,凡事小心谨慎些,想得多一些,是没错的,本宫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这样才能在宫里面屹立不倒,你想想,事情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就仿佛有一只眼睛暗中在注意我们,将我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还不让人心惊?”

李景誉收敛了脸色,沉思道:“母妃,你所想的不无道理,但儿臣实在不敢相信,她一个和老四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而已,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贵妃道:“怕就怕她背后有人指使…但按道理来说,既便有人指使,她的行事,也不可能这么老练啊?”

李景誉心中不以为然,霁然笑道:“母妃,您思虑太多了,你放心,儿臣定会打听清楚,为何她也提及了梅花九品糕,看是不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刘贵妃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道:“总之,万事都要小心,我好不容易从那边买通了这么个信息回来,而万幸的是,长秋宫那边还一无所觉,我们要行动快些才是。”

李景誉奇道:“母妃,你不觉奇怪么,为何这么多年了,她还不知那册子里的乾坤?”

刘贵妃笑了笑,脸上添了几分戾色:“她当年只一心一意地要嫁进东宫,哪里还将那无名小卒放在了心底?我只知道,那人在她当年常拿在手里的一本册子上写了东西,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本,这是她做闺女时常拿在手里的孤本,肯是被她扫在了角落里,哪会知道那人想要传给她的一片情意也随之被落满尘埃?”

李景誉笑了:“落满尘埃的好,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有了机会了么,而且会出奇不意。”

刘贵妃皱眉道:“这本册子还没有下落呢,你得抓紧些才是。”

李景誉淡淡地道:“母妃请放心,今晚儿臣就派了人过去!”

刘贵妃道:“那就好。”

灯光之下,萧问筠拿出了那本调羹集来,仔细地察看,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了第一页,在前世,她虽不明白这调羹集到底有什么古怪,要李景誉大花周张费尽了心思得到它,但她知道李景誉既是想得到了,这样东西定会有用处。

前世李景誉对她只是利用,并不曾将真心托付于她,她相信他也不会对她说实情,梅花九品糕,她现在翻着的一页就是那记载着梅花九品糕的页面,上面倒真有一些后人的制作心得,不过是些时令花朵的名称而已:一两桃花:二两月桂,晒干后研磨细碎,掺于原来配方之中,实为梅花十品糕,十全十美。